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第二百七十六节临危受命
    金凤终于将郑天华的右手给推动了起来，她的右手全然握在了郑天华的这只右手上，捏着郑天华握笔的手指头，慢慢地往前移动起来。
    郑天华的手虽然已不再像先前那样万钧般的沉重，但依然还是僵硬坚直，金凤只能将其推着往后移动，却就是不能使其顺弯圆转过来。最后在金凤的坚持之下，总算是画上了一个像圆的图形。本来是要画一个圆的，结果却画成了一个菱形，而且还不能封口，只能算是简单的一笔，像一个蜗牛的简单描形。
    终于算是画完了，金凤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看着这个什么都不像的图形，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以你这个基础，这个算是画得好的了，那些刚刚去上学的，还没你画得好呢！这个没画好没关系，下次一定就画好了。”
    看着这个在别人的帮助之下才总算是画了出来的图形，郑天华还是感到有些惊异。这是自己这辈子在纸上所画的第一次，第一个图形，第一个笔画！在此之前，自己也常常在地上用树枝乱画过，但那是随随便便握着树枝画的，哪能像现在这样，规规矩矩地据着铅笔在纸上慢慢写，这就比挑着一担谷子，一挑干柴都还要吃力难做些！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会有纸和笔了，更不可能在纸上写上一个字了。这是自己第一次在纸上所写的东西，虽然有说不出的感觉，但却还是值得安慰的了，比及那些一辈子都不曾在纸上写过字的人来说，自己这也算是好的了。
    金凤也定定地看着这个图形，上面排着自己认认真真地写出来的三个字：郑天华。下面就是自己握在这个男人手上所终于画出的这个似圆非圆的图形。这个图形虽然看似简单，却是自己花费了太多太多精力与耐力才终于写画出来的。金凤感觉这是自己所写过的最艰难的一笔了，但是有了这个开头，将来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金凤突然拉过本子，迅速就将这页纸给撕了下来，并认认真真地折叠成了一个小小的四方形的小纸块，小心地放进了自己的花格子衣服口袋里。
    看着金凤这样认真而小心地将这张纸给收了起来，郑天华感到很是诧异，扭过头来呆呆地看着金凤。
    金凤对他莞尔一笑说道：“这张纸上写着你写的第一笔，也是我们共同所写的第一笔，所以，我要好好将这张纸收捡起来，作个纪念，将来等到等到将来有一天，我再拿出来，让你回想起我今天第一次教你读书写字的情形。”
    看到金凤对自己所写的第一笔这张纸是如此的珍惜喜爱，郑天华顿时就激动得心里滚烫发热，眼泪都险些从发红的眼圈里滚落出来了。这个女人对自己真的是太好了，自己这样一个低流下贱的人，居然能够得到高贵神圣的她如此的垂爱，自己还有什么不能为这个女人付出的呢？
    “画圆对你来说还是有些困难，那就从最简单的地方练起吧，先从横上面练起！”说着，金凤又照先前那样，抓住郑天华握笔的右手，在本子上画了起来。这一次，郑天华的手已没有先前那样的僵直了，金凤握着他的手往后，并没有使出太大的劲就在本子上画出了一道横线来，居然还画得又平又直。
    看着这条横线，金凤都不由得惊呼了起来，“哇，写得太好了。好，你就照这样练起来，照着这一画，在下面多画几道横线出来。”
    看着这道平直的横线，郑天华也有了一点信心，在没有金凤手的把握之下，也照着上面的这一道横线画了起来，结果却画得又弯又折。
    看着自己所画的这道横线，郑天华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毕竟完全是自己一个人所画出来的，他的心里还是有一股无法抑止的自豪。
    金凤却惊异地说道：“画得好，就是这样，再画几笔就平直了。”
    接着，郑天华就依照着画了起来，他的身体已不再紧张，他的手也不再僵硬，所以就慢慢地越画越好了起来。
    画了满满的一页的横线之后，金凤又教他画竖线，画了一页竖线之后，金凤又教他写点，接着是撇，然后是捺。
    金凤教得是那么的仔细和耐心，看到自己所创作的这些成绩，郑天华也学得起劲了起来。
    郑明云从外面慢慢悠悠地回到家里，看到这两个人在那里紧挨着是那么认真地写画着，也不由得凑过来瞧了瞧，看到这些在纸上满满地写着的笔画，也会心地笑了笑，然后就又回到他的那把躺椅上，享受着他的浓茶去了，但也还时不时地往这紧靠在一起的两个人看过来。
    待到傍晚郑天富郑天贵郑天荣三兄弟从山上做了活路收工回到家的时候，郑天华在金凤的教导之下，竟然都已经能够歪歪扭扭地写出自己的名字来了。
    看到这三兄弟从外面一人挑了满满一担刚刚从地里收回来的玉米，金凤也不由得往后移了移，将身子与郑天华分隔了开来。
    郑天华更是突然就站了起来，冲着三个哥哥大声喊道：“大哥二哥三哥，我都会写我的名字了。”
    郑天富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金凤就坐在他的身边，没好气地就把玉米担子挑到了檐口下放了下来。
    郑天荣也紧紧地跟在郑天富的身后，没有理他。
    “真的，那太好了。我们家也出一个书生了。”只有郑天贵却表现出了惊异的神色，一边应答着一边把担子放下来就来到了郑天华的身边，看到郑天华所写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在郑天华的头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些都是你写的？真是写得太好了！”
    “二哥，我写给你看看。”说着，郑天华就动笔写了起来。
    郑天荣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的时候，也偷偷把目光往这边的本子上瞟过来看了一眼。
    金凤也看着郑天荣，就在两人目光刚刚相接的时候，就都不约而同地把头扭开了。
    看着身边正认真地写着自己名字的郑天华，金凤也感到有些诧异了。这个一向闷头闷脑的苦命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竟敢主动地在这些哥哥面前大声地炫耀起来，这却是他以前从来就不曾有过的。自己就这么地教了他半天，难道就已经将他那沉默寡言的性格都给改变过来了？也许，这些都是这个刚刚认为自己激怒了自己的孩子，为了投自己所好，而故意这样表现出来讨好自己的？但是不管怎样，金凤心里还是挺欣慰的。
    从那么陡峭的大山脚下挑回了这么一大挑的玉米棒子，三人也实在有些累了。打过一盆冷水简单地将头手洗了一下之后，就都坐在了晒坝里休息了起来。
    现在刚刚入秋，白天的太阳依然还是那么的酷热，但一到了这满天彩霞的傍晚时候，从河谷树林间吹起的阵阵凉风，就把这严酷的炎热给吹走了。此时坐在这用石块铺就的晒坝里，乘着阵阵的微风，看着满天的霞光，和那袅袅的炊烟，很是惬意。
    看着在坝子里歇凉的三个哥哥，以及身边的这个正在认真写字的弟弟，还有正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抽着旱烟和正在灶间门口切猪草的陈家容，金凤突然感到，这也算是一个和睦完满的家庭了。自己就是那三个哥哥，不，还有身边这个弟弟共同的媳妇，自己在这个家里，对这些男人来说，就是承载他们希望与未来的一切。如果这个家里没有自己，那这个家，还能算是一个完满的家吗？然而自己却迟早一天都会离开这里的，金凤不由得又为这些男人感到悲切起来。
    “哦，在乘凉啊！”突然，赖有金就从坎下走了上来，肩上扛着一把锄头，一副刚刚路过的样子。
    看到突然出现的赖有金，一家人都立即惊愕了起来，陈家容顿时就停下了手里的活，郑天富与郑天贵也不由得站起了身来笑着让座，只有郑天荣还依然软软地靠在椅子上，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我也不坐了，我只是做完活路从这儿经过，看到你们都在，所以就上来打声招呼。”看到郑天富与郑天贵给自己让坐，赖有金也不坐了，站在坝子里，眼睛却直直地往金凤看了过来。
    金凤看到他那双圆瞪的牛似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在看，就想到了那两次被他惨烈折腾的情形来，不由得低下了头。
    “郑天富，你不是要将你的这个媳登记在你的名下吗？你怎么没有把那二十担的谷子的登记费给我挑过来呢？难道你不想登记了吗？”赖有金在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却并没有看向郑天富，而是已经落在了正紧低着头的金凤身上。
    “要登记，怎么会不登记呢？”郑天富连忙应答道，说完之后，也就往金凤看了过来。
    “要登记你就把谷子给我挑过来，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如果你明天再不挑过来，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政策可是你们谁都惹不起的！”
    听到这里，金凤突然就把头抬了起来，看到赖有金依然还是那样盯着自己，她心里也不由得一阵发慌，感觉自己就要被这个野兽给一口吞进肚子里去了。但她看到郑天富也同样盯着自己时，就知道郑天富也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应答。
    于是，金凤鼓了鼓勇气，红着脸小声地说道：“赖村长，你要收那么多的登记费，怕是不公道哟。”
    赖有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总是在自己面前那么唯唯诺诺的小女人，竟然也敢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应答自己的问话，而且还置疑起了自己的权威来，他心里也不由得惊愕起来，但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他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自己的威信，于是故意正色说道：“什么不公道？人人都是这样给的，难道还要特意为你们这一家人放宽政策不成？”
    说到政策，金凤也不懂，但就是感觉这个村长收这么多的登记费有些不合理，但她又不知道究竟不合理在什么地方，于是只得怯怯地说道：“赖村长，你看能不能够少点？”
    赖有金盯在金凤的身上，涎笑着说道：“既然你都发话了，那你看少多少才合适呢？”
    金凤往四周望了望，突然发现除了赖有金与郑天富之外，现在另外的所有人都把眼光盯在了自己的身上，就连坐在身旁的郑天华也胆怯地看着自己。所有的人都正在看着自己，这让金凤感到极不自在，感觉这个家里这么多的大男人，他们怎么都把这些重担推到了自己这个小女人的肩上，自己这柔弱的肩头能够承受得起吗？
    但现在都已经把自己推在了这个风口浪尖上，自己如果不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那是怎么也下不来的了。于是，金凤鼓足了勇气，涨红着脸，忐忑不安地轻声说道：“明天明天我再来找你谈这个问题。”
    “好！”听到金凤这么一说，赖有金突然兴高采烈地大喝一声，笑着说道：“明天，那就明天，我在家里等你。”接下来赖有金又说道：“但是白天我要到山上去收玉米，没有时间，只有晚上收工回家的时候，我才有空。如果你要来找我的话，那就只能是晚上来才行哦！”
    金凤也定定地看着他，心想都已经被逼到这步境地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于是就愤愤地回答道：“晚上就晚上！”
    赖有金随即就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伸直食指指着金凤笑着说道：“那，我就在家里等你了，只要你肯来，就什么都好说。”说完，赖有金就在郑家所有人的脸上扫视了一遍之后说道：“我还有事，也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扛着锄头就扬长而去。
    赖有金走后，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依然把目光盯在了金凤的身上，他们的脸上早已满是惊惧、愕然、不解，又夹带着些许愤恨的表情。
    看到这么多人都紧盯着自己在看，金凤也感到极不自在了，赶忙跑进了屋去，扑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