明唯仁看到了那个正在桂花林里帮着仆人收捡桂花的淡妆女子,不用出去的桑袭墨也起了懒散心思,一束青丝随意的拢在肩上,有些宽大的衣袍沾满了香气溢人的桂花,一时就痴了神情。桑袭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转过了身来,有些调皮的对薄溪语做了个万福,调侃两人当前之状况的心思不言而喻,既然是薄溪语亲自带来的人,那她也不做多想,只是那个男子为何紧盯她不放,这让她有点尴尬的避让不及。薄溪语也看到了明唯仁太过明显的眼神,抵了他一下,这才让痴人回过了神来
[在下明唯仁,见过桑家小姐]
一句话让几个人都变了脸色,薄溪语怒嗔的看了一眼明唯仁,真呆了么?明晴辞也对哥哥如此行为十分不解,像是被人抽走了神气,说出的话完全不受控制了。桑袭墨扫了一眼众人的神态,蹙着眉跪了下去
[民女桑袭墨,拜见大皇子]
桑袭墨此话一出,后面的仆众也随着跪了下去,这样的情形惊醒了明唯仁,是啊,桑家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明唯仁是当今大皇子的明号,一时也有些懊恼,怎么一时就这么糊涂了
因着明唯仁糊里糊涂的表明了身份,几个人变得无话可说,坐在桂雨亭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好先拉开话题。管家拦下了端着果品的丫头,招手叫来了落初雨
[米伯叫我有事?]
落初雨满身桂花香的跑到了管家米伯的面前乐呵呵的笑着,她正在帮着姐姐们挑做桂花糕的桂花,姐姐们说,挑好了,会多做几块好吃的给她吃呢
[小落子,你把这果品给主子们送去]
落初雨不明白为什么叫她送,可是她从来也不多问废话的问题,管家让她送,那她就送过去就是了,再说,她也想过去看看主子怎么样了,她现在可是在装病呢,要万一这三人都来者不善,那可不好
落初雨闷头闷脑的过去把果品摆好后就站一边不动了,明唯仁看着看着觉着不对了,怎么三个女人都向这个小仆人身上瞄,有什么特别?上下打量了落初雨几眼,没觉着有什么特别,想着是不是因着自己的鲁莽弄得大家现在都不好开口说话了,便先开了话题
[此次前来冒昧打扰,还望桑…]
明唯仁这话还没完句,就被突然疾步而来的侍卫给断了,明唯仁和明晴辞站起来随侍卫走到一边,薄溪语和桑袭墨对看一眼,觉得无趣,也站了起来,慢慢向桂花林深处走去,落初雨安份的轻步跟在后面
[我带他来,实属意外,可有责怪]
桑袭墨浅笑一声,不做回答,反而岔开了话题
[郡主为何不想嫁,大皇子看上去温雅得当,谦恭和煦,一表人才…]
[桑袭墨,你也看上他了么,那我今天带他来真带对了?]
薄溪语毫不留情的截断的桑袭墨明为恭实为探的话,也挑明了今天明唯仁来此的真正目的,桑袭墨愣住在那里,对薄溪语连递去探询的几眼,薄溪语很肯定的点点头,这下轮到桑袭墨郁闷了,那个人是冲自己来的?那岂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对于现在的桑袭墨来说不是不恰当,是太恰当了,真是连夜雨
两人无语对立了一会,薄溪语转开了步子
[那你又为何不嫁?怕最终荣登九五的不是明唯诚?]
桑袭墨挑了一眼薄溪语,这人还真是牙利得很,不肯落半点后风
[做人不能太贪心,否则…]
言下之意是她已经富了,贵么,她就不贪了吧。薄溪语扇子敲敲手心,居然连连点头
[此话甚对我心,确是如此,看来我们心思相当,那以后说话可以放开了?]
相视一笑,又突然回头对落初雨看了一眼,看得落初雨莫明其妙
薄溪语看着后面的落初雨眸光始终不离桑袭墨的身,起了玩笑心思
[你不肯嫁,莫非在等她长大?]
桑袭墨迟钝了一下才明白薄溪语在说什么,突然就莫名其妙的红了脸,薄溪语一看这反应,笑得更直白了。等桑袭墨稳了稳神,白了她一眼,对落初雨看看
[郡主可知她是何人?]
薄溪语摇摇头,嘴角的笑意犹然盛在,看看停在几树之遥的落初雨,莫非这小孩还有什么来头?
[你既然知晓三岁那年我们的相遇,那后面的故事,可有听完?]
薄溪语半摇着头,她听了个大概,不全,但也差不多了,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不会是说当年那个女婴!她是女子?!]
[你父王所赐之名,还有人敢冒充不成?她就是当年那个女婴]
看着薄溪语眼眸急速的收缩了几下,桑袭墨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就是要借薄溪语之口去告诉那位公主,小落子是女子,原本无伤大雅的一身男装闹到让公主动了心的如此误会,再不澄清,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薄溪语看着由远处向这边走来的两兄妹,也明白了桑袭墨在此时说这话的心思,一把抓住她拉她离落初雨更远一点
[她是女子为何着男装!]
[你不也常着男装?]
一句话呛得薄溪语连咬了几下嘴唇
[我告诫你,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公主知道,别的话我不多说,你只要记住两句,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不是两位皇子中的任何一个,而是这位公主,比起先皇对我娘的宠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咱们这位平乐公主,她想要的,从来都要得到,若她知道她被骗了,不管是因为什么,那个骗她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她绝不会让自己成为笑话的,绝对。]
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个身影,薄溪语更捏紧了桑袭墨的胳臂
[若是平常人家也就算了,可她是你桑府的人,事情万一被发现会扯到多远你我都算不清楚,桑府上下该封口该做什么你知道了?如果不想她死就照我的话做]
落初雨看着薄溪语捏着桑袭墨,而桑袭墨似乎很难过,她就走了过去,薄溪语看到落初雨走了过来就松开了桑袭墨
[在事情没发生之前送走她,越远越好]
薄溪语嘴角又挂起了微笑,因为明唯仁和明晴辞已经走过来了,想到了明晴辞曾带着迷醉的眼神和她说过对落初雨的喜爱,不由得眼睛不听使唤的眨了又眨
落初雨贴近桑袭墨小声的问了声有没有事,桑袭墨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再看向明唯仁和明晴辞的目光充满了戒备和深藏的一丝敌意,就因为他们是皇家的人,所以什么都得让着,就因为是皇家的人,她要装病躲不想要的婚姻,而小落子,很可能因为明晴辞要从此离开桑家,远走天涯,一想到这,她就有想咬牙的冲动
[语儿,我们要回去了,你和我们一起?]
明唯仁虽然对薄溪语说着话,眼神却飘向了桑袭墨那边,只是落花流水罢了,微叹了一声,走向了桑袭墨
[今日来得匆忙鲁莽,还望不要见笑,改日必正式请姑娘去我家做客,以示赔罪]
桑袭墨还沉浸在薄溪语的话里有点乱,只是对明唯仁笑笑,他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明唯仁就把这丝笑算做了允许,已经在盘算开来下次的相遇了,若是平常人家他还真要为难了,可是请桑家的人入宫做客,本就是平常的事,这真是天公做美
临上马车时明晴辞似乎欲言又止,一直在暗示着薄溪语她有话要对落初雨说,让她配合着支开哥哥,可是薄溪语此次却没了先前和她的默契,始终装没看到她的暗示,这让明晴辞想到了刚开始薄溪语的那一抹柔笑,轻哼了一声,不再相求。却在上马车时始终不理奴才位的卑躬,就是不上去,薄溪语有点漠然的扫了一眼眼前的情形,对桑袭墨递了个眼色,桑袭墨很不情愿的在落初雨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落初雨走了过去,对着明晴辞弯腰伸出手去
[小姐请上马车]
明晴辞这才松下脸色,借着落初雨掌心的力道被送上了马车,抽回手时缓慢得薄溪语几乎要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落初雨赶忙自个儿把手收回去了,她都懵了,哪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有人高兴了,有人不高兴了,她高不高兴谁管呢,不做错事就是好的了
等马车走后桑袭墨站在那里长久的不动,落初雨也不动,末了,桑袭墨对落初雨招招手
[小落子过来]
落初雨走过去后桑袭墨捻掉了她发丝上的一些桂花
[我们回江南吧,好么]
桑袭墨笑着看落初雨有些对刚才的事反应不过来的呆样
[回江南也有桂花糕吃哦]
看到落初雨有点羞涩的笑了,桑袭墨心情就好了。她也是要走的,不说明唯诚和明唯仁两个人的事,单说就让落初雨一个人走,她就会觉得空空的,受不了的会难受,要一起走才好
看着收拾妥当的东西被仆人有序的搬上了马车,桑袭墨看了一会就转身了,她看到呆坐在石阶上的落初雨,走了过去,她知道她喜欢这里,喜欢看这个帝都的热闹,因为她本身是个冷清的人,便喜欢在繁华里找寂静。也随她坐在了一边
[小落子,是不是舍不得这?]
落初雨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没说话,双手撑在鼓鼓的脸上,过了好久才应腔
[主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嗯?桑袭墨不明白这句话指什么,却睨到落初雨的肩因为手撑在那显得特别温厚,从一个小女孩身上看到了这样的感觉,桑袭墨自嘲的笑了,却慢慢的向落初雨的肩靠了过去,感觉到肩上沉了起来后,落初雨也不晃动的得瑟了,放近了眼睛和眉毛间的距离,安静的坐在那里,听桑袭墨下面要说的话
[明晴辞,是当今的平乐公主,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她喜欢上了穿男装的你]
意外的,落初雨并没有表示出惊讶或恐慌,只是低下头眨了眨眼,然后无谓的对桑袭墨看看
[她若知道你是女子,必生太多风波,所以,我们要回江南,或许还会去到更远,怕么?]
落初雨摇摇头,两人就不说话了,桑袭墨总是能从落初雨身上发现太多意外,就比如现在的她,平静得太过不平常,若是常人,听到这话,怎么也不该是这反应,是太呆了么?也许吧
[主子,她若知道我是女子,便看也不会看我一眼了吧,喜欢,原来是有条件的,是么?]
又是一句意外之言,听得桑袭墨长久的应不出声,落初雨也就不再追问了
天已暗,星朗稀,渐显温情浓。月不黑,风不高,也是杀人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