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再嚷,那高梁奶和瞌细奶便笑得喘不过气来。 这回,眼泪横流得不仅是高粱奶一个人,又填了一个瞌细奶。
瞌细奶跟着高梁奶笑着笑着,咳嗽一声,她的肚子里也管不住那进出的事了。
她跟着高梁奶快快地跑进了那茅厕。
然而,汽车带着呜呜拉拉的声音远去了,小头的声音却还断不了,兀自站在哪儿又跳又说,高兴得了不得。
“开车的,黑黑鸦鸦,开车重的,黑黑鸦鸦!”
他这么说着,叫着,大街上还是寂寂的没有一个人影儿,小头叫够了嚷够了终于闹腾着没有了精神,只好百无聊赖地返回大槐树下,慢慢在旁边的石桌上坐了。
他才坐下,那个江惠如就出来了,刚才,她好象听到他说顺口溜骂人,又看他无所事事的样子,就好奇地问他:“小头,你是不是又编着顺口溜骂人了?”
小头看着她,哼了一声,说:“我编顺口溜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管我么?那我不告诉你!”
“哟嘿,不高兴了?发脾气了?”她看着他悻悻的样子说。
“真没意思。”小头说。
江惠如看他好象有心思的样子,就又问他:“有不高兴的事儿了?”
小头不吭声儿,后来又说:“那个高梁奶,我也没骂她,我只是在她家院子门口,就那么随随便便说了几句顺口溜,她就拿那竹棍子跑出来,要打我。”
江惠如想想说:“高梁奶啊,一定是嫌你在她家门口那样大声嚷嚷着不好。”
“为什么呢?”小头抬起头问她。
江惠如拍拍他的头,说:“你问我,让我问谁去啊?”
小头大人似的叹口气,说:“可能我惹高梁奶烦了,她要那样撵我。”
江惠如看着小头的滑稽样笑了,说:“那你就不要去哪儿玩了吧?省得高梁奶再撵你。”
小头看看江惠如,却是一脸的倔强,他说:“她撵我,我还不让她满意,我非得给她编个顺口溜不可!”
“小头,你一个小孩子家,不可。”她劝他。他却别转头不理她。
他不吭声了,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手里的竹棍,自个儿玩着,玩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神情似乎又渐渐变得与昔日一样了。
不一会儿,他又活泼起来,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如意,他又玩起那骑马的游戏,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了。
那高梁奶从厕所里出来又气又好笑,站在西院门口说:“今天倒霉,又该换裤子了——这个该死的小头!”
说着,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儿慢慢踱回屋去换裤子去了。
高梁奶和瞌细奶换好裤子,边洗那尿裤子边在院子里拉呱。
高梁奶问:“瞌细啊,我记着你可没有毛病,你这管不住那事儿的病,是啥时有的?”
瞌细奶知道高梁奶没什么心肝,老忘事,就说:“你怎么忘了?我平时是没事,但不要憋得太久,还不要咳嗽和笑。”
高梁奶说:“我就不行。有点就憋不住,一笑就那样,一咳嗽也那样,上了火也是那样。”
两个嘀嘀咕咕说着,一会儿就把刚才尿湿的裤子又晾在院子里的绳子上。
老梁奶洗涮完毕搓搓手,把墙壁上的一串红辣椒拿下来,递给瞌细奶,说:“瞌细,给你!做饭有个调口味的。”
瞌细奶推辞说:“我不要,我吃了那辣椒上火。”
“你看你,你不吃,那二爷也不吃?那子玉小夫妻两个也不吃?”
瞌细奶说:“说得也是。”于是慢慢接了那高梁奶手中的一串红辣椒。
两人正说话磨蹭的当儿,那小头却象幽灵似的不知不觉又杀回来了。他诡谲地站在门口,对院子里的两位老奶说:“奶啊,我新编了一个顺口溜,你们听不听?”
高梁奶说:“不听。你走吧!”
瞌细奶说:“你这个小头,我们才安心了一会儿,你就又来了。”
小头说:“我一会儿就走,但我不明白,奶为什么要这样撵我呢!我没有骂人,也没有把大人编在顺口溜里。那天,子冬伯伯还教育我。”
高梁奶一听,松了口气。似乎以前的一脸警惕都被小头几句话就这么刮跑了。
警惕一放松,那瞌细奶就容易搭话,她甚至问小头说:“小头啊,你这样说顺口溜,你大人管不管?”
小头说:“在家里,没有人管我,我爸说,让我自由发展。”
瞌细奶噢了一声,说:“怪不得是这样呢!不要长成歪瓜咧枣吧??”
小头不服气地说:“你们才是歪瓜咧枣呢!我爸说,他们那一代受惯了打骂和约束,变得都没本事了,所以啊,就不大管我们了。”
高梁奶说:“他们省心了,倒是把大家招惹得不安了,整天在街上瞎说起哄。”
“可不!编着顺口溜说人,怎么越大越难管呢。”
两人说着小头,小头一脸暖昧地凑过来,讨好地说:“奶,不是那样吧!我编的顺口溜其实怪好的,你不听我的顺口溜了?”
高梁奶说:“我不听,你就不要说了吧!我们怕你呢!”
小头嘻嘻地笑了,调皮地说:“不听也不行,我已编好了,要不,白编了。”
高梁奶似乎预料到什么,说:“你这个***的,去去去,我们不听,你就走吧!别老赖在我们这儿,招人烦。”
小头说:“等我念完这首顺口溜,我就走,奶啊,这首顺口溜可是送给你的。”
说着,他吭吭两声,溜到一边,也不管高梁奶和瞌细奶的表情如何,慢悠悠地念着说:
高梁奶,笨笨笨,
每天早上鬼抽筋,
除了洗涮不会做甚,
还好看那驴配马,
裤子尿得**。
那小头边说边退,等高梁奶感觉不对味儿要拿起那竹竿要修理他时,那小头却已经乖俐地退到门边,说第二次了:
高梁奶,笨笨笨,
每天早上鬼抽筋,
除了洗涮不会做甚,
还好看那驴配马,
裤子尿得**。
高梁奶听了又恼又羞又怒,站起身来就拿竹棍,哭丧着脸着骂:“你这不是人的小头,专门和我对着干!我今天非揍你不可!”
她拿了那竹竿便追了小头出来,扭着小脚骂:“这个***的小王八,不赶你走,就不知马王爷长着几只眼!”
瞌细奶和高梁奶一个院子里呆了一辈子,妯娌一辈子,虽说没什么意见,但脾性多多少少总有点异同,所以,瞌细奶听了小头这翻话,笑逐颜开,一副笑的样子看着高梁奶出戏,还不时掩着嘴嘻笑几声。
高梁奶可没注意到这些,她生着气,没命地奔出来,那裤子又从屁股后面湿了下去。
那瞌细奶却在她身后直叫唤:“他大妈,他大妈,你的那裤子!你的那裤子……”
高梁奶又抖着肩膀笑得浑身乱颤着,气都喘不上来。
而这时的小头,却机伶伶地逃脱开去,一溜烟又跑了。
他气喘着跑到石桌前停下来。
江惠如问他:“小头,你又淘气了?”
小头说:“高梁奶要骂我撵我么!?她整日骂我,所以,我就给她也编了一个顺口溜,看她以后再骂!”
两个正这么说着,那高梁奶却从西院里走出来。
小头一看高梁奶,心虚的很,撒腿就跑。
那高梁奶气恨恨又追出来,气恨恨地说:“你这个龟孙子,我告你奶奶去,告你爷爷去,你给我编那顺口溜,让他们打烂你的屁股。”
原来,小头编那顺口溜,把高梁奶也惹急了。免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一个大活人。
江惠如看那小头撞了祸,就对高梁奶说:“奶啊,别生气,他一个小孩子……”
高梁奶吵架似的大声嚷:“不行!非得让那好叫驴好好修理他。”她停下来,那小头却一溜烟跑回他家去了。
高梁奶说:“这个***的小头,今日又惹我烦。”说着又笑得不可自抑,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吓唬吓唬他,要不,没完没了。”她说完又笑。
江惠如看到她湿湿的裤子,就说:“奶啊,你的裤子湿了。”
高梁奶说:“可不,我今天已换了四次裤子了!”
说完,她哭笑不得拄了那竹竿,慢慢往西院走。
高梁奶拄着竹棍往西院走,西苫奶恰好出来。
“石头家的,又怎么了?”看着她气哼哼着,脸上还有那恼意,西苫奶忍不住问。
一般吧,在南街,西苫奶和高梁奶的关系要比一般人的好,有什么私心里的话都免不了咬着耳朵要唠叨。
高梁奶急着回去换裤子,扭过身来一看是西苫奶,就说:“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老毛病的事儿么?这个蔚大通的孙子,那天非得让人修理一翻。”说完就不理西苫奶了,也没有多余的话,急急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