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晖夸官三日后,皇上着吏部任他为芦洲府通判,并恩准他回乡祭祖,端午节后上任。小夫妻二人收拾妥当一早出发,午后绕道回了裴家庄,进了院门延晖高声喊娘,裴老娘出来高兴得直抹眼泪,延庆搓着手说弟弟有出息,小虎和囡囡过来讨糖吃,只不见何氏和香兰,三春笑问声嫂子呢?延庆叹一口气喊了一声,何氏蔫头耷脑出来,强笑着给延晖道喜,三春拉住她问道:“嫂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何氏嘴唇翕动几下,扑簌簌掉下泪来,一把揪住三春拉进自己屋里诉苦:“如今这个家里哪里还有我的位子,开头我想着摆置香兰,谁知她是个能干的,里里外外Cāo持得井井有条,日子久了婆母和延庆大小事都问她的主意,我成了个吃闲饭的,家里有什么事我若不问就没人跟我说,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有了,婆母和延庆端着我没几天,这香兰就也有了,一直以为延庆没怎么去过她屋里,动了疑心去偷听,才知道延庆夜里睡觉前背着我总在她屋里,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当初不知怎么就跟你过不去,总想着给你添堵,眼下有了揪心的事,又总盼着你能回来,给我出出主意。”
三春看着何氏憔悴的容颜,心里一声长叹,她知道香兰能干,原以为婆母能压制住她,谁知家里竟成了香兰当家,看来婆母老了,精力不济想依靠着儿媳,大嫂又百事不管,大哥太老实,家里只能靠着香兰。她劝慰了何氏几句:“嫂子万不可如此消沉,你得顾着小虎和囡囡,还有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要打起精神来。嫂子是正妻,该如何管着妾室,看看周围村子里的大户不就知道了?”
何氏双眸亮起寒光,三春忙说道:“嫂子,我还有一句话,万事和为贵,万不可闹得家宅不宁,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何氏点点头,三春回屋将给她的礼物拿过来,何氏高兴得谢过三春,重新梳了头净了面戴了玉钗换了新衣了和三春一起到了堂屋,延庆见惯了何氏近来的邋遢模样,看见这样的她眼睛就亮了亮,香兰也在,只是正害喜,吐酸水吃不下还得去厨房做饭,Cāo持家里的琐事,脸色暗沉发髻也有些乱,看见何氏精神抖擞进来,黯然低了头。
延晖拉着哥哥出去说话,何氏跟裴老娘笑道:“香兰妹妹害喜厉害,我呢已经过了,以后家务事还是我来做,三春虽回来了,她如今是状元公夫人,不敢烦劳她,何况也少不了陪着延晖到各处赴宴吃请。”
三春忙笑说:“我还是我,家务事还是要帮忙做的。”
大概是相处年头久了,裴老娘心里一直跟何氏更亲近些,听她这么一说自然高兴,香兰忙说道:“虽然吐得厉害,熬一熬就过去了,哪敢劳烦姐姐干活。”
何氏摆摆手:“我看你要撑不住了,回屋歇着去吧,我和三春跟娘说说话。”
香兰咬了咬牙掀帘走了,裴老娘笑眯眯说道:“怎么三春一回来,淑芬就想通了,三春就是不一样,上次来了个算命的,说我们家儿媳妇中有一个有旺夫之相,我想说的一定是三春,自从三春进了我们家门,我们家这光景是越来越好了。只是这子嗣上怎么就如此艰难?”
三春笑说道:“去了国都就再没吃药,再调理些日子就好了,嫂子,你来看看我们给娘带的衣裳。”
何氏看了连连说好,说着说着指了指厢房:“家里每个人都有吗?她的也有?”
三春点点头,何氏有些不高兴,很快又收了回去,三春和她们说笑几句推说乏了,回屋歪在榻上想时。
延晖和延庆在书房说的热闹,延晖笑说哥哥如今享了齐人之福,延庆苦着脸直挠头:“不说这个还罢,说起这个真是烦恼,因为你嫂子总那么闹,我一时气急纳了香兰,真进了门才知这夹板气不好受,我知道自己窝囊,不想太委屈了她们,可两个人你争我抢的,你嫂子是明着闹腾,香兰呢默默干活任劳任怨,跟我单独在房里总是一脸哀怨,我有时候真想把自己劈成两半,不对,是三份,还得给娘亲一份,让她戳着我脑门唠叨抱怨”
延晖但笑不语,任哥哥唠叨个够,才问道:“哥哥觉得这个香兰怎样?”
延庆笑道:“人倒是不坏,也挺能干,对娘和两个孩子也好,就是跟你嫂子总是较着劲。”
延晖点点头,和哥哥说了些国都的所见所闻,兄弟二人一番说笑后,各自回屋去了,延庆进了屋就抱住了何氏好一阵亲:“淑芬还是这样好看,涂脂抹粉得看着闹心,闻着呛人,有什么好。”
何氏心里汪着蜜,延庆好些日子没有主动抱过她亲过她了,戳了戳延庆额头笑道:“那样不好看,你怎么就没说过?我以为你喜欢呢?还不是打扮给你看的吗?”
延庆看她笑嘻嘻的,又因延晖回来心里高兴,一把抱住她往床上推,何氏说了声肚子,延庆笑道:“怀小虎囡囡那会儿不是没事儿吗?你总是害喜过了一高兴就缠着我不放,你忘了?”
何氏在他身下咯咯直笑,二人正情到浓时,就听到院子里掏心掏肺一阵呕吐,延庆说了声:“是香兰,我看看去。”
出去看香兰吐得气噎喉干,忙扶她回屋倒了水给她喝,拍着她后背好一阵安抚,看香兰气息稳定了,转身要走,香兰一把攥住他手臂,娇滴滴说道:“相公,你再陪陪我,我又害怕又头晕”
延庆只好坐下来,不一会儿囡囡跑来在门口喊:“爹,娘肚子疼,快回去看看。”
延庆挣开香兰的手起身回屋去了,香兰躺在床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延庆回到屋里忙问何氏怎么了,何氏躺在床上,笑容满面看着他掀开了盖着的薄被,薄被下未着寸缕,延庆头脑里嗡的一声抱住了她
延晖进了屋,和三春歪在榻上说话,听三春说如今何氏和香兰都有了身孕,不由就是一愣:“本来想着此次回来,若是这香兰闹得鸡犬不宁,就把她发落出去,可有了孩子就不好办了。”
本来三春想法和延晖一样,若是香兰过分,只好狠下心肠,可听到延晖如此说,同为女人心里有些不舒坦,笑嘻嘻说道:“如今成了通判老爷,仗势欺人不是?有朝一日也要把我发落了不是?”
延晖的手掩上她嘴:“三春明明知道我不是,我只是要去芦洲赴任,赴任前总得把家里都安顿好了,娘亲的头发又白了不少,哥哥老实,那个也放不下,那个也不让受委屈,只好自己夹在中间受苦。”
三春的舌头调皮得舔了舔他的掌心,延晖一声轻笑放开了手,三春说道:“刚刚嫂子好一通哭诉,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既是两个人都有了身孕,家里也该添几个伺候的人了。”
延晖撑起身子看着她笑道:“也问过哥哥了,说香兰人倒不坏。”
三春摇摇头:“没有人生来就坏,若是被逼到悬崖上,好人也会做坏事的。”
延晖笑问道:“这伺候的人里可有文章?”
三春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延晖捏捏她鼻子:“我的三春若是生为男儿,就这份智谋也得令天下男子汗颜,回头我跟娘说去。”
说着话手就不老实起来,三春一拍他手:“怪累的,想睡会儿。”
延晖躺下圈住她腰说:“睡吧,睡醒了再”
三春往他怀里缩了缩:“睡醒了要准备一家人晚饭,回家比不了客栈有伙计伺候着。”
延晖亲亲她头发:“明日一早去陶家庄看看岳父岳母吧。”
三春点点头笑着闭上了眼睛,靠在他怀中睡得香甜。
夜里延晖跟裴老娘说家里找几个仆人,裴老娘唬了一跳,虽是手头有了银子,从未想过要人来伺候着,延晖耐下心来劝说,裴老娘想到何氏和香兰都有了身孕,自己年纪大了,只怕照顾不过来,勉强应了,让延晖找个做饭的来就行,延晖笑道:“三个人,一个厨子,一个管家婆,一个伺候娘亲的小丫鬟,也能照顾小虎和囡囡。”
裴老娘捂着xiōng口就是一声阿弥陀佛,一个都觉得造孽,竟然要三个,过几日来了一家子,笑眯眯的老头是厨子,那个腰背挺直整洁爽利的是管家婆,他们的女儿小双十三四岁,说话恭敬有礼,一说话就笑,笑时单眼皮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特别讨人喜欢。
这一家子住下来,魏大叔做的饭菜非常可口,裴家上下都比以前多吃半碗,小双手脚麻利,做完家务就去厨房帮忙,魏大娘什么不做,就和裴老娘在屋里说话,裴老娘长了不少见识,顺便知道了妻妾之分,原来妾室只是半主半奴,不能当儿媳妇一般对待,再以后看香兰越矩了,就严厉指责,看何氏言行不像主母了,也皱眉提醒,何氏和香兰有时想跟裴老娘争辩几句,看着她背后一脸严厉的魏大娘,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就是不敢说出,只能生生咽回去。
裴家从此风平浪静,延晖和三春松一口气,放下心到陶府小住,想着陪陪陶家二老,三春雀跃着,打小跟着她的贴身丫鬟如烟,一直闹着要跟在她身边,这次好了,可以带着她到芦洲去了,分开了四年多如今又可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