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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只要季君严还留在国内,关于他的行踪并不难查,对于他到绿岛要找谁,似乎也并难猜,当年上面对秦家打压很厉害,不仅是秦力一家,就连秦家几个乘风而起的亲眷都是撤的撤,散的散,所以时至今日,想在秦家的亲朋故旧中找个能位高权重,手眼通天,能帮上秦与溪的人几乎是不可能,就是有那么几个勉强逃过一劫的,二十年过去,还有什么情分可讲,而秦明峻就不同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秦与溪的亲外甥,血缘上的关系不是光凭时间就能切断的。
    所以季君严就找过来了,在此之前,秦明峻已经从他小姨那里得知这个表弟回国的消息,也知道他为什么而来,他们约在海边的一家咖啡厅见面,这是上个世纪初遗留下来的一幢德式建筑,建在山崖上,黄色的外墙,红色的房顶,绿岛市旧城区现在还能见到不少这样的老房子,有的至今还住着不少人家,有时候实在不得不感叹这些房子的坚固耐用程度。
    觉察到思绪飘远,秦明峻借着点烟的动作尽量不动声色地把思路拉回来,对面的人,或者说孩子还在持续抱怨着,没有在北京季家的纯真乖巧,此时眼底一片yīn霾。
    “……我不相信爸妈会做这种事,他们不想帮忙,也不用找这种借口,无非就是四叔不想帮,其他人就借故推脱,说白了,就是我们家现在过得不如四叔,其他人都还好说,连爷爷也这样,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同样是儿子和孙子,因为境遇不同,也要分出个三六九等。章家那边财大势大,所以连爷爷和大伯二伯家也格外看重四叔,如果今天秦家还在,他们会是这样吗?”
    咖啡一如既往地不怎么样,真浪费那些上好的咖啡豆,不过秦明峻来过几次,显然已经习惯了这老板娘不怎么样的手艺,先前一杯已经见底,他示意了一下,仅有的一个服务生过来续杯,他今天有点提不起精神,他归咎于也许是天气不好的原因,“如果秦家还在,小姨现在也不是这种境况。”言下之意,说这些有什么用。假设的前提已经不成立,还能得出什么可以期待的结果。
    “哥,难道你也赞同季家这么做吗?”季君严情绪失控,重重一拳击打在桌面上。
    趴在柜台里正听着呼啸海风打瞌睡的年轻老板娘猛然听到这动静,从臂弯里抬头,睁开了迷蒙惺忪的眼睛。这种天气,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她看看没什么事,趴回去继续睡。
    这个女人简直比明晓静还懒散,“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有他们的理由。”秦明峻说。
    “什么理由可以让他们连……连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望都不愿意帮忙?”说到这里,季君严的眼圈有些发红。
    秦明峻以前听他小姨说过这个表弟,打小就聪明,脑子也活络,大概在君严十岁左右的时候。他们夫妻两个说漏嘴,让他知道北京还有那么一家人,他就想回国看看,这些年虽然没成行,但缠着他爸爸问了不少北京的事情,季方正大概也想儿子将来能认祖归宗,也愿意下大力培养,只寄望有一日,能让孩子被家里人接纳。但夫妻两个一个太忙,一个太宠,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这个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自负,总以为没什么事情是他办不到的,所以这次小姨的病一查出来,他自告奋勇跑回来打前阵了。也不想想他即将面对的是些什么人。
    “哥,你想什么呢?”
    “你问季家的理由吗?”秦明峻弹弹已经烧了很长一段的烟灰,“当然是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差点死了。”他无意抹黑小姨和季方正,但看君严这情绪,一味的隐瞒只能让事情更糟糕,对于季家,他没有好感,靠着出卖朋友得以保全,就算有一千个迫不得已的理由,也难以让人信服,不过当年舅舅他们绑架和差点害死章时年也是事实。季家如今对小姨撒手不管,理由充分。
    季家的人说话,他可以不信,但当这个妈妈在嘴里唯一的表哥说出来时,季君严不得不郑重考虑了,“我爸妈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哥,你不会也骗我吧?”
    真是个养在暖房里还没长大的孩子,就这点事情就被打击到不想承认,“你也不用太失望,那种情况下,没什么能不能做,只有要不要做。”不做就没命,谁不放手一搏?至于季方正的作为,他不想评论什么,站在季家的立场上,那人当然无法原谅,但站在他立场上,那人却是放弃了一切,陪小姨在海外漂泊了二十年,尽管他怀疑,以小姨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个性,她到底有没有爱过季方正。背叛家人,出卖兄弟,如果这一生连唯一执着的爱情都没有拥有过,季方正这辈子真算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不敢指望季家那边会帮忙了,哥,那你能想办法让我妈妈回来吗?”
    秦明峻将手中已经快燃烧殆尽的烟蒂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薄薄的嘴唇里冰冷地吐出四个字,“抱歉,不能。”
    季君严震惊,“为什么,哥,你不是和我妈妈的感情很好吗?”
    “我无能为力,君严。”秦家败落那年,他已经十三岁了,很多事情都已经记得,他亲眼见证了秦家如何从这个国家的权力顶端坠落到深渊的全过程。繁花白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外公外婆相继坐牢,没两年都去世了,舅舅和几个堂舅在外逃过程中出事,秦家最受宠爱的小姨失踪,体弱多病的二姨去世,爸妈离婚,妈妈带着他离开纪家,改回秦姓。
    他不同于纪明承,他是曾经被纪家放弃过的人,他能有今天的成绩,固然和纪家的帮忙分不开,但更多的是他自身的努力,为了今天,他曾经……把最喜欢的那个人送到死亡的边缘,明知道那次任务有多危险,可他还是默许了。他付出了这么多,怎么会在这一刻心软。能不能让小姨回来,他没有把握,但他知道,一旦插手这件事,他这些年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他输不起。
    “哥,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也许可以呢,我妈妈现在这样,如果她能回来,说不定心结解开了,可以多活两年呢。爸爸说妈妈之所以得这病,和心里郁结,情绪波动大也有关。”
    “君严,你也知道,我现在部队工作,部队里对这些事情很敏感。”纪家那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秦家对他的影响降到最低,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自投罗网的,况且小姨这病,他没有君严这么乐观。
    想想前面二十多年,小姨是多么风光,说是众星拱月一点都不过分,连外公在私下场合里都不止一次说,咱们家与溪说不定将来能成为第一个女外交部长,可见当时受重视的程度,想想后面这二十年,流落海外,嫁给季方正,一辈子郁郁不得志,虽说是创立了一份足以富足度日的产业,但到底是意难平吧?现在就算能偷偷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又何谈解开心结?所谓解开心结不过是季方正和季君严一厢情愿罢了。
    “这么说,哥,你也不打算帮忙了?”
    “对不起君严,不是不帮,是帮不上。你回去告诉小姨,让她积极配合治疗,国外的医疗条件比国内的还好些。”
    “我算是明白了。”人情冷暖,不过如此。
    秦明峻不打算再劝解,能说的他都说了,再多说也是徒劳。
    季君严也沉默下来,今天的风很大,天暗沉沉的,浑浊的海浪翻涌着拍打着不高的崖边,这里就像孤悬在海中的孤岛一样。
    “我去趟卫生间。”
    咖啡已经凉了,季君严没有再换一杯的打算,对面桌上秦明峻的手机响了,隔着很近,他抬头扫了一眼,上面显示陆亚亚,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低头继续搅自己的咖啡。
    秦明峻回来的时候,电话铃声已经停了,他看了一眼,也没回,直接放在口袋里了,“既然回来了,要不要在国内多住几天?”
    “好吧。”季君严答应下来,留下来说不定还有转机,走了,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秦明峻拿起自己的外套,“那走吧,我们去酒店取你的东西,我帮你安排住处。”经过柜台的时候,准备付账单,老板娘还在睡觉,服务员只好从后面跑出来把账单结了。
    下去的路并不好走,天气暖和的时候,还有几个小资情调的女孩子喜欢到这里吹吹海风,喝喝咖啡,像这种大冷天,估计几天都没一个客人,秦明峻真怀疑那个女人能不能赚到钱,还是单纯在挥霍时间?
    他想起以前他们部队驻扎区附近也有一家类似的咖啡馆,平日里人不多,但是老板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不算漂亮,只能算清秀,就这样,陈安修还是领着那帮人一放假就喜欢往那里凑,他每次经过都看到那些人围着女老板说说笑笑的。
    有次听陈安修在装模作样的感叹,“好好活着,能有时间挥霍也挺不错的。”
    那些人一哄而上去揍他,骂他装什么大尾巴诗人。
    那情景鲜活地就像在眼前,可那里面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大乌龙啊。
    第152章
    秦明峻身高腿长,下山走路步伐很大,季君严为了跟上他,不得不加快点速度,前者觉察到了,刻意放缓一些。
    “哥,你也在绿岛,你认识一个叫陈安修的人吗?”季君严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但秦明峻还是听到了。
    “你问他做什么?”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冷厉,不过季君严没注意到。
    “就是好奇他和我四叔的关系,我在北京这段时间,看他在季家混的顺风顺水的,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按说他们这种关系应该是季家最忌讳的吧?为什么每个人看起来都不在乎,我想知道陈安修到底有什么本事。”听表哥这语气就知道是认识的。
    秦明峻拉拉衣领,很平淡地说,“他和你的事情没牵扯,你不用放心思在他的身上。”
    “那可不一定啊,我四叔很宠他的,他说的话,我四叔说不定会听。”
    “是吗?章时年对他很好?”
    季君严撇嘴,“是啊,他有时候在房间里睡懒觉不出来吃饭,我四叔还端进去给他吃,有次还见四叔动手喂他,自己好手好脚的,最奇怪的是爷爷奶奶都不说什么,有次白天从他们房门前走,还听到他们做那种事的声音。”
    秦明峻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那看来是真的不错了。”
    “可惜我和他关系一般般,哥,你说有没有其他办法能让陈安修答应帮忙?”
    秦明峻回身正视他,“我说了他和你的事情没关系,别去牵扯他,如果你因为对付陈安修而惹上麻烦,别怪我事先没说明,我是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季君严被他突如其来的恶劣态度吓得后退一步,嘴里嘟囔说,“不动就不动,哥,你干嘛突然这么生气?”
    秦明峻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归拢了一下情绪说,“我最近工作忙,心情难免有点急躁,你在绿岛,好好玩,别惹麻烦,我找个人给你做伴,你想要什么或者想去哪里,都可以和他说。”
    “哦,我知道了。”
    两人一起去酒店取了行礼,之后秦明峻带着季君严去了他在市区的一套公寓,将人安置下来,“今天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小姨的事情,我看看还有其他办法没有,我让小王留下来照顾你,这里也有保姆。”
    “哥,你不住在这里吗?”
    “部队里还有事情,我要赶回去,有事给我打电话。”
    季君严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这么远来投奔表哥,表哥会更热情点的,毕竟这算是表兄弟的第一次见面,谁知道就是一起喝了两杯咖啡。
    秦明峻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开门离开,搭乘电梯下去后,他接了一直在响的手机,“喂,陆三少?”
    “那个人,你到底送走没有?”陆亚亚直截了当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事,我就是确认一下。”他感觉展展最近的态度与之前有差别,虽然变化很小,但不该是这样的,出车祸后,有段时间展展对自己明显是更依赖的,可是现在对他,甚至还不如以往亲近了。
    “你的疑心太重,这并不是对合作者的态度。”陆亚亚这人心思缜密,做事宁愿中途放弃,也不给人留下把柄,只在撞陆展展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思虑不周,太过冲动,不巧被他逮个正着,事后把撞人那个扣了起来。
    “你也知道我们正在合作,可我怎么感觉你的态度并不积极呢。陈安修的亲生母亲,你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
    秦明峻打开车子的遥控锁,“怎么会,我可指望你有朝一日得到鸿远,助我一臂之力呢。那些事情,我已经尽力在查了,但时间太久,陈家和林家这边又不开口,查起来有点苦难。”能查出来的前提是,他要愿意查才行。
    “那好,我暂且相信你,你最近不要和我主动联系了,免得其他人起疑心。”
    “没问题。”他求之不得,陆亚亚不相信他,他也不相信陆亚亚,他就是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指望陆亚亚帮他?那也得看陆江远肯不肯把鸿远让出来。反正他对此不抱希望。
    *
    这天下午,陈安修换好外出的衣服给章时年打电话,“要带着吨吨和冒冒一起吗?”
    三四天没见孩子,章时年也想,但还是狠狠心说,“林先生不是刚过来吗,他一定想和两个孩子多相处一下,你把吨吨和冒冒留在家里陪他吧。”让某些人做点别的,好过天天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可是我爸爸说待会要回酒店。”
    章时年继蛊惑说,“不是还有陆先生吗?他说过最喜欢吨吨和冒冒。”
    “这倒是真的。”平时在家,陆叔带着两个孩子的时间比他还多,有时候他想抱一下,看陆叔那稀罕劲儿,他都不好意思开口要过来。
    陈安修下楼的时候,林长宁正抱着冒冒在喂水,吨吨和陆江远则在不远处摆了张棋盘在下棋,陈安修怕冒冒又闹,本想悄悄绕行离开的,但吨吨看到他,喊了一声,冒冒立刻就听见了,水也不喝了,眼睛溜溜的到处找人。陈安修见躲不过去了,接过来抱抱,“冒冒,你今天睡觉没有?”
    冒冒张开嘴巴咯咯笑,脑袋贴在他胸口那里,无限依恋的样子,小手抓着他的外套扣子不松开。
    陈安修心想,他难道知道我要出去吗?应该不可能吧,冒冒才六个多月呢,哪里可能知道这么多。但他还是陪着他玩一会,等冒冒睡着放在床上才离开的。
    陈安修不知道他刚出去一会,冒冒就行了,找不到爸爸,哼哼哼,谁哄都不听,吨吨无奈跳到床上,趴在边上拍拍他,冒冒一会肚皮向上让他拍拍,一会屁股向上让他拍拍,吨吨一离开,他又哼哼哼,吨吨只有继续拍,但拍了快半个小时了,冒冒还是这样,吨吨不耐烦了,轻轻捏他耳朵说,“章冒冒,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再不睡,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冒冒翻个身,这下彻底老实了,张嘴打个呵欠,抱着自己的小拳头准备睡觉了。
    陆江远看得目瞪口呆,“冒冒这是什么体质?”
    林长宁也相当无语,喃喃说,“好像真的有点欠揍。”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忽然感觉有种难言的默契,林长宁首先反应过来,“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再等一会吧,睿棠听说你来北京了,想和你见见呢,你还记得她吗?当年有事没事来找你借书的那个黄毛丫头。”
    “当然记得,睿华的妹妹。”明明不比人大多少,还一口一个黄毛丫头的喊别人,“你和她有联系?”
    “她们夫妻两个也住在这个小区里,今天上午两人去她女儿那里了,说是晚饭前一定能赶回来,让你无论如何等等她,她可是快三十年没见你了。”
    确实是多年的老朋友,当时去美国后,因为各种原因,彼此之间的联系少了,现在离得这么近,李睿棠又开口,他怎么也不能拒绝,于是又多留了一会。
    依照李睿棠那热情的性子,见到人哪里可能轻易放人走,晚饭自然是要一起吃的。三个男人带着两个孩子在李家客厅里聊天,李睿棠换好衣服,钻进厨房,叮叮当当,好一顿忙活。
    施政和陆江远很熟,但这还是第一次见林长宁,他暗自庆幸当年林长宁不喜欢李睿棠,要不然他真不敢保证有胜算。不过这么久远的事情,也没人会真的计较,三个人年纪相仿,求学经历也有相同之处,交流起来自然有很多共同语言。
    冒冒不知道怎么瞅上了李睿棠放在桌上还没切的那只花皮大西瓜,趴在上面不起来,又咬又啃的,吨吨嫌他太丢人,一使劲,把他捞过来放在自己膝盖上。
    老朋友相聚,当然是要喝酒的,施政开了一只上好的红酒,对陆江远说,“这还是去年你送我的那些,如今就只剩下这一支了,今天咱们干了这瓶。”
    李睿棠只拿了三个酒杯过来,“老陆不是不喝酒吗?”每次聚会,陆江远可是滴酒不沾的,连红酒都一样。她给陆江远准备了和吨吨一样的果汁。
    施政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的酒量可好着呢。他平时不喝,是真人不露相。今天都是朋友,他不喝就太说过去了,睿棠,再添个杯子。”
    李睿棠心道,她倒是知道陆江远酒量不错的,当年给林长宁践行那次,她可是见过这人独自喝完一整瓶白酒,面不改色,脚步平稳地走人了。
    别人不知道,林长宁可是深知他的酒量,在他喝完两杯后,趁着主人到厨房端新菜的时候,就悄悄提醒他,“壮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今晚还要看着吨吨和冒冒呢。”
    陆江远眼神清明,吐字清楚,“没事,才两杯。”
    林长宁怀疑他现在已经醉了,这人和壮壮一样,醉了根本就看不出来,他夹了一筷子青椒,“你尝尝这个。”这是陆江远最讨厌吃的菜,即使当年没菜吃,陆江远也不会碰这个一口。
    陆江远夹起来看了一下,没多迟疑地送到嘴里,林长宁终于确信,这人真的是醉了,两杯红酒。他有点头疼,想着怎么尽快吃完饭,赶紧把人弄回去,否则留在这里,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
    顺利吃完饭,陆江远除了话不多,其他也没出太多纰漏,林长宁长舒口气,饭后李睿棠还想留人,林长宁借口回家给冒冒喂奶,带着人赶紧撤了。
    把冒冒交给奶妈,让吨吨回房洗澡,林长宁一回身落入个火热的怀抱中,箍住他的腰紧紧的,“放开,陆江远。”
    “长宁……长宁……”
    “是小舅和陆叔。”陈安修揉揉眼睛,从章时年怀里挣脱出来,两人回来后,发现家里没人,就靠在床上说话,不知道怎么着就睡着了,现在一听到动静马上就醒了。
    章时年在他唇边比一下,示意他不要出声。两人下床轻轻打开门,二楼客厅的灯开着,门外发生的一切一目了然。林长宁被陆江远压在墙边,嘴唇在林长宁的颈边游移。林长宁躲闪他,但可能怕惊动其他人,动作并不是很大,加上他的力气也没有陆江远大,现在整个人就处于一种非常被动的状态。
    “小……”陈安修还没喊出声的话,被章时年捂住嘴堵住,拦腰连人一并拖回来。
    “你干什么?你没看我小舅不愿意吗?”
    章时年笑地别有意味,“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商量的结果不是要顺其自然吗?如果你小舅真的不愿意,我想陆……先生绝对不可能做到最后的。”
    “这样说是没错。”但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不做到最后难道就可以放任陆叔对小舅动手动脚?这是什么逻辑?
    此时在门外,林长宁简直快被陆江远气死了,这酒后喜欢粘人的个性什么时候能改改,他频频往吨吨房间那边看,就怕吨吨洗完澡忽然跑出来。
    林长宁下定决心,拍拍他的头,声音很温柔地说,“江远,这里不合适,我们回房去。”
    陈安修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但陆江远真的就这么乖乖跟着走了。
    看那两人进房关门,陈安修趴在门边,一脚滑在地上,原来小舅和陆叔的感情真的这么好吗?他之前都是在白担心吗?这也太颠覆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第153章
    “你准备在这里蹲到什么时候?”十分钟过去,陈安修还蹲在门边发呆,章时年终于忍不住过来拍拍他的头。
    陈安修抱着章时年的腿,拉他一起在地毯上坐下,“我的世界观被颠覆了。”原来一直以来,小舅对陆叔的冷淡都是假的吗?
    章时年亲亲他的额角,轻笑道,“有这么严重?”
    “就这么严重。”他纠结这么久,要不要撮合,原来人家已经和好如初了,“你说我又不是不同意,他们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章时年用一种挺正经的语气告诉他,“估计是他们不好开口。”虽然他怀疑这根本就是陆江远的一厢情愿,不过看林长宁的反应也不是没有复合的可能性。
    这个理由也能成立,但陈安修想想又觉得不对,就算一时不好开口,小舅也没道理做戏给他看,他翻身跳起来,探头向外看看,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我还是有点担心小舅。”就在这时,他听到陆江远的房里碰地一声巨响,接着是乒乒乓乓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接连摔在地上了。
    “不行,我必须过去看看。”万一小舅真的吃亏怎么办,他小舅可是没什么拳脚傍身的,遇到危险连还手都不能。
    章及时拉住他说,“再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再等下去就晚了。”陈安修试图挣脱。
    “万一你现在这个时候进去,遇到不合适的场面,你让他们以后在你面前如何自处?”
    陈安修想想也是,他和章时年在一起的时候,被冒冒看到,他好几天都不想看到冒冒那张大脸,如果小舅和陆叔正在做那事被他和章时年撞到的话,估计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们了,“听你的,但愿别出事。”
    “绝对不会有事的。”陆江远肯定不会笨到一开始就把事情弄砸,“先到床上躺会,如果再有动静的话,我陪你去看看。”
    陈安修点头,踢掉拖鞋,和章时年上床躺好,不过耳朵是支着的,捕捉外面的动静,时刻准备冲出去。
    相对于这个房间的和谐,相隔不远的对面房间,气氛就没那么好了。
    两人进屋后,事情并没有好转,林长宁想走,陆江远不放,从门口到我床边,衣帽架,装饰用的大花瓶,凳子,桌上的饮水杯和各种摆设,零零落落地倒了一地。卧室里可容纳四个人并排的大床上,陆江远压在林长宁的身上。林长宁的外套揉成一团,原本穿戴整齐的衬衫也被从裤子里拉了出来。
    陆江远探手进去在他的腰际敏感处抚摸,灼热的嘴唇在林长宁的颈侧和肩膀处亲吻。
    林长宁的呼吸猛然间有些加重,常年禁欲冷清的人,一旦被撩拨了情|欲,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迷乱至极的诱惑。
    “长宁……”陆江远喟叹一声,到底有多久没这么肆意拥抱亲吻过这个人了,好像有一辈子那么久了。狭小的的宿舍里,勉强容纳两个人的床上,当年那个清冷骄傲的少年在他怀里辗转□,哭泣,被他一次次卷入深渊,送上高|潮。那时害怕被人发觉的禁忌感让他们每次在一起的时候,都有种抵死缠绵的味道。
    他们小心翼翼的保护着,隐藏着,装成路人,装成对手,可还是没能阻止这段关系还没暴露在阳光下就夭折了,那时他们从来没想过会像壮壮还有章时年一样被家里人接纳,唯一希望的就是在那个远方的,没有人认识的国度里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可以有个家,可以一起养大个孩子,就这点仅有的愿望都在那年彻底破灭了。
    “长宁……”陆江远迷恋的吻上林长宁的唇,可刚一靠近,眼角冷不防就重重挨了一拳。
    陆江远被这一拳打地倒吸口气,再抬眼看去,身下的人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意乱情迷,虽然眼中还残余两分迷蒙之色,但总起来说,人已经彻底清醒了。
    “下去。”林长宁淡淡地说。
    “长宁……”陆江远埋在他肩上不动。
    “陆江远,你想装到什么时候?”
    陆江远装死,坚持不动。林长宁耐心告罄,动手推他,他还是不动。
    林长宁都快被他气笑了,“别弄地以后都无法见面。”
    “与其每次见面被你当客人一样对待,我宁愿把事情彻底挑开。”
    “你挑开,我就必须要接受吗?”
    陆江远这时终于舍得抬头来,“总比你装作不知道的好。”重逢这一年多了,长宁对他的态度虽然有改观,但一直不冷不热的,他们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耗,他们之间已经空了三十年,还有多少个三十年。
    “就算我知道,也不能改变什么,你之所以这么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当年那段感情无疾而终,你心中留有遗憾。如果我们在一起,你会更失望……”
    陆江远皱眉,似乎是想反驳他,但没开口,打算听他继续说完。
    “就算当年你的感情还在,但现在的林长宁也不是你记忆的那个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分开了这么长的时间,你敢说,你了解现在的林长宁多少?同样的,我也不了解你,除了当年的那段感情,除了壮壮,我们现在几乎和陌生人没什么分别。你敢说这样的我们还有重新在一起的必要吗?”
    房间里只在门口处开了一盏小灯,光线并不算明亮,可能这样昏暗的环境更容易让人放松,林长宁说的话也比往日多一些,“最主要的是很多事情,我已经忘了。”忘了对陆江远的感情,忘了那时候在一起的日子。
    “你说完了吗?现在是不是该我说了?”
    林长宁提醒他,“那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陆江远赖皮劲上来,“我下去你就走人了,还能听我说吗?”
    “你压地我不舒服。”被这么个分量压在身上,他勉强还能承受,但是抵在他腿间的那根东西,他实在无法忍受。
    陆江远也明白现在不能操之过急,他侧侧身挪开一点,但圈在林长宁腰上的手臂却没有松开,“长宁,不谈过去,你就当我这三十年都在悼念初恋留下来的遗憾。”
    长宁容易犯拧,他可不准备被绕进去,过去怎么样,长宁不想提,他就不提,他就说现在,“可能是年纪大了,这几年工作空下来,独自一个人住在这么空荡荡的房子里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得了场急病就这么死了,身边一个人没有,不知道多久才会被人发现。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没退休,如果吴东还没辞职,我都猜他是第一个发现的,他是我的助理,他还有工作安排要请示我,除了工作,还有谁会第一时间记起我?长宁,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就没有过这样的担心吗?”
    林长宁不出声,任何一个孤单多年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担心吧。
    “你看,长宁,你现在单身,我也是,现在壮壮也成家了,还有了吨吨和冒冒,我们都这个年纪了,为什么不试试?将来老地走不动了,晒太阳的时候还能有个人说话,其中一个人病了,身边另一个人还可以叫叫救护车。就当是一起做个伴儿了。”
    房间里是长时间的沉默,林长宁承认有点心动,但并不打算松口,“那为什么一定要是你,我完全可以再找别人。”
    “如果是个男人,你能忍受他这样碰你吗?”
    林长宁不客气地拍掉陆江远落在他胸口的手。
    陆江远笑笑,“如果是个女人,你能保证,她比我更了解你吗?就算能,她能心无芥蒂地接受壮壮和章时年这种关系吗?如果她不能接受,在她和壮壮之间,你准备怎样选择?你能选择再次放弃壮壮吗?如果不能,你这段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林长宁仰头看看天花板,因为知道这人说的有搭理,所以心里格外气恼,似乎除了陆江远,他就没有别的选择一样。
    陆江远就像明白他现在的心思一样,继续说,“我知道凭你现在的条件,可以选择的机会很多,但你不能否认,我确实是最合适的那一个,我们彼此有了解,我们有壮壮,再说,你也不排斥我的碰触是不是?”他的手在林长宁腰上捏了一下。
    林长宁抬起膝盖,在他腰腹处重重来了一记。
    陆江远闷哼一声,不过手还记得没松开,“我说了那么多,你考虑地怎么样?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林长宁瞪他。
    陆江远立刻投降说,“好好,我给你时间。”
    “起来,我要去看吨吨和冒冒。”
    陆江远脱口而出,“不用,壮壮和章时年在呢。”
    林长宁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嘴上却是淡淡的,“你怎么知道?”
    陆江远背上一滴冷汗滑下来,“我刚刚听门外有动静,猜应该是壮壮回来了,他回来的话,章时年一定会跟着过来看孩子的。”他怕林长宁深究下去会露馅,就转开话题说,“你是怎么发现我装醉的?”他的酒量是不行,但长宁忙着招呼吨吨和冒冒,只知道他喝了两杯,没注意他酒杯中分量很少,两杯加起来,连普通的一杯都没有,他不至于被一杯红酒就放倒。
    “你做戏的功夫不到家。”刚开始他是没发现,但在陆江远在床上喊他那声的时候,里面带着那么多的情绪,就算当时有点意识不清醒,但怎么会真的听不出来。更何况陆江远根本就不是酒醉后的听话,叫他上床睡觉,他反而死缠着自己不放开。
    陆江远抱住他感叹说,“总是瞒不过你。”还说都忘了,“今晚留下吧,长宁。”
    林长宁甩开他,下床整理自己的衣服,“你还想什么呢,陆江远。”
    陆江远从后面把人拥住,“我是说太晚了,在这里住一晚再走,房间我都让人整理好了。再陪我一会,待会我送你过去。章时年也来了,明天元宵节,又是周末,全家人一起吃个饭。”为了留下长宁,把家里最不喜欢的那个人都抬出来了。
    *
    陈安修打个呵欠,问旁边还在用电脑处理文件的章时年,“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安修不睡,他也不能睡,本想今天休息的,现在只能继续工作。
    “小舅都进去两个小时了。”能做的,不能做的,大概都做完了。
    “那你就赶紧睡吧。”没想到陆江远竟然能在林长宁来的第一天就把人拿下。
    陈安修伸手拨拨睡在婴儿床的冒冒,自从回来就抱着个橘子,连睡着了,也不松开,没见过橘子一样。只要是个能吃的东西,就没他不喜欢的。
    就在陈安修在睡和不睡之间犹豫不决的时候,对面的门啪嗒一声开了。
    “就是这一间,你早点睡吧。”
    陈安修耳朵贴在门上,只听到他小舅很轻地嗯了一声,声音好像也没什么异常,一如既往平平淡淡的。
    “这下可以放心睡了?”章时年合上电脑,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陈安修以蛙泳的姿势在床上扒拉两下,“他们能在一起,我当然高兴,只是来地太突然了。”心脏被小小地吓了一跳。
    *
    早上陆江远看到章时年从楼上下来,心里自然是不多么欢喜的,但有陈安修和林长宁在场,他也不能表现出来。只等他们父子到阳台上说话的时候,陆江远手里翻着报纸,头也不抬地说,“你这不请自入是不是失点礼数?”
    章时年从桌上抽了另一份报纸过来,眼睛同样落在报纸上,“我怕昨天不来,陆先生更不高兴。”
    陆江远冷哼一声,昨天还真是怕安修不管不顾冲出来,但要让他老实承章时年这份情也不太容易,“你这理由找的不错。”
    章时年重新翻过一页说,“陆先生的事情,我当然要鼎力相助。”
    林长宁听客厅里好像有声音,但是回头看陆江远和章时年各据沙发一头,“他们平常都是这样……聊天吗?”
    陈安修试图给他们的行为找个合适的解释,“恩……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比较……内敛。”
    早饭安然无事,不过饭后陆江远接了个电话,回来对陈安修说,“你大伯他们说想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轻易得手是长宁的性格吗?
    刚刚攒了一点点存稿,又这个时间了。晚安
    有句话也挺好的,相儒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嘛,哦哦哦哦哦
    第154章
    陆江远出去接电话那会,一家人正在逗冒冒,原因就是他昨天从李家抱来个的那个橘子,一直不放下,还谁都不给,林长宁和章时年都上阵了,一点用没有,陈安修自认脸比较大,“看我的。”他觉得自己亲自上阵,一定马到成功,“冒冒乖,把手里的橘子给爸爸看看,爸爸就看一眼,然后就还给你。”
    谁知道冒冒照样不买账,章时年的怀里翻个身,两只小爪子抓着紧紧地抱在胸前。生怕别人抢去一样。
    陈安修气结,在众人打趣的目光下格外下不来台,他提高声音威胁道,“章冒冒。”
    冒冒扭头看他一眼,嘴里呀呀两声,抱着橘子的手没松开,可能知道这么多人在场,他爸爸不能拿他怎么着,他有恃无恐地往章时年的怀里又钻了钻,只露出屁股给他爸爸看。
    林长宁抱着吨吨在一旁摆明看热闹,章时年眼中的笑意从刚才就没消减过。看这父子俩的架势,将来有的他们闹。
    陈安修眼看空手套白狼,这小东西是不准备上钩了,他去厨房抱个大橙子过来,拍拍冒冒的屁股说,“冒冒,你看我这个多大,咱们换换吧?”
    冒冒一看他爸爸手里这个,高兴坏了,原本圆溜溜的大眼睛笑地跟月牙儿一样,左边的那只小爪子晃来晃去的,陈安修把橙子塞到他的怀里,可等他去拿冒冒的橘子时,冒冒不干了,全部都搂着不松手。
    其他人见此都笑到不行,只有陈安修气得戳他手背上四个整齐的小肉窝窝,“胖冒冒,你都这么胖了,竟然还想吃独食,你到底什么时候学的这坏习惯?”
    章时年笑着拉住这个濒临崩溃的爸爸,“好了,你说这么多,他哪里能听得懂,以后慢慢教。”
    “他哪里听不懂,我看他摆明是睁着眼睛淘气。”
    这时吨吨从林长宁怀里跳下来,对着冒冒伸出手说,“冒冒,把橘子给我一个。”
    陈安修还在旁边说,“吨吨,你别想了,冒冒小气鬼,哪里肯舍得分给别人。”
    谁知道人家冒冒一听哥哥的声音,马上笑眯眯地把小身板翻过来,两个他抱不稳,个头较大的橙子骨碌碌滚到地上,冒冒的眼睛着急地跟着转来转去,“啊啊……”直到吨吨把橙子捡起来,他才放心,这还不算,还兴奋地抱着手里的那个橘子拍拍。
    “这个也要给我吗?”吨吨问。
    冒冒一看哥哥来接,马上就痛快撒手了,还对着哥哥吧嗒吧嗒嘴。
    陈安修气地差点没厥过去,“章冒冒,你好样的,你以后别指望和我一起睡觉,别指望我抱你,你爱找谁找谁去。”
    陆江远过来的时候,吨吨正在说,“在施爷爷家,冒冒舔过一小口,他大概记住这个东西是能吃的。”
    陈安修看他进门时神色不太一样,就问他,“陆叔,怎么了?”
    陆江远看看林长宁,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选在这个时机让壮壮去陆家见大哥他们,他和长宁的关系刚出现一点转机,可这件事迟早是要面对的,有长宁在也好,就此说开,所以他还是把那句话说出来了,“你大伯他们想见你一面。”
    陆江远说完这话,林长宁的面色微微一凛,但他什么都没说,接过吨吨的橙子帮他切开。
    “我大伯?”尽管明白陆江远说的是谁,但陈安修的脑海里还是第一时间浮现出陈建明那张脸,他自小到大就那么一个大伯,两家关系算不上多密切,但也不算差,起码在他当兵之前,每次过年,大伯总会或多或少给个红包。至于陆家的,他实在没什么概念。
    “你想见他们吗?”陆江远征询他的意见,“如果你没做好心理准备,我也可以帮你推掉。”
    陈安修也去看林长宁,其实看在陆叔的面子上,他去陆家一趟也无所谓,他也不怕那家人吃了他,但他还是想看看小舅的意见。
    林长宁切的橙子,一片一片的,大小薄厚很均匀,直到切完一整个,他抽了两张纸巾擦擦手上沾到的汁水,对陈安修说,“你自己决定就好。”
    陈安修心想,这是同意他去,还是不同意他去?
    就在陈安修猜测他真正心意的时候,林长宁平平静静地又加了一句,“如果你要去的话,到时候我陪你一起。”他倒是要看看陆家还想做什么。
    林长宁的这番表态让陆江远很意外,他以为长宁这辈子都不会踏进陆家的大门,陈安修则还好,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事情。
    “那这样,陆叔,你让他们选个时间吧,他们忙,我的时间好安排。”忙完这些,他也该回绿岛了,见一次也没什么。
    “好,这事我来安排。”
    章时年自始至终没表示过什么意见,只在陈安修坐到他身边时,轻声说了一句,“那天我陪你过去。”
    陈安修推开一心想往他怀里爬的冒冒,“又不是龙潭虎穴,你们干嘛都这么谨慎?”
    章时年笑笑没说话,虽然确实算不上龙潭虎穴,但却有一帮虎视眈眈的亲戚。
    周姐远远地坐在窗台那里静静地打毛线,在她手中,一只松绿色的婴儿小毛线鞋已经初见雏形,对于客厅里的热闹,她并不关注。她弄不清这些人的关系,也不想弄清楚。
    中午的元宵是自己家做的,馅料是周姐提前准备好的,有花生和黑芝麻的,还有一个是山楂馅儿的,大家在客厅在摆了张桌子,会不会的,每个人都动手滚了两个,一家人的气氛和乐融融的,看起来完全没受到刚才那个电话的影响。
    吃饭的时候,陈安修对冒冒余怒未消,怎么都不肯抱着他吃饭,冒冒在章时年的怀里吃一口就看他爸爸一眼,再吃一口,再看一眼,那个可怜劲儿就别说了,最后连林长宁都看下去了,笑道,“壮壮,你赶紧抱抱他,他不累,我看着都替他累了。”
    陈安修在全家人谴责的目光下,很“勉为其难”地把人接过来,冒冒一回到爸爸怀里就活泛起来了,抓着他爸爸的手,嘴里还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陈安修捏他的脸,“这么胖,连声爸爸都不会叫。”其实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林长宁看看这一桌人,有儿子,有孙子,有儿子的伴侣,还有……陆江远,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团圆场面,这样的时光真希望长点更长点。
    不过吃完午饭后,他就真的该走了,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虽然不需要他具体操作,但他作为领队人之一,一到北京就消失不见也不行。
    陈安修本来说是想送林长宁的,但看到陆江远已经拿车钥匙了,他想想现在那两人的亲密关系,很识相地没开口。
    路上陆江远问林长宁,“需要我把当年的一些事情告诉壮壮吗?”
    林长宁嘴角的笑意有些冷淡,“告诉他什么?告诉他我怀着他的时候,被你们陆家囚禁,被他所谓的爷爷找人打吗?”
    “当年的事情说到底,是我的错。”是他自信过头,以为能瞒过家里人,能保护好长宁。
    “也是我鬼迷心窍。”当年竟然能那么坚持,现在想想那个林长宁,连他自己都觉得很陌生,到底哪里来的信心,两人可以在一起,他靠向椅背。
    外面的建筑在车窗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倏地靠近,又倏地远去,两人一路话不多,直到转过弯来,看到酒店标志的时候,林长宁说,“都过去了,不用和壮壮说了,我也不想让他心里有那么多怨恨。”
    “长宁,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知道长宁被抓到家里过,而且还挨了打,但具体发生过什么事,他至今不清楚,父亲到死不肯说,两个哥哥所知又有限。
    到了目的地,林长宁开门下车,“都说过去了,你还问这些干嘛,没事你先回去吧,我进去了。”
    陆江远回去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不在了,又是冷冷清清的,相较而言,之前的热闹就像做梦一样,他想起安修和他说过,今天是元宵节,出来这么久,今天要回去看看季家二老,应该是已经走了。
    “先生……”周姐端着一杯茶过来,放在陆江远面前。
    “周姐,你坐,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周姐也就是周素秋答应一声,解下围裙放在一边。
    “周姐,你还记得当年亲手交给我的那个玉观音坠子吗?”
    周素秋点头,“记得。”她就在交出玉观音坠子后不久,被陆家解聘的。
    “那之前那里关着的人,你真的一次都没见过吗?”
    周素秋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交握,“先生,之前确实是我隐瞒了。”她抬头看陆江远一眼,又低头说,“我见过那人,就是刚走的那位林先生。”那时候周家不止她一个保姆,还有一个资历比她年长的,陆家人很多,她主要是做些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杂活,“人是陆主任亲自带回来的,我当时在房间里擦地板,从窗子那里看到的。那个林先生是被两个人押着过来的。手是被绑住的,嘴也是被堵住的。没多停留就被关到那个废弃的地下储藏室里了。”
    那个废弃的储藏室就在以前他们家的后面,因为离着房子有点远,放置东西不方便,陆江远记得是从很多年前就不用了,只零零碎碎地扔些不用的东西进去。
    “我记得是从二月份到四月初,关了有一个多月。”她偶尔被家里的另一个保姆指使着去给那里的人送饭。门口有人守着,她没进去过,只在外面看过几眼,那人一直穿着他那件灰旧的棉袄,人挺瘦的,大多时间就在角落里安静坐着,也不说话,也不吵闹,储藏室里只有一个西向的小窗子,每次一开门,里面透出来的空气都是yīn凉yīn凉的。
    “他的胃口很好,每次送过去的饭都吃干净了。”陆家不缺这点粮食,每次送去的饭分量都很足,可无论送进去多少,那人都能吃干净了。她有次听守门的小刘担心地说:你说里面那人是不是快死了,每次吃那么多,不一会就吐干净了,下次还吃那么多,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多少人里就拔这么一个,不好好在学校里上学,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死犟着不肯低头。这人真倔。
    二月到四月,他不止一次回家过,但是他不知道长宁就关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他当时以为长宁在绿岛的家里还没回来,他后来想去看长宁的,但是被家里人发现了,他怕长宁受为难,所以极力撇清两人关系,为了迷惑家里,他甚至还去见了方楠一次,方楠是家里看好的媳妇人选。
    周素秋其实知道的并不多,毕竟她只是个保姆,陆家的很多事情不可能让她知晓,但光是这些边边角角,也能让陆江远猜到林长宁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二楼的楼梯口有响动,陆江远心道不好,一转头正对上陈安修清清冷冷的目光,“安修。”他没见过这个孩子这样冷淡的表情,就算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孩子对人有疏离,但不是这样冷淡。
    “抱歉,陆叔,我不是故意偷听的。章时年带着吨吨和冒冒先回去了,我本来想留下来和你打个招呼再走的。”他听到陆叔回来,就想下楼,正好听到周姐说到他小舅,他就在楼梯这里站了一会,然后就听到了这些事情。原来他小舅曾经被陆家那样对待过,怪不得妈妈说,小舅当年跑回家的时候,身上还有伤。
    “安修……”
    “对不起,陆叔,见面的事情现在能不能取消?”想想小舅当年的处境,他不知道该怎么坦然去面对那些陆家的人,尽管他明白,那个所谓的爷爷已经故去,现在这些人不一定参与其中。
    “好,这件事交给我。”
    “那我先走了,陆叔,别送了。”他快走到门口了,想想又对陆江远说,“我没有怨你的意思。”既然小舅都选择原谅,并重新在一起了。
    *
    转过天来就是林长宁和路老约定见面的日子,林长宁带着陈安修一起去的,路老和他的小女儿路英苗同住,她本身也是这所大学中文系的教授,路上林长宁和陈安修大体介绍了一下那家的情况。
    开门的就是这位路英苗,大概有四十多岁的样子,留着齐耳短发,身材微胖,“林师兄来了,快请进,这位是林师兄的儿子吗?都这么大了。
    林长宁难得没否认,“安修,叫路姨。”
    “路姨,您好。”
    “快进来,快进来,老爷子从早上起床就念叨你们了,这会正在书房专等着你们呢,你们先进去,我去给你们端茶水。”
    陈安修和林长宁一起进去的,路老正在窗台那里给一盆朱顶红浇水,花已经开了,在满屋子的书籍中,这些红色的花,格外显眼,此外还有些别的绿色小植株,长势也不错,看得出被人照顾的很好。
    “老师。”林长宁喊的第一声,路老没听到,林长宁凑近了,又喊一声,他才转身,“长宁啊,你来了。”
    老爷子八十多了,头发大半都花白了,但精神矍铄,身上有种老学者特有的温文气度,“后面这个年轻人是谁?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老师,是当年那个孩子,是我儿子,叫安修。今天特地带给您看看,他没事,我找到他了。”
    “你去,去桌上给我把眼镜拿过来。”他对陈安修招招手,“来,来,安修到我跟前,让我看看。”
    安修被这老爷子激动的态度弄的一头雾水,他又不是什么珍稀品种,见他一面,至于这么激动吗?虽说如此,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过来了,这可是小舅的老师,他可不敢不尊重。
    路老戴上他的老花镜,拉着陈安修看了又看,“真像,真像,真像你爸爸年轻的时候。”又问了好些诸如在哪里上的学,在哪里工作之类的,当他听说陈安修只上到高中就没继续的时候,又鼓励他说,“年纪这么小,别光顾着工作,有时间多学习一下,多学点东西不吃亏,有机会的话,再来大学里深造一下。你两个爸爸可都是顶聪明的,你一定不会差。”
    对于老爷子这莫名的信心,陈安修只能笑着答应着,路英苗进来送完茶点就出去了,留给他们一个单独说话的空间。路老和林长宁说着话题就转到工作上了。从林长宁现在的所从事的研究,到国际生物学方面的最前沿一些信息,技术和最新的一些研究成果。路老年纪大了,学问可没落后,每每说到关键处,师生两个还要争论几句,又是翻书,又是上网查看资料的,陈安修见此,忍不住心想,这两人见面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不过这种相处方式还真是挺让人羡慕的,他们都是做学问的人,这是他们的追求。
    但他的追求是什么?回去开个农家乐,然后和章时年一道和两个孩子养大吗?这两年接触的人多了,见识多了,感觉没法再像以前一样,能赚钱养家糊口就好,他也应该多想想以后的打算了。
    “……这些年你发表的那些论文我都看过了,很有见地……在美国还有研究室,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这么放弃不觉得可惜吗?”陈安修出神一会,再回来的时候,话题就有点跟不上了。
    林长宁低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路老叹口气说,“你自己想清楚就好,不要一味感情用事。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也不好过,要是没陆江远那小子,哪里会有这么些事?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天天气好,陪我到校园里走走,上次一别,你又好几年没回来了吧?”
    路老身板还算硬朗,自己拄着拐杖溜溜达达就出去了,谁都不用扶,有认识的教职工和学生都过来和他打招呼,林长宁跟在后面,和陈安修讲当年上学的事情,“以前天不亮,那里就有很多读书的……”虽然三十年过去了,但有些风景还在的。
    陈安修高二那年和林梅子蒋轩他们来过一次,毕竟这个大学,中国大多数孩子从小到大都被家长在耳边念叨过几次,上学的时候来北京肯定要跑来看看的,“当时来了我们一行七八个人吧,当时走的时候都对着门口的校牌信誓旦旦地挥了挥拳头,最后只有一个考进来了,不过其他人成绩也不错。”
    “有没有想过重新上学?”林长宁问他。
    “章时年也问过这个问题,他一直觉得是他的原因,我才没上成大学。不过现在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也是凑巧了,陆江远今天也过来参加一个奖学金的活动,在一众领导的陪同下,衣着考究,步态沉稳,在这些同龄人中,他真的算是看起来年轻的,本身容貌也足够出色,很容易就能让人注意到,陈安修喊声陆叔,等人走近了,才看清楚这人眼底还带着些疲倦,感觉昨天没睡好一样。
    陆江远对陈安修和林长宁点点头,走到路老面前,恭敬地喊声,“老师。”
    “你也过来了。”同样是自己的学生,路老对林长宁很热情,对陆江远可没那么好的态度了。
    “是啊,好久没过来看您了。”
    “不用,不用,你工作忙,你去忙吧,不用陪我这老头子浪费时间。”
    陈安修暗笑,到底是学者都这么直性子,还是人老了都像小孩子,这路老不想多搭理陆叔的态度表现这么明显,这陆叔上学时也不知道犯了多大的错,这么招老师不喜欢。
    陆江远让其他人先走,主动搀住路老说,“老师,您别取笑我了,我陪您走走。”
    路老拿拐杖敲他腿两下,他没躲,路老也没再推开他。
    顾忌老人的身体,他们也没走多远,找块太阳好的地方就停下了,陈安修主动担起去附近买饮品的任务,给老人喝的东西不好随便,他就只给要了杯热水,走近了,听到路老在说话,“……如今长宁也回来了,我也不怕和你说开,我这些年不愿见你,不为别的,就是不喜欢你们陆家以权压人,好大的威风……”看到陈安修过来,他就没再继续。
    在这里待了大半天,午饭后路老固定时间要休息,林长宁便带着陈安修告辞了,约定有时间就过来看他老人家。
    从路家出来,陈安修问林长宁,“爸爸,路老是不是知道我是你生的?”
    “是啊,师母以前是在另一个学校的医学院工作的。”他从陆家出来,虽然隐隐有了预感,但终究不敢确信,又不敢去医院检查,走投无路之下,就找了一向对他关照的老师,“不过老师当时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建议我先找地方躲躲,我就跑回家了。”
    经过这么多事,陈安修真的感觉到,小舅那个时候真是比他难多了,他当年有吨吨的时候,虽然被妈妈打了一顿,但家里人也没为难过他,爸妈还替他养大了吨吨,不用经历父子不能相认之苦。
    元宵节过去之后,这个年也就过地差不多了。季家二老稀罕孙子,但也顾念陈家那边还有爷爷奶奶,留着过了二十,就催他们走了。来的时候车上满满的,走的时候车上也满满的。
    章时年听陈安修哼了一路不知所谓的歌,终于在拐上市区主干道时,忍不住问他,“你到底在唱什么?”
    “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陈安修摇下一点车窗,从建筑物的空隙中,可以看到不远处泛着波光的大海,今天阳光很好,连海风都只是温温凉凉的。
    “我怎么听你的调子都没变过?”
    陈安修揪揪冒冒的耳朵说,“因为我只会这一句。”
    冒冒睡得正好,被他半途揪醒了也没哭,陈安修拍拍靠在他边上睡着的吨吨,又举着冒冒往外看,“到家了,到家了。”
    第155章
    在老一辈人的心里,只要没过去正月,这个年就不算完,所以陈爸爸陈妈妈对他们这个时候回来也没什么意见。
    “妈,我这一去快两个月,你是不是想我想到不行了?”到了家门口,陈安修打开后备箱,一边往外搬东西,一边笑嘻嘻地和往他妈妈身边凑。
    陈妈妈的心思都放在孙子身上,摸摸吨吨,亲亲冒冒,没空搭理他,“你回来不回来都不要紧,吨吨和冒冒回来就行。”
    “妈,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陈安修苦着脸说。
    陈妈妈抱着冒冒瞪他一眼,“多大个人了,还和孩子吃醋,这还在街上呢,也不怕让人听见笑话,快把东西搬进去。”她早就看到了,比走的时候还胖点,脸面上也好看,早先是担心他去北京受委屈,现在人都平平安安回来了,她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还要像小孩子一样,抱过来看看吗?这么大个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爱耍宝。不过这孩子真是没和他们生分,这是最让他们欣慰的。
    陈天雨来回搬了两趟了,发现车里还有不少东西,忍不住和陈安修嘀咕,“哥,你是把季家搬空了回来的吗?这一盒一盒又一箱的,都是些什么啊?”有的外包装能看出来,但很多就看不出来了,不过包装倒是都挺精致的。他拿起个红色礼品盒摇了摇。
    “望望,说什么呢,让你搬点东西还能累着你不成?”陈妈妈已经一脚跨进门了,听到他这话,回头说他一句。
    陈天雨背着陈妈妈对陈安修撇撇嘴,回头喊道,“知道了,妈,你快进去吧,别冻着冒冒。”别看他在外面混的还成,但在这个家里,他感觉自己是最没地位的了,爸妈就不用说了,说什么都得听着,哥哥不敢惹,妹妹惹不得,新来的那个章时年更不用提了,他就是想惹,也得看看人家的分量。看人家这待遇,刚下车,什么都不让沾手,硬是让爸爸直接拉屋里喝茶去了。
    等其他人一走,他马上和陈安修抱怨,“咱妈真是越来越啰嗦了,现在把你解决了,没人在上面给我顶着,除了过年那几天忙的时候,她就没停下唠叨,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还准备在外面混多久,还托七大姑八大姨的给我介绍对象,让我去相亲。什么样的找不到,我还用得着相亲?”
    陈安修煞有其事地盯着他看好一会,点点头说,“恩,还是别去了,说不定真把人家姑娘吓跑了。”
    陈天雨搬着东西撞他一下,“哥,你成心找事是不?”
    陈安修笑着躲开,把剩下的东西划拉划拉都拿出来,还有点拿不了的,又塞到陈天雨怀里,“相亲的事情不着急,我帮你和妈说说,可过完这年,你也二十六了,虽然也不是很大,但身边有合适的话,也该留意点了,别和以前那样,三天两头就分手,我都怀疑你有没有交往超过三个月的。人都是相处时间长了才有感情的。”
    “女人就那么回事,今天唧唧歪歪非要和你在一起,转过头又莫名其妙要分手,理由都没有,都不知道她们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光想想找个女人绑在一起过一辈子,头都大了。像现在多好,看对眼了就在一起,不耐烦了就分,谁都没负担。”
    “望望,你是不是最近受什么刺激了?”望望之前是和他说过有独身的想法,但不会在家里光明正大谈论这个,因为被爸妈听到,非敲他不可,而且这言论也有点偏激,不像是望望说的话,倒像是在强调什么。
    陈天雨惊讶于大哥的敏锐,眼神闪了一下说,“我能受什么刺激,可能最近太忙了,心里有点躁,温凯他爸爸从去年就催他回家里的包装厂帮忙,我快递公司那边有点忙不过来。”
    “忙不过来就再招个人,温凯不是有个姐姐在帮忙吗?我上次去包装厂看样品的时候,还见过他姐姐姐夫。”他淘宝店里的包装盒都是温家那边包装厂里订的。
    “就是这样才麻烦,温凯说他姐夫好像对包装厂有点想法,这样的话,他要走,我也不好拦他,毕竟这个包装厂,他爸爸说好是留给他的,他姐姐结婚的时候陪嫁了一个家具厂,不过前几年不景气关了。”
    “温凯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先自己顶着,如果需要钱的话,我这里有。”他知道望望和温凯开这个快递公司,一开始的钱很多都是温凯那边出的。如果现在温凯要退出的话,钱什么的肯定要清算出来的。
    “这倒不用,我这两年也赚了点,温凯暂时也不急着用钱,你小饭馆那边盖房子和装修也是大头。”他可没想着哥哥和章时年在一起,就成为提款机了。
    两人把带回来的东西简单整理一下,吃的东西放到冰箱里,其他的等陈妈妈来收拾。
    班头从外面跑进来,凑到陈安修脚边,亲热地蹭他,陈安修蹲下|身伸手挠挠它的下巴,班头舒服地趴在地上眯着眼,时间过得真快,他捡到班头那会,正是他和章时年最不愉快的时候,算算到现在都快两年了,班头也长成一只大狗了,没事就出去晃悠,只有吃饭和晚上才肯乖乖跑回来,家里有简单地给它盖了个狗窝,但它比较喜欢到马棚里和花生糖搭伙,忘了说,花生糖就是章时年买给吨吨的那匹小马,陈安修苦思良久,想不起合适的名字,有次在吃花生糖的时候福至心灵,觉得小马的毛色和自制花生糖颜色差不多,于是花生糖的名字无可辩驳地直接给无法开口抗议的小马扣上了。
    为此吨吨偷偷鄙视他爸爸很久。不过他也同时庆幸他爸爸没随便塞个馒头花卷之类的名字给他。
    陈安修很快地洗了个澡,擦着头发出来,看到班头翻着肚皮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太阳,他拉个蒲团在房门口坐下,初春的阳光暖意中带着一丝温两凉,照在人身上很舒服,枝头上残留一冬的两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他身边,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听爸妈他们在屋里说话,这一刻忽然觉得心很安静,身上也是近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
    饭后陈妈妈把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归类了一下,自家留的,要送人的,都一包包的装好。陈安修一吃完饭先去三叔家看他奶奶,她年纪大了,有些事似乎也不想多管了,对于陈安修和章时年在一起的事情,她从来没说过什么,就像不知道一样。陈安修有时候会想,说不定她真的不知道,毕竟她对自己的事情确实不太上心。
    “去北京过年了?”
    “是啊,奶奶,今天刚回来。”陈安修看桌上摆着蜜桔就给她剥了两个。
    老太太接过来,拿了一瓣放到嘴里,她老了,牙口不是很好,水果里就爱吃个橘子香蕉之类的,“怎么去了这么久,去年也没在家过年。连着两年没在家了。”
    说实话陈安修有点惊讶她会问这个,“以前一直没去过,这是第一次去,那边也有长辈,就多留了些日子。”
    “那个人对你和孩子都好?”
    陈安修此时的心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了,“都挺好的。”他怕自己说的太简略了,又多说了一些,“他很疼吨吨和冒冒,对我也很好。”
    “这比什么都好。”
    陈安修在屋里陪着她聊了大半个小时,临走的时候,老太太从床垫子下面拿了几个红包出来,“这是留给你们的。”
    直到回到家里,陈安修才打开,红包一共有四个,每个里面有一张大粉红。
    陈妈妈知道这件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说了一句,“收着吧。”
    陈爸爸倒是很高兴,一个劲儿说,“你这一家四口收红包,也算是咱家独一份了。”绿岛这里的习俗是只要没结婚,多大都有红包拿,只要结了婚,就只有往外拿红包的份了。陈安修这样,在很多长辈眼里还算是没结婚的,因为没摆过酒席。
    陈家这边人多,林家那边人也不少,陈安修回来的前几天基本就是在走亲戚,姥姥姥爷那边,章时年跟着一起去的,其他家里都是陈天雨和陈安修去的,毕竟陈安修和章时年这段关系,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他们也不想挑战别人的神经。
    回来不久,章时年恢复上班,吨吨恢复上学,陈安修走完亲戚,和一些朋友打过招呼,年后冷清一段的小饭馆又要开始准备营业了,就这样忙着忙着不知不觉正月就过去了,这个年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安修,一盘鱼香肉丝,两碗米饭。”
    “好的,刘叔,你先坐坐,很快就好,要多放点辣椒是吧?”这会正是中午最忙的时候,张言有事还没上山,刘波一个人在厨房忙不过来,陈安修二话没说,系上围裙就进去了。
    江三爷爷在门口挑黄豆,看到这里,点点头,安修没娇气,还和原来一样,这两年周围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就怕哪天安修看不上这里了。
    豆子挑了大半盆了。
    有人从门口经过就问,“三爷爷,这是在准备二月二炒的豆子?要炒甜的还是咸的?”
    陈安修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笑着代为回答说,“甜的咸的都有,还有豆其子,到时候你们都来吃啊。”
    “行啊,到时候你可别藏起来啊。”
    “保准让你吃到肚子涨到走不动。”陈安修手脚利索地把人外带的菜打包好,把人送走后,他伸个懒腰。
    又是新的一年,希望有个新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贴图成功,先表扬一下我自己。
    这个图上次更文就想放的,不过当时晋江太抽,今天贴出来,谢谢双眼皮姑娘的图,好可爱,冒冒还有两个小辫子,吨吨是小帅哥o(*≧▽≦)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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