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继君沉声说道,纯净的眸子中渐渐闪出几分怒意,目光扫过一脸正气的玄道蛇人,和阴阴一笑的诡道蛇人,冷哼一声,“尔等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道主勿躁,吾等为道主分身怎会心怀二意,只不过想助道主断绝情义,成就玄道强者之路。到那时候,吾等亦可成就道主真正的化身,拥有三道之意的最强实力,道主当无忧。”
玄道蛇人淡淡一笑道,在它身旁,面色时明时暗的诡道蛇人亦附和着说道,“道主勿再犹豫,自古以来修道者无不断绝情义方能达到圣人大成,道主既想获得天上天下第一等的实力,又想保留凡人的情思,不上不下,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周继君看了眼诡道蛇人,又看向玄道蛇人,嘴角翘起,长舒口气道,“原来如此,想要斩断我的情思,让尔等成就真正的化身。这便是你们心底最深处的愿望了。”
三道齐修,至地境巅峰,三道蛇人再不像以前那般只存在本能思维,如今的它们都拥有各自独立的意识,在体内周继君还能获知它们所思所想,可当它们出了体外,周继君只能用心念来来探知它们的心意,如今的它们就仿佛真正的人一般,只是臣服于周继君。即便这样,周继君往往也会困惑这三道蛇人将来究竟会达到何等地步,或者说它们自己想要如何。今日趁着创建功法之机,需得心意纯粹,周继君将君子三道意和三道之力统统传于蛇人,让它们实力暴涨,不再忌惮道主,这番心思也随口说出。
眼中寒光乍闪,周继君冷冷一笑,不再理会三道蛇人,闭上双眼细细琢磨起君子斗数之下玄道战技的创建之途。心意流淌间,念海三星熠熠闪烁,紫微,七杀,太阴牵动各自星阵变幻衍算。
紫微帝座,以辅弼为佐贰,作数北之主星,乃有用之源流,以南北斗集而成数,为万物之灵。
七杀属金,南斗之大杀,第五之星也。遇紫则化权降福。
太阴乃水之精,主化福,与日为配,为天仪表。值七杀为瞎目。
......
天野星斗皆有其序列,各表一方道意,相生相克。紫微、七杀、太阴这三颗由念头所化的星斗被周继君凝炼多时,到今日终于完全显现出各自所蕴的星斗之意。
眼见周继君眸子时开时合,正在思索那玄道战技,诡道蛇人阴阴一笑道,“道主啊道主,可想通了,心意繁杂不肯忘情是无法创出功法战技。你既不肯为仙神,又不肯做普通人,夹在中间,却为中庸。”
闻言周继君心意微动,一丝明悟从心底生出,他睁陡然开双目,冷笑着盯住诡道蛇人道,“所以我只取君子之意。”
“君子者,不属凡人,不成仙神,正好可凭此意成就玄道功法。”
说话间,体内先天精气疾速回转,聚于紫君之手,幻化成君子剑。紫微、七杀、太阴三星的星斗之意附于其上,在莹白色的剑身上刻出三星之印,紫君取来一缕星火温温凝炼着君子剑。半晌,它挥手,君子剑携着七道先天精气直飞出体外。
周继君扫过二蛇人,忽地挥卷袍袖,真君子和伪君子之意并着道力从三道蛇人身上收回,融入周继君体内。
“为何收我道意?”诡道蛇人面色发白,喃喃问道。
“我本就只想创出武道和玄道的战技,诡道永远只能隐于幕后,守我棋盘,衍算局势。我将君子道意传你,只不过想让心意更纯粹罢了。”
说完,周继君张口将两蛇人收回体内,三道蛇人从大起到大落,此时各守一方丹田,镇于周继君君子三道意之下,适才所生的二心早已灰飞烟灭。只要周继君一天无法斩断情思,它们便只能臣服,无法成为真正独立的化身。
七道先天精气所凝的君子剑在周继君手心上翻飞起舞,化作七柄,颤抖着,发出摄人心神的天音。就在这时,天空响起闷闷的雷声,紫电划破天穹。周继君挥手将七柄剑射出,帐篷之顶破开大洞,君子剑携着天音和斗数之变飞向天穹,仿佛有自己意识般避开电光,在千万丈的乌云间旋转飞舞,顷刻间又回于周继君手中。
原先的君子剑只是先天精气所化的利器罢了,无法发出天音亦不能遨于千里之外,此时周继君以玄道之力运君子剑,将它分成七柄,各带一缕天音,且可以斗数衍算招数,变幻无穷。
此玄道战技不同于先前所创出的武道战技,却是适合远攻,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杀兵斩将。
“以一分七,各带天音,为此技第一式。若生成九数先天精气,再多炼化几颗念头主星,那定会生出更多的剑身。等到万剑齐发的那天,千军万马也顶不了我一击呵。”
周继君将七剑合一,轻弹着剑身,透过破碎的帐顶望向天穹,目光闪烁。
“此招千里之外伤人于无防,就叫作君远伐吧。”
脚步声传来,一个兵卒掀开帐帘朝着周继君躬身施礼道,“世子有请君公子大人前去主帐商讨封赏之事。”
“封赏?”周继君嘴角翘起一丝冷意,随后带着无生和李车儿走出营帐。
主帐中,一片欢声笑语,席上摆满大鱼大肉和军中好酒。百里雄坐于主座,看着堂下诸将和仙神,想着适才的大胜,只觉得畅快无比,他伸手抓起一只酒盅,正待痛饮,却发觉帐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帘幕掀起,周继君大步迈入,他沉着脸,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十五仙神,随后走向百里雄。
“君兄。”百里雄见状,急忙走下主座,热情地迎向周继君,“此战大胜,得以攻破镇天关,全都是依赖君兄之威。这主座之位当有君兄来坐。
“岂可僭越,还请世子回座。”周继君轻笑着将百里雄扶上主座,自己百里雄下首寻着一席坐下。
百里雄看了眼周继君,又看向堂下渐渐活络起来的诸将仙神,随后端起酒盅道,“此战大胜辛流联军,攻克镇天关,在座诸位都有功劳。来,我先敬诸位。”
酒盅纷纷举起,周继君轻抿一口,余光扫过在座诸人,却见东来客面无表情,而宝塔元帅李平则露出几丝忧色。
一盅饮罢,百里雄抹了抹嘴角,眸中浮起火热,朗声道,“今日摆宴于此,除了庆功,本世子还将大行封赏,凡此战出力者,我定不吝赏赐。”
说着,百里雄转向周继君,商榷地说道,“君兄你看如何,今日一战我北疆军仙神皆立下大功,那些神位可否......”
他话音未落,堂下那十五仙神除了李车儿,皆满脸热切地望向周继君,只欲能分得一枚神位。
“世子此言甚善。”周继君颔首,随后微微一笑道,“为帅者当赏罚分明,有功要赏,有错必罚。”
说着说着,周继君语气陡然一变,话音中溢出几分冷漠。
“还请世子下令将这些仙神缚于营外,斩首示众!”
第二百一十九章 整军
周继君话音落下,大帐内顿时变得阒寂无声,夜风从帐帘底呼呼地蹿入,拂过在座诸人,那十四仙神只觉得心底陡然彻寒,脸色大变。
“这......为何?”百里雄紧紧握着酒盅,皱着眉惊诧无比地望向周继君,“他们可是个个奋勇杀敌,立下大功。”
“奋勇杀敌?杀那些普通的兵将和落单的修士?”周继君轻转着酒盅,看向坐立不安的十四仙神,冷笑道,“若那八臂神君尚在,恐怕北疆军已经全军覆没了。出战前,李帅已说明利害关系,你们非但不听,还出言顶撞,自恃得了仙神之位便不把李帅放在眼里?哼,你们虽为仙神,可在军中却只是听从调遣的将领而已,不料居然狂妄到这种程度。”
“既然如此不顾大局,留你们又有何用?世子,还请将他们枭首以肃军规!”
冰冷的话语回荡在营帐内,杀机流转,那十四仙神已然面如土灰。周继君余光飘向百里雄,只见他脸色时明时暗,紧咬着下唇,却是犹豫不决。周继君弹动手指,眉宇微微松开,适才他这番咄咄逼人之言却是在试探百里雄,只要他稍有不满,周继君就会另择棋子或是重新布局,可到目前为止,百里雄也只是不舍而已,却毫不在意,即便周继君适才喧宾夺主的那番话已经僭越。
略显沧桑的声音响起,举盅而饮的周继君嘴角微翘。
“还请公子稍收雷霆之怒。人孰无过,十四仙神刚入我军,对军中事宜不甚了解。况且适才一战他们确实出力甚大,也算是功过相抵。”
闻言,十四仙神纷纷露出感激之色望向出言相劝的李平,而百里雄更是脸上堆起笑容道,“李元帅所言甚是,君兄还是多喝些酒,少生点气吧。”
周继君望向满脸祈求的十四仙神,沉吟良久,长叹口气道,“也罢,若非世子和李帅劝阻,以我的性子定要亲手将你们斩杀,剥夺神位!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下一场的战功皆不算数,世子你看如何?”
百里雄看了眼周继君,又看向长舒口气的仙神们,大手一拍几案道,“就这么定了!诸位仙神可有不服?”
“不敢!”
以月狐真君为首的十四仙神齐声施礼道,背上皆已沾满汗水。月狐四人是在周继君南下一路上被收服,对周继君可谓又怕又忌,虽不至于死心塌地,却也不敢有贰心。而落云山十仙神虽然个个大有来历,可却知周继君乃是屠龙老人的师弟,有着这层关系,亦是不敢不服。
大笑数声,百里雄将盅里酒水饮尽,他通红着脸看向周继君,半晌开口道,“若非君兄相助,恐怕我四年前就死在京城了,更别说眼下云州已然唾手可得。君兄为我之股肱,不可不封,君兄是想做国师呢,还是想当王侯呢?”
“世子言重了。”周继君看了眼已有几分醉意的百里雄,轻笑一声道,“战事未结,亦没立朝定都,岂可在这时行封赏。不过军中诸将却是要定下职务名号,否则名不正言不顺,却是乱了套。”
“有理,有理。”百里雄微微颔首,他看了眼一直未说话的东来客,开口道,“古老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屈尊来我北疆军,这军师之位非你莫属。”
“谢过世子。”东来客身体微晃,却没站起,他余光飘向周继君,眸底飘过阴沉和不满。
“李元帅和父王同是天下五大名将之一,我得李将军如得臂膀,今日便封你为我北疆军第一元帅,坐镇中军。”
“谢世子。”李平起身施礼。
周继君淡淡一笑,放下酒盅开口道,“除了世子所封,我亦有一礼赠于元帅。”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神位推向李平。
“那日我曾说过,若李帅肯来我北疆军,我便赠你神位。这是今日被我斩杀的八臂神君之位,李元帅修炼了它,定能如虎添翼。”
诸将仙神纷纷朝着李平拱手道喜,而李平得了神君之位也是微微激动。北疆军众将都曾听闻李平威名,这几日来也见他调兵遣将手段高超,心中皆是敬服。而十四仙神承李平出言相救,芥蒂已消,虽然有些眼红,却无不满。
“世子接着封职吧,我还有事,今夜就要离开此处。”周继君起身向百里雄拱了拱手。
“君兄!”百里雄一急,连忙站起将周继君拉住,“君兄刚回,怎么又要走了?何事如此匆忙?”
“我去行一件关乎世子大业的事,等我回来世子便知了。”说话间周继君身形已至帐帘处,他脚步微顿,回身向百里雄道,“征服天下不是一年两年便能做到,世子可内修外联,占领云州后先稳定后方,广纳贤士,争取民心,然后结交拉拢其他豪强军阀,切勿心急。内事问古老先生,外事问李元帅,如此当无忧。”
军营外,高坡上,敖云孑孓而立,遥遥北望。孤月乳影如水而泄,划过她的发梢,流向远方。月辉中,白衣男子缓步而来,直到走至敖云身后,她还是未尝回首。
“今夜我们便出发吧。”周继君望向敖云淡入月色的背影,轻声说道。
“好。”
“你在想什么。”
敖云转身,她并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向周继君,似乎要寻找出什么来,随后淡淡一笑道,“你的心机还真深呢。”
“怎么说。”
“适才军营中,你先试探百里雄的心意,又助李平取得众人之心,还以道力压制东来客,免得他出来乱言搅局。你只呆了半柱香,这主帐之中已被你掌控。世子欲封你,你却大义凛然的拒绝,不过是想以超然的身份凌驾北疆军之上,免得受百里雄所制。在这北疆军中,你还有多少棋子,多少局未展开?”敖云深深地看了眼周继君,“你这样勾心斗角,就不累?”
“累?”周继君揉了揉眉头,嘴角划开一丝嘲讽,“这是争夺天下的勾心斗角,不是你们女人之间争宠的勾心斗角,累又如何,你不会懂的。”
说完,不再理会敖云,周继君召出君子剑,揽住女子的柳腰,随后驭剑而起,顺着月影向那极北之地飞去。
......
五日后,落云山天机府。
云州虽然不行教化,可种族甚多,民俗有趣,一路上敖云几次央求周继君停剑而游,这样停停走走,原本两日的行程硬是拖到五日。此时来到天机府,敖云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却是未尝尽兴。
“那里就是典经阁了,里面藏书万千,古卷如云,你去寻找封神云台的建造之法吧。”周继君指着残破的阁楼向敖云说道,目光流转在屋顶大洞上,四年多前的往事如烟如尘缠绕上心头。
就是在这里,周继君修炼成出了先天藏象,也是这里,他第一次与依依相拥,却在刹那后如梦幻泡影离逝。目光从进入典经阁的敖云身上移开,周继君环视四周,熟悉的气息渐渐荡来,却压得他心中烦闷难受。
鱼塘前,梨树已老,枯花落叶沉浮在水中。风起,吹卷银丝飘飏,周继君在鱼塘前凝神驻足,半晌转身向塘边那一舍小屋走去。那里是依依的住所,在天机府中七年,周继君却未曾迈进半步。
推开门,淡淡的暖香飘来,周继君深吸口气,稳住身形走进去。屋内陈设似乎许久未动过,却没落灰结网,仿佛日日都有人来打扫一般。眸子陡然一凝,目光落到榻前那个矮小的人偶上,周继军心头怦怦直跳,急步上前抓起木偶。这是一个方才十来岁大小的男孩,面容淡漠,眸子好似被精心雕琢过,褶皱弯起处,倔强和坚毅的神情跃然而出,活灵活现。
周继君把玩着人偶,目光滑落在袍尾“君儿”两字上,嘴角翘起,仿佛春风拂过心底,暖暖的,带着几许甜蜜,之前的烦闷一扫而空。仿佛依稀回到了四年多前,自己深爱的女子坐在房中,淡若秋月的笑,轻轻刻下君儿二字。
柔情似水流过心田,周继君眉头舒展开,开心地笑了起来,可就在他眸子微移的那刹那,身体却陡然一僵。在床榻另一边,也放着一只人偶。
深吸口气,周继君走了过去,他颤抖着手将那只人偶抓起。冲天冠,云霄战袍,飞眉俊目,这英姿潇洒的人像浮现于周继君眼中,却让他面色发白,心中陡然变得冰凉无比,就像是突然发现最珍爱的东西被别人夺去般,又或是,从来就没有属于过自己。
“依依......他......”周继君踉跄地倒退两步,喃喃自语望着手中的人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战天宵,仙宫摧,万里银河血如烟。君齐天,怒吞仙,瑶池神女颜如纸。十万风云猎天宫,只为佳人舒黛眉......”
歌声回荡在耳边,若隐若现,周继君咽了口口水望向人偶袍尾处,那龙飞凤舞地两个字如一根毒刺,硬生生地插入他心头肉里,撕心裂肺般疼痛。
齐天。
第二百二十章 情伤
齐天,这个叫齐天的到底是什么人?他和依依又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