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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6  跪下
    卢生有点慌,他是真的慌。甚至连刚才咄咄逼人的态度都减弱了,卢生眼神呆愣了几秒,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
    人都是这样,越是对不起良心的人,往往越是怕虚无缥缈的神鬼之说。天理报应,活着的时候就算不信,但亏心事儿做多了,也不自觉的会为死后着想。
    既然要报应,那就谁也别跑了。我想。
    “做事留一线,江湖好相见。”我用安慰的语气拍拍卢生的肩膀:“咱们两个之间,也没必要留一线了。惨烈点的结局,比如说同归于尽玉石俱焚这种,比较适合咱俩的情况。你说呢?抓紧时间吧!酒会不是下午三点?去晚了,你爸可要不高兴了。”
    因为要去墓地,我和卢生都换了一身肃静点的正装。黑色的呢子料大衣穿在身材高挑的卢生身上,反而有一种普通外套的感觉。不得不说,卢生白皙的肤色看起来还真是温文尔雅。
    “衣冠禽兽,”我笑着问他:“是不是就是说的你这种人?”
    卢生气攥拳,可他却不敢轻易开口。李宇的脾气,那真是说一不二。要是李宇一个不高兴,那卢生拼死拼活得来的一切,转瞬就会消失的一干二净。而卢生现在,应该已经信了我的决心了。
    我坐在卢生的副驾驶上,长长的出了口气,笑问:“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开的是广本。后来,你找了倪菲圈走了我家的钱,转身换了辆宝马。现在娶了李清河,又买了奔驰。换个女人换辆车……是不是亏心事儿做多了怕自己经常想起来?”
    卢生沉下脸,静默的开车。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跟我一样想起了他做过的亏心事儿。
    记得卢生学车,还是大三那年在学校学的。卢生领到驾驶证的那天,我偷偷卖掉了我爸送我的生肖金条,用攒的钱为卢生买了辆广本。跟卢生去提车的路上下了雨,卢生的手法不稳,我们两个在路上出了车祸。
    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机,虽然是新车,可却在下坡的路上刹车突然失灵。雨大车滑,再加上卢生的经验不足,车七扭八拐的在高速上打飘。最后卢生没选用车头撞击来减速,为了避免他自己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伤到,他一侧车身,我坐的副驾驶车门处狠狠的撞在了防护栏上。
    要不是我命大,我早就死在那场车祸里了。
    不过我现在想想,我还不如当时死在那场车祸里。
    卢生虽然不说话,我却不会轻易的放过他。我指尖一下下的叩击着车门,笑问:“卢生,你倒是跟我说说,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吗?啧啧啧,我要是你的话,这么没脸没皮的日子我简直活不下去……不过也是,你可能早就习惯了。”
    从李宇家到墓地,卢生一句话都没说。我们两个开车门下车,正好看到我姥姥和舅舅们出了陵园。一群黑压压的人中,我并没有看到我姨妈在。
    在我舅舅和大姨的搀扶下,姥姥哭的几欲昏厥。看到我和卢生站在一起,姥姥愤怒的冲过来要打我。在众人的哄劝声中,她叫骂的声音也十分响亮清晰:“你个畜生!你还有脸来!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害死我的女儿!你禽兽不如!”
    我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没动,而卢生却已经吓的双腿瘫软,他拉开车门似乎想上去躲躲……我禽兽不如,卢生是衣冠禽兽,我们不愧以前是夫妻。
    大舅语气不太好,估计他心里早就把我和卢生划分到谋财害命的狗男女里了:“吕诺,你快点走!我妈年纪大了,她经不起你这么刺激。你要是有点良心,你就改天再来吧!”
    “我是来看我妈妈。”我坚持:“我看完我妈妈,我就走。”
    “吕诺,”卢生也过来拉我:“我们等下再来吧。”
    我摇头,冷森森的看着卢生说:“吕诺,不是你叫的吧?”
    姥姥和舅舅们的眼神很奇怪,他们从来没听我这么跟卢生说过话,满脸的匪夷所思。估计他们看我和卢生一起来,以为我又没出息的求了他……但是我也不会在这儿逼着卢生叫我妈,就像我大舅说的那样,我姥姥年纪大了,她受不了这个刺激了。
    嫁给卢生,我坑害的是我的父母。而此时此刻用最恶毒的言辞诅咒我的,全都是我的血亲……吵骂声震天,惊动了陵园里无数的亡灵。
    不知道人死了是不是真的有灵魂存在,如果要有,那么想必我妈妈一定是不开心的。在我被姥姥家人集体的斥责咒骂时,早上还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大雨忽至,下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姥姥真的是年纪大了,她骂了没多长时间就已经气的站不稳。我现在就是过街老鼠,被打死在街上也没人会给我收尸。倾盆大雨浇下,吵闹的陵园门口瞬间就剩下我和卢生两个人。
    卢生想要用大衣挡挡雨,可看我没动作,他也没好意思这么做。我今天遭受的一切,不仅仅是我自己活该,一大部分还是卢生的责任。只是因为在太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习惯了站在他的前面为他承担所有。
    第一次如此直面感受憎恨的卢生,他思想受到的冲击很大。雨水顺着他的脸淌下,他的脸似乎更加苍白。卢生眨了几下眼,在大雨磅礴的陵园门口轻声说:“对不起。”
    我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我用不着……你不必为了自己好过,跟我说这种毫无意义的话。”
    “跪下。”我说。
    卢生夸张的掏掏耳朵,反问:“你说什么?”
    “跪下。”我麻木的重复着:“三拜九叩你懂吧?求菩萨保佑你发财的时候你做的那些,我现在要你对着我妈妈也做一遍。你跪着,到她的坟地前。”
    春寒料峭,春雨刺骨。我们两个站在雨中没多久,唇都已经冻的发紫。卢生站在雨里没有动,我静静的说:“你不是为了钱,什么都肯做么?为了钱骗我,为了钱娶我,为了钱掏光我家的钱……为了钱,杀了我爸爸。”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卢生的语气激动,唇似乎更加紫了:“吕诺,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你爸爸是自杀!跟我卢生一点关系都没有!”
    ☆、057  耳光
    跟卢生理论清楚这个问题丝毫意义没有,我用手接着刺骨的春雨,冷声说:“不是你杀的?那就是你倒霉!我喜欢算你头上,你管的着吗?”
    卢生气的鼻翼不断收缩,鼻端的雨水都被他吹的四处乱飞。
    是啊,以前一直被捧着的人现在突然被踩到脚下。任谁,都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转变吧?
    我淡然的收回手,冷笑道:“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是谁欠下的就该要谁去偿还,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是赖不掉的。你以为告诉自己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你就可以继续心安理得了吗?卢生……很久没听我这么叫你了吧?知道为什么我从出院到现在,一直不当你面叫你的名字吗?”
    “我没法当你的面叫你,是因为我实在是害怕。我害怕我一叫出口,那曾经带着满满爱意的称呼夹带着掩藏不住的恨意。”此时,我已经完全抑制不住自己澎湃的内心:“可是现在没关系了,因为我要做的事情,你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卢生突然攥住我冰冷的指尖,他发柔的声音浸了雨水,怎么听都有一种馒头泡涨的腻歪感:“诺诺,你听我说,我其实……我其实不想让你住在精神病院的,我也是没办法啊!你想想,你当时的情况,你要是不住精神病院,你很容易被人告发的啊!”
    看我没抽回手也没说话,卢生放肆的握住我的整个手掌,哄劝道:“诺诺,其实我也不想娶李清河的,但是……但是我没办法啊!我做生意欠了钱,要是不娶李清河,李宇是不会放了我的!”
    要是四年前的吕诺,没准还会信他说的这些屁话。但现在的吕诺,早就不会信了。我的手坚定不移的指着我妈妈墓地的位置,那是我这四年心心念念却迟迟不敢来的地方:“这些事儿跟我都没有关系了,我今天来是给我妈妈扫墓的。作为曾经的女婿,你跪着过去,也不算我难为你。”
    “诺诺,我……”
    看我一脸的冰冷和绝决,卢生求饶的话生生被咽到肚子里。卢生无奈的看了眼陵园的砖路,满脸的欲哭无泪。
    我低头看了眼手表,好心的提醒着说:“酒会是下午三点,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不让我顺了心,我是不会和你去酒会的。去不成酒会,李宇……”
    我的话还没说完,卢生缓缓的跪在了地上。他脑顶的头发被淋湿,有气无力的贴在额上。身上都已经被雨浇透,卢生膝盖挪动的动作略显沉重。有型的大衣领子耷拉下来,随着他每次移动,衣领的位置都会戳到他的下巴。
    今天来扫墓的人不多,时不时有满脸悲伤的人经过,神色怪异的瞥我和卢生一眼,又迅速的和我们擦肩而过。卢生一点点往墓地跪走过去,他的膝盖抬起落下,每一下都砸在我的心里。
    我跟在卢生后面,心情沉重的无以复加。看着卢生一次次的为了钱低头,也只是让我自己更心痛。我折磨了卢生,我出了气……可我一点快乐的感觉都没有。
    但是,我却深陷报仇的漩涡中无法自拔。这场复仇游戏,打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输了。
    到了我妈妈的墓地,意外的,竟然看到了姨妈。
    “诺诺,你是刚来?”姨妈和我们一样也没有打伞,她站在雨中应该有一段时间了,说话声音凉的微微发哑:“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
    没有我发话,卢生只能低头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我轻轻嗅了一下空气,姨妈并不像大舅是的,他身上完全没有烧纸的味道。
    “你是跟姥姥们一起来的吗?”我轻声问。
    没等姨妈回话,我兀自的摇摇头。我和李宇的事情我并不想让姨妈知道太多,而姨妈的事情我也没兴趣知道。我偏头问卢生:“你有什么要和我爸妈说的吗?这可能是你唯一一次赎罪的机会了,你要抓紧时间。”
    姨妈想要来拉我的手,却被我避开。我执着的问卢生:“想想我爸妈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你再想想你是怎么对待他们的。要是时间还剩的话,你也顺便想想我是怎么对待你的,而你又是怎么对待我的。”
    “诺诺,”姨妈看我情绪激动,抱着想要拉我离开:“你别这样子!你这样你爸妈看了,他们也不会好过的。”
    我甩开姨妈,墓碑上我面无表情的影子冷森而又骇人。和我爸妈的照片放在一起,他们和善的笑衬托的我像一个穷凶极恶的夜叉:“卢生,你自己说!说给天听,说给地听!说给我爸妈听,也说给你的良心听!”
    “诺诺!”姨妈抱住我,她劝道:“还是……”
    姨妈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卢生清脆的耳光声打断。卢生跪在我爸妈的墓碑前,一下下的扇着自己的耳光咬牙切齿的骂道:“是我鬼迷心窍了!是我对不起你们!我该死!我是衣冠禽兽,我是猪狗不如!”
    可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无论卢生做什么,我都觉得他是为了钱。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墓地上方盘旋不散,卢生机械的对着自己打耳光。卢生是真用了力气,没几下他白皙俊秀的脸颊红肿。
    而我对此,更多的则是无动于衷。
    “够了!”最后还是姨妈忍受不了,她对着我喊道:“诺诺!已经可以了!你快点让他停下来!”
    "停下?为什么要停下?"我僵着脸挑眉问:“和他对我做的事情相比较,我简直就是太善良了。我没有害的他家破人亡,我也没把他丢到精神病院被折磨凌辱……姨妈,他只是忏悔他自己的罪,没有人逼他的。”
    卢生垂头丧气的跪着,我看的心里一揪一揪的。我很能理解卢生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也被人践踏过尊严,我明白那是怎样撕裂般的痛楚和难堪……但我一点也不同情卢生。
    一点也不。
    “你以为你爸妈喜欢看你做这些吗?”姨妈义正言辞的教育我:“虽然我也支持你惩罚他一番,但是现在这样,还是有点太残忍了。"
    我静静的仰头去看烟雨朦胧的天,记得林静和我说过,人性总归是经不起考验的……我冷淡的命令卢生停下,冷淡的说:"卢生,你不要觉得我会算了,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们才刚刚开始。"
    卢生跪的时间太长,他腿抽搐着跪到地上。我撇了姨妈一眼,终归是没有忍住,问:"姨妈,其实,今天外婆并没有叫我来吧?"
    ☆、058 端倪
    我几乎不用多问,姨妈脸上尴尬的表情就能说明了一切。
    如果真是姥姥叫我来的,那姥姥见到我时不会一点思想准备没有。姥姥激动的情绪和姨妈避开众人独自在我妈妈坟前伫立时的神态……估计是姨妈撒谎骗我过来的。
    至于姨妈为什么会这么做,我猜她是想撮合我和姥姥和解,可能是因为她想讨好姥姥原谅她。又可能是她有别的考虑,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但不管怎么说,被自己如此信任的人欺骗,总归是不太好的感觉。
    而姨妈说,她是因为我才和姥姥闹翻的……这点,我也不能不怀疑了。
    我没再将尴尬继续,沉默的往陵园外面走。卢生一瘸一拐的跟在我后面,腿部的疼痛时不时会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
    雨似乎是变密些了,姨妈小跑着追上我。她的鞋跟叩击着大理石砖,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回声荡荡,小雨凄凄,整个墓园一片萧索。
    “诺诺。”姨妈先一步挡住卢生的车门前,她似乎忘记了刚才的尴尬,状似无事的询问:“你晚上几点回来?我送汤给你去。”
    我想了想,索性也不再隐瞒了:“姨妈,我不会回去了。”
    “什么意思?”姨妈看了看我和卢生,不敢置信的问:“你不会……你不会又跟他在一起了吧?”
    我摇摇头,声音冷的发抖:“我要结婚了。”
    “结婚?”姨妈眼眸微眯,口气不善的说:“和黄家赫?”
    “啊唒!”我避闪不及,喷了姨妈一脸的吐沫星子。我抽下鼻子,已经开始变的不耐烦:“和李宇。”
    卢生膝盖的疼痛让他没有站稳,险些扑到地上。听我说要和李宇结婚,他重重的哼了声。
    姨妈算是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卢生那么明显的意思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姨妈气的直发抖,言辞激烈的呵斥我:“能源集团的总裁李宇?那个老暴发户?你在医院这三年是呆傻了吗?你跟他结婚?我告诉你!他贪财的很!你那点钱,还不够他塞牙缝的……我是说,你和卢生的离婚赡养费。你要是跟他结婚了,他会比卢生那个混蛋卷钱卷的还厉害!到时候你一毛钱也拿不到!”
    如果姨妈不解释一下她是在说我的离婚赡养费,估计我也不会多想。她是太想要掩饰过去,所以没了分寸。补充的那几句,也只是越描越黑。
    或许我早就该想到,姨妈那么精于算计的人,她对我的好自然也是要回报的。
    我的钱……到头来还是因为我的钱。我心底不自觉的冷笑一下,我真的是越来越清楚明白,什么是人情冷暖。
    心底突然没来由的颤了一下,黄家赫对我好,是不是也有所图呢?
    卢生应该是不知道我卢森堡的钱,所以在姨妈自乱阵脚的胡言乱语后,卢生脸上更多的是同仇敌忾类的情绪。
    “我来开车吧!”我绕到驾驶位置,拿过卢生手里的车钥匙,说:“别以为我是心疼你的腿,我是怕你现在腿脚不利索害死我。”
    “你怎么突然这么幽默?你鬼上身了?”卢生抹了抹头上的雨水。
    “幽默?”我反唇相讥:“你信不信我能把你悠出去?”
    姨妈看我不再像以前那般拿她的话当回事儿,她跺着脚激起一地的水花:“吕诺!我说的你听到没有!你不准和李宇结婚!你记住没有!”
    “再说吧!”虽然闹的不愉快,可她毕竟是我姨妈。她是我的血亲,不是仨梨两枣换来的。而且我也不想让她情急之下泄露我的病情:“等我忙完这两天,我再回去喝你炖的烫。”
    我开车出来,倒车镜里,姨妈挥舞着胳膊无声的在后面叫骂。
    卢生坐在副驾驶上,他偏头对着窗外也不看我。跪了不算近的路程,他腿上的神经还在不自觉的收缩颤抖着。看卢生腮部肌肉咬动的样子,估计应该是很疼。
    我起了逗弄之心,心情愉悦的问:“你欠了李宇多少钱?”
    卢生回头看了我一眼,他呼吸声加重,却隐忍着没有说什么。
    “我想想啊,你当时在我家拿走了多少钱?”我若有所思,洋洋自得的嘲弄说:“叫李宇爸,给的钱有比我家多吗?”
    这一路上,我都用极为刻薄侮辱的话语嘲讽着现在的卢生、鄙视着过去的自己。从陵园开到市区,天终于有点见亮。回到李宇家,卢生灰溜溜的往自己的房里跑。
    我在楼下愣了好一会儿的神,这才想起来我也要回家去换衣服参加酒会。
    和李宇一起参加酒会,可以说是场理智和情感的拼杀。从理智的角度上来说,我应该去酒会。李宇说黄家赫会去,那让黄家赫见到我和李宇在一起,黄家赫慢慢也就能对烂俗的我死心了。黄家赫死心,我也不会继续牵连他。
    可从情感的角度考虑,我是真的不想伤害黄家赫,一点都不想。
    我和黄家赫之间似乎已经不能用简单的爱与不爱界定了,我们两个更多的是一种从友情和亲情交错衍生出来的爱情。更长远,也更长久。或许更复杂,可能也更单纯。
    在情感和理智的来回扭打中,我想出一个烂透了的招数。为了让李宇主动放弃带我去酒会,我极尽全力把自己打扮的老气横秋土的掉渣。
    我几乎是把这一个月来买的所有首饰都戴在身上了。金银玉镯,我整整戴满了半个手臂。像怕人不知道我有钱似的,整个眼眶都被我涂上了金光闪闪的眼影。假睫毛浓密而又夸张,结婚时才穿的龙凤旗袍也让我套在了身上。
    可当我如同非主流迎宾小姐出现时,李宇不但没生气,他反倒对我的妆容大加夸耀了一番。他笑的眼睛都咪咪了。连着说了三个好:“好!好!好!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我李宇就是有钱。整个城里,除了我的女人谁还敢这么穿!”
    我彻底无语。
    由于身上戴的首饰过多,我瘦弱的身板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在李宇的不断夸耀声中和我的忧心忡忡下,我们两个一起迈进了酒会现场。几乎刚步入会场,我便看到了和秦征闲聊的黄家赫。
    周围音乐响的震天,我脑海中却十分诡异的浮现出一句话。
    请上帝保佑那个真正爱你的人吧!你把他的心都揉碎了。
    ☆、059 心意 晓黎巧克力加更
    作为一个隐形律师顾问,秦征可以说十分的合格。一般有人在的场合,他从来都假装不认识我。而需要见面的情况下,秦征也会避开其他人偷偷的和我见面。像酒会这种隆重的场合,秦征更是直接把我当做个陌生人……不过今天的情形可能实在是太特殊,秦征盯着我愣是看了有一分钟。
    我的着装实在是太轰动,连从昨天在酒桌上全程和我零交流的黄家赫都忍不住多看了我好几眼。
    全场的视线似乎都集中在我过分闪亮的眼妆和无比炫耀的手腕上,过分的关注让李宇很是自豪。他甚至夸耀的拎起我的手腕晃了晃,大声问:“吕诺,你知道这是什么响吗?”
    我已经被人看的脑顶生烟,为了转移尴尬的注意力,我敷衍着回答李宇:“是镯子……”
    “错!”李宇情绪激昂的打断我的话,他大力摇摇我的手让镯子的磕碰声更加响亮:“这不是一般的镯子,这是金镯子。是每克不加手工费还卖308克的金镯子,是一般穷人带不起的金镯子!”
    李宇对钱财的崇拜和对女人的热爱,简直达到了无可攀越的顶峰。在炫耀完我的镯子后,他拿着酒杯去会场猎艳去了。
    当然,他猎的都是极为便宜的艳。
    不管怎么说,李宇不在我身边,我多少还能自在些。虽然我这身惊世骇俗的行头比较吓人,可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的。最起码,还有驱人的作用。
    黄家赫三叔的身份有限制,这种纯商务的酒会他是不适合来的。黄继革没来,但他的秘书却过来了。在酒会的过程中,黄继革的秘书和我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从容有度的监视着我。
    对于黄继革的做法,我忍不住哑然失笑。黄继革怎么会这么信不过我?他是害怕什么?怕我在酒会上迫不及待的将黄家赫吃掉吗?
    意外的,卢生竟然没有来这个酒会。我和李宇坐车过来的途中,李清河打来电话说卢生腿伤的厉害。李宇嘟囔着说自己生的赔钱货没出息,小白脸装病就心疼了。李宇说着不在意,但我能感觉出他是不高兴的。可能李宇觉得卢生是在装病,故意想要和他示威。但我清楚,雨天跪了那么远的路,卢生的膝盖肯定是要伤到的。
    不知道卢生的膝盖和他的尊严,哪一个伤的要更重一些。
    “吕诺?”几个名媛小姐端着酒杯过来叫我。她们中有两个我认识,是跟我一起在英国留学的同学。虽然对我的着装满是鄙夷,但她们对我的态度还算客气。聊没几句,就开始切入正题:“听说你和李宇在谈恋爱?”
    这个圈子里,男女之间的爱情没有相貌美丑的标准,也不用真心多少去衡量。年龄身高外貌学问……统统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要有钱。只要有一方有钱,那么这两个人就一定是般配的。我和李宇的年龄差,在她们眼中都不算是问题。
    真不知道这该算是庆幸,还是不幸。
    我点点头,静静的接过她们敬的酒,领头的卓依笑呵呵的问我:“我是卓依,你还记得我吗?”
    卓依是城里珠宝大王的女儿,也是和我一批去英国留学的。只不过当时我在伦敦,她在曼彻斯特。在过海关等候检查的时候,我们碰过几次面。在我的印象中,她并不是一个乐意与人结交的人。此刻她对我的热情,肯定是有原因的。
    果然,在我刚抿了一口她送来的酒后,她就笑着同我打听:“你和黄家赫很熟吧?我记得他初一聚会带的女伴是你……能把他介绍给我认识吗?实话实说,我对他的印象不错,想试着往下接触看看。”
    黄家赫并不张扬,在没有事情发生时,他骨子里的高傲全都处于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状态……我过了那么多年才注意到黄家赫的有点和骄傲,卓依比我要有眼光。
    可我不和黄家赫在一起,我也不会做那种给他牵红线的傻事儿。那样的行为,好比我把黄家赫的心和尊严一起揉碎再踩烂。黄家赫如此待我我再这么做,那我也忒不是人了。
    我淡淡的拒绝卓依:“我和黄家赫并不太熟,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什么。”
    卓依啧啧嘴,她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我的穿着打扮。她脸上的神情,就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卓依没再说什么,带着几个名媛傲慢的走了。
    可能我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打扮,时间似乎也没那么难捱。而酒会结束后,没有节制的李宇算是彻底的喝多了。我和司机一路搀扶他上了车,他笨重的身子压在镯子上硌的我手腕疼。
    关上车门,还没等我最后看黄家赫一眼,车迅速的开走了。我不免有些惆怅,黄家赫一晚上下来,他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
    看着车窗上布满的哈气,我想这样或许也好。黄家赫或者是我,我们每一个人都要选一条自己坚定的路。
    哪怕是,粉身碎骨。
    李宇的呼吸散发着浓重的酒气,他唇角的白色粘膜让我不自觉想起他吃早点的样子。车一晃悠,我又产生了似曾相识的反胃。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起,过了能有五分钟我才想起去看。打开收件箱的瞬间,我的心剧烈的跳了起来。
    是黄家赫。
    黄家赫字里行间里的情绪淡淡,可却看的我久久无法释怀。所有的爱恨,全都看不到尽头。
    黄家赫说,我明白你心意,我帮着你成全。
    我的心意……我以为自己做的很完美,什么事情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可我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黄家赫对我的成全。我总想着在我和黄家赫之间划下一个斩钉截铁的句话……却终归是千丝万缕无法隔绝。
    我盯着车窗上水滴流下的轨迹,愣愣的出神。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一旁醉酒的李宇却突然从座椅上跳过来。他扭着我的胳膊到身后,使劲的将我压在身下。
    “嘶啦”一声,我身上不伦不类的红色锦缎旗袍被李宇撕成两半。
    ☆、060 强迫
    浓重的酒气夹杂着李宇中年人特有的腐朽味道迎面扑来,我被他死死的压住,身体都往座椅里面陷入了几分。
    身上旗袍已经零碎的遮挡不住任何,李宇推高我的内衣,手劲发狠的在我xiōng上掐了一把。他辗转吮吸发出的声音再次让我想起他早上吃油条时的样子,我胃往上一顶一顶的,差点没忍住把胃酸吐出来。
    李宇毕竟年纪大了,又推又压的,还没等做什么他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他趴在我身上,我xiōng口的位置和车窗一样上了哈气。李宇露出一口不算白的牙,问我:“你怎么不反抗?象征性的叫两声也好啊!跟个死人一样,真***没劲!”
    对于被这种事儿,我都已经逆来顺受惯了。李宇不甘心的伸手到我的内裤里,在我下身摸了一摸,他骂骂咧咧:“Cāo,你这都赶上沙漠了,我那死鬼老婆都比你湿……不过没关系,插插应该就能出水。”
    前面还坐着司机,李宇丝毫没觉得自己话说的有多么露骨。而司机似乎也习惯了李宇的粗鲁,淡定的开着车连头都没回。李宇往掌心吐了口吐沫要往我下身抹……恶心的感觉来的比前几次都强烈,我一口酸水喷到李宇脸上。
    李宇呆愣了几秒,接着左右开弓给了我几个耳光。我被打的晕头转向,甚至连鼻腔里往下流血都没察觉到。鲜血顺着下巴滴到xiōng前,是刺眼的红。
    “你个臭婊子,你是嫌我脏么?嗯?”
    李宇虽然这么说,但他竟然还在笑。外面的路灯晃过,我总觉得他那笑容yīn郁的可怕。李宇用手将我xiōng前的血滴抹匀,又低头用舌头舔净……我看着他毛乎乎的头顶,忍不住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李宇又给了我两个耳光,斥责道:“你是觉得我好笑?”
    我说不上为什么,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下来了。我知道李宇爱钱,我也知道李宇好色……但我真的很好奇,这些和命比较起来他会更爱哪一个。
    “不,我不是觉得你好笑。我感谢你碰我,真的。没有你,估计没有男人会碰我了。”我说的真心实意。
    李宇稍微跟我拉开了些距离,他很是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估计他以为我被打疯了,不然的话一个精神正常的女人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我眯着眼睛看他,生怕漏掉他脸上的丁点表情:“知道我为什么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要来机会折磨卢生吗?因为我有艾滋,我活不了多久了。可能三个月也许五个月,最长三年五年,没准明天早上你就会看到我肠穿肚烂的死在你家地板上。”
    李宇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脸颊上松弛的肌肉极为别扭的抽动几下。连他眼底的那份yīn郁也瞬间消失不见,里面弥漫着铺天盖地的恐惧……李宇这样的表情让我舒服多了。
    鼻子流血不止,顺着身体嶙峋的曲线往下延展。在马上要碰到李宇放在我身上的手掌时,他惊慌失措的往后退。车里空间狭小,李宇一个不留神撞了头,疼感使他叫的惨烈。
    “我不信你说的。”李宇硬撑着场面,淡淡的开口:“哼!也真有你的,在所有拒绝我的女人中,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无法强迫的。”
    我坦言:“你不用强迫我,完全不用。你要是想,我甚至都可以配合你把裤子脱了……你都不怕死,我也不介意有人陪我死。”
    如果不是收到黄家赫的那条短信,估计我也不会对李宇的触碰如此反感。虽然我此生不能和黄家赫在一起了,但我不想让别的男人再碰我了。
    一点都不想。
    李宇微微抬了抬眼皮,他歪头看我,半晌得出结论:“小姑娘,你别想骗我。你要是有艾滋病,黄家赫还对你不死心,他是傻吗?”
    我以极为不雅的姿势劈开腿:“那你随便吧!”
    “那你……咳!”李宇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又往远离我的一侧移了移:“那你……”
    李宇没有继续问,看来他也想明白了。我远离黄家赫是因为我爱他,而我接近卢生则是因为不爱。死前能够实现自己的遗愿,这是每个人都会极力去做的事情。
    “我们两个,互惠互利。”身上的旗袍都已经被撕烂,我索性直接用外套将自己裹好:“我会离黄家赫远远的,如果我想做完的事情全都圆满了,我甚至可以回精神病院去。你想要和黄继革怎么邀功,我都随便你。”
    “我只要你撒个谎好了,就跟所有人说,你会娶我。”李宇的眼神让我不安,但我仍旧将话说完:“而我想要怎么对卢生说咱俩的关系,你也不要管。”
    李宇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许多:“你不会想要把病传给卢生吧?这个我是不会允许的,卢生死不死我管不着。不过我家的那个赔钱货,我养了二十多年,总不能被你说害死就害死了。”
    这话还真是让我吃惊,看来李宇只是气愤李清河嫁给卢生,他还不至于冷血到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而不闻不问。
    “我当然可以不用这个办法,”我狡黠的笑了一下:“但是你要帮我。”
    看李宇的面色谨慎,我补充说:“不要钱的。”
    李宇嘴唇的弧度越来越大,他会答应,他当然会答应。如此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不答应才是犯傻呢!
    不过知道我的病情之后,李宇倒是谨慎了不少。他连和我坐在一个车厢都担心染病,在半路上他直接将我丢下了车。
    我是真的被丢下了车,跪倒在路上时膝盖都磕破了皮。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我忍着疼迅速的打车离开。
    李宇贪财,但他还算守信。第二天一早,他发短信给我说我可以代他行事一定的职责权利。当然,也都是那些不要钱的权利。不过这些权利用来威胁卢生,简直是绰绰有余。
    收到短信之后,我十分愉悦的打通左亚的电话:“拿好你的相机吧!你有新闻可以拍了……什么新闻?比如说,卢生总裁殴打怀孕情妇之类的吧……”
    ☆、061 唬你
    由于这段时间被冷落,左亚十分的不满。我似乎都能看到他在电话那端上蹿下跳的:“喂!吕诺!我受够你了!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还让我得普利策新闻奖,你是不是觉得逗我好玩?”
    “左……”
    “吕诺!真是没见过你这种女人啊!”左亚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的话里带酸:“我看到昨天晚上的新闻采访了,你和李宇在一起了吧?哼!你就算不告诉我你和卢生的事儿,你告诉我李宇的事情也可以啊!你知道吗?我要是在采访不出新闻,总编就要调我去生活组了……”
    “闭嘴!”我怒不可遏,和左亚说话总是很难让我心平气和:“左亚,我就通知你一次,你听好时间地点,你爱去不去。”
    因为昨天淋了雨,我的嗓子发哑。要不是有强大的信念支撑着我,想必我早就昏过去了。我将时间地点简短扼要的告诉左亚,剩下的事情就要靠他自己了。大家能知道卢生做了什么那是最好的,要是不知道,其实我也是无所谓。
    在我动身去卢生的公司时,姨妈在我家门口堵住了我。经历过在陵园的不愉快,她并没有太甘心。还没我等开口说话,她连拉带推的将我拽回到屋里。看我一身正装打扮,姨妈警惕的问:“你这是要干什么去?找李宇吗?”
    姨妈长的很美,在那个没有整容化妆PS的年代,她素颜的照片都可以说宛如仙女……可她现在确实是老了,虽然包养良好,但脸上已经生出了许多的皱纹。
    我仰头叹了口气,长长的伸了个懒腰问:“姨妈,你找我来什么事儿?”
    昨天姨妈自知失言,所以今天她笑的有点讨好:“当然有事儿啊!你妈妈不在了,我跟你妈妈有什么区别呢?诺诺,我没有女儿,我从来都是把你当我女儿看待的!姨妈从你出院到现在,做的每件事儿都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应该是有的。但我想,应该不全是对我好……不过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过分纠结。
    姨妈看我扬唇不语,她拉了我的手:“诺诺,听姨妈的话,千万不要和李宇这种人在一起……你没有和他怎么样吧?是吧?”
    我笑的毫不知羞,我答的理直气壮:“我是跟李宇在一起了,那又怎么样?像我昨天说过的,我要和李宇结婚了。”
    “你怎么能这样?”姨妈气的满脸通红:“诺诺!你还病着呢!你要是跟他在一起,你会传病给他的啊!你不跟黄家赫在一起不也是因为这个吗?你不记得了?”
    我看了姨妈一眼,微微挑眉:“我不和黄家赫在一起,是因为这个……那你呢?姨妈,你不让我和黄家赫在一起,又是为什么?“
    “我还能为什么?我当然是为你们两个好啊!”姨妈答的理所当然:“毕竟黄家赫那个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要是没有姨妈昨天的那番话,我想今天我会信她说的。不过现在想想,姨妈连对她一往情深的黄家赫爸爸都不在意,她又怎么会在意黄家赫呢?
    我看了她一眼,微微挑眉,说:“姨妈,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听我这么说,姨妈的眼神微微黯了一下,她满脸都是掩盖不住的哀戚。无论她怎么叫我都没有再回头……我现在和看卢生跪下时是一样的心情,心口的位置一阵阵刺痛。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爱人。他们带来的不单单是伤害,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完全就是慢性自杀。
    我摸出电话打给秦征,秦征正在忙,他只是回短信告诉我说遗嘱可以签订了问是否还需要更改。
    不用了,我过两天有时间过去签。我这么回答他。
    我不清楚姨妈是怎么知道钱的事儿的,可能是从我妈妈那儿,可能是从其他人……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她做过什么,她也还是我的姨妈。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妈妈讲说她小时候看护姨妈的事情,那是我成年后对血浓于水最全面的理解。
    虽然我没有亲妹妹,不过我想我妈妈要是活着的话,她肯定会希望我把钱留给姨妈。
    人活着的时候喜欢追名逐利,可是等到要死的时候才会真切体会到,这些真的都只是身外之物。
    用命换钱,用钱买命,奔波到头,也都是一样的结局。
    因为李宇都已经交代过,即便是我拿着**毛当令箭往卢生公司里走,也不会有人横加阻拦。我直接进了卢生的办公室,卢生挥挥手让迫切想要解释的秘书出去。
    从我进来开始,卢生一直低头看文件,他大度的摆出一副随我折腾的姿态。
    站在办公室的地中间,我似乎觉得陵园的雨还在头顶往下淋。一阵寒意从脚底袭来,我的意识甚至都变的有点模糊。
    这里是我爸爸以前的办公室,一样的桌子,一样的布置。曾经我爸爸写的书法字,四个大字隶书“天低吴楚”……这四个字儿和卢生的相貌气质,还是挺般配的。
    我一迈步,天地都跟着眩晕。身体迷糊,可大脑仇恨的意识却刺激的我亢奋而又清醒。我拿起卢生桌面上放着的红木笔筒,轻笑着说:“这个你没丢掉吗?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你说我爸桌上的红木笔筒丑的要命一点都不配他的身份。”
    卢生翻阅文件的手突然顿住,我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他。卢生依旧没有看我,但他抓着文件的指节已经泛白。
    “可能是我会错了意啊!你的喜欢不喜欢,说明不了什么。”我扶住桌子的边缘避免让自己摔倒:“你喜欢,所以你会诱哄我让我爸爸换掉这个笔筒,这样你就能有机会得到了。你不喜欢我,所以你……”
    卢生的声音有几分咬牙切齿,最后却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你来是叙旧的?”
    “生意的事儿。”嗓子干涩的生疼,我一说话似乎都能挤出血来:“叫倪菲来吧!”
    卢生也撑着桌子站起来,他离得我很近。卢生弊端喷出的热气拂在我的脸上让我发冷,他隐忍着极大的怒气,冷声问:“谈生意,叫倪菲来做什么?吕诺,你唬我呢吧!”
    “我摆明在唬你啊!”在卢生黝黑深邃的瞳孔里,我看到瘦瘦小小的自己,笑的狡黠而又得意。
    ☆、062  赔命
    几乎所有女孩子,都幻想过自己以后会遇到白马王子。我虽然也幻想过,但潜意识里自己总觉得那是故事。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长的不好看,我一直都认为自己会有一个平凡点的人生。24岁毕业,之后结婚嫁人,生个不太丑也不太漂亮的孩子……日子抄袭日子,生命一眼能忘的到尽头。
    不过这些想法在16岁那年见到卢生时,全都改变了。
    第一次见到卢生的那天正是盛夏时节,暴雨连着下了几日都没见有停的趋势。我和黄家赫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正巧看到卢生在路边食杂店的屋外躲雨。
    当时和卢生一同站在屋檐下的还有另一个中年人,那个中年人和卢生长的很像,如果忽略掉年龄的差异,他俩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卢生穿着白色的校服,他身后的大书包支楞八翘,应该是放学的时候太着急所以书本装的不规则。
    我看着卢生,步子一点点慢了下来。在烟雨朦胧中,卢生静静的站在那儿,竟然让我产生了一种与世隔绝的飘渺之感。
    卢生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也略显清冷:“卢志,我没有钱。你要是想要钱,你就去找我妈好了。至于她是在谁家打麻将我就不知道了,他们每天都换地方。”
    我忍不住抬头,却看到卢生稍稍的弯起了嘴角,他注视着雨滴的黑眸里蕴含着浓浓的讽刺。卢生的身姿散漫,有一种满不在乎的孑然之感。
    在我盯着他看的过程中,卢生突然对着我的方向偏过头来……瞬间我有一种被雷劈过的感觉,整个头皮都变的麻酥。
    因为那次短暂的相遇,卢生的模样在我脑海中久久挥散不去。每每夜里,我都会梦到他。卢生那张俊脸,一次又一次扰乱着我的心跳。
    像卢生这样受女孩子欢迎的人,我从来都不敢奢望他会喜欢我。我小心翼翼的打听他的事情,我不着痕迹的跟着他回家,我状似无意的制造偶遇……梦里发生的事情意外上演,终于有一天,卢生开口和我说话了。
    有一天放学,卢生跑到我班的门口等我,他说,吕诺,放学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就因为卢生的一句话,我世界里所有的花全开了。就因为卢生的一句话,我晕晕乎乎的做了好几年的梦。
    过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我算是彻底想明白了。什么散漫,什么孑然感,这些主观情绪全都是我附加在卢生身上的。卢生本来就是贪财而又市侩的,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相信他是雨中那副淡薄的样子。
    我看着倪菲挺着大肚子站在办公室时,这样的感觉更加的强烈。
    倪菲满脸不屑的看着坐在转椅上的我,她耀武扬威的一下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指尖一下下的叩击桌面,声响让倪菲十分不耐烦。她问卢生:“你叫我来做什么?”
    “你给我扇她的耳光。”我说。
    这句话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别说卢生了,连我自己都有点意外。不过话说了也就说了,我实在是受不了倪菲一副大义凌然的姿态站在我爸爸的办公室里。我忍着眩晕感动作迟缓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卢生,你给我扇她几个耳光。”
    “你敢!”倪菲肚子里的孩子已经7个多月了,她没化妆的脸略显苍白:“卢生,你敢打我!你打我试试!”
    卢生满脸yīn郁的看看我,又看看倪菲的肚子,摇头说:“我再不是人,我也不会打一个孕妇。”
    我冷笑:“我又不是让你伤她的孩子,我只是让你打她的耳光。”
    “我有多想扇倪菲的耳光,不用我说你们应该也能想象的出来。”我靠在椅子上,甚至都能感觉到我爸爸的气息:“打吧!卢生,你打她,我会很高兴的。我要是一高兴,也肯定会让李宇高兴的。”|
    “李宇?”倪菲不敢置信的问卢生:“这个贱人说的是你的岳父吗?”
    我真的不明白倪菲是怎么好意思说我是贱人,我还算客气的帮她解释疑惑:“是的,我这个贱人说的就是卢生的岳父。而我以后会是卢生的岳母……卢生还叫过我妈呢!你用不用让他叫一声听听?”
    倪菲皮笑肉不笑的冷哼,她是从欢场出来的,骂人的造诣可谓是登峰造极。她算是把我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最后她掐腰问卢生:“你真的叫这个贱人妈?”
    卢生难看的脸色回答了一切。
    “你***是不是爱卢生爱惨了?”倪菲没有仪态的对着我破口大骂:“臭婊子,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倒搭不要脸的!你是不是觉得嫁给卢生的岳父,你就又能跟卢生在一个户口本上了?我明白告诉你,卢生不爱你!”
    我面无表情的听倪菲侮辱,等她气喘吁吁的停下后,我淡淡的说:“倪菲,说这么难听的话,对胎教不太好……卢生,我的话,已经都说清楚了。做不做,你自己决定吧!不过我提醒你,我没那么多的时间等你。”
    卢生似乎想摸摸自己受伤的膝盖,不过顾虑到我在这儿,他的手伸到一半又停下。经历过昨天的事情,该怎么去做,卢生比我清楚。
    倪菲看卢生并没有直接拒绝,她不甘心的挺着肚子往卢生身上撞:“你打我啊!你打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会为这个贱女人打死自己的儿子!你……”
    “啪!”
    卢生没有打倪菲,他突然抄起我爸爸桌子上的红木笔筒,狠狠的砸了自己的头。几秒钟后,鲜血顺着他的脑顶如注般的往下淌。血滴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倪菲低呼着捂住自己的嘴。
    “够不够?”卢生毫不手软的又砸了自己一下,倪菲不管不顾的拦住卢生的手。而卢生依旧看着我,问:“吕诺,还要我怎么还你你觉得够?要不要我把命赔给你?把命赔给我?我自己都要活不了多久了,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可是,既然如此,我到底又是在做什么?
    ☆、063  挨打
    我想的愣神,甚至连倪菲气势汹汹的过来我都没有注意到。倪菲手法狠辣的给了我一个耳光,我有点低烧,她这一耳光下来,我的脑袋更加迷糊。
    在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到屋外的秘书喊说:“总裁,黄家赫律师和张璐律师到了。”
    黄家赫律师和张璐律师……黄家赫和张璐。
    从听到黄家赫的名字时,我下意识的立马用手挡住了自己被打的脸。倪菲和卢生都看到了我的举动,可为了避免麻烦,他们两个也选择了默不作声。
    卢生扯过毛巾捂住头,他清咳了一声,说:“请他们进来吧!”
    没多久,正装打扮的黄家赫和张璐进到办公室来。要不是黄家赫偷着拍了下张璐的手提醒,估计她一定会不管不顾的询问卢生的伤势。
    我坐在主位上看黄家赫,场面不能说不尴尬。
    卢生随意的甩甩手上的血,问:“我记得我们新请的律师顾问是张璐律师,黄律师的价码太高,我担心我给不起钱。”
    “黄家赫律师是我的师父。”张璐小心翼翼的解释:“我担心我出什么问题,所以才麻烦我师父过来的。”
    黄家赫没说话,他似乎是在看我似乎又没有。春天风大,黄家赫的唇上有点干。估计他最近要处理的案子不少,黄家赫的眼眶发青,因为写字过多他手上蹭了少许的墨水。
    倪菲冷哼着,她还算聪明的没开口去招惹黄家赫。
    张璐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她看看屋里的几个人,大家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沉闷中,陡然生出一丝丝暧昧的气息。直到卢生失血过多连连后退,沉闷才被打破。
    黄家赫笑了笑,他温声说:“张璐,既然卢生先生还有事儿,我们等下午再来吧!”
    “可以。”卢生脸上血红一片,但唇却是惨白的。他挥挥手,加重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儿:“不过,到时候希望黄律师不要再不请自来了!”
    “师父……好。”张璐有点不舍得可又无可奈何,她乖巧的点点头,等着和黄家赫一起离开。
    黄家赫虽然说要走,但他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这次我看的清楚,黄家赫是在看我。他没有看满脑袋血污的卢生,他也同样没看眼神挑衅的倪菲,黄家赫看着我手捂住的地方若有所思,他微笑的双眼,慢慢地眯了起来。
    我记得黄家赫给我发的短信,他说了,他要成全我……可就算知道,但黄家赫若有似无漫不经心的样子还是让我不舒服。
    一切烦恼,其实都是自寻烦恼。我想。
    张璐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她拉拉黄家赫的袖子:“师父?不是说等下再来吗?”
    “恩。”黄家赫随意的答道:“走吧!”
    正当我暗自松了口气时,黄家赫却伸手撑着额头揉了揉。迈开的步子还没等着地,黄家赫又转身跨了回来。我甚至都能看到黄家赫脖颈上的青筋跳了几下,他开口时的声音却还是优雅温和的:“吕诺小姐,能麻烦你把手拿下来吗?”
    我坐在椅子上一凛,全身肌肉瞬间僵硬。
    倪菲兀自插到我和黄家赫中间,冷笑着说:“我说黄大律师,你差不多也可以了吧?你到底有没有尊严啊?为了吕诺这种女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自己的身价,我看着都心疼……要我说,你还是走吧!别让你的徒弟等着急了。”
    站在一旁看着黄家赫的张璐,瞬间红了脸。
    黄家赫越过倪菲的脑顶,他微笑地看着我,声音一提,清声说:“吕诺小姐,麻烦你,把你的手拿下来。”
    脸上被倪菲打过地方都被我捂的发烫,我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黄家赫还不如发脾气,他现在这样笑实在是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卢生从昨天开始隐忍着的怒气终于得到了宣泄,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按下外间电话,叫秘书:“进来!请黄家赫律师出去!”
    张璐双唇颤动了一下,她有点急躁的想要拉黄家赫出去:“师父!我们走吧!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事务所还要不要接生意了啊!本来因为……”
    话说到一半,张璐饱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能明白,她想说的是本来因为我的案子就已经害的黄家赫差点关门大吉了。
    黄家赫还是没理会其他人,他暴躁的喝了一声:“吕诺,我***再说一遍,你把手给我拿开。”
    这一声呼喝里面带着一股火山即将爆发的气势!我的心一抽,吓的不自觉在转椅上动了一下。
    黄家赫看我呆愣愣的没有动作,也不再继续和我啰嗦。他绕开倪菲走到我旁边,力道极大的将我的手掰开。
    黄家赫抓着我的手半天没说话,秘书带着保安进了办公室,可他们全都畏惧与黄家赫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而没敢上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黄家赫自然的摸了摸我的额头,说:“发烧了?”
    也没等我回答,黄家赫弯腰将手伸到我的腿弯处将我打横抱起来。本就眩晕的天地转的更加厉害,只是一转眼,我便已被抱在黄家赫的怀里。我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头枕着黄家赫的肩膀脸埋在他的xiōng膛。
    “你放我下来!”我说话声一高,脑袋又是一阵缺氧的眩晕:“黄家赫!你放我下来!”
    黄家赫砰砰的心跳声让我眷恋,同时又让我不安。周围其他的人都变成一个个晕开的水墨点,我的世界只剩下黄家赫一个清晰的头像。
    “吕诺,你***给我闭嘴。”黄家赫呵斥完,抱着我往外走。等走到倪菲身边时,黄家赫双眸里布满了清冷:“等你生完孩子,这巴掌,我会亲自讨回来的。”
    黄家赫……他居然知道是谁打的我?!
    “师父……”
    “张璐,你先回去吧!”黄家赫轻蔑的瞥了卢生一眼,桀骜的说:“回去跟你师兄们说,像是这种没有良心人的委托,以后就不要接了。”
    既然不要接,黄家赫,那你今天来是干什么?
    你是,知道我会挨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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