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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招
    三春听着延晖气恼的声音,有些心疼,不放心站在门口隔着竹帘看着厢房,延晖声气渐渐弱了下来,似乎在劝导延庆,都是延晖在说,延庆话语寥寥,过一会儿延晖出来打了洗脚水,争执声又起,大概是延晖要为延庆洗脚,延庆不肯,终是延晖蹲下身来,三春莞尔一笑自去洗漱。
    延晖进来时,三春靠在榻上,手里拿着绣架,甜甜笑着说道:“我于刺绣上终是不通,这次的还是绣的乱七八糟。”
    要是以往延晖早笑着过来猜她绣的什么,今日却有些颓丧,所答非所问说了一句:“大哥睡下了。”
    三春嗯了一声:“水都打好了,洗漱去吧。”
    三春听着延晖洗漱的水声,有一下没一下的,知道他还在想延庆的事,不确定他会不会告诉自己,解了钗环换了中衣睡下了,延晖洗漱过站在床前看了三春一会儿,叹口气开门到院子里独坐,鼓敲亥时进来上了床,贴在三春背后抱住了她,埋头在她的发香中低低说道:“三春,哥哥他要捐官。”
    三春嗯了一声:“嫂子逼的?要借银子吗?要多少?”
    延晖搂得更紧了些:“你倒是大方,要多少给多少吗?怎么日子好过了,就都不安分起来,连哥哥这么个老实人也惹出事来。”
    三春讶然道:“不是嫂子?”
    延晖似乎难以启齿:“哥哥捐官是因为做了官才能纳妾。”
    三春噢了一声:“那是娘逼的?”
    延晖叹口气:“娘和嫂子都不知道,村子里有一个孙寡妇”
    三春轻笑一声:“大哥夜里总是很晚才回家。”
    延晖有些赧然,好象和寡妇勾搭的是他一般,为哥哥辩解道:“就是我中举那个夜里,嫂子一通大闹,后来隔些日子就闹腾,哥哥在家呆着就厌烦,孙寡妇的丈夫和哥哥是发小,去世后哥哥怜她孤儿寡母,总帮她做些重活,可从来没有”
    三春点点头:“孙寡妇见大哥失落,就安慰他,然后一来二去就安慰到床上去了。”
    延晖没有说话,三春说道:“嫂子闹腾是她的不对,可大哥和寡妇勾搭,他的错更大一些。延晖准备怎么做?”
    延晖让她转过身来,埋头在她xiōng前:“刚刚我没压住火,斥责大哥几句,大哥眼泪都下来了,我实在不忍心。”
    三春笑道:“过几日就是六月六,你们得休沐三日吧?我们回裴家庄去,你中举到如今也快两年了,这么这会儿就急着要她进门,难道是珠胎暗结?”
    延晖捏捏她鼻子:“我问了,哥哥说没有。”
    三春笑道:“捐一个从九品的官要多少银子?”
    延晖说:“三千两,捐官后一年俸禄四十两。”
    三春亲亲延晖的脸:“刚刚听你发火,我么有些心疼,明日告诉大哥我们家借给他银子,先睡吧。”
    延晖捉着她肩膀急急说道:“不行,不能给他捐官,再捐了官纳了妾更是家无宁日。”
    三春笑道:“让你那么说,又不是真捐,延晖信我吗?”
    延晖一笑说当然信你,将她轻拥在怀中,夫妻二人香甜睡去。第二日延庆走了,苦着脸走的,三千两白银对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非得倾家荡产不可,借了三春家银子只怕一辈子还不起,可孙寡妇日日啼哭催得紧,又不能丧尽天良休了何氏,悔恨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可悔恨还来得及吗?他也不敢想,如果裴老娘知道了会如何,更别说何氏,怕是要寻死上吊吧,而且孙寡妇好象比何氏厉害些,进了门会不会压她一头,孙寡妇还带着个孩子,会不会也欺负到自家孩子头上?
    延晖和三春说是初六回来,延庆是既盼又怕,初四夜里二人回来了,何氏描眉画眼涂脂抹粉变了个人似的,裴老娘时不时瞄一眼三春肚子,延庆看着延晖脸色,延晖只是闲谈几句,没说正题,延庆也没敢问。
    第二日一早三春去隔壁王大娘家送了些点心,午后延庆捐了河大使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裴家庄,裴家庄的人艳羡不已,孙寡妇心里雀跃着,只要延庆做了官,就是作妾又怎样?就何氏那样的还不好摆置吗?裴老娘虽有些不好惹,她还能活几年?
    夜里刚睡下有人轻轻叩院门,出去开了门笑道:“这都做了官了,就忍几日,免得遭人闲话。”
    三春手里的灯笼举高了些照在脸上笑道:“孙嫂子,是我。”
    孙寡妇一看是主簿娘子,忙整了整衣衫道了声请,三春笑看着她衣襟半敞,露着桃红色肚兜,进了屋坐下笑说道:“大哥说了和孙嫂子的事,我们也不敢怠慢,捐官的事抓紧做了,因为后日就走,怕有顾不到的地方,主要是怕我家嫂子知道后闹事,所以来嘱咐孙嫂子几句。”
    孙寡妇脸都没红,大咧咧说让三春放心,那深情俨然已是裴家一员,三春细问了她孩子几岁,丈夫怎样亡故的,娘家在何处,都有些什么人,何氏心里更加笃定,主簿娘子这是来探她的底来了,也就一一作答,一席话下来,觉得这主簿娘子长得美貌,人又温和,又肯为大伯的事Cāo心,真是温柔贤淑。
    三春见孙寡妇对她起了亲近之意,叹一口气诉起了苦:“我们家为了孙嫂子可是差点倾家荡产,这捐官花了三千两银子,一年俸禄才四十两,家里的银子都花光了,我们娘家凑了些,又跟两个姐姐家借了些,虽是亲姐姐,在银子的事上毫不含糊,非让我们把几十亩地都抵押给她们,每年收成分她们一半,五年后再还不上,她们就得把我们的地收回去,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吧。说这些其实是我真有些说不出口,家里没了银子,成亲时怕是要委屈孙嫂子了。”
    花了三千两?孙寡妇倒吸一口凉气,她这辈子连三十两银子都没见过,早知道这样就跟延庆苟且着,他时不时接济些银子,待有了合适的人家嫁出去,出嫁前再跟他狠要他一笔,如今倒好,官是捐了,欠了一屁股债,家里的地也成别人的了,过门大概连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延庆手里没了银子,自己没有陪嫁,还不得被裴老娘和何氏低看吗?
    她心里打着主意,三春听了听更鼓哎呀一声说:“竟这么晚了,有话明日再跟孙嫂子说,这就走了。”
    孙寡妇心不在焉送她出了门,延晖站在墙角等着,听见门响忙迎了上来,问了声怎样,三春笑笑:“这两日你听信吧。”
    延晖看左右没人,搂住她腰笑道:“站了一个时辰,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怕三春出来,一动也不敢动,就生受着。”
    三春拍他手一下娇嗔道:“咬几个包算什么,我不是还得跟这孙寡妇周旋吗?你说家里这些事什么时候是个头?他们就不能安生些?你看娘总瞅着我的肚子不放。”
    延晖亲亲她的脸,懊恼说道:“都怪我,害得三春Cāo心劳累,当初要知道这么多事,还不如”
    三春不依道:“裴延晖,我都没有后悔,你后悔了?”
    延晖一把抱住她,埋头在她肩窝:“我怎么会后悔,只是心疼三春,三春,我有些不中用是不是?”
    三春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都说清官尚难断家务事,我是女人,我来处理这些家事好了,延晖就做好自己的官。”
    延晖点点头:“跟叶大人禀告过了,主簿做到年底,明年就在家安心读书,后年二月再赴考去。”
    三春点点头,夫妻二人在院门外石头上坐了半宵,喁喁说不完的情话
    第二日早饭时,延庆蔫头耷脑回来了,今日天不亮到了孙寡妇门前,没想到吃了闭门羹,又固执敲了几遍,孙寡妇开了个门缝,义正辞严说道:“我一个寡妇,就怕门前有是非,万一被人撞见了,我可就没法做人了。”
    延晖早起为三春摘了几个熟透的圆杏,在院门口与哥哥碰上,延庆总算逮着机会,问他捐官的事怎么样了,说是孙寡妇都不理他了,延晖笑道:“不理正好,日后安生过日子就是。”
    延庆摇头:“那我岂不是对不住人家。”
    延晖手搭住哥哥的肩:“我的傻哥哥,你也不想想,都帮她家干了多少年活了,开头怎么总跟你有男女之防,后来怎么就刻意亲近,不就是因为我们家有了几十亩地,盖起了几件瓦房吗?此事多亏了三春日后跟嫂子安生过日子就是。”
    延庆嘟囔道:“我倒是想安生呢,她能安生吗?你看她如今那样,脸上那粉厚的直往下掉,我看着心里都添堵。”
    延晖低低说了三春昨夜去孙寡妇家的事,延庆没想到孙寡妇是这种人,低沉了些日子,夜里倒是回来的早了,本来这事就过去了,可过几个月,孙寡妇带孩子改嫁,延庆念着旧情,心里不舒服,喝了几盅酒,睡梦中流着泪喊孙嫂子,何氏听得清楚,一把将他挠醒,逼问他怎么回事,延庆听了延晖嘱咐,不想让她闹事,遂一五一十
    此事就是说了也闹不说也闹,何氏少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闹腾了几日,缓过劲来恨上了三春,怎么什么事她都掺和,一个弟媳妇管大伯的丑事,若是有半分妯娌情分,就该告诉我才是,当日若是告诉我,我不去撕烂那个孙寡妇才怪,如今都嫁出去了,找都找不着,就这么放过她了,害得我这一肚子气也没处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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