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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夜冰河
    马车一直往南走,快出同县地界了,少爷让四子停了车,和刘烈下来,又对车上的人说:“你们也下来吧,那边有个矮墙子,孩子们是不是该拉拉了”俩个少奶奶领着梅儿竹儿去了那矮墙后。他们也都找了地儿放了放水。余宗说:“刘爷啊,咱歇会再走,这老马大半天没吃东西了,那边有棒子秸,你抱点来看它吃不?”四子提了提裤子,重新扎扎腰,拿出他那长烟袋蹲在地上,掏出火镰,打着。梅儿和竹儿,看他手里的东西有些蹊跷,很好玩,啪霹霹啪的能冒火星儿,都跑了去看。
    刘烈抱了些子秸杆回来往马头前一扔,那马儿低头就啃。他走到少爷跟前问,咱走南路还是走东路?余宗说:“走南路近,可路上乱,还是走东路好点,过山西,河北,绕道山东,从沿海那边,走陆路或水路都行,就是路远些,如能坐上火车,或轮船那就好了,再说你先前常往那边跑,路怎么也熟些,刘爷,你昨晚耳朵被子弹穿了个孔,咋见不到血?找点东西包一下吧,天太冷”。刘烈说:“耳朵没事,弹头太热,这儿血管子少,穿过也就烫住了,不用管,我和你想的差不多,不管走哪边,远点就远点吧,只要顺利就行”。四子说:“我是第一次出远门呢,啥都不懂,你们让我上哪走,我就让它上哪走就行了”他指了下那老马。又说:“这马也太老了点,还不八岁口以上了”。余宗围着那车转了一圈问一男她们:“你们谁包里有块旧布没?撕两块,在这蓬的前后挂挂,好挡挡风,大人还好说,这孩子怕是有点冷呢”。云儿说:“我这包里有粗布”说着就拿出来,和少奶奶她们一起鼓弄起那布来。少爷找了平点的地跪下,大伙明白,他是和老爷告别,也都过来跪下,就听少爷大声嚎道:“爹,爹呀!孩儿不孝,不能给您送终了,您的养育之恩,孩儿忘不了,您别挂着我们,放心走吧,孩儿只要有一口气,就把你的孙子孙女养大,我是您的儿子,您的恩情今世不能报达,来世还做你的儿子”一家人再也控制不住了,抱在一起,一阵嚎哭。好一会,刘烈才起身抹了把泪,一手一个抱起俩个吓的哇哇哭着的孩子,放进车,大声说:“别哭了,为了孩子,咱们走!”少爷长长吐了口气,止住了哭声,冲着王镇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可俩位少奶奶和云儿抱在一起,四子拉了两遍都拉不起来,少爷说:“别拉她们,让他们哭出来,心里好受些”。一些过路的,不知怎么回事,但听不下这凄惨哭声,便帮着拉她们起来,她们这才慢慢地上了车。
    出了陕西,他们又赶了好几个有车站的地方,都没能挤上火车,等了好多天,还是不行,就继续往东走。快到河北地界的时候,在一个小县城里,竹儿跑丢了,找了两天才找到,被当地一个什么医疗部门关了起来,说啥也不肯放人,说是最近天花、霍乱盛行,一起关了好多,得等挨个检查完才行。没办法,又等了两天,等确认竹儿没事后才把孩子还给他们。进了河北,到了个叫黄家集的地方,那老马就不行了,他们把它卖了,又重新买了匹好马。打听了好多跑生意的人,都说,车站这里有好几处呢,现在兵荒马乱的,除运兵的就是运炮的,没人待的地方,沿路的小车站,车根本不停,也许到山东济南还有可能,他们只好决定去山东。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是老样子,走路,喂马,吃饭,住店
    过了河北保定,在一条往西南方向走的大路上,人流多了起来,大多是些逃荒逃难的人群,人仰马翻的象一大队望不见边的蠕动的蚂蚁。他们也跟在几辆马车的后面靠左边走,右边路全是些当兵的,中间,一会一辆军车,一会一辆军车的过,不知为什么对面却没有人来。刘烈说:“肯定对边那头不知什么地方封死了,只准出不准进了”。三个女眷抱着俩个孩子躲在车厢里面,刘烈和少爷坐在车前一边一个,四子牵着马儿走,走累了就和刘爷交换下。云儿坐在车正中,把一边的一床破被扯了把问:“刘爷拾这两个破被子干啥?别再是死人的或是病人的”。一男说:“有用呢,里面有盘缠和三支枪呢,别乱动”。云儿又问:“少奶奶,南京在哪儿?走了这么多天还没到?”一男说:“快到了,不和你说了吗?别再叫少奶奶,叫姐!”云儿说:“嗯,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艺囡说:“我怎么觉得头痛呢,会不会也传染上什么病吧?”云儿说:“少奶奶,你是被风吹了下,不会的,等会再住了店,给你弄碗姜汤喝就会好的”。“又叫少奶奶了?”一男冲她说。
    天快黑的时候,有雪花飘落下来,且越飘越大,到处昏沉沉的,那长长人队还在往前蠕动。两袋烟的功夫,天彻底黑下,风也起来了,雪花变成雪粒,车蓬子前挡着的布帘被吹了起来,三个女人忙把俩个孩子夹到中间,背过身子围坐着。前边车上的马灯亮了,刘爷下去替换了四子,尽力跟着前面马车,生怕迷了方向。风象吹起了哨子,越刮越急,带着那雪粒打在人的脸上,钻进人的袖子里,脖子里。路边的哭叫声也多了起来,昏暗的车灯下,不断见有人倒向路边。少爷四下看看,望不到有人家住的地方,心想,天这么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钱也受罪啊。这时,人群突然乱了起来,前面那长队的灯光开始向四处扩散,远处传来几声枪响,当兵的队伍急分成了两队,一队继续往南,另一队跑步向西拐了。后面人又开始往前涌,也有的往路下跑,一道道亮光忽上忽下的扫过来,是汽车的灯光,轰轰隆隆的声音近了,后面的马车相冲撞起来,人立即乱做一团,有几匹断了缰的马又从侧面奔过来,把前面的马儿吓惊了,这车上马也一阵嘶鸣,跳将起来,刘烈用力的勒住缰绳,却治不住它,他急喊少爷:“快下车,快下车”哪还下的来,前边的马在狂奔,后面的马也在狂奔,他们的车也跟着在人群里冲撞着。四子想跳下去和他一块治住那马,可后面的汽车都冲到车跟,那当兵的喊着:“闪开闪开”车顶的机关枪响了,直直的光点,合着那哒哒声,嗖嗖地往前飞。他慌忙钻进车蓬里,抱起俩个孩子,由车尾向左侧纵身跃下。少爷楼着一男她们被车拖着下了地,那车倾斜着,显然是少了一边的轮子,但还是跟在前面的车往前拖跑,就听扑通扑通几声,前面的车不见了,自己的马也不见了,只觉得浑身透凉,他们掉进了冰河里
    一男在浅水里站了起来,到处喊着乱摸着家人,却一个人也摸不到,那冰并不是很厚,被上面的雪盖着,她借着荧荧的雪光,看到不远有个黑影在动,跑过去把他拖上岸,却不是自己的家人。她再返回去时,在水较深地方钻起一个人来,是余宗,他游到她跟前问:“艺囡呢,云儿呢?”她还没答话,他又钻进了水里,这时,一男见三步远的地方象只人手在晃动,急奔过去,抓住那人的袖子就往上拖,可袖子一下脱掉了,她才知道,这不是袖子,是她们的那个裹着的钱袋的破被子,她把袋子和被子扔上岸,心想,那个肯定是艺囡,她疯了似的再去拉她,她却不见了。少爷从水里出来了,冲她喊:“你快出去,我找到她了”一男忙回到岸上,见少爷拖出来的这个才是艺囡,就说:“云儿在那儿,那儿还有一只手,看是云儿不,咱快去救她”少爷再次冲进水里,一男也第二次跳了进去不断的有人从河里爬出来,一男从水里拉出来的是一个女人,却不是云儿,也没见到少爷,云儿哪去了?脚下,艺囡躺在那一动不动,她忙将她揽进怀里,使劲掐着艺囡的人中。这时又见一个人冲进水里,一会一手一个拖出俩个人来,一个是少爷,一个是一位老太太,那人是刘烈,他问一男,孩子呢?一男说,四子抱他们跳车了,只有云儿还在水里。他又下到水里去
    云儿找到了,她被卡在了车轮下,腿断了,人死了,手里还牢牢握着一支钢笔。艺囡只是呛了几口水,人没点事,少爷还有气,象是冻僵了似的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俩个女人拼命地给他揉身子,他却没点反应。刘烈想找下四子,他知道四子身上有火镰,得弄点火才行,他使劲地喊:“四子,四子”却没人应声。这时他见不远处的路边有人升起火来,便从那破被里摸了阵,找出一把盒子枪来,朝那火堆走去,一男忙跑过去拦住他说:“刘爷,你去干吗?不能这么做”他一把推开他,低声说:“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要不我们别说救少爷,每个都得冻死”。他把枪放在身后,大步走到那火堆旁边,见两个当兵的,扶着一个受伤了的国军军官模样的人在烤火,那军官坐一辆破平板车上,把一只伤腿伸向火堆,上面还有两具当兵的死尸,就说:“各位长官,我家人掉河里,快冻死了,能不能借个光”那军官说:“看,他们就是来借光的,不怕死就借吧”。刘烈一看,旁边躺着两个中了枪的一老一小。他看了看四周,路上的人早都跑光了,手一抬,砰,砰砰,三枪结果了他们。他忙跑回去背起少爷,跟她们说:“快跟我来”两位少奶奶忙去抬云儿,刘烈说:“别了,先管活的吧!”
    她俩到了路上,按刘爷的吩咐,把那几个当兵的军大衣脱了,一人一件穿上,又掏了他们身上带的火柴,也没敢在这烤火,用那破平板车拉上少爷,朝一个小道跑去。一男说:“咱走了,那四子和孩子咋办?”刘爷说:“先救少爷,等天亮再说”。跑了好一会,他们在一个小树林边停下,车刚一放下,就听那路沟里有人冲他们喊话,那部分的?是光子不?刘烈这才发现,这沟里趴的全是些带枪的人,就说,“自己人,是我”。那人骂到:“还没准备好啊,妈的,带你人去守西边,再这么拖拖拉拉,老子枪毙了你”。刘烈知道坏事了,这是进了战区了,他不顾一切的拉着那车向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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