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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琊 王 3
    想着你的眉、你的眼
    渴望听到你的声音
    是我放弃你的一切
    活该思思念念……
    自从那一夜起,婉儿就病倒了,张贵人被打入冷宫,水月在后宫的地位高涨,再也没有人敢得罪她或对她出言不逊。
    今天是王室每个月定期举办家宴的日子,除了到西华山养病的太后,所有的王室成员都到齐,朝臣也只请有姻亲关系的大臣。
    王后因病无法出席,水月的出现倒是引起轩然大波,毕竟她不是王后,这个家宴一向只有正室才能参加,这是几百年来的惯例,王上的破例让众人议论纷纷。
    「王后娘娘,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唯一的掌上明珠一入宫就遭到冷落,上官谨无心参加筵席,来到上林殿探望女儿,见到原来如花似玉、性子活泼开朗的女儿憔悴成这副德行,他心中实在无比心疼。
    婉儿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人家说女为悦己者容,没有人会在乎我,我又何必在乎自己的身体呢?」
    「婉儿!为父的在乎妳啊!虽说妳贵为王后,但还是我的女儿……」
    婉儿听了这句话,强忍多时的悲伤再也忍不住,「爹──」
    她扑进了上官谨的怀里,他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婉儿,我不该让妳入宫的……都怪爹……」
    「爹,告诉婉儿,到底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得到王上的宠爱?」婉儿忍不住哭泣。
    婉儿是上官谨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不曾吃过苦,是捧在手掌心里疼的孩子,谁知道进宫反而令她如此痛苦,上官谨更是不忍。
    「爹,为什么……为什么王上……王上就是不爱我?女儿进宫都一个月了,王上从没到上林殿过夜?为什么……我哪里不好?」至今她还个处子……这教人情何以堪?
    「婉儿,身为王后,妳不能说这些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
    「我好嫉妒……好嫉妒淑妃……她只是一个平民女子,为什么可以得到王上的疼爱……而女儿……女儿就算病了……王上也只来探望女儿一次就匆匆离去……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她生得这么惹人厌?王上连多瞧她一眼都不愿意……
    「婉儿,会的!王上只是被女色一时迷惑,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发现妳的好……快别哭了!太医说妳不能再伤神……」
    「总有一天是哪一天?」她等得到那一天吗?
    上官谨不停安慰她,「相信爹,王上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是吗?」王上会吗?
    「妳一定要耐心等候,更要做好王后的本分,日子久了,王上一定会发现妳是个秀外慧中、无比贤德的女子。」
    婉儿含泪点点头,「嗯……」
    上官谨扶她躺下,「好!快别说这么多了,躺着休息吧!」
    上官谨由上林殿脚步沉重地走出,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他该如何帮女儿才好?那个淑妃到底是什么来历?凭什么能迷住王上,他定要查个清楚!
    他一边这么想,一边往宫门方向缓步走去,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声音──
    「宰相大人好呀!」
    上官谨循声转身,看见来人不禁吓得愕住,说不出半句话来了。眼前的人……不可能……这不可能……
    水月微笑地缓缓走近他,有礼的欠身,「淑妃见过宰相大人!」
    「淑妃……」她就是淑妃……这……怎么会这么像,像极了当年的曲水月,不!更正确的说,她比曲水月再美上三分,长相虽一样,但给人的谈吐、举止、气韵却相去甚远……
    「淑妃是王上册封,我本名是曲水月!」像是怕他听不清楚似的,她一字一句慢慢说,果然看见表情惨绿的上官谨。
    上官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半天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指着她浑身发抖。
    水月仰头笑看他,「宰相大人怎么了?您的表情就像是见到鬼似的……」
    上官谨惊骇的看着她,「妳再说一次……妳叫什么名字?」
    水月敛去笑容,冷冷地道:「要我说十次也行!我叫做曲水月!」
    他大受打击的退了两步,「不可能……不可能……」不会是她……她早在十年前死了,这是他派人打探出的消息,难道……难道……
    「上官谨,你终于想起来了吗?」水月走近他,眼里露出冷光,月光照在她半边脸上,看上去就像勾魂使者令人胆寒。
    「妳是……妳是……」她该不会是……该不会就是……
    梅香在远处喊着水月,「娘娘,王上在找您呢!」
    水月恢复一贯平静表情,不动声色的道:「宰相大人,那我先走了,希望往后还能有机会遇见大人,我万分期望能跟大人好好聊聊呢!」
    水月皮笑肉不笑的斜睨上官谨,接着快步离去,留下一脸胆战心惊的人……
    ◇ ◆ ◇ ◆ ◇ ◆
    时节渐渐进入隆冬,白色细雪随着冷风在空中飘飞,卫尚搂着水月在御花园里散步,他紧紧牵着她的手,还一面问着她会不会冷。
    水月笑着摇摇头,「王上的手好温暖,臣妾一点都不觉得冷!」
    卫尚看着她,脸上无限的满足,十指与她紧扣,「要妳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陪我出来散步,实在太难为妳了。」
    水月轻靠在他的肩上,「能陪王上出来散步,是臣妾莫大的荣幸,不管是做什么,只要有王上陪在身边,臣妾就觉得很安心。」
    「这里没有外人,别叫我王上,叫我尚!在妳的面前我不是个王上,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
    水月停下了脚步,「为什么要待臣妾这么好?」
    面对她的问题,卫尚失笑的摇头,「为什么?妳竟然问我为什么?」
    「臣妾真的很惶恐。」她没有那么好……她不是个好女人……她是坏人……是坏人……
    「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没有见到妳的时候,我会想妳,见到妳时我就不想离开妳,喜欢看妳笑,喜欢妳在我的怀里撒娇,只要是妳的任何一切,我都爱!」他牵起了她的手,放在唇上轻吻。
    「我只是个平民百姓,却出现在家宴上……其实王上不该常来找我……该去找……找王后才对……」
    「妳真的希望我去找王后?」
    水月紧抿着唇,用力的点点头。
    卫尚存心逗她,「真的?但妳的表情却不是这样,妳分明希望我紧紧抱住妳!」他紧紧抱住她,并且在她的左右脸颊偷香成功。
    水月惭愧地低下头,「我并没有王上想的那么好,我……」
    卫尚低沉的笑了两声,抚摸着她的脸颊,「妳又来了!每次都讲些有的没的,打从我遇见妳,妳就是这个样子,都这么久了,在我的面前还这么放不开,也许妳就是这点可爱,让我更加爱妳!」
    水月望着卫尚深情款款的眼。他对她愈好,愈让她害怕,就怕有一天他会发觉她并非如他所想的女子……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是个心如蛇蝎、心机深重的女人……而且一点都不善良……」
    她愈是这样说,卫尚愈觉得好笑,「水月,妳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我……」愈是爱他,她的内心就愈挣扎,她不该爱上他的,若她不爱上他就好了……
    看着她眼眶泛红,他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让妳想哭?」
    水月紧抿着唇摇头,「王上对我实在太好了……我好害怕……要是有一天王上不再爱我……」
    卫尚紧抱住她,「妳这个小傻瓜!我会永远这么疼妳,而且一辈子只疼妳一个人。」
    「可是……」他愈是这么说,她愈是害怕,生怕一旦他知道了一切,所有的幸福就会离她远去……
    「妳就是想太多了,老是想那么多做什么?妳啊!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想着我一个人就行了!」他勾起她的下颔,轻吻她的红唇。
    「王上……嗯……呕──」水月突然感到胃部一阵翻搅,连忙转身,干呕了起来。
    「妳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水月摇摇头,「不知道,这几天都是这样,吃什么吐什么的……」
    「有没有让太医看?」
    她摇摇头,「不是什么大病,我想用不着找太医……」
    「这怎么可以?!马公公!」
    跟在后头的马公公赶紧跑到他们跟前,「王上请盼咐!」
    「立刻召太医到华清院!」
    「是!奴才马上去办!」
    卫尚牵着水月的手,「走!我们回华清院去。」
    「王上,臣妾真的没事……」
    「不行!妳可是我最重要的人,连一点不舒服我都不允许!」卫尚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听到他这一番话,水月忍不住眼眶再度泛红。「王上……」她再怎么铁石心肠,听到这句话也无法不感动,今生她要如何才能回报他的深情呢?
    ◇ ◆ ◇ ◆ ◇ ◆
    夜里,水月望着闭眼沉睡的卫尚。
    没想到她连日来的干呕竟是因为有了身孕。她轻抚着腹部。
    腹中的孩子等于是老天爷送给她的好帮手,她怀了龙子的消息要是傅到上官婉儿的耳里,想必大病初愈的她定会很心痛。
    蹑手蹑脚的移开卫尚的手,水月小心地走下床,拉开了暗柜,望着上官谨拿来的拜帖,她的手不自觉收紧。
    望着窗外高挂的明月,她在心中暗道:娘,您看到了吗?看到我怎么帮您出一口气了吗?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我绝对要上官谨跪在您的墓前痛哭认错。
    回头望着依旧沉睡的卫尚,水月的目光放柔。
    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卫尚了,而她会补偿他的,等事情结束后,她就能心无罣碍、全心全意的爱他,她要用自己的下半辈子好好爱他,他们会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对伴侣……
    ◇ ◆ ◇ ◆ ◇ ◆
    隔日水月依照约定来到太庙,太庙为了迎接贵客特意净空避免闲杂人等进出,水月双手拈香诚心诚意跪在神明面前,在心里默祷着。
    求菩萨保佑王上,保佑珍姨、保佑善宇哥!这些人是她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
    「恭喜淑妃娘娘有喜!」
    水月闻声转过身子,出声的人正是上官谨。
    「想不到宰相大人的消息这么灵通!」
    「这件事在昨晚就传遍了京城,这可是大事呢!」经过连日来的沉淀,上官谨想清了一些事,再见到她时已能坦然面对。
    水月扬高了眉头,一脸不屑,「宰相大人是诚心诚意的恭喜我吗?」
    上官谨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人。细看她的五官容貌,跟当年的曲水月简直如出一辙,连讲话的表情都这么的相像,答案似乎很明显,她就是曲水月的女儿,当年被他赶出府的孩子。
    「大人怎么不讲话呢?」
    上官谨定定看着她。她当然也是他的女儿,想起当年他为了赶走她们,曾经口不择言的说出了许多难听的话,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妳……这些年来过得好吗?」
    水月不可思议的睁大眼,「你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我过得好吗?」像是听见世上最可笑的笑话,她仰天大笑。
    看见她,上官谨的心头有许多的话要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想妳应该过得不错才是……」
    水月寒着脸,冷声道:「哼!你会在乎我过得好不好吗?或许你是讶异,为什么我还活在这世上吧?」
    「我……曾经有去探听过妳的消息……」在婉儿的娘过世后,他对于赶走她们母女的事感到后悔,也曾经派人打探过,只是消息并不尽如人意。
    「呵!那还真是太感谢高高在上的上官大人了,我没死还活到现在的最大原因就是大人了!」
    上官谨不解的看着她,「我?」
    「没错!我留着一口气就是想看看一个忘恩负义、拋妻弃子的混蛋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应!」
    面对她的指控,上官谨点点头,「我的确是舍弃了妳们母女,这点我不会否认。」
    「很好!至少你在我面前还算坦白。」谅他也不敢否认。
    上官谨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这几年我一直深觉对妳们母女有愧,但妳要想想我的立场,当时我并非不想接妳们来京城,只是宰相千金看上了我,所以……」
    水月替他接下去说:「所以,为了往后似锦般的前程以及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才逼不得已牺牲我跟娘?」
    「我知道妳不会原谅我,毕竟我做出了不可原谅的事,这几年午夜梦回我常常想起妳们,我很懊悔当年那么对妳们,今后我一定会尽我的力弥补妳的。」
    「太迟了!娘都已经死了,你已经来不及弥补了!」想起娘亲含恨而死,她就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千刀万剐。
    上官谨看着一脸冷绝的她。
    水月冷笑道:「哼!要是娘活到现在,看到当年的负心人官拜宰相,只怕也会气到吐血身亡!」
    「当年我太害怕了,所以才会那样对妳们……」这几年他一直不敢想起过去,一想起过去,他就觉得自己简直猪狗不如。
    「娘为你付出了一切,包括她的生命,而你给她的只有背叛与心痛,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做的,能够这么绝情!」这些话她足足忍了十年。
    「这几年妳都是怎么过的?」
    水月瞪着他,「你很好奇是吧?我可以跟你说,我被娘一个好姊妹收养,珍姨待我如同亲生女儿,我过得很好,一直住在京城的杨府里,杨府家大业大,我日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这几年来我皆注意着你的一举一动,想看看老天爷会如何惩罚你,可恨的是,像你这样的人老天爷倒是十分保佑,不但让你官运亨通、直至宰相,连唯一的掌上明珠也当上王后,你知道我看在眼底是什么感受吗?」
    「所以……妳之所以入宫,是为了报复我?」现在他了解了。
    看着上官谨,水月眼里浮现恨意,「没错!打从我知道上官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被选上王后开始,我就计画着这一切,打听出王上到避暑山庄去时,我就刻意接近他、勾引他,我要比上官婉儿先一步得到王上的心,就连她被王上责骂的事也是我一手策画!」
    「妳……」上官谨吃惊地看着她。原来所有的事都不是偶然的……
    水月冷冷低笑,「现在上官婉儿是不是天天以泪洗面?哼!只要有我在,她深爱的王上这辈子都不会踏进上林殿的!」
    「妳要报复冲着我来就好,是我对不起妳和妳娘,婉儿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水月冷哼,「怎么?你现在知道心痛的感觉是什么了吧?当上官婉儿在你面前哭诉时,你是不是觉得心如刀割啊!毕竟她可是你打小就捧在手心上疼的孩子!」
    「妳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上官谨蹙眉看着她。
    「上官婉儿还没出嫁前,我就在她的身边安插了眼线,就连她的喜好我都摸得一清二楚呢!」
    眼前的女人令上官谨感到害怕。原来她的所作所为早有预谋。「妳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怎么?你害怕了吗?」看到他惊惧的表情,水月心中畅快不已。
    他低声下气的说:「婉儿是无辜的!请妳不要伤害她……」
    水月忍不住怒声道:「那我跟娘又何其无辜?你不也重重地伤害了我们?当初娘抱着你的大腿苦苦哀求的画面恐怕你是忘了,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到底要我怎么做,妳才愿意放手?要我辞官也行,只要妳说出口,我就做得到。」
    水月看着上官谨,眼前的人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
    「上官谨,你这是在求我吗?」
    没想到他竟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让她愣住了。那个骄傲、霸气的上官谨竟会在人前下跪,为了上官婉儿,他竟然愿意这样……
    「以前是我不对,是我错了,害妳小小年纪就没有了娘,寄人篱下的过日子,我明白我的罪死一万次都不为过,但婉儿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该背负我的罪……」
    上官谨在她的面前下跪认错了,这不就是她要的吗?她该感到痛快的,多年来她要的不就是这样,那为什么……为什么她心里一点都没有痛快的感觉?甚至心头发酸?
    为了上官婉儿,身为一国宰相的他可以下跪,或许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会双手奉上吧!
    为什么……为什么是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拥有了她想要的一切,为什么就是上官婉儿?!
    见她不吭声,上官谨又道:「现在妳是王上最宠爱的妃子,又怀了龙子,将来妳的孩子很有可能是太子,虽然妳不是王后,但身分却跟王后一般高,婉儿已经不能跟妳比了,被王上冷落的她已经够痛苦了,难道这样的报复还不够吗?」
    水月笑了,笑得无比凄凉。她进宫的目地是什么?是为了报复上官谨?还是为了跟上官婉儿一较高下?还是为了争宠?这一刻水月发觉自己迷失了。
    她得到了什么?在上官谨的眼里,她依旧什么都不是、一文不值,跟上官婉儿一比,她依旧什么都不是啊!
    水月眼眶泛红,双手握得死紧。「说来说去,你根本不是打从心里跟我道歉,你会这么做完全都是为了上官婉儿!」
    她想起了十二岁那年,她因为好奇而央求善宇哥,带着她悄悄爬上了上官家的后院,她趴在墙上望着底下还是孩子的上官婉儿在跑步时不小心跌倒,上官谨跟一名妇人立刻上前安抚大哭的孩子,上官婉儿也撒娇的唤着他们俩……
    那时的她终于知道自己被剥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了,虽然她有珍姨、有善宇哥,但是「爹、娘」这两个字这辈子她始终无法叫出口。
    她羡慕上官婉儿,嫉妒上官婉儿,她还恨她,尤其是现在她更恨她……这世上有谁会为了她拋弃自尊……有谁呢?
    「不是这样的……」上官谨想解释。
    水月痛苦地闭上双眼。她不想再听下去、也无法再听下去,她快步转身。「我是不会放手的!我一定要看见上官家毁得干净,我才会甘心!」
    「我不会让妳如意的!」上官谨站了起来,在她的身后大声说道。
    水月顿住脚步,回过头眼神冷冽地看着他,「你尽管去说,我敢在你面前全盘说出,就不伯你去说,问题是你敢说吗?」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坐在回程的轿子里,怒气在水月的脑子里、xiōng口里打转,手里的丝帕就快被她绞破。
    她告诉自己,她绝不会放过上官谨,更不会放过上官婉儿,当年她跟娘是如何被伤的,她就要从他们身上讨十倍回来……
    第八章
    「王后娘娘驾到!」
    水月出来迎接,「淑妃恭迎王后娘娘!」
    「免礼!快坐下吧!妳挺着肚子不方便,一切礼数都免了吧!」婉儿体贴地说道。
    水月低头道谢,「谢王后娘娘!」
    「听太医说孩子有三个月大了?」
    「是的!」
    婉儿一脸羡慕地看着水月,「才三个月,肚子怎么看上去这么大?」她什么时候才能跟她一样?只怕今生都没有机会了……
    水月满足的摸了摸肚子,「臣妾也不知道。」
    看她的表情,婉儿心头泛酸,「妳们都先下去吧!我有些话要跟淑妃说。」
    「是!」两旁的宫女在退下时,其中的晓云跟水月交换了一下眼神。
    屏退左右后,婉儿握住了水月的手,「妳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生下皇子,这样王上一定会很高兴!」
    「谢王后娘娘!」水月脸上有丝惊讶。上官婉儿竟会用这么诚心的眼神看她,难道她是真心的吗?她难道不嫉妒她怀了皇子?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妳……」婉儿看着她说道。
    「王后娘娘?」水月不解她为何突然这么说。
    「我甚至认为我这个王后是多余的,该当王后的应该是妳。」
    「王后娘娘千万别这么说……」
    「我是说真的,感情这种事是无法勉强的,其实我会进宫完全是因为王上,得到王上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并不是王后这个位置。」婉儿感叹地说道。
    「王后娘娘出身尊贵,臣妾只是一个身分低贱的民间女子,请王后娘娘万万不能这样想。」
    婉儿叹了一口气,「出身尊贵又如何,王上爱的人是妳,我只是空有虚名的王后。」
    「王后娘娘千万别这样说,是臣妾的错……」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妳别慌!我没有兄弟姊妹,娘又早死,爹忙于朝政,我几乎是孤独一个人,我总是羡慕别人有兄弟姊妹,我只能跟笼子里的小鸟讲话。」婉儿已想开,若得不到王上的喜爱,倒不如跟嫔妃们做好朋友,毕竟日子还是得过下去,现在的她早就不在意王上来不来上林殿了。
    「宰相大人……没有陪伴王后娘娘吗?」
    婉儿摇摇头,「爹爹忙!我几乎一年见不到他几次面,可以说都是下人们陪我长大,有时我反而希望生长在平民之家呢!」
    水月看着婉儿。她第一次跟她讲这么多话,她很讶异跟她想象中的人有出入,从小备受疼爱的她,竟会是孤独的……
    「说说妳好了!妳的爹娘住哪里?也是住在京城里吗?」
    爹、娘……好讽刺的两个字,水月的脸黯了下来,「我……没有爹娘……」
    「啊?他们难道都……」
    「臣妾的爹本是个穷秀才,而娘是烟花女子,烟花女子爱上了穷秀才,努力挣钱筹措上京赶考的盘缠,而穷秀才考上功名后就拋弃糟糠之妻另结新欢……这就是我的故事……」水月面无表情,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那般。
    婉儿睁大了眼,想起了先前王上讲的话。水月是个可怜的女子……
    「妳一定很怨妳爹吧?」
    水月看着婉儿。何止是怨,而那个人就是妳爹上官谨!「怨又能如何?只能不去想。」
    婉儿点点头,「不去想是对的,世上的事皆有因果,上天已经给了妳弥补,所以王上这么的疼爱妳,如今妳又怀了龙子,今后妳会愈来愈好的!」
    愈来愈好……有可能吗?虽说她不怕,大不了玉石俱焚,就不知道上官谨会采取什么行动呢?她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怎么能让他毁了一切,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才行。
    水月笑了笑,「谢谢王后娘娘!」
    「我们做好姊妹吧!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跟妳特别的有缘,妳就别叫我王后娘娘,没有外人在,妳就喊我婉儿,我唤妳水月,如何?」
    水月摇摇头。她到底要做什么?「这怎么可以?您是王后娘娘……」
    「没关系!我是真心的想跟妳做好姊妹,有空妳也可以来上林殿走走!」
    「王后娘娘……」不要……不要对她这么好……她是要处心积虑害她的人啊……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又叫我王后娘娘了,不是说好叫婉儿的吗?」
    「可是……上一次张贵人的事……我害王后娘娘被王上责骂……」
    「张贵人那件事的确是我不好,是我起了嫉妒之心,一切都是我的错,也许就是我不够贤德,所以王上才不喜爱我……」
    停止……她不该是这样的,她该是跋扈、高傲的……至少不能对她有好脸色,她可是抢走她心上人的女人,她怎么能这么对她……
    「别说那些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妳叫我婉儿吧!这样我会觉得不是在宫里,那会让我自在许多。」
    「是……婉儿……」怎么会这样……她的心在摇动着……
    「这就对了!我要人炖了冰糖燕窝给妳补身子,来人啊!快拿进来。」
    水月一脸害怕的摇头,「不……不用了……臣妾不吃……」
    婉儿笑吟吟道:「有身孕的人要多吃,妳不想吃也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水月瞧见晓云将冰糖燕窝拿进来,脸色倏然刷白,「我……现在吃不下……等会儿再吃好了……」
    「不行!这可是我吩咐人特别细炖三个时辰又放凉,燕窝也是采集上等银燕的窝,听说对怀孕的人最滋补,吃了这个还能让皮肤白又嫩,快吃了吧!」
    「可是……可是……」她看着那碗白色的冰糖燕窝,心头在挣孔着。
    「妳还在可是什么?快吃啊!」
    「是……」水月抖着手捧起了燕窝。
    婉儿觉得她的神情怎么会如此的奇怪。只不过是喝一碗燕窝,水月为什么一脸惨绿,像是那一碗燕窝下了毒似的……
    水月看着那碗冰糖燕窝,又看了看婉儿,心想她不能功亏一篑。十年……十年来她盼的就是今天,不是吗?只要她喝下了这碗燕窝,上官家就毁了……她就成功了……娘的大仇也报了……
    但看着上官婉儿那双真诚的大眼睛,她无论如何就是喝不下去,手放开了碗,碗里的冰糖燕窝一倾,洒了整桌都是,不但如此,还冒着白色的泡泡。
    晓云不解的看着水月颓然的神色,不明白为什么水月没有把那碗燕窝喝下去,她愣了一下,在大家都错愕时,她依旧照计画大叫,「救命啊!有人要毒死淑妃娘娘!」
    下毒?婉儿不明所以的看着桌上不停冒着泡泡的冰糖燕窝。她不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水月还来不及要晓云住嘴,恰好来到华清院的街尚闻声冲了进来,他的出现令水月惊吓,她没料到他会出现。
    卫尚看着桌上冒泡的液体,赶紧把水月拉进怀里,「是谁把这东西端给淑妃的?」
    婉儿缓缓起身,一脸茫然的道:「是臣妾……可是……明明是冰糖燕窝……怎么……怎么……」
    「王后!妳好大的胆子!竟想毒死淑妃还有朕的皇子!」
    「不!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想毒死皇子……」
    水月也赶紧道:「王上!不是这样的!那是我……」那是她的计画,那全是她的计谋……但她能这样告诉卫尚吗?
    不等她把话说完,卫尚怒得大喝,「来人啊!快把王后带回上林殿,这件事朕一定要查个清楚!」
    婉儿闻言,惊得脚软,「王上……」
    「王上!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事……我没有喝下那碗冰糖燕窝……我……」水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婉儿被拖出去。
    卫尚着急地看着她,「水月,妳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喝……」
    「没事就好!真是吓死我了!」卫尚紧抱着水月,他真是受够这样的事一再的发生。
    水月急着解释,「王上,王后没有要害我……真的没有……」
    卫尚点住她的唇,「都是我不好,让妳受到惊吓,妳什么都别说了,我不想再提起那胆战心惊的事情!」
    「可是……」王后是冤枉的……是她……
    「总之我会查洧楚的,绝不会让妳受到丁点委屈。」卫尚抱着她柔声安慰。
    不行!面对卫尚,她实在说不出口,她能对他说出一切吗?她不能……
    除了在心底不停的向婉儿说对不起外,水月只能懦弱的掉眼泪……
    ◇ ◆ ◇ ◆ ◇ ◆
    王后娘娘因嫉妒而假意讨好淑妃,并在燕窝里放打胎药的事情传遍整个京城,城里每个人都震惊不已,有关宫闱的争斗变成市井小民最热门的话题,王后娘娘也因此被贬为庶人、逐出王宫。
    「娘娘……」梅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见她来,水月急忙问,「探听得怎么样了?」
    「上官谨已经因为这件事向王上辞官,而王上也准了。现在上官家人去楼空,听说好象搬到温州的别苑去了……」
    「那上官婉儿呢?她怎么样了?」
    「妳真想知道吗?」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好久不见的善宇,水月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娘娘,我刚才要跟您禀告,少爷担心您,来看您了!」
    善宇一身太监服,这可是他买通内侍太监才换来的,毕竟后宫不是普通人能来。
    好久没见到水月,她的两颊比进宫时丰润许多。
    善宇盯着她看了好久,他的目光压得水月喘不过气来,「善宇哥怎么来了?快请坐!梅香,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倒茶!」
    「是!」
    善宇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我是来恭喜妳的,妳的大仇不是报了?自责甚深的上官谨抑郁成疾,两天前已经病逝。」
    水月睁大眼睛,「你说什么?上官谨死了……」
    「娘娘最大的仇人已死,真是太好了,不是吗?」
    「那上官婉儿呢?」
    「被贬为庶人再加上遭逢丧父之痛,受到一连串重大打击,只怕她就算没死,也是半个死人了。」
    水月失神的哺哺自语,「怎么会这样……」
    善宇定定的看着她,「娘娘这问题问得真可笑,不就是娘娘主导这一切的吗?」
    「上官谨死了……」十年来,她不就是希望见到这样的结果吗?那为什么此刻她的心却发酸……
    善宇用着生疏的语气冷冷地讽刺,「很快的,在这世上妳最痛恨的两个眼中钉就会除去,我可是特地来贺喜娘娘的!」
    水月转过身,回避他责怪的眼神,「不要……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妳算是便宜了他们,只不过被贬为庶人,原本的计画该是满门抄斩,不是吗?」
    水月睁大了眼,「你都知道了……」
    「水月,妳真的变了,变得太可怕了,可怕到我都认不出妳来了!」善宇走到她的面前,水月却是低着头,不敢看他。
    「原本的计画是妳喝下晓云事先准备好的打胎药,然后谎称是上官婉儿要妳喝,谋杀皇子可是死路一条……」
    「够了!不要再说了……」水月捂住耳朵。
    善宇用力拉开她捂住双耳的手,「为了复仇,妳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牺牲,妳口口声声说上官谨对不起妳,而妳现在做的事不就跟他一样?不!是更狠心!上官谨并没有置妳于死地,而妳居然要无辜的孩子成为妳复仇的工具!」
    水月红着眼眶看着他,「我也不想这样……但是……」她没有选择……这是最快的方法……
    「上官谨是对不起妳,但为什么妳要害无辜的上官婉儿?就因为她是上官谨的女儿吗?但她何其无辜?她做错了什么?」
    「闭嘴!闭嘴!」水月甩开他的手,用力尖叫。
    善宇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妳报复上官婉儿是因为妳嫉妒她,因为她不但得到上官谨的宠爱,还谦和善良,一点都不像妳,妳永远无法像她那样,妳永远比不上她,所以妳恨她,恨她夺走了该属于妳的一切!」
    「不!不要再说了!」水月痛苦的将头靠在墙上,全身颤抖不已。
    「我真是看错妳了!想不到妳是这样是非不分,又是这样可怕的一个人,我真后悔帮妳……」善宇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
    梅香赶紧扶住水月,「娘娘,您别太激动啊!您可是有身孕的人……」
    水月望着梅香,「妳呢?妳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怕?」
    梅香摇摇头,「娘娘从小就待梅香好,梅香怎么会觉得娘娘可怕……事情都发生了,娘娘就别想那么多了。」
    她能不想吗?想起善宇所说的话,水月开始回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愈想就愈害怕。她望着自己的双手……天啊!她做了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
    ◇ ◆ ◇ ◆ ◇ ◆
    「怎么了?妳今天晚上怎么都不讲话?是不是怀孕让妳不舒服?」水月的头枕在卫尚的怀里。
    水月摇摇头,更加缩进他的怀里。
    卫尚察觉她的不对,抬起了她的下巴,「妳有心事?」
    她看着他,眼眶泛红,「王上,我……我……」
    他安抚的拍着她的背,在她的耳边低喃,「别害怕,再也不会有人伤害妳,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妳的!」
    水月流下眼泪,「王上对水月太好了……」
    「妳又来了!我不对妳好要对谁好?妳知道吗?有时我真的好感谢老天爷的安排,让我遇见了妳,遇见妳是我最大的幸福!」
    这番话令水月眼泪掉得更凶,「不!这句话该由水月来说,若是水月没有遇见王上,这辈子不会了解什么是爱……」
    「水月,妳要答应我,一定要陪我到老、到死,永远不离开我!」
    水月点点头,「我答应……」
    卫尚摸着她的肚子,「等孩子出世后,我们就带着他到避暑山庄,我要告诉他我是怎么遇见他的娘,又是如何爱上她的!」
    「尚……我爱你……」那也是她的梦……是她没有资格拥有的梦……
    他们彼此相依谈天,直到卫尚发出平稳呼吸声,水月含泪轻抚着他英俊的脸。
    她没有资格得到他的爱,邪恶又不堪的她怎么有资格得到他的深情相拥?她就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他愈是爱她,她就愈自惭形秽,她连他的孩子都想杀……她好可怕……
    水月不舍地一遍又一遍轻抚他的眉、眼、鼻,想把这些烙印在脑海里。
    「原谅我……尚……我无法……我不配更不值得被你爱……」
    第九章
    梅香对坐在马车里的水月道:「娘娘……不……小姐,走了这么久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水月摇摇头,失魂落魄地看着窗外景色。她不知要去哪里,或者是说她能去哪……天地之大,哪里才是她栖身之所?
    梅香担心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她,「小姐,出来一整天了,妳都没吃半样东西,这样不好……」
    水月依旧摇头,「我不饿……」
    「小姐,别忘了妳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小姐不吃不喝的,让她心头好急。
    水月看了一眼梅香,「好吧!就吃一点好了!」她勉强接过梅香手中的馒头,食不知味的啃着。
    「也不知道宫里现在怎么样了?」她与小姐半夜逃出宫,王上一起来就会发觉的。梅香想此刻宫里一定是大乱。
    水月不去想宫里的事,她不敢去想象卫尚发觉她不见时会是什么神情。「还有多久会有城镇?」
    「再一下子就会到的。」
    「嗯……」水月才点头,就发现马车一阵震动,接着停了下来,她诧异着,「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停下来?」
    不等梅香出声,马车夫用力掀开车帘,一脸不善地道:「喂!妳们两个女人给我下来!」
    梅香一脸震惊,「又还没到,你叫我们下车做什么?」
    马车夫冷笑了两声,接着拿出大刀在她们的面前晃着,「我叫妳们下来就下来!」
    水月与梅香而带惊恐的乖乖下车,梅香则用身体挡着水月,「你要干什么?」
    马车夫不怀好意的说:「只要妳们乖乖把身上的钱交出来!」
    梅香张大眼,「什么?!你这分明是抢劫……」
    马车夫笑了笑,「没错!我就是抢劫,快点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不然……嘿嘿……」
    梅香气得大吼,「你真是不要命了!竟敢抢我们,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我管妳们是人是鬼,把钱给我交出来!」马车夫一脸凶神恶煞,令梅香跟水月吓得不停往后退。
    水月对梅香说:「把钱给他吧!」
    「小姐,把钱给了他,我们就没钱了……」
    「这里没有半个人,我们是逃不掉的,妳快把钱给他,免得惹火他,别说钱了,连命都会不保的。」
    「这位美丽的夫人说得一点都没错,最好别把我惹火,要不然……」
    梅香赶紧把系在腰间的钱袋全给了他,「我们就这么多钱了!」
    马车夫满意的看着钱袋,然后走近水月。
    梅香见状,推了他一把,「拿了钱就快走!你还想干什么?」
    马车夫瞪着梅香,「死丫头!妳竟敢推我……」
    水月快速来到梅香面前,「是我的丫头不对,我代她向你赔不是!」
    马车夫看着挺着大肚子的水月,「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像妳这样的大美人,可惜……我对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没兴趣……」说完,他就上了马车,大笑着离去。
    梅香闻言,怒不可抑的对着远去的马车破口大骂,「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光是这句话就能让你死不只十次……」
    水月赶紧拉着梅香,「别再说了,我们快走吧!」
    「他怎么能跟娘娘……跟小姐妳说这样无礼的话?」
    「别管那些了,现在我们没有马车,只能用走的了。」水月望着看不到终点的路说道。
    梅香垮下肩头,「看来只能如此了!」
    水月往前走去,走不到几步路她就满身大汗的喘气,梅香赶忙扶她在一旁的大石坐下,「小姐,妳还好吧?」
    水月抚着频频抽筋的肚子,「梅香,别管我了……我恐怕是走不动了,妳还是自己走吧!」
    「不!梅香怎么能丢下小姐不管?」
    「妳若跟着我,怕一辈子也走不到……啊!」肚子的抽挡愈来愈烈……
    梅香看着水月痛苦的表情,心头慌张、着急不已,「小姐!妳怎么了?」
    「我……」水月终于受不了剧痛的昏了过去。
    「小姐──」
    ◇ ◆ ◇ ◆ ◇ ◆
    昏迷的水月慢慢睁开双眼,瞪着陌生的天花板,再转头看着陌生的四周,她缓缓坐起身。这是什么地方?她记得自己昏在梅香的腿上,梅香呢?人去哪了?
    「妳醒了!」
    水月望向来人,诧异不已,「妳……」
    婉儿微笑的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妳实在太乱来了!有身孕还到处乱跑,还好我恰好出门去,要不然真不敢去想会怎么样。」
    水月赶紧转过头去,「我……我没脸见妳……我把妳害得这么惨……为什么还要救我?妳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婉儿将她的肩转过来,「我什么都知道了,姊姊!」
    水月讶异的瞪大眼,「妳……妳叫我什么?」
    「姊姊!妳是我的姊姊,要是当年爹没有把妳赶走,我们可以成为真正的好姊妹。」
    「妳都知道了,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珍姨跟善宇哥还有爹临终前跟我说明了一切!」
    「珍姨跟善宇哥……」
    婉儿点点头,「在爹生病时,他们来到温州将一切告诉了我,包括妳是如何展开复仇计画,以及接近王上……」
    「妳难道不恨我?是我害死了妳唯一的亲人,又抢走了妳的心上人……」既然知道了她所做的一切,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的跟她说话?
    婉儿握住了水月的手,「姊姊,妳做的一点都没错,我要是是妳,也会想报仇,这一切都是爹跟我害妳变成这样的,若爹不是顾虑到我跟娘,妳就不会被赶走,妳娘也不会被活活气死……我刚听到时也不敢相信爹是那样可恶的一个人,他不该为了功名利禄牺牲妳们,姊姊实在太可怜了……」
    水月含泪看着婉儿。这就是她处心积虑要对付的人吗?如今婉儿竟反过来安慰她,为她说话……「妳难道不觉得我很邪恶?我差一点害死妳……」
    婉儿抱住了水月,「姊姊!我可怜的姊姊……在小小的年纪就遇到那样残酷的事情……妳心里一定很苦、很恨……独自一个人痛苦了这么久,什么都不能说,痛苦只能往肚子里吞,面对仇人竟然在关键时放过我,要是今天换成是我,我绝对做不到,说不定我会比妳更狠、更毒辣。」
    为什么?她一直想要铲除的人能这样准确无误的说中她的心事?此时此刻她好想哭……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她是罪人……是不能被原谅的人……
    「姊姊,对不起……这些年来,我天真的什么事都不知道,是我抢了原本该属于妳的幸福……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妳……」
    水月全身颤抖,双手紧紧抱住婉儿,「不!婉儿,是姊姊对不起妳!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
    「姊姊……」
    「妹妹……」
    姊妹俩抱头痛哭,站在门口的玉珍及善宇也忍不住鼻酸。
    玉珍用帕子擦拭眼角的泪水,「真是苦命的姊妹……」
    善宇摇摇头,「心病还需要心药医,这对她们两姊妹来说同样重要。」
    玉珍叹了一口气,说道:「能是这样的结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第十章
    水月挺着即将临盆的大肚子,动手为将出世的孩子缝制衣裳。她也曾经这样为一个人做过衣鞋……想到这里,她就觉得鼻头好酸。
    婉儿端着一碗热**汤,「姊姊,这是珍姨刚炖好的**汤,妳快趁热喝……啊──」
    没想到她的手却一滑,热烫的**汤眼看就要洒上身体,善宇眼明手快的推开**汤,再把她搂向怀里。「哪有人像妳这样端汤的!」
    婉儿看着整地的**汤和碎碗片,不禁气得大骂他,「你真粗鲁!你这么一推,什么都毁了,枉费我走了大老远的路过来!」
    善宇也是一脸不悦,「喂!我可是救了妳一命,要不是我,妳早被热汤烫着了,妳没有感谢我还责怪我啊?」
    「有没有搞错?!要我感谢你?哼!感谢你弄洒了我的汤、弄破了我的碗是吗?」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可理喻!善宇也没好气,「搞错的人是妳!是妳的汤跟碗重要?还是妳自己重要?」
    婉儿仰高头,「当然是都重要啊!」
    这几天来,他们两人镇日不停吵嘴,比起当王后老成持重的模样,婉儿这些天快乐活泼许多,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婉儿,能做真正的自己是多么轻松愉快的事。那她呢?什么样才是真正的她?水月落寞的垂下眼。
    「啰唆死了!我再去帮妳端一碗就是了!」善宇说道。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行!就光会出一张嘴……」婉儿跟在他身后出去。
    两人离开后,四周恢愎宁静,水月扶着桌子吃力站了起来,她看着庭院一角的流水潺潺,在低头看若自己的肚子,想起了卫尚说的话。
    等孩子出世,我们就带着他到避暑山庄去,我要告诉他我是怎么遇见他的娘,又是如何爱上她的……
    水月咬住了下后,眼泪莫名掉落。她无时无刻都在后悔着离开了他,每天夜晚独自睡在冷清清的大床上,想的也全是他,想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笑、他的声音、他的一切……
    她好想扯开喉咙向天边大吼自己的思念,但她不能,只能在无人时小声的低喃。
    「尚……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那为什么要离开?」
    听见熟悉的声音,水月惊得转头。她一定是在作梦!因为太过思念,所以有了看见他的错觉……
    只是……为什么错觉是这么的真实?她可以感觉到他渐渐走近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指触摸她脸颊,她还看见他眼底压抑的痛苦……难道这一切不是错觉……真的是他?
    水月下意识想逃开,才要转身,就被卫尚紧拥在怀里。
    「妳居然还想逃?!妳这个可恶的骗子!我绝不会让妳轻易逃跑!」
    水月摇摇头,「不!放开我……我不能……」
    卫尚抓着她挣扎的手,「不能什么?不能面对我?妳到底要逃避我到几时?」
    水月看着他,沉默的低下头,「我是罪人……我对王上做出了许多该死的事……我没有脸面对王上……」
    「我知道。」在她离开后,他疯狂的遍寻她不着,是善宇前来告知他所有的事情,他一方面同情她的遭遇,一方面也震怒她的不告而别。
    「那……」
    「妳这么聪明,想得到怎么接近我,想得到怎么报复上官谨,怎么就想不到如何寻求我的原谅?一走了之就是妳的答案吗?」
    水月滑下两行清泪,「王上……我……我不值得被你原谅……」
    「我真的没想到妳是这么可恶的女人,可恶又狡猾,把我当成妳复仇的工具,利用完后就跑得无影无踪,把我一个人孤零零拋下!」
    「王上,就是觉得我辜负了您对我的情,我才惭愧的离开……」
    他抓住了她的手腕质问她,「那妳告诉我,已经给出去的心要如何收回?妳搅乱了我的心后再说一句没脸见我,就算是交代了吗?」
    「请王上责罚我,我的确是个可恶的女人,不单可恶还可恨……」
    「我当然不会原谅妳……妳夺走了我的心,害我日夜思念妳,妳说妳的罪还不够大吗?」
    水月讶异的睁大眼睛,「王上……」
    「我真是气妳!我就那么不可靠吗?妳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什么苦都自己承受,妳真是傻透了,我没见过比妳更傻更笨的人了。」
    水月泪流满面的看着他,「王上……我……对不起你……」
    卫尚紧紧地拥着她,「眼睛是不会说谎的,我相信妳跟我说过的字字句句,妳还记得妳说过什么吗?最让我感动的是妳说妳什么都不要,只要我的心就够了……就算那些是谎言,也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动听、最美的谎言……」
    水月紧紧环抱着他的腰,脸埋进他宽大的xiōng怀,「一开始我只是想接近你、勾引你,没想到却渐渐受你吸引,直到不可自拔的地步……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心就够了!不是为了报仇,不为别的,只因为我深爱你……尚……」
    「水月,再也不许妳离开我了!哪怕妳是罪人、坏人、杀人犯……管他什么都行,妳依旧是我要的女人,要下地狱我也会陪妳,上刀山我也陪妳!」面对她,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王上,只是一个爱惨了她的男人。
    「王上,水月今生再也不离开你,水月无法离开你……」她就是太爱他,才离开他,别人怎么看她、骂她都无所谓,但她无法承受被他用怨恨眼光注视,她太爱他、太在乎他,更怕失去他。
    「喂!你可不可以站过去一点?这样我看不到啦!」婉儿仰着头注视着不远处相拥的两个人。
    「啰唆!谁教妳这么矮!」善宇也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婉儿不悦的叉腰瞪着他,「喂!你是不是男人啊?难道不知道该礼让女人吗?」
    「我当然是男人!但这跟礼让有什么关系?」
    婉儿不甘示弱的推挤他,却被他的手肘一推抵,跌落至一旁的小池里,狼狈万分的大叫,「杨善宇!」
    卫尚跟水月闻声相视而笑,水月笑着说:「我一直觉得亏欠婉儿,毕竟是因为我的关系她才会被废后。」
    卫尚的眼神在善宇跟婉儿的身上打转,「这容易,包在我身上!」
    水月欣喜的看着他,「真的?你想出什么好法子了吗?」
    他一把抱起她,「那就要看妳在房里对我的表现如何再说了!」他从善宇那里知道一切时,心头也是挣扎不已,想她、气她、怨她,却无法否认爱她的心。
    「你……」水月一脸羞赧的靠在他怀中,仰首看着碧蓝天空,知道自己找到了独属于她的幸福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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