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偿还他欠她的幸福
第十三章 偿还他欠她的幸福
和煦的日光透过窗棂映入室内,化作万千光点在她清丽的脸上镀上了层淡淡的光晕,紧瞅著她看的一双眼眸,深沉如无垠黑洞,教人理不出个中的情绪来著。他抬起手,抚触她的睡颜,像是害怕会弄醒她似的,他的动作放得极轻,轻得犹如蝴蝶拍翼那般,不过还是惊动了她。
他挪开了手,任由它尴尬的悬在空气中。
她转醒过来,半睁著惺忪的眼睛看著他。
眼神交汇了一会,她突然伸臂回抱他,一丝错愕在瞳眸游走,回过神来,他便发现她像只爱撒娇的小猫在他xiōng膛上蹭了数回。
呢喃的声音自他xiōng忆间响起,也许是刚睡醒之故,向来温婉的嗓音现下听起来有点沙哑。
「你很早就醒来了麽……」
黑睫微垂,他沉思了下,才扯动唇畔回话:「还好,只是比你早一点点而已。」他嗓音带哑,有著说不来的性感磁性,引得她心头一痒。
「现在是什麽时间?」
他望向窗棂,日光晒来,映出他的神情带点恍惚。
该表情落入她眼中,没由来的,一丝惧意窜入心扉。
「天行?」
没由来的,她嗓音带颤。
他猛地收回了视线,转而看著她,牵唇笑著回答:「……大概快要到中午吧。」
没由来的,她松了口气。
「哦……」她虚声和应,没再说什麽,迳自收紧那只瘦弱的手臂,把他抱得更紧,紧得像是怕他会离开似的。
不晓得是巧合,抑或是他发现了她的异样,他一手搂著她的腰际,另一手抚摸著她的长发,他的动作轻柔,按抚了那陌名袭上xiōng腔的不安。
「你有课要上吗?」
閤上眼目,嗅著来自他身上的皂味,她也没认真思考,随便应话:「应该有吧。」
几乎是在下一秒,她便察觉到用作挨靠的人型抱枕开始动了,而低沈的男性嗓音也适时在头顶上方响起。
「那赶快起来吧。」他拉开了那环扣著他腰的藕臂,半坐了起身,两条修长的腿搁在床缘,正准备站起来之际,熟悉的清香拂过鼻梢,重物压在他的背上。
他怔忡了下,才反应过来。「你怎麽了?」
大手握上其中一条扣著他锁骨前的幼小手臂,他欲拉开身上的钳制,转过身去,可悬宕在他身上的她却死命的抱著他,他不敢胡乱使劲,怕用错力度弄伤她。
「那个……」她的嗓音颤颤巍巍的,宛如落叶般抖个不停。
待了好半晌都等不出个下文来,他忍俊不住又问:「你怎麽了?」
「那个……」她再度开腔,结果同上。
在他正想复问之际,只感背後的衣料一紧,然後他听见她抖如落叶般的嗓音。
轻栗的五只纤指收拢,她高亢应话:「还是没什麽了!」
言毕,锁骨上的箝制解开了,他侧身看去,便瞧见她冲著他展出一个甜美的笑靥。
「怎麽了?」
弯唇,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没什麽啦!」
「怎麽了?」他穷追不舍,追问,而她也了解他的性情,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她选择坦然,不过只是一小部份。「没什麽,只是觉得有点怪怪而已。」
「……怪怪?」
「刚才的话不太像是你会说的话啊──」
眉峰微蹙,他伸臂把她捞进怀中。「……怎说呢?」
她垂瞳又抬目,粉唇勾出弯弧。「你应该要强逼我跷课才是啊……」
怔了下,一丝慌乱掠过深黑的眸心,不过转眼即逝,她还没来得及捕捉那情绪,他宠腻且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暖声道:「因为我很体贴……」
「体贴?」她很不留情面的噗哧一笑。
「笑什麽?」
「没什麽──」
「是吗……」不知何时,原是埋在她发间的大手突袭她敏感的腰间。
高亢的女尖叫声乍响,不过只是昙花一现,马上被银声般的笑声所取代。
「哈哈哈──你干、干麽啦你──」搔痒不断自腰间传来,她拚命扭著身子躲避那只作恶的大手,可是另一条圈著她的有力臂膀却限制了她的行动,教她只能待在原处任君蹂躏。
在她快要笑到岔气的时候,她出於本能地抓著身边能抓之物,这麽一抓,结果抓到那条松垮垮系在他项上的领带。
也不知是打从哪里来的蛮力,她一把扯过他的领带,粉唇直接印上他的,不知为何,有效地制止了那变态的「虐待」行径。
大手挪移到她的後脑勺,施予适当的压力,他反客为主地将她的舌推回去,追逐、逗弄她的丁香小舌,反过来浅?深吮她的甜美。
当双方的嘴巴都在忙碌著的时候,诡异的笑意攀上她的嘴角,另一只空出来的小手探向他的腰间。
「哈──」
接著,这个深吻率先主动退场的人是他,他反应其大的闪避得极快,可是基於她整个人坐在他身上,而她手上又持著「把柄」这个,他退不得,欲反击过去而太晚了,对方攻势太猛烈的关系,逼得他只能掩著嘴,捂著腰,软倒在床上。
「哈──」含糊的笑意自他掩著嘴的指掌间传来,眼见他像条脱水的鱼似的,她几乎笑傻了,形势难得一面倒,她索性半跪在他身旁,两手继续凌虐他。
不过那只小手还没能作恶多久,就被人制服过来。
一只大手抓握她的双腕,他拿开了那只遮住了半张脸的手,他勾起一边的唇,自信一笑:「这回你死定了。」
强大的力度袭来,她整个人往前倾,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阵天旋地转,人已被他压在身下,双手被拉过头顶上方。
「你真是很找死……」他的气息有点不稳,明显是因为方才笑得太凶之故。
另一只空出来的大手解开那条已在拉扯间变得皱巴巴的的领带,彷佛意会到他的意图,她慌忙问:「诶?你想怎样……」
他没答腔,只是唇畔噙著笑,他拿下领带,把她的双手绑在冰冷的床栏上。
然後,变态的凌虐游戏继续……
「哇哈哈哈哈哈──」
直到她笑到岔气、浑身乏力、眼泛泪光,外加一副好不可怜的样子为止……
「我险些以为我会笑死……」她有气无力的有感而法成功取悦了他。
「那还不错啊,明天的头条新闻一定有你的份儿。」
眯眼睥睨他。「弘天行。」
「怎?」他送她一记很欠扁的笑容。
她易起眼,抿著嘴儿,「我想痛扁你。」
他也不恼的,笑了。「喔?扁到麽?」
「扁不到……」她咬牙道,有点不服气,「我也不敢扁,要是你来扁我,我可惨了──」
拇指极具侵略性的抚过她的下瓣一遍,他笑言:「我不会扁女人啊……」
「幸好我是个女的……」
「嘿。」
薄唇正想吻上她的,便听见她急切的声音。
「你确定你真是要吻下来?」
「有问题吗?」
「我还未刷牙啊……」她脸带懊恼,语带抱歉地道。
他莞尔一笑。「我也还未……」
「感觉很糟糕……」
「的确很糟糕……但你不是挺喜欢麽?」
粉唇笑成了一轮弯月。「才不是呢,你胡说──」
彷佛笑容能感染似的,连他也跟著笑了。
「哦喔?那算我一厢情愿好了……」
「你一直都是啊──」话还没说完,声音已没入他索吻的唇中,化为了含糊的呢喃。
结果二人就这样度过一个美好的中午。
***
一番玩闹过後,床上的一对男女回复昔日的姿势,男方从後搂抱女方,头挂在女方瘦削的肩上,唯一不同的是,女方怀中多了头巨型熊娃娃。
男揽女,女揽熊娃娃,一个抱著一个,场面好不温馨。
眼皮轻掀,他睁开淡眸,斜睨她怀中那头背著他的巨型熊娃娃两三眼,便阖上眼,脸蹭了蹭她幼项,唇贴在她耳背说话:「我终於明白……为什麽我一直都不喜欢这头熊……」
带温的气息擦过她敏感的肌理,心扉震颤著,她主动往後挨,深深偎进他怀中。
「为什麽呢?」她问,嗓音轻软如绵。
笑意攀上菱唇,他弯唇,并没回答她,只是复述她的提问:「为什麽呢?」
「对呢……为什麽呢?」她甜甜一笑,像是?了蜜糖似的,揽抱著熊娃娃,摊软在他身上,仰首遥看著白茫茫的天花板。
「那个……你是在呷醋麽?」
他温温地道,唇上笑意不减反增。「我是啊,不行麽?」
尔後是一刻的沉默,不一会,她带笑的软嗓又飘至。
「因为我抱它不抱你麽?」
「不知道呢……」
「……其实我也想抱你的……」
「是吗?」他应得很晦气,似乎不相信她的话。
「可是你这样子抱著我……」
他总是从後方抱著她,就算她又多想回抱他也有心无力……
「你要我怎样抱你?」
言毕,背後传来微微震动,虽然震幅不大,而她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她还是能断定他是在忍笑。
「……」
「你会怎样抱我,嗯?」
「抱熊的那种抱法麽?」不晓得是他点破她的心思,还是他的唇擦到她的脖子的关系,她脸颊一热,心跳加快了几拍。
「啥呀?你自己不也是用抱熊的那种抱法抱我?」
「因为你是熊啊。」
「你才是熊──」她噘唇,嘟嚷著。
「那要不要来记熊吻?」他笑笑地开玩笑问。
「什麽熊吻──」尾音还没落入空气之中,温热的唇便覆上她的,呼息相互纠缠著。
好良久,胶合的唇才分开些许,他轻抵她的额,两臂把她当作熊娃娃似的搂,温温地道:「你今天不回去上课的话……」
「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星眸低垂又轻抬,她望进他一双深眸,轻声细语:「没啊,你有事要忙麽?」
那清婉的女嗓明显夹有一丝落寞。
「要是有的话,那你先去忙吧,不用理我──」
他没让她有机会继续说下去,直接打断她。「没有。」
「下?」组织好的台词被打断,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搞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我没事要忙。」
「哦……」她暗自松了口气,调整好心绪,便问:「那你有地方想去吗?」
「有……」深睇著那双水眸,他扬唇一笑,在晒入室内的金光底下,那抹笑容绽放出如水般的柔和光采,炫了她的眼目,也触动了她的心弦。
「你来陪我可好?」
***
台湾桃园国际机场。
机场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旅客们不是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等候出境,就是拖著一箱又一箱沉甸甸的行李交给工作人员托运。
「那个……我们来机场干麽?」越过一排排柜台,她止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
「就是去玩呀。」
「玩?」她不明所以,宛如置身於云雾间。「怎玩?」
是指出国旅行麽?可她的证件全放在家里……
接收到她投来的疑惑目光,可他无意解答,故作神秘:「待会儿就会知道。」
「……嗯。」
然後,她不再询问,只是乖驯地跟随他的步伐。
机场的走廊长而宽,彷如没尽头那般,心里盛载著满腔疑惑,她尾随他上了扶手电梯,直达客运大楼的二楼。
著迷地看著他那宽阔的背,她忍不住会心一笑。
由第一天认识他起,她就知道他们是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但她仍是很喜欢他,明知是如此的不同,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喜欢。
至於个中的原因是什麽,当时的她年纪还很少,对很多事都很懵懂,总是处於似明非明的状态。
直到现在,她懂了。
他是她理想中的自己,他做到她不敢做的事。
随心所欲,不受束缚,任何事都是随性而行。
他喜欢的乾脆说喜欢,不喜欢的就说不喜欢,他从来都不用介意别人的目光。
也不是刻意成为众人的焦点,随自己的想法想做就做。
他有她没有的自由,不论是身还是心都不受束缚──
其实她想跟他一样。
其实她希望他能带给她没有的。
其实她希望这只大手能带她离开这个充满束缚的世界。
纵然明知是灯蛾扑火,她还是放任自己爱上这个跟她相处在不同世界的男人。
死了心蹋了地的深爱著他。
「到了。」
语音方落入空气之中,惊讶的哼音随之响起。
「诶?」
离他们不远处是一个半拱形顶的地方,左边是售卖电影门票的地方,而右边则置放了一个巨型的飞机头……
「那是……」
循著她的目光看去,他好心回答:「航空博览馆。」
「下……」
然後,她好奇的目光落在立在她身旁的大字海报。
「4D电影……有雨、风、闪光、烟、雪数种特效……那即是什麽意思?」
「即是在电影时,如果片中在下雨,你也可以同时感受得到……」
她惊讶的抬眼,嗓音稍为提高了一两个音节。
「诶?不会吧?!那岂不是会浑身湿透麽?」
话毕,带笑的嗓又飘至,他迎上她的眸光,笑笑地道:「湿身……那挺好啊,对不?」
意会他话中的含意,她脸颊乍红,别开了眼。「神经啦你──」
「哈。」
一股强大的力度忽地自腕间袭来,她还没搞清状况,人已被拉著走,脚步狼疮的跟著走,便听见他向柜台的职员说话。
她有听懂没听懂的,决定选择性失聪,把控制权完全交到他手上。
「距离电影放映还有几小时,不如先去别的地方吧。」
「去哪?」
「就玩些益智游戏。」他一面正经地道,然手背掩嘴,别过头不看她。
「益智游戏?」
「对啊,很益智的。」他的表情很认真,很认真的在笑。
「益智……」重复著他故意强调的字眼,她总是觉得他在说反话,所指的「游戏」绝对不「益智」。
不过她的疑惑很快得到解释。
几乎是在乍听职员教授玩法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口中所指的「益智」是什麽了。
「……」
离他们三四米的地方是一块巨大的布景版,布景主题是一幢用红砖砌成的二层式楼宇,每层分别都有四个奇大的呈正方形的大窗子。
此时,位於二楼角落处的窗子冒出了半个人影,一个头部刻一个大大的红色交叉的灰影。
她反应奇快,枪头瞄准交叉的中心就发弹。
「蕉」的一声,子弹发射了。
然後,「呀」的一声,机械式的哀叫声响起,灰影快速往右边移去,她穷追不舍的,死瞄著那个正在移动中的灰影射击,可手上的枪上弹其慢,她拉了手制很多遍才成功射出第二发。
她心一急,纤指狂按手制,好巧不巧的,另一头有个小女孩的人头往灰影的方向冲去,也好巧不巧地被她击中。
之後,她听见孩童的哀叫声。
「哎呀,很痛呀──」
之後,她听见他取笑的声音。
「公主,你射中人质了──」
说时迟,那时快,人质再被流弹射中。
「哎呀,很痛呀──」
不过这回并不是她做的好事,始作俑者是那个在三秒前还在取笑她的人。
「你自己不也射中人质,还敢笑我──」
「我是故意的,因为这个人质太吵。」
「你少装,明明就射不中──」
他没答腔,只是低笑声还是循著空气而来。
「哎呀,很痛呀──」
「呀……」她挫败的呻吟,对手上那柄总是卡弹的光枪感到无力。「感觉很白痴……」
「对啊。」他表示认同。
「那摆明是给小孩子玩的……」
自喉间哼出了悟的音节後,还忙不迭补上这麽的一句。
「所以很适合你玩噜。」
「弘天行,敢情你是找死噜──」美目微眯,她弯唇盯著他看,他俯首对上她的目光,弯著唇很找死的回她一句。「摆明。」
搔痒猛的自腰间传来,他马上缩开,躲开那只袭击他的小手。
「哇,出术呀──」
基於游戏还未完结,能活动的空间有限,能躲的地方没有多少,说时迟那时快,她的手又探向他的腰间,可奸计尚未得逞,细腕便被人擒个正著,双手也被人箝制在後,动弹不得。
「看出真正找死的人是你才是……」
然後,恶人有恶报,她被搔到几乎笑到断气。
***
「现在去哪?」
「玩别的。」他牵过她指尖泛冷的小手,插进黑皮褛的衫袋里。
暖意自他掌心传来,幸福的感觉一点一点注入她的心坎。
「诶?该不会又是益智游戏嘛……」她故作失望地道,可唇儿却弯成新月。
「这个不益智的,所以你应该会喜欢。」
两人行走了一阵子,便来到一个室内游乐场,里头设有不少模拟运动游戏机,如足球、篮球、高尔夫球、拳击、滑雪、赛车、射击等。
「是来玩这些麽?」
「你想玩这些麽?」
「我曾在电视综艺节目看过这些……不过兴趣不大。」
「我也是。」他笑了笑,给予相同的感想。
「那……」
他领著她继续往游乐场更深入的地方走,不一会,便来到一扇黑色玻璃门前。
推门内进後便发现,里头另有一番天地,另设有一个小型的电子游戏机中心。
「这里竟然有游戏机……」
视线环顾一周後,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与他们相距不远的巨型游戏机,那是一个呈长方型的密室,房间的前後两端分别装设一个巨大的萤光幕,正中央则置有一张类似过山车卡车的双人椅,椅子上还有玩过山车时用来固定身体的那种栏杆……
「这个……」
纤指轻点下唇,她凝思了一会,便抬首望向他。「我记得以前曾玩过类似的……」
「那时玩的是THE HOUSE OF THE DEAD 4 SPECIAL。」他好心解答她的疑惑。
「……喔喔。」
「不过里头的游戏换了另一个,不是射丧尸的,而是射昆虫的……」
「这里说要投进八枚金币……那要去汇换代币麽?」
「不用啊,每张门票附送八枚金币……」
「这麽好?即是现下有十六枚金币噜。」
「是啊,想玩什麽?」
「玩这个吧,反正都没玩过。」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已在职员的指示下坐在双人椅上,扣上了安全带,与及拉下了那条用来固定身体的栏杆。
「事先声明,我是新手来的,打会儿就靠你了。」
「哦?这是枪后该说的话麽?」
「什麽枪后?」
「你呀。」
「我哪有说我是枪后……」
「你的新绰号呀……」
「下?」她瞠目结舌,嘴巴合不来。
他不再围著这个话题打转,眼睛转向萤光幕。「游戏开始了。」
然後,双打枪击游戏开始了。
数十只蚊子蜂拥而上,击毙了一批,另一批又补上,她一时不慎,几只漏网之鱼撞到她面前去,黏在萤光幕上吸取两人的生命值,下一批的水蛭又扑面而来。
然後,一把可媲美女高音的尖叫声自右边传来。
「哇,很核突很核突──」她开始失控乱枪扫射,乱枪扫射不是不好,只是瞄不准、射不中就是大问题,他一时看不过眼,替她清除了那些恶心的水蛭,还有那批新来的援兵──会飞的小强。
「冷静些,你很好笑。」他低低在笑,取笑她的反应。
「我很冷──」静字尚未出口,椅子便一百八十度向右转,面前的萤光幕映出有数十只中蜘蛛追来。
然後,某人又开始自言自语。
「神经神经这麽多──」
蜘蛛们都不规则行动,椅子晃动次数频繁,震得她难以瞄准之馀,手臂还有点麻痹。
「晃完了没,晃成这样要人怎射──」
然後,又有人劝她冷静。
「冷静冷静。」
「我一直都很冷静呀──」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最後的那声「呀」字摆明是尖叫声。
「嗯,看得出。」他笑笑地表示认同。
然後,她继续跟蜘蛛们拼个你死我活。
然後,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声循著空气而至,可她过於专注在游戏上头,并没听见这个,更没察觉到身旁的他压根儿没看著萤幕。
那时她并不知道,他在看她,用那复杂难解的目光睇著她,从头到尾。
直到游戏结束,她都不知道。
「诶,猜不到这个游戏跟先前那个一样,有烟喷出来……」游戏方结束,她便急不及待发表「玩後感」。
他弯起唇畔,扬出一抹笑容。「是啊,不过你的反应不够那时来得好笑──」
「啥好笑?」她问,嗓音明显高了两三度。
他又笑了,笑弧加深了好几度。
「尖叫出声,还猛拉著我说什麽後面有yīn风吹过你的脖子──」
他都还未发表完毕,她就抢过发言权。
「胡说──我哪会说这种白痴话?!」她马上推翻他的供词,气势颇足,可是两颊却选在这时不争气的红了,彷佛在证明他所言非虚。
「不知道呢。」他也没反驳她的说法,还是什麽,只是微微地笑了,那笑容或多或少带著宠腻味儿。
「你猜合拍度会有多少?」她兴致勃勃的问,那表情、口吻有著期待。
他没答腔,笑了笑,似乎对此不甚在意。
这时,萤光幕正在计算两人的合拍度,这亦都是此游戏吸引年轻情侣的原因,因为无论能完成游戏与否,游戏在列出双方成绩之馀,也会算出两位玩家的合拍度。
「合拍度 85%
你俩虽然互相喜欢对方,但却会因为彼此的价值观不同而分开。」
显示出来的结果换来的是她错愕、难以置信的声音。
「八十五个巴仙?」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彷佛来自遥远的天边,听起来有点不踏实,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是呢……」他应得有点心虚。
那是因为他根本没在射。
理所当然地,他没如实告知,只是随口编了个理由出来,将结果合理化。「其实成绩也不错,这个游戏的难度是比较高的。」
他本人对八十五这个数字没有什麽不满,不过对方似乎不是这样想,而且异常执著,执著到明明两条腿都踏出游戏室了,还要牢记著那个无关痛痒的数字。
「怎会只有八十五个巴仙的?」
「因为你第一次玩……」他又随便找了口理由搪塞,但不管用。
「那时也是第一次玩,都有一百一十个巴仙的──」
「那是……」他还没有机会解释那是两个不同的游戏,她突然拉著他,他刹停脚步,瞥了眼臂上的手,才望向她,结果却对上一双倔强的眼睛。
「还有八枚代币,是不?」
「是。」那你想怎样?他都还没把话问出口,已经被拉著走回头路。
「那再玩一遍──」
经历了一场人与昆虫大战後,得出来的合拍度如下:
「合拍度 113%
你们深爱著对方,拥有共同兴趣和嗜好。」
「你看你看!有一百一十三个巴仙,比之前更好!」不用看她表情,光是听她的声音,便能感受得到她的喜悦。
直到那时,他才明白到,她执著的并不是那个数字,而是那个数字所蕴含的意义。
「傻瓜。」
不由自主地,他拉过她的藕臂,在密室里吻了她。
***
戏院出口的两扉门扉方打开,观众们鱼贯地步出,依循场内职员的指示,通过狭窄的走廊,回到电影院外头去。
「刚才飘过来的那些是雪麽?」当人群散走後,她便急不及待询问她身旁的他。
「应该是人造雪吧。」他侧首俯视她兴奋的眼脸,扬唇笑答。
粉拳轻敲了自己的脑袋一记,她讪笑道:「也是呢……」
「不过要是是真雪的话,那就好了……」她补充道,神态中隐隐透出一丝落寞。纵然是转眼即逝,他还是留意得到她脸上的情绪。
「你很喜欢雪吗?」
许是不曾料想过他会这样问,她面带错愕。「……为什麽突然这样问?」
「雪花飘下来的时候,你笑得很开心,而且还伸手去接……」他柔柔地微笑,向来清冷的嗓音带柔,听得她心里柔柔地动了一下。
「我是很喜欢雪啊……」
他没即时答腔,只是微笑看著她。
「不过啊,台湾很少下雪,即使是下雪,也只会降在高山上头,我没有多少机会能够看到雪景……」
他认真地听著,没发出半点声响打扰她。
「我很想知道摸摸雪是怎样的,可惜台湾很少机会下雪……」
「会下雪的地方都很冷的,你不怕冷?」
「我比较怕热,而且……」顿了下,她才续言:「我一直都想过一个白色的冬天……」
说话时,她一双明眸如星,盛满了憧憬,教他不禁看得入迷,不禁打断她的话……
「遍地银白,感觉很浪漫,是不?」
她呆了呆,便掩唇偷笑。「噗,猜不到你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呢……」
他笑了笑,纠正她的说法。「那是你说的,你忘了吗?」
她又惊又喜,喜孜孜地追问:「是我说的麽?」
「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为什麽你会记住这个?」
看著她的笑脸,他忍不住弯唇一笑,可他并没如她所愿般详述,只是轻描淡写带过:「不为什麽,只是碰巧记住了。」
「是麽?」她笑得眉眼弯弯,如获至宝似的,看得他xiōng口一度揪紧。
看得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乱她的发。
「傻瓜。」
她易起眼,不满的嘟嚷,可是唇儿还是弯弯的:「你才是傻瓜啊──」
他也没出言反驳,只是笑了笑,便别开了眼睛,迳自扯开了话题。
「那边有泰迪熊展览馆……要看看吗?」
「嗯。」她颔首虚应。
「那去逛一下吧。」
「嗯。」
接著,他牵著她的手,走进了那个似乎是临时搭建的展览馆。
展览馆里设置了一排又一排人等高的玻璃柜,每个玻璃柜里都摆放了一个参赛作品。虽然她并不是喜欢泰迪熊,不过她还是会拿著流动电话,把摆放在馆中的参赛作品逐一拍下来,而他则尾随在後,看著她专注地拍照。
「这头泰迪熊的装扮很奇怪……」
「对啊。」
然後,没人接话,只见她驻守原地,一双眼睛是看著玻璃柜,可是她看著的并不是柜里的泰迪熊,而是玻璃表面上反映出来的倒影,他的倒影。
好良久,她才开腔。
「天行。」
「怎麽了?」立在她後方的他伸出两臂圈抱她的腰,头挂在她颈窝间,汲取来自她发间的香气。
她没侧首看他的表情,眸光一直看著那抹有点模糊的倒影。「那个,有件事我一直都想问……」
「问吧。」
「那个……你这两年还有没有去游戏机中心?」她问,嗓音婉弱无力,轻得彷能融入空气之中。
俊容上闪过一丝错愕,他沉思了一下,才答:「有的,不过少去了。约莫两三个月会走上一遍……」
「那你呢?时常去吧,不然枪法怎会进步了这麽多……」
「我每天都有去……」
「跑得挺勤……」他轻叹,顺著问:「跟朋友一起去吗?」
他的回应马上换来片刻静默,不过不一会,她再度发言,可是她并没有回答他的提问,只是将另一个问题丢到他身上去。
「还是你带我去的那间吗?」
「嗯。」
「通常是什麽时间去?」
「应该是深夜吧……那时人流比较少。」
「为什麽突然这样问?」
接著,沉默的空气去而复返。
一丝慌乱窜进心扉,他主动打开话匣子,意欲牵动停滞於彼此之间的冷空气。
「怎麽这样问?敢情你是想碰见我吗?」
「抑或是想制造一场人造偶遇?」
「……我那时的确是这样想的。」她牵起唇儿,自嘲地笑笑道。
「不过似乎选不对时间呢……」她说得云淡轻风,彷佛在诉说著普通不过的事宜,那明明是很不在意的口吻,可是听在他耳内,却教他心酸难受到想死。
这一回,沉默的人换成是他。
他不发一言,收紧了环著她腰际的两条臂膀,额重重的压在她纤细的肩上,把她抱得死紧。
「天行?」她轻唤。
「……」他姿势不变,依旧不言不语。
纤手攀上那条圈著自己的臂膀,她关切地轻问:「天行,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
「天行?」在她正欲强行解开身上的箝制时,耳後便传来他沙嗄的嗓音。
「……傻瓜。」
「下?」她愣了愣才理解得到他所指的是什麽,她弯唇笑了,仰首看著上方的天花板,柔声和应他的话:「的确是呢……」
「……下次我来找你。」
「傻瓜。」
「陪你呀。」
「陪我当傻瓜麽?」她不禁失笑问。
「是啊,不好吗?」
「好啊!非常好──」
纵然感觉仍是有点不真实,可她还是选择相信,曾经失去的幸福已重回她掌心里。
深信,他俩都回到两年前,一切重头开始。
***
第十四章 暴风雨前夕的宁静
第十四章 暴风雨前夕的宁静
矗立於街道两旁的餐馆酒吧、夜店争相亮起的霓虹招牌、川流不息的客人,反映出该区的繁华。
一名衣著打扮性感、体态娇娆的美丽女生步出酒吧,她穿著桃红色吊带小背心,外衬了件黑色毛毛短身褛,下面是一条短得不能再短的皮裙,几乎再短半寸就春光尽露,脚下是三寸高的细跟的真皮长靴,一对雪白纤细的长腿没遮没掩,就这样暴露於空气中,供人观赏。
美丽女生状似喝得醉醺醺的,一张绝丽的鹅蛋脸染有醉人酡色,走路时东歪西倒,站也站不稳。
五名原是尾随在後高大壮汉见状,连忙上前携扶。「嫂子,小心──」
可却被女生一手拨开。
「给我通通死开,我呕──」
蹒跚地走过铺著石板交错的小巷中,美丽女生因一时重心不稳而被自己的脚跘倒,整个人仆倒於马路旁的栏杆上乾呕个不停。
「嫂子,你还好吗?」一名壮汉上前关心,结果却挨了一吨骂。
前车可鉴,其馀的人也不敢上前,接著有人找藉口离开现场,免得成为另一名牺牲者。「嫂子,我先去把车子驶过来。」
「呕……我的包包呢?」
「会不会是遗留在酒吧里……」
「还不快给我拿回来?!」美丽女生晃著斜挨栏杆上,命令道,态度傲慢如高高在上的女王般。
「是是是──」该名壮汉唯命是从,匆匆奔回酒吧去。
「我也去──」另一名壮汉自告奋勇,跟著前者往酒吧里跑。
结果只剩下两名壮汉守在女生身旁。
入黑後的马路上少了大白天的车水马龙状况,正在行走著车辆也没几辆,有的就只有数辆非法停泊在路旁的名贵房车。
此时,一辆小型客货车在马路上高速驶至,刹停在她身处的位置,美丽女生方抬首,「唰」的一声,大力拉开车门所造成的声响惊醒了她,她下意识退後欲逃,可身体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车门後的两名大汉便强行把她拖进车厢里去。
「呀──救命呀──」她拚命挣扎,可力气始终比不上男生,再加上她浑身泛力,根本使不出半点气力来抵抗,见此,两名守在她身边的壮汉连忙上前抢人,另外两名走出酒吧的壮汉抽出後腰间的日式开山刀,朝事发地点杀去,吓到路人纷纷躲到一旁去,还惊动了在附近巡逻的警员,引起了一场大骚动。
小型客货车司机细啐了声,冷声搁了个「撇」字,两名大汉收手,其中一名大汉狠踹了美丽女生一脚,美丽女生摔倒石地上,砰的一声狠狠地关上车门,车子便在路上飞驰去。
「嫂子,你没事吗?有没有弄伤哪?」
「……」彷佛定了格那般,美丽女生坐在原处,镶满恐惧的明眸盯著那辆小型客货车逃走的方向看去。
「嫂子?」
不像方才那般气焰嚣张,美丽女生回应得战战兢兢的,不只嗓音,就连身子都抖得犹如落叶。
「……没、没事……」
***
「我之前不是说过没我的吩咐,绝对不可以走出公寓的吗?!」伴随著怒吼的是一声可媲美轰天巨响的「嘭」声,出名随和的叶子邢竟然一反常态,发狠一拳击向无辜的办公桌面,吓到与他同是一室的几名手下皮皮挫,脑袋垂得极低,低到几乎可以碰到xiōng口。
「但、但嫂子她说今天一定要外出……我们都有劝阻嫂子,可是嫂子她坚持要出外走走……」其中一名手下冒著随著会被炮轰的危险向老大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著听著,叶子邢烦躁的捂著发疼的太阳额,重重地叹了口气。
顷刻间,鸦雀无声,室内不存半点声响,就连正在说话的手下也自动自发闭嘴不说话。
「我不管MAGGIE之前跟你们说了什麽,总之以後未得我批准,绝对不可以让她踏出公寓半步。」叶子邢厉声吩咐,这回口吻和缓了许多,手下们才稍为安心下来。
「是的,是的,不会再有下次了……」手下应得奇快,深怕慢了一拍,会惹老大不快。
「嗯。」叶子邢轻嗯了声,便拿过搁在桌面上那只半满的矮杯,灌了两小口烈酒下肚。
眼见老大脾气和缓了不少,有人踊跃为嫂子说话。
「可是老大……嫂子已经躲了一年多了,会想出外也是正常的……」
然後,获得其他人齐声和应。
「是呢是呢──」
他们并非真心为嫂子设想,而是不想再发生同类型事件,要知道嫂子脾气一来有多难服侍。
「老大,说实话,我一直都搞不懂……为什麽嫂子得东躲西躲呢?对方这样做摆明是不把老大放在眼内,乾脆把那搞事的家伙直接抽出来就行了!」
「会不会是对方来头很大?」有人提出一项可能性。
「都智障的,来头再大都会给几分薄面──敢动逆天两大红棍之一的女人,不是故意来找碴就是来找死──」
「不过会是哪个帮派的人?」
「是我们这边的,还是嫂子……听闻嫂子在外头惹下不少仇家……会不会是那些仇家干的好事?」
由始至终,叶子邢只是聆听著,并没加入讨论,他挨著椅背,长指极有节奏地轻敲著桌面,陷入一片沉思。
「老大,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叶子邢猛然停下了敲打的动作,拿过搁在桌面角落的打火机。
「我只不过是在想……」指腹一按,带蓝的小火苗跃现,他将点著了的火机挪到盛在矮杯上方,火焰一下子蔓延至透明液体的表层,绽放出妖异的蓝芒。「会不会是自己人所为……」
此话一出,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自己人……老大指的是叔父们吗?」会是那班一直伺机除去老大的叔辈级人马吗?
「不是。」叶子邢淡声回话,可视线却不曾挪开那在冷空气中舞动的蓝火。
「老大,你知道是谁吗?」
这回,叶不邢不说话了。
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一直不敢查证。
或者应该这样说,早在那天他作出这样的抉择起,他就已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
台湾桃园国际机场。
吱吱──
裤袋传来细微的震动声,金发男生掏出一支行动电话,淡薄的眸睨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一眼,指腹才按下接通键。
「喂。」
「老大,我是ICE。」彼端传来熟悉的男性嗓音,对方还没来不及寒暄几句,金发男生就夺去发言权,劈头就问:「怎样?人抓到了?」
接著,电话彼端的人马上进行汇报,态度不卑不亢。
「差一点就抓到,不过中途引起了骚动,惊动了皇气。」(注:皇气是黑帮常用术语,意指警察。)
眉峰微蹙,金发男生撇唇又问,语调平板没多少起伏。
「对方知道是我们这边的人干的吗?」
「应该不知道,我都找了些生脸孔去做。」名为ICE的男生顿了下,才回答。
彼端传来短暂的静默,不过所谓的短暂亦只不过是三四秒而已。
「暂时别行动,待我回来後再算。」
「知道了。」
需要讨论的话题已结束了,可是彼端的人似乎还没有结束对话的意欲。
「还有其他要事吗?」察觉到对方的异样,金发男生略带不耐地问。
「老大,虽然这话已说了两年,不过还是上门直接要人比较好吧?我担心要是事情曝光了,帮会会闹不和……」
此话一出马上换来片刻的静默。
「老大?」
「你办妥你的事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管。」金发男生开腔,神情冷漠之馀,嗓音也清冷如泉,冷得彷能将冷意传到电话的另一端,教接收讯息的人打了个寒颤。
「……是的。」
「老大,你何时回台湾?」
咯咯咯……後方传来的细微声响引起了金发男生的注意,可他并没回首,只是冷冷著脸迅速交代了一句,就閤上行动电话。
「再过几天,就这样。」
半侧过身,一名踩著高跟长靴的漂亮女生正踩著小细步往他这边走来。
「等了很久麽?」女生主动挽著他那条插著裤袋的长臂,抬脸弯著唇儿问。
金发男生牵唇,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在不久前还是冷峻如石雕的五官如今却柔和了几分。「也不是。」
「洗手间大排长龙……」
带著薄薄笑意的男嗓忽至。
「好了,登机的时间到了,得走了──」
***
韩国。
二月下旬,雪花纷飞,皑皑白雪铺满一地,也将天边染成一片迷蒙的白,呈现在眼前不再是一片春意盎然,而是一个触目皆是雪的银白世界。
「是雪呢……」缕缕轻烟自两唇间呼出,蓝小玫仰著细项,笑著摊开两手迎接片片飘下的雪花,零星的雪花落在清秀的脸庞上,骤眼间融化成点点水滴淌在光滑的肌肤上头。「很美……」
浮现在她脸上那抹幸福的笑容,激得他心中一阵躁动,双臂自有意识的伸出,他从後搂著她,也顺道把穿著在她身上的厚重羽绒大衣一并拥入xiōng怀。「是呢……」
然後,他仿效她仰首,感受那不一样的寒冬。
「我不曾料想过你会想来这种地方……」她微转身,侧首看著他,轻声细语。
「怎说呢?」他俯首,额轻抵著她的。
「你不是很怕冷的麽?」
「我何时说过我怕冷?」
「很久之前!再说,你现下不就是拿我来取暖麽?」她抱怨道,可话中娇嗔成份居多。
菱唇上扬,他收紧两臂,把她搂抱得死紧,头埋进围了颈巾的颈窝间,顺著她的话,毫不客气地汲取她身上的热度。「是啊,你的确挺暖,要知道我可是很怕冷的,都快要冷死了……」
深知他是在故意闹她,可她还是自他怀中转身,伸出两条裹在软绵绵羽绒下的藕臂回抱他,圈抱他那紧窄的腰身,慷慨的把自个儿体温传导给他,盼能让他暖起来。「那你还来这里旅行,就不怕会冷死噜?」
他莞尔一笑,眸光闪烁著她理不出头绪的波光。「因为这里还在下雪……」
「下?还在下雪……那是什麽意思?」
「你之前不是说,想看真正的雪吗?」他沉声道,说话时,袅袅白烟自他唇间溢出,教她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而她亦无意深究。
只知心扉正因他的话而震颤著。
「……而你记住了?」
睇著她凝重的表情,他没作出回应,只是弯唇勾勒出笑弧,算是默认了。
「……为什麽?」
其实记住了就已经很好了,他无须因为她的话而去作什麽……
「为什麽?」
他默不作声。
「天行?」
他仍然一言不发,持续用那双令人费解的黑色眼睛凝看著她,看得她xiōng口一紧,紧张莫名。
「天……」在她欲开口再度唤他时,那把熟悉的男性嗓音才自冷空气中响起。
「我想你开心。」
乍听他的话那刻,她无法言语,张著唇,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唯能做到的就只有用一双眼睛紧瞅著他的,任由沉寂的空气包围他俩。
目光交缠在一起,二人无言对视了好一会,她垂下了眼眸,颤著唇打破沉默。
「你这样说,我可是会感动的……」她的嗓音有点抖,不晓得是因为感到冷之故,还是什麽来著,声音抖得像是夹带著微微的哭腔和哽咽一样,吐出来的句子断断续续的,显得有点支离破碎。
她婉弱的嗓音,听得他的心脏一度紧缩,情绪一度波动。
「傻瓜。」他把她紧搂在怀,感受她最真实的存在,靠著她的耳边低语。「这样就感动,小心被男人拐了。」
「那个男人是指你自己麽?」她颚紧抵著他宽阔的膊,打趣问。
「是啊,被我拐了。」
「嗯哼!」她也没答话,只是看著满天雪花,漾出甜笑。
咽下不继涌至喉间的酸楚,他喑哑的又问:「那你开心吗?」
「开心啊!」
「开心就好了。」
「嗯!」她重重点头和应,当时的她只顾沉醉在眼前那片浪漫的银白,并没察觉到他的嗓音异常的低哑沙嘎,彷佛在忍耐著什麽样的情绪。
那是怎麽样的情绪,她弄不懂,也猜不透,只是隐约记得,xiōng口微微揪紧的感觉。
***
凤凰城滑雪场。
偌大的出租雪具店人山人海,她百无聊赖两手的坐在矮长椅上,一双眼睛看著领雪具处那条不见尾的长队。
不一会儿,去了排队领雪具的他便提著两人份的雪鞋、雪板和雪杖回来,她马上自椅上弹了起来,上前欲帮他提一下。
「要帮忙吗?」她问,可手已主动伸了出去。
他并没一口拒绝她的热心,只是把那两枝没多少重量的雪杖递了给她。
「鞋子呢?」空出的另一手伸出欲拿过他手上那对看起来感觉很重的鞋子,却遭到婉拒了。
「这个很重的,你替我拿这些就行了。」
「好的。」深知那是他体贴的举措,她也没说什麽,只是领著他往方才霸占的位子走去。
「为什麽雪鞋要选大上半号或一号码的?」
「因为鞋子很重很厚,尺寸完全跟脚一样会很紧。」
由於身上没多少的重物的关系,她退後了几步,好奇的眸光投向他手上那双雪鞋。「怎麽鞋筒这麽小的,要怎穿呢?」
「要先松开後头的螺丝,把鞋筒前後两边拉开,才穿上去。」
「感觉很复杂呢……你打会儿试范一次好了……」
「嗯。」
来到他们的坐位前,他把雪板、雪杖搁到旁边的储物柜,两双雪鞋则放在地上,她一面好奇的弯身提起其中一对雪鞋,雪鞋才拿离地面几分,她已真切的感受得到那重量有多惊人了,至少对於她而言,这不是一对鞋子应该有的重量……
「原来这麽重的……穿在脚上哪能走路?」
她的喃喃自语传到他耳中,可他也没解答她的疑问,只是拿过她手上的鞋子,放回地上去。
「你试试看不就知道能不能走路?」
「要怎样穿的?」
「坐下来,把鞋子脱了。」
「下?喔。」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依言照办。
虽然她低首,可是她还是知道身旁的位置仍是空著的。「你为什麽都不坐?」
原以为他是向她试范怎样穿上那双重死人不偿命的鞋子,可他却迟迟不坐下。
「站著来穿很辛苦的……」执起鞋子晾到旁边去,她抬首便对上他的眼睛,一双与她的处於同一水平线的黑色眼睛。
她著实地吓了一跳,小手抚著险些奔出xiōng口的心脏。
「……你怎麽蹲了下来?!」
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他牵唇笑了,深睇著她的眼睛。
「你不是说不会穿麽?」
心扉莫名颤动,她瞅著他看了好一会,半张的粉唇溢出声音来,可声音却极轻,比空气还要轻。
「是……」
双睫如扇子般颤动著,她抿了抿唇儿,半抬起眼儿,又问:「……所以呢?」t
秋水双眸彷佛荡著水般,在灯光下闪烁著动人的星光,炫了他的眼目,也教他闪了神。
「所以我来效劳,公主。」他牵唇笑了笑,一手握过她的小腿瓜,另一手托起那只鞋筒已扳开了的雪鞋,把鞋子套了上去,然後逐一系紧。
「觉得太紧的话要说出来。」
从头到尾,他的动作轻柔,彷佛在对待易碎品似的。
心,悸动不已。
到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像个公主。
过往别人待她多像公主,给她再多温柔,也比不上他偶尔间给她的来得撼动。
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并不是想当别人的公主……
由始至终,她只想当他一人的公主。
「好了,试著站起来走走看。」他挺直了身,执起被冷落在一旁的雪鞋,坐到矮长椅上。
两手按著椅垫借力而起,方站起马上感到一股压力自小腿瓜传来。
「重……」她使力提脚踏出一步,动作可媲美机械人般僵硬,她寸步难移,一拐一拐的,感觉好不吃力。
「很重……」
在她正努力习惯踩著这双鞋子走路之际,他的嗓音在後方飘至。
「看这边。」
她直觉朝声源看去,几乎在转身的同一秒,一声清脆的「卡嚓」在空气中响起了。「诶?」
迎向她的不是他的眼脸,而是他手中持著的银色行动电话。
「你拍什麽啦?!」
「嘿。」
透过电话的屏幕,他睇著那张玷染了几分羞赧的小脸,眸光柔和了起来,眼底含著宠溺的温柔。
「就拍下你的呆样呀。」
笑意攀上唇角,带茧的指腹按下了键,卡嚓一声,把她带点羞怯的小脸拍了下来。
「什、什麽?!」她又羞又气,欲走近他却行动受阻,缓慢如铁甲人,而他也似乎看准这点,故意後退了几步,他脚下也穿著跟她同款的鞋子,可却像穿著普通鞋子一样,步履轻盈,轻而易举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卡嚓」、「卡嚓」──快门的声音混合著男性的低笑声彼起彼落。
「弘天行你找死啊你──」
「我是啊。」
「你死定了──」她羞愤难分,将力气传到两脚後,纵然脚下缠著重物,她还是嘭嘭嘭的往他那边走去。
「拭目以待啊。」看著她努力大步走,他没欺她走得慢而玩退後,只是立在原地等著她走来。
几经辛苦,她终於来到目的地,不过也因为走得有点急,而弯下腰喘著气。
「走得还不错啊。」他摸了下她的头,温温地说。
到这一刻,她才晓得他是故意逗自己的。
她眯起眼眸,瞄向他,小手探入了雪装上衣的口袋里。「你是故意的麽?」
「对。」他也认得挺乾脆的。
接著,她抽出滑雪装上衣里的相机,想出奇不尔的反过来拍他的脸,可他却机警的别开了脸,害她只能恰恰拍下了他的侧脸。
试了数回,她还是未能成功拍下他的正面,还反过来被他拍下了几遍。
技不如人,她把责任巧妙地丢到他头上去,用那半撒娇的口吻。
「……不公平呀……」
听见她的抱怨,他蓦然俯身,侧著首,脸蛋凑个整近,只有咫尺的距离。
「那你拍吧。」
他弯起唇温声道,属於他的呼息猛地吹来,深沉如潭的眼睛近距离的锁著她的,那直勾勾的凝视,教她心跳加速。
机会难逢,可她却定格似的只顾看著眼前的男人的眼睛,没按下快门,那根明明准备就绪的食指只是搁在相机上头。
「怎麽了?」气音般的问话乍起,可她却沉醉在暧昧的氛围之中,应得有点迟缓、有点呆。
「嗯?」
「不拍了麽?」他低沉的声音方进入她的脑中,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按下快门,他已伸手拉下她拿著相机的手臂,看著那双载满错愕的眼眸,欺身覆上了她半张的唇。
他的吻温柔且缠绵,属於他的气息、味道灌入她的嘴中,教她沉醉不已,自动阖上双目,享受他带给她的醉人感觉。
当她沉沦在这美好的感官刺激,冷不防地的「卡嚓」一声,教她猛然惊醒过来,她单方面止住了这个吻,循声一看,结果对上了银色的流动电话。
屏幕上是他们接吻的画面。
「诶?诶、诶诶诶?!」她惊讶万分,可肇事者却像个没事人那般温柔的笑著。
「怎、怎麽又拍了?!」
眸光轻挪,落在她後方的走廊,他若有所思地道:「因为没拍过呀。」
不知为何,那嗓音偏偏带有淡淡忧伤的味道。
「所以才拍得这麽拼命?」她盯著他的眼睛,盼能找出令她心里有点忐忑不安的原因,可对望还不够两三秒,他便把环在冷帽上的银黑滑雪风镜拉下,那副风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如面镜子的反光镜面挡开了她的注视。
「对呢,走了。」
「嗯。」
他莞尔一笑,自储物柜旁取过雪具,便牵著她的手走出出租雪具店。
温暖的体温隔著滑雪手套传来,烘暖了掌心,可那温度却没法直达心坎里去。
***
天空洒下温暖的日光,映照眼前这一片白茫之地,光点细散,在凝结的雪上闪烁不定,绽放出宛如钻石般璀璨的亮泽。
遥望著眼前这片美景,她并不如预期般兴奋雀跃,只是觉得xiōng口空荡荡的,俨如被掏空了似的,还有就是……
脚下虚空。
「有没有人曾因为坐这个而掉下来?」她颤著唇儿、抖著嗓子问,还要边问边战战兢兢的把身子挪後,一整个背部贴在专用滑雪登山缆车的椅背上,几乎没有半点空隙位置。
他侧过首,兴味盎然的看著她有点慌张的脸容。
「为什麽突然这样问?」
「嗯……」她直觉瞄向下方,瞥了眼有点距离的景致,咽了咽唾液才开腔,嗓音还是抖抖的,不晓得是因为感到冷还是畏高。「总是……觉得随时会一个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说罢,低沉的笑声自侧跟传来,她立时了然笑意背後所代表的意义,连忙眯眼瞪他。
「你怕掉下去吗?」可他并没收敛笑声,笑得更凶也罢,他还一手抓握著椅顶上的铁把,高大的身子靠过来,把她困在他与椅子之间,基於他的动作颇大之故,成功令椅子晃了晃。
突如其来的晃动,吓得她三魂不见七魄,十指拚命抓著椅缘。
「它在晃了,拜托你──不要乱动啦──」她几乎是用是歇斯底里的口吻大喊。
她害怕得要命,可有人却幸灾乐祸,彷佛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似的。
「真的在怕呢?」
「什麽?!」乍见他脸上的笑容,她又羞又恼,痛恨自己的胆子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畏高──诶?!」
猝不及防地,他拉过她羽绒大衣上的帽子,过大的帽子一下子盖过她大半张脸,也顺道遮去她的视线。
「诶?」
「这样就看不见了。」他还是用笑笑地的口吻。
什麽烂方法?她明明是这样想的,可是还是止不住因为他的话而笑了。
有点抖的笑。
「就算看不见,脚下还是空空的──」
听著她发表的感言,他低低在笑,略带轻挑的道:「那你抱著我,就算不小心掉了下去,也有我陪葬垫在下头。」
「神经……」
嘴里是这样说没错,可她还是伸出两臂圈抱著他的臂膀。
然後,她听见非常熟悉的卡嚓声。
「你──」她几乎是整个人弹了起来,想责备他,可椅子却选在这时晃了两晃,教她又很不争气的缩进他的怀里去,用那把颤到不行的女嗓问。「你、你在拍什麽啦?」
「拍你像只兔子一抖一抖的样子呀。」他回答得很理所当然之馀,还要把他拍下的作品递给她看。
「搞错……」也不晓得打从哪里来的勇气,她伸手拉过他夹克上的连身帽子,边缘缠上一层羊毛的帽子一下子盖过了他大半张脸,视线完全被遮去了,他也不恼的,只是微笑著,食指按下了快门。
卡嚓声一响,行动电话的屏幕上出现了他们盖著帽子、大半张脸被遮去的画面。
她忍俊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感觉很蠢呢。」
他拉开了自己的帽子,还有她的,好让他瞧见她的脸容。「你有资格这样说吗?」
「谁叫你故意拍下我的丑态?」
「都看不见脸,哪里知道美丑?」
「弘天行!敢情你是找死啊?!」
「这就摆明的,那拍张正常的,望著镜头,一、二、三!」
被他这麽一闹,她忘了要害怕。
视线不其然落在下方那名正在雪道上高速滑行的金发男生,她有所感慨道。
「会滑雪的人真是很帅……」
他突然整张脸靠过来,挡去了她原本的视线。
「那即是你也觉得我很帅,是不?」
她愣了下,盯著他一会,便笑著坦诚道:「你一直都很帅啊。」
说完还要脸不红、气不喘的,反之他却迅速伸手掩著下半张脸,别过了首,不看她。
她知道那表情意味著什麽。
他在害羞。
「怎麽啦?明明是你逗我怎麽自己反过来在害羞?」
愕了下,他才回首看她,和煦的笑意攀上唇角,柔化了冷峻刚毅的脸部线条。「就没想到你会说这种话……」
「因为我不够坦率麽?」
「都可以这样说啊。」
她轻轻叹息,缕缕白烟自她唇间溢出,稍稍阻碍了视线,教眼前的景色多添了点朦胧的美。
「我一直都後悔自己不够坦率,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没说出口……」
「到没机会再说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太晚了……」
她总是在想,若果当时的自己能够再坦率一点,乞求他留下来,会不会就能留住他……
若果她之後有去找他解释清楚,结果是不是会有所不同呢?
她总是这麽的想,结果越是在想越是悔不当初,记恨自己未能阻止他的离去,记恨自己选择放手,放走了自己的幸福。
其实直到现在,她还是不够坦率。
其实,她心里有一个疑问。
只是,她一直不敢去求证。
她想问他……
是不是因为可怜她、同情她,还是出於愧疚,才勉强自己陪著她……
她很想问,可却不敢问。
她怕,怕一旦开口求证,会摧毁眼前的一切。
她怕,很怕、很怕……
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了。
这是深埋於心底的恐惧。
也是她一直不敢道出的恐惧。
冷寂的氛围持续了几秒,他才一撇唇角,开腔,嗓音略带沙哑,是有所感慨的口吻。
「……你果然很像我。」
「下?」她想开口说些什麽,可他的脸蓦然凑近,吞没她想好的话语,也淹没了她的思绪。
她很像他……
犹记得,从前的他曾跟她说过同一番话。
那时,她就想问他,是不是因为相似,他才陪著她,跟她在一起。
***
在一间装潢铺陈入时的酒吧里,一名身材高窕清瘦的冷酷男生徐缓地绕过舞池里的人群,拐了个弯,远离了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来到比较清静些许的区域。
该区域设有桌球设施及飞靶供人玩乐,在使用设施只有寥寥数人,玩桌球的都没几个,有的就只有那名外型过份触目,教人难以忽视的银发男生。
冷酷男生缓步走近,停驻在银发男生身旁。
「怎麽有这个閒情约我来打桌球?」
银发男生并没看他,一双眼睛专注在分散在桌子上的桌球。「有何不妥?」
「没什麽不妥的,只不过是感到有点奇怪而已。」
银发男生猛地俯身,五指抓握球杆尾部,手肘慢慢向後拉,再稍作运劲将球杆往前送出,啵的一声,被击中的桌球往前冲去,撞上桌缘後,几乎成直角反弹出去,滚进球袋里去。
「奇怪什麽?」银发男生直了腰身,拿过搁在桌脚的球杆,递给冷酷男生。
冷酷男生伸手接过,选了个位置,弯身肘一使劲一戳,直接把球送进球袋去。「你不用服侍你家小女王吗?」
「现下她有其他人服侍,犯不著我来。」一边的唇角牵了牵,银发男生往前踏几步,衡量了一会,长臂一抽一送,又一杆入洞了。
「喔?这麽放心?你就不怕小女王被人抢走了?」冷酷男生绕到桌子的另一边去,往前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会,又退後,来来回回好几遍都未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为啥要不放心?」两手交叠在球杆的头部,颚抵在上头,银发男生问得漫不经心,彷佛在诉说著与自己无关的事宜那般。
「怎样说,那家伙不是外头的野猫野狗,而是你家小女王的旧主人……」话尾稍顿,冷酷男生伏身曲臂运杆,可是被击中的球并没掉进袋子去,只是撞到另一边去。
「你就放心任她去,不怕她跟旧主人跑了?」
「这个嘛……」细长的眼眸微垂,优美的唇轻启,他的声线异常低沉,那模样、那略带迟疑的嗓音令他人看起来如在沉思似的。
静默只有仅仅半刻,带磁的男性嗓音又再响起了。
「我怕,很怕,怕得要命呢。」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唇畔却嘲弄般的往上勾。
「怕?你真的是在怕吗?」冷酷男生微摇首,碧蓝双眸疑惑的半眯,「怎麽我看你都在冷笑的?」
接著,冷酷男生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低笑声。
「你就对你家小女王这麽有信心?」
银发男生但笑不语,只是用先前的方法运杆把球送进袋子里去。
「怎样看,她喜欢旧主人更甚……」
「的确是这样没错。」银发男生认得乾脆,不过口吻依然是一贯云淡轻风。
「那我倒是搞不懂为何你还能处之泰然……」
「听说你近来主动接触黑道,都在搞什麽?」
银发男生笑了笑,薄抿的唇吐出的是教人理不出个所以的话,也不晓得他是在回答对方的提问,还是打开另一个话题。
「知道吗?公主都是善忘的。」
冷酷男生没回话,只是等著下文。
「而身为骑士的职责除了守在旁边外,在某些时候还得作出适当的提醒……」
***
T大一楼咖啡室。
弥漫著四周的除了芳香四溢的浓郁咖啡香,还夹带著淡淡的奶酪香气。
「耶?什麽……两人单独旅行?!」高亢的惊叹声马上惹来旁人的侧目。
「而且还一起看了雪景呢!」另一名女生争著补充。
然後,一张圆桌八个人,除了主角外,其馀七个人都异口同声,发表同一句感言。「天呀,很浪漫啊──」
然後,她们又发挥女生与生俱来的三八功力,吱吱喳喳说个不停,不是拿自个儿的男朋友来比,就是道人家的男朋友长短。
总之,把气氛炒得好不热闹就是。
不过,热烈的讨论气氛似乎未能感染得到主角,蓝小玫也没加入混战,只是弯唇漾出笑容,可那笑容下所绽放出来的幸福光芒太过耀目,几乎可以刺割她们的眼睛。
接著,有人把矛头指向话题男主角了。「男主角呢,怎麽他都不来陪你的?」
「他还在睡觉。」
「还在睡?!下午三时呢──」有人很夸张的尖叫出声。
「他向来都是这个样子。」她可没忘记,他的高峰期是睡到傍晚六时才爬起来吃早餐……
「话说回来,怎麽见不著小菱她人的踪影?」其中一名女生扯到别的地方去。
「她又跑到哪儿风流快活呢?」
「小菱没跟你们在一起吗?」蓝小玫顺著问,她跟小菱不算是特别要好,但是小菱已是她最相熟的女性友人。
「她嘛……又被男朋友拉走了。」回答她的女生单手托著腮子,没好气的道。
惊讶的人换成是主角了。
「下?小菱有男朋友的麽?」
「诶?小玫你不知道这个麽?我还以为你什麽都知道……」
「下?不知道啊。」蓝小玫摇了摇螓首,虽然她经常出席各式各样的聚会,照理她应该知道很多的,可是真正听进去的真的没多少。
「小菱的男朋友对她很好的,只是黏了点而已,好似每天要见一面才罢休,我个人觉得见面见得太频密了,不过撇开这个不谈,他是个挺完美的男朋友……」
每天见上一面才行……
她好像也是这个情况……不过黏人的那方是她,不是他。
「怎完美的说呢?」
「就……嗯,不知该怎说才对,她男朋友很宠她很纵她,几乎什麽都依她,你要知道小菱有时会闹些小姐脾气……」伟论发表了一半,听众们的眼睛已经一闪一闪亮晶晶,羡慕到不行的样子。
「这麽好?」
「你也觉得是呢?这种好男人打著灯笼找也找不著,又要长得帅,成绩又好──前途无可限量,小菱这家伙持著长期饭票了──」
「那她一定很幸福。」
「小玫,你也很幸福啦,犯不著羡慕小菱那家伙啊!」
当女生们欲接续第二波讨论时,一名高瘦的女同学匆匆跑来,笑著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後,才说明来意。
「小玫,外头有人说有要事找你呢,我知道你待在这,所以来通知你啊……」
主角还没发言,众人就争相发言。
「是谁是谁?!」
「是男还是女的?」
「是男的──是不认识的人,不过那家伙长得挺帅的啊……」
「哎唷唷?又有狂蜂浪蝶找上门了,小玫要小心男友会呷醋啊──」
「知道了。对了,那个人在哪?」
「在大堂。」
「那麻烦你带我去了。」蓝小玫展出业务性的笑容,便尾随女同学,越过宽阔的走廊,走下扶手电梯,转弯,走著走著……
双脚彷佛被钉在原处那般,动弹不得,无法再上前。
眸光像是被施了恶咒那般,定在一点,挪不开半分。
这个时候,另一边厢,两个男人还没讨论完毕。
「提醒什麽?」
「提醒她,有些事不能忘。」
尾音顿了下,银发男生抿唇一笑,补上这麽的一句。
「特别是她拚了命也想忘掉的……往事呀。」
「小玫?」
这时,冷风穿过圆柱间,扑面而至,拂过她的眼脸,她的衣衫,一股冷极的寒意窜入心底,流遍至四肢百骸,瞬间冻结她的身心。
然後,她听见了那把她想忘却忘不了的男性嗓音。
「嫂子。」
事隔两年,那个毁了她幸福的人如今却大刺刺的出现在她眼前。
曾经努力埋葬的过往,如今却一下子被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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