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孟远上完作曲课之后,走出学校的大门,就看见蒋勘正倚在车边的模样。纽约三月份的阳光,身旁是匆匆而过的一张张笑脸。
一切就像是回到从前那样,青春无限的脸中,他就站在人群里,朝她微微笑。
孟远走了过去,蒋勘正为了开了车门:“上完课了吧?中午要不要出去吃饭?”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听就是感冒没有好。孟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到他这几天几乎瘦了一半的脸,眼底还是浓重的黑眼圈。
“工作很忙么?”她不禁问:“要是以后太忙了,就不要来了,好不好?”
蒋勘正听了她的话,笑了笑:“怎么办?远远,我以后可能天天要来骚扰你了?”
心里反而发酸,天天来,每天当空中飞人,只为了见一面。孟远微微叹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蒋勘正好像看出了她在想些什么,空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嗯,我的意思是,美国这边要开分公司,材料昨天刚刚通过了,我们公司来了一个团队,我这个老板可以歇歇,以后天天来见你。”
“你。”孟远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要在美国开分公司了。”
真实原因,蒋勘正自然不会真的说出口。他只是耸耸肩:“难道我多赚点钱不好么?”
他们很快就到了一家大学城旁边的西餐厅,正是午餐的时候,餐厅里人很满。孟远跟着蒋勘正的脚步,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
原来蒋勘正一早就定好了位置,连餐点都准备齐全。端上来的时候,孟远惊喜地发现居然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快吃吧。”蒋勘正将自己的那份牛排切好递给孟远。
“我又不是小孩子。”
蒋勘正神色黯淡地扫了一眼她的左手,孟远不知道蒋勘正如今仔细看到那一道伤疤总会觉得触目惊心。所以,连牛排都不敢让她切,小心翼翼,心里钝痛。
蒋勘正还是自然而然地将他们的牛排对调,并催促道:“快吃啊,冷了就没有口感了。”
妥帖安放、仔细呵护。孟远双眼沉沉,盯着面前这盘精致切割的牛排好一会儿,终于拿起了叉子。
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小餐馆也能做出这种美味,难道蒋勘正还要提前预定。
餐馆的中央有一台电视,上面一直停留在新闻台,正午时分恰好是国际新闻。滚动字幕条里,是关于中国布桑的消息。
孟远跟蒋勘正的注意力显然也被吸引了过去。
布桑城的一家民用飞机今早坠落,飞机上包括乘客、机长、乘务员在内无人生还。飞机的残骸至今没有打捞到,更不用说那些出没有逃出生天的人们。
蒋勘正背脊上突然冒出阵阵寒意,在纽约喧闹的街头,世界突然宁静了下来,只剩下电视里报着:布桑飞往纽约的飞机。
只差一点点,蒋勘正坐上的就是那班飞机。
他下意识就看向孟远,只见她脸庞煞白,她扔下了手中的叉子。“叮”一声,连她自己都吓一跳。
“别怕。”蒋勘正连忙握住她的手:“不是我,我现在还好好在这里。”
孟远却转过头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流下了泪。
她背过脸去,蒋勘正就知道她应该哭了。他心里又开始犯疼,这是孟远,他爱着的孟远,也是深爱他的孟远。
他们已经太知道对方的想法与反应,因为相爱。
“远远,我说过要追上你的脚步,你不要回头,不要伤心,因为我不会出事,我还要与你在一起。你不要怕,你只管向前走。”
孟远听到这话,更加伤心,顿时泪如雨下。蒋勘正连忙转过了她的脸,替她轻轻擦掉了眼泪。
晶莹剔透,粒粒真心。这个世上也只有孟远能为他这么哭。
蒋勘正终于眼眶刹红:“你怎么这么傻。”孟远被他双手捧住脸颊,他们四目相触,又听得蒋勘正说:“傻远远爱我,我真是幸运。我也爱傻远远。”
与死神擦身无数次,次次牵动她的心,每一次水深火热,不过是因为爱他。
如今,蒋勘正捧住她的脸,也终于为她心痛,终于爱她。
“不要哭。我们以后会很好很好。”
会很好很好,会互相扶持,互相体贴,直到老去,却依然相爱。
“嗯。”孟远点点头。
“我以后在美国真的没有地方住,而且这半年里会在分公司的时间比较多。你能不能收留我。”
“可是……”孟远顿了顿:“我的公寓很小。”她想起上次的窘态,双颊又开始发红。
蒋勘正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要是你不介意,我可以在美国置一套房产,你搬进来就更好。”
他在邀请她进入他的生活,等她同意。
孟远微微垂下了眼睑,在电视里爆出飞机坠毁的消息的时候,她整颗心又像是那一次蒋勘正推进手术间一样,一波一波的疼,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既然决定给一次机会,便要再勇敢一些。
蒋勘正得到她的回答,眉眼轻轻放松,慢慢笑了起来,他再也忍不住,站起来对着孟远的唇就亲了下去。
辗转反侧,极致缠绵,一点一点几乎要将她吞到肚子里。正宗的法式热吻。
直到餐馆里有人吹了声口哨,蒋勘正才放开了孟远。
“他们肯定觉得我们很奇怪,又哭又笑,一会儿像在吵架,可是一会儿又好像和好了。”孟远喘口气,说道。
蒋勘正眯了眯眼:“所以这才叫恋爱啊。”
这顿饭整整吃了两个小时,吃完之后蒋勘正便开车带她去看房子。小秘书提前定了三处房产,第一套处于市中心,十分方便,但是房子不大。第二套则在市郊,超豪华的公寓,一看就不是孟远的风格。他们最后选了第三套,简单的小复式,离学校不远。社区比较老了,但是治安好,而且房子装修颇有古典风。
两人都挺喜欢的房子,因为是精装修的,厨房都还算完整,晚饭的时候,蒋勘正露了一手,端了好几个菜出来。
孟远尝过之后对他毫不吝啬地夸赞:“很好吃,比大厨的手艺还要好。”
蒋勘正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吃晚饭便很积极地收拾碗筷。在哗哗的水流声中,他朝着孟远说道:“周末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家具好么?这里也该添点我们自己的东西。”
那时候结婚用的临江公寓,蒋勘正是直接扔给秘书打理,从来都不过问。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与心爱的人住的地方,必定要自己归置。
“嗯。”孟远点头答应。
“你先去看会儿电视,待会儿我送你回家,明天呢,我就帮你把小公寓里的东西搬过来,你看好么?”
“我跟你一起,明天也正好没课。”
孟远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机,播放的是如今大红的英剧《唐顿庄园》。三季故事结局,大小姐与大表哥终于在一起,有了爱情结晶。
多美好,可是到了第四季,大表哥已经不在。孟远心里叹息,关了电视,喊道:“阿正,你好了么?”
没有人回答她,孟远在走近一点,只听到厨房里潺潺的水流声。
“阿正?阿正?”孟远感到奇怪,便推开了门。
厨房的灯不知怎么的,熄灭了。孟远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微弱的灯光里,她看到了厨房地面上一片的碎瓷片。
她有点慌,立刻又喊:“阿正?!”
还是没人回答她,她再走近一点,终于看到了蒋勘正跌倒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孟远突然就想起《唐顿庄园》里喜极生悲的场景,心中大恸。她连忙扑了上去,一把抱起了蒋勘正。
“阿正!你回答我!”
可是蒋勘正还是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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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上仿佛又阵阵寒意从脚底直灌心脏,蒋勘正就那么躺在那里。孟远站了起来,脚下一晃,直直地向后倒去。
心中绞痛,她努力吸了一口气,摸到了厨房的备用照明灯。一时间,满室大亮,就在这光下,孟远看见蒋勘正脑袋后一小滩的血迹。
殷红色的血顺着他的发丝将地板染了一滩红。
他已然昏迷不醒,明明中午的时候还那么轻柔地吻过她。孟远几乎要哭,可是半点眼泪都掉不下来,只觉得自己仿佛掉入无底深渊,再也无人来就她。
“蒋勘正,明明说好要给互相一次的机会的。明明说好要好好在一起的。”
孟远眼眶刹红:“我恨你,我恨你!你又让我难受!我简直恨死你!”
蒋勘正却还是躺在那里,悄无声息,灯光下苍白的脸、鲜红的血真是触目惊心。孟远终于颓然地垂下了头,嘴里又喃喃:“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她打了电话给医院,救护车来得太慢,到了孟远小区的时候医护人员就看到孟远一个矮个子的中国女人费劲全力地在抱着大个子的蒋勘正。
她站在夜风里,整张脸上已再无情绪,就像是一棵树,就那么站在那里,直直地盯着来往的车辆。
医生们从孟远身边接过蒋勘正,血迹蹭在了孟远的衣服上,她始终没有哭,跟着医院的救护车一直到了急救室门外。
孟远坐在医院的走廊里,一一给国内打电话,蒋母接到消息的时候当即崩溃,在电话里都说不出话来,蒋父稳住了她情绪,两位老人立马飞到纽约来。
这样一来,沈溥和周恪初也都接到了消息。
孟远手里一直拿着蒋勘正的外套,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天响,在安静的走廊里,每一声振聋发聩,几乎直直戳她的心脏。
拿出手机来,才发现是沈溥的电话,刚一接通他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传来:“你们怎么回事?!我说孟远你能不能不矫情了?!人都快被你弄死了!说!具体哪家医院,我立马过来!”
没等孟远回答,就又听见沈溥大叫:“宋天真,你找死!”
电话被宋天真抢了过去,她的声音隔着电波传到孟远的耳朵里:“远远,你还好吧?你别担心,我们马上来看你。”
电话那头发生争执,孟远还没有说话,已经被挂断了。
这时候急救室里的蒋勘正被推了出来,孟远立马站了起来,还没等她走上去,蒋勘正就立马被推到了监护室。
孟远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一个女医生看到连忙跟她说:“你先生不明原因昏迷,有待进一步观察,请您不要心急。”
孟远就那么站在玻璃窗外,看到蒋勘正身上再一次像出车祸一样插上了各种管子和仪器 ,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半年前。
一颗心又沉入了谷底。
后来孟远就这么坐在了门外,到了天刚亮的时候,蒋父蒋母和沈溥他们已经都赶来了医院。
监护室里一直很平静,蒋勘正没有醒过来,沈溥被宋天真拽着一直没有能够上前来,他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嘴里嘀咕:“天天飞来飞去,能不出事么!”
周恪初也皱着眉头,不时地在打电话联系人。
一行人,只有孟远最为沉默,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呆着坐在走廊里,脸色沉沉。
蒋母坐到了孟远身边,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都是冰凉的。
“远远。”蒋母叹息:“妈妈不怪你,是阿正福气太少。但是他自小就是个坚强的孩子,我相信他一定能够醒过来的。之前出了车祸,哪怕不能不说话,不能动弹,也都一一熬了过来。你不要担心,你要相信他。”
孟远渐渐抬起了头,眼眶里干涩一片,只剩下一双红通通的双眼:“阿正,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是不是?是不是?”
大概是孟远的语气太凄惶,蒋母一下子眼泪就下来,她拉住孟远的手不住地说:“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你们这两孩子怎么这么苦……”
蒋父看了这幅情景也忍不住心酸。
宋天真从医院门口买了点牛奶和面包,拿过来当早餐分发。她看孟远一直呆呆的,使劲掐了掐她的手:“快,拿着,蒋勘正醒过来,要是知道你又成这幅样子,他不会好过的。”
孟远感觉自己浑身已被掏空,只剩下了一具浑浑噩噩的躯体。从来命运都会跟她开玩笑,前一刻还朝她笑的人,下一刻就躺在那里悄无声息。
她这被宋天真掐了一下,脑子里“嗡”了一声,蒋母摸了摸她的头发:“老人说头发又细又软的人都是心肠好却要受苦的人。远远,其实你跟阿正一样啊,都是这样的人。”
孟远点了点头:“我……跟他是一样的。”
一样固执无可救药,都那么喜欢一个人,即便头破血流还是要继续。
“他不会骗我的。”孟远声音小得如同蚊呐:“他说过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他不会骗我的。”
宋天真又将早餐递过来:“远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快吃吧,吃了才有力气。”
孟远看了眼宋天真,终于扯出了一丝笑:“嗯,我吃。”
即便味同嚼蜡,还是要一点一点吃进去。蒋勘正从来都说话算话,说过要一起走下去,便一定会一起走下去。
周恪初联系了他纽约的同学,又通过他同学找到了美国比较权威的脑科专家,一到了医院便进行了专家会诊。
蒋勘正是不明原因深度昏迷,仪器检测出来脑部也没有异常。专家也很费解,可是蒋勘正就是没有醒来。
骑士蒋勘正成了一直沉睡着的睡美人。
给出的原因也只能是长期高强度工作压力以及旅途飞行,导致还没有恢复好的身体机能急速下降,整个人罢工了,这才昏迷的。
谁也不知道蒋勘正会什么时候醒过来,可能今天晚上,也可能一个月后,一年后,也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醒来了。
孟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一下,慢慢说道:“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她双目通红,全省都仿佛在微微发抖,却还是站得笔直问能不能进去。
医生终于点了点头:“可以,十分钟。”
孟远穿上了手术服,戴好了口罩,一个人进去了。蒋勘正仿佛只是睡着,就像是不久前睡在她身边而已,那样悄无声息。
这一刻,孟远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她哭得不可自已,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轻声说:“你说过的,要赶上我,和我一起走的。你说过的,我也一直信你。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爱了十多年,好不容易你也爱我了。我是不是已经花光了所有的运气?所以你成了故事里醒不过来的主角?”
孟远一步一步走近,蒋勘正的脸上冒出了新长的胡渣,她伸手碰了碰,有点扎人。
她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可是即便我花光了运气,你也会把自己的幸运分我一半的,是不是?阿正,你不会辜负我的,是不是?”
“我们才刚刚在这里安了家,说好一起置办点小家具的,所以你得赶紧醒过来啊,这样我们才能一起出去就像很多年轻恋人一样,好好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是不是?”
孟远贴近了蒋勘正的脸,肌肤与肌肤相触,他的体温有点冷,孟远的眼泪顺着脸颊也流进了蒋勘正的脖颈里。
她最后轻轻吻了吻他:“你步伐有点慢,但是我会等你的,你放心,你一定会追上我的。”
晚上的时候,蒋母被蒋父送到了酒店里,他自己留了下来,并让宋天真将孟远先送回家。
他知道孟远再待下去,容易情绪崩溃。所以,蒋父态度很坚决,宋天真也为孟远考虑,十分强硬地将她送回了公寓。
她倒也十分明白,没有将孟远送到新买的房子里,而是两个人一起到了学校旁边的那个小公寓。
孟远哭了一场之后,愈发地平静,也很乖地吃了跟宋天真吃了晚饭。宋天真倒是不放心她,跟她挤到了一张床上睡觉。
孟远话不多,宋天真也不敢多说话,生怕说错容易触景伤情。卧室里于是很是安静,知道关了床头灯,临睡前孟远抱了抱宋天真说道:“天真,不要太爱一个人。”
宋天真心中一痛,就又听得孟远说:“我太爱他,总是太高兴或太伤心,幸福来之不易又要受天灾人祸的考量,可是偏偏不能放弃。”
“如果可能,还是不要太爱一个人。”
宋天真翻过身抱住了孟远,在她耳边说道:“每个人的爱情是不一样的,可是远远,在你心里,你自己的爱情永远是最美的,是不是?”
“深情不被辜负,就已然大好。远远,你要相信,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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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远开始了学校医院两点一线的生活,上完课没有事情她都会到医院去。蒋勘正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一周,生命的各项体征都在正常水平,但是他就是没有醒过来,不过已经转移到了脑科ICU。
因为工作的关系,蒋父中间又回了国。周恪初在英国念书的时候学校的导师有脑外科的大拿,于是他又跟沈溥一起去了英国。
一下子,留了三个女人下来。孟远每次到医院的时候,蒋母一般已经做完了日常的清洁护理工作。老人家束手无措,只能做点小事来缓解内心的担忧。
孟远在当初的难受与痛苦之后,慢慢开始接受了现实。在慌乱之后,孟远开始认命,给孟军打了电话,他在医学界的人脉应该能找到一位能给蒋勘正看病的医生。
到了饭点的时候,宋天真看到孟远还是沉默地坐在蒋勘正的床边,不由得有些担心,她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孟远。只好将饭菜都装成盒,送到孟远的面前说一句:“远远,吃一点吧。”
孟远看到宋天真小心翼翼的样子,扯了一丝笑:“谢谢你,天真。”
“哈哈,我们都是好朋友,说这些话干嘛?”
孟远摇摇头:“不,天真,没有你们我估计已经方寸大乱。阿正他躺在病床上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我怕再来一次,我真的就受不了了。”
她说的是实话,看见蒋勘正一次又一次在她面前倒下,她就会一次又一次受到煎熬。
宋天真连忙抓住她的手:“远远,你们有多不容易,我很清楚。你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只要过了这一关,你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孟远掀开了饭菜盒子,清香四溢的味道。宋天真搓了搓手:“我自己做的,你尝尝。”
“天真。”孟远低了低头:“原来爱情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你看,你从前怎么可能做饭?现在手艺看上去也相当好。”她陷入回忆里,侧脸沉静,嘴角终于又慢慢勾起来:“阿正以前又骄傲又独断,可是现在他事事会跟我商量,从来也不会强迫我。他其实也变了很多。”
“你们互相幸运。”宋天真听她这话不禁感叹。她又把筷子递给孟远:“快吃吧,孟叔叔那么多朋友,一定有人是业内权威,再者周恪初都回校去找他老师了,你放心,阿正一定能够好起来的。”
“嗯。”孟远拿过了筷子,埋头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宋天真做的饭不仅卖相很好,吃起来也不差。
蒋母在一旁看着,也夸道:“天真,小沈能够娶到你也算是他的福气。”
宋天真听到这句话,想往常一样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孟远在一旁,停下了筷子,宋天真曾经跟她分享过的秘密她现在还记得。孟远抬头看了看她,问道:“明朗姐呢?”
宋天真一僵,然后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周恪初向明朗姐求婚了,而且周唯一是明朗姐的孩子,他们的婚事应该不远了。”
“是她的孩子?!”孟远疑惑:“怎么可能?明朗姐明确否认过的。”
“孩子跟她做过DNA鉴定,确实是她的。”宋天真仿佛不想多说:“具体的事,其实我也不清楚。”
一连串的事情在一起,宋天真肯定会跟霍明朗生了嫌隙。孟远看了眼床上的蒋勘正,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说不出的话和藏在心底无法透漏出来的感情,就像曾经的她和蒋勘正一样。
过了两天,沈溥和周恪初都回了纽约,周恪初带回了他学校的老师。因为工作的关系,沈溥便提前带着宋天真回国了。也在当天,孟军和李深都到了纽约,同时也带来了他们的同事。
当天晚上,三方业界翘楚又一次召开专家会议。孟远则坐在病房里陪着蒋勘正。
因为一直靠输液来维持体内营养,这几天蒋勘正的面颊消瘦地可怕。水分也摄入不足,不管孟远怎么给他一点一点地用小吸管送水,他的嘴唇还是干裂一片。
明明几天,却好像一下子变老了好几岁。
病房内的灯光很亮,孟远坐在这灯光之下,手指不受控制地轻轻触碰着蒋勘正的脸。他有一双深沉的双眼,如今紧闭在狭长的睫毛之下。指尖划过他高耸的鼻梁,时常勾起的薄唇,最后是尖尖的下颚。
“阿正。”孟远心里渐渐发酸:“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在这家医院的另一间屋子里坐着的人都在决定她这辈子最爱的人的命运。而孟远她一个人坐在这静悄悄的病房里,只希望老天能够帮一次他们。
多少年的爱恋终于修成正果,希望他们能够得到上天垂青。
窗外天际黑幕上繁星点点,孟远摇头看,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蒋勘正放在一边的手。
她轻声道:“以前结婚的时候,我常常一个人站在窗户前,总觉得天上那颗最远的星就是你,怎么够也够不到。当时我哪想到这颗星会自己向我靠近呢?阿正,我们之前浪费很多时间,虽然结婚,也没有好好相处过,总归是在置气多一点。”
“所以,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专家会议整整开了四个小时,开完会出来已经是凌晨了。孟军过来,将孟远叫到了病房外交代:“目前阿正的身体指针都十分平稳,目前大部分的意见是保守治疗,观察一个月,一个月后按照实际情况再做打算,到时候可能会在进行开颅手术,但是风险就会极其大了。”
孟远一直紧紧握住拳头,只点了点头。
孟军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由自己来告诉女儿这个消息,更加不是滋味。
“尽人事,听天命。他会好的。”孟远咬咬牙。
孟军拍了拍孟远的肩膀:“你放心,我跟你妈妈,这一个月都会待在纽约的。”
“让你们Cāo心了,爸爸。”
“傻姑娘,兜来兜去,原来还是他。”
然而,就在这保守估计的一个月里,还是出现了变故。
就在专家会诊的一个礼拜之后,孟远结束课程赶到医院的时候,发现蒋勘正旁边的机器不停地跳动,她看不懂那些杂七杂八的图像,以为还是他快要醒过来的迹象,几乎喜极而泣。
可是很快的,孟远的一颗心彻底凉了下来。
她不是第一个发现的人,蒋母一早就发现了,没几秒钟之后蒋母便带着一群医生冲了进来。
医生们十分训练有素地把蒋勘正推到了移动病床上,一下子一群人带着他又涌出去。蒋母回过头来抓住孟远的手:“远远,那群医生说阿正的身体因为长期的昏睡导致肌肉功能萎缩,脏器功能衰退,现在先推进观察室里。”
情况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反而变得更差。
孟远愣了足足几秒钟之后,立刻追了上去:“妈妈,一起去。”
蒋母跟着孟远追在蒋勘正的移动病床后面,两个人都看着蒋勘正被推进了观察室,再一次隔着玻璃看他。
孟远站在玻璃窗前,嘴一张一合,慢慢说:“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孟远看过很多罗曼蒂克的影视作品,大多数男女主角经过分分合合之后,都会欢欢喜喜地在一起。
没有哪一对,向她和蒋勘正一样,被命运捉弄过几乎无数次。
小部分的时间快乐,大部分的时间却伤心。少年时的执念,成年后的怨恨,到最后慢慢一点点地心意相通。他们已经走过太多路,受过太多苦。
孟远揣在口袋里的手机来了短信,是蒋勘正的手机,从那天开始,孟远就一直放在自己口袋里。
短信的内容是:亲爱的顾客,你定制的对戒将于明日送往您府上,感谢您的关照与惠顾。
落款是蒂凡尼旗舰店。
一字一句顿时变得滚烫,手机顿时变得沉而重。他原来是要跟自己求婚的,却不曾想到有这样的变故。
孟远朝着玻璃窗轻轻一笑:“你还没跟我求婚,怎么就躺在里面了,小心我不嫁给你了。”
蒋母听了孟远的话,眼眶通红,吸了吸鼻子也跟着孟远说:“对啊,阿正,你再不起来,媳妇都要跟别人跑了,看你到时候哪里去找人。妈妈还要抱孙子呢。”
孟军和李深听到了消息也赶了过来,正好碰到了来医院的周恪初。他们三人一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孟远跟蒋母两个人站在监护室门口泪中带笑地在说话。
十分心酸。孟军叹气:“我也做了多年医生,总以为看透生死,没想到当事情真的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难受。”
“恪初,你联系一下你老师,再商讨一下,拿一下手术方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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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方专家最后拿出的手术方案其实也只是最后一条路,因为蒋勘正的病症不明,手术其实并不是最理想的治疗方案。只是到了这种地步,总归是有备无患。
初步拟定的手术方案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讨论,孟远则一直待在观察室外整整一个晚上。
蒋母被别人劝回去睡觉了,孟远在门口稍稍眯了会,总是惊醒,后来索性不睡觉了。第二天上午蒂凡尼送戒指的人给她打电话,把戒指送到了医院。
相当朴素的一对戒指,女戒的花样孟远看了好久,才看懂戒面是一个艺术体的远字。两只戒指的指环内,都有小小的字眼,上面写着:with you,与你在一起。
孟远将戒指放在了兜里,医院里就来了人跟她说手术方案的事情。这种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几的手术其实是没有人会做的。
孟远听得浑浑噩噩,手伸进口袋里,手心死死抓着那两枚戒指。
“别说了。”最后孟远打断:“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她浑身开始慢慢发抖:“我要进去看他。”孟远转过头来,目光沉沉。
医生还是像上次一样妥协了,孟远带着两枚戒指进了监护室。
不知是不是错觉,蒋勘正的脸色竟然已经开始慢慢灰败。孟远一下子捂住了嘴,死命地对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哭。
她深呼吸好几次,慢慢地才敢抬脚走近他的身边。
孟远俯身而下,对着他的薄唇就吻下去。
“童话故事里,真爱之吻能够化解所有诅咒,白雪公主因为白马王子的一个吻而醒了过来。”
孟远直起身慢慢说道:“可是,阿正,你怎么醒不过来呢。”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戒指,铂金的光泽柔和地打在她的手指上,孟远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将男戒掏了出来,她终于拉起了蒋勘正的手,将戒指套了上去。
“呐,这一次还是我主动,我先给你带,等你醒过来,你再帮我戴上去,好不好?”
孟远笑了笑:“我以后还是会爱你,扶持你,与你永不分离。”
她将自己的脸贴到了他手心,又侧过脸轻轻吻了吻。她就那么待了几分钟。
蒋勘正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孟远感受到了,但是总以为就像梦里面那样,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蒋勘正睁开了双眼,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孟远在他床边的身影。他的手被她抱着,取暖一样的抱着。
“远远。”他的声音低哑,就像是有多人说的破锣嗓子一样。
这声音就像是从很远很远一样传过来一样,蒋勘正又叫了她一声“远远”。孟远慢慢地抬起了头,就看见蒋勘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孟远“簌”的一下子站起来:“蒋勘正,我这辈子最讨厌的是你,”可是说着说着,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哭得连肩膀都在抖,一抽一抽十分可怜。
“远远,”蒋勘正费力地去够她,他想擦去她脸上的泪,告诉她不要哭。
孟远看他急忙伸出的手,心中绞痛万分,如同一刀一刀往上割。她又看到了自己为他戴上的戒指,终于握住了蒋勘正的手。
“你现在舍得醒过来了?不想睡了?”
蒋勘正只是摇头,好半天才说:“我梦见你在哭,一直在哭。”
不忍心她遭受煎熬,说过不愿再让她哭,便拼尽了全力也要醒过来。
“戒指来了?”
孟远点点头。
“给我吧。”
孟远从口袋中掏出了女戒,蒋勘正便一点一点替她带了上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远远,你愿意嫁给我么?”
孟远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又拿另只手抹眼泪,哭得两眼通红。
“远远,好不好?”
他们第一次结婚的时候,蒋勘正高高在上,连给她戴婚戒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甚至表情嫌恶,离婚的时候,签字是又快又坚决。到如今这一天,他醒过来头等大事便是问她嫁给他与否。这里面,当真走过多少路?
孟远终于点头:“戒指都戴上来了,就没有再摘掉的道理了。”
说了这一番话,蒋勘正明显也已经累了,孟远便出门叫了医生。三方专家也都一一到场了,脱离昏迷状态的蒋勘正令所有人都大舒一口气。
医生也开始下医嘱:“不要透支自己的身体,以后必须以调养为主,再不顾自己的身体,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一个小时之后,医院后安排了一系列的检查,所有生命体征都在恢复成正常水平。各项指标检查,少数几项不是很理想,但是总算不像之前那么吓人了。
所有人包括在国内的蒋父、沈溥等都总算放下了心来。
蒋勘正开始慢慢进流食,但是只能是水或者是十分清淡的汤。孟远坐在他旁边,给他将水背着。
“我又吓着你,是我不好。”
“以后不准吓我了,再也不准了。”
“好。”他微笑答应:“我们还没好好相处,学习一般夫妻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不敢就这么轻易放弃。”
蒋勘正的声音带着磁性,又像是带着魔法,他轻轻开口:“老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孟远,孟远的心狠狠地被掐了一把,她垂了垂头:“嗯,老公。”
十年了,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整整十年了,这份爱终于修成了正果。
“这辈子,我不会放手了。”蒋勘正紧紧握住了孟远的手:“谢谢你给我机会照顾你,爱护你。”
他即便此时此刻躺在病床上,身体虚弱,喘着气跟她说这些话,可是却无比认真而深沉。
“我知道结婚不是终点,我还是会赶上来,与你一起往前走。远远,你要相信,我会像你爱我一样爱你。”
傻瓜,为了她都成了这幅模样,她怎么可能不相信他呢?
60
一个星期之后,蒋勘正出院了。那一日纽约街头的春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周恪初扶着蒋勘正,孟远和其他人走在身后。
周恪初看见蒋勘正左手上的戒指,心里不禁感叹:“你们终于在一起了啊。”
蒋勘正看他似有千言万语,便笑了笑:“你和霍医生怎么样了?”
周恪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要提她了,即便一一是她的孩子,她看上去也不会认。小孩子现在很伤心,昨天还打电话给我说他不要妈妈了。”
“有时候我真不明白,她怎么能这么狠心,真的装得一点都不认识我们一样。”周恪初把蒋勘正扶进后座,又道:“还是你幸运。”
蒋勘正点了点头,目光里是孟远和蒋母在身后:“是,是我幸运。”
他们回了新买的公寓,蒋勘正出院前,孟远便请家政公司将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她自己又重新添置了一些小东西,屋子里布置十分温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新婚夫妇的小家一样。
医生在蒋勘正出院前反复叮嘱千万不能再劳累过度,否则再出现一次昏迷真的是回天无力。孟远一一谨记在心,并从网上看了许多滋补养生的食谱,打算好好照顾他。
蒋勘正留了蒋母也住下来,他其实看到孟远晚上的时候在抄食谱,也想到了她要干什么。所以他索性对着蒋母说:“妈妈,你再住几天好么?好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
孟远气管不好,油烟味太重她也受不了,蒋勘正的小心思也被蒋母看了出来,她立刻就点头笑道:“好啊,只要你们不嫌弃我时常在你们旁边唠叨。”
“怎么会,妈妈。我们要你帮忙还差不多。”蒋勘正轻轻笑起来:“嗯,我也尝尝当啃老族的滋味。”
周恪初听到这话,也打趣道:“蒋少现在不止啃老,还是小白脸。”
“嗯,我的脸是挺白的。”蒋勘正回头看着孟远笑道:“嗯,我以后去不了公司,是要靠我老婆养家了。”
孟远故作认真地回道:“嗯,百代的佣金还没有用完,可以养你一阵子。”
到了中午的时候,孟远和蒋母出去采购食材,周恪初是下午的飞机将他老师送回英国,然后直接回布桑。等到孟远从超市回去的时候,李深和孟军也到了他们家里。
李深不会做饭,便跟孟军一起坐在客厅里聊天看电视。孟远则进去帮蒋母打下手,厨房里的抽油烟机开得声音很大,他们炒菜的地方跟洗菜的水槽隔得远,所以蒋母便同意孟远在一旁洗菜了。
客厅里李深倒也丝毫不把周恪初当外人,直接对着蒋勘正说道:“你们都是成年人,远远的决定我跟她爸爸不会干涉,但是既然你们决定复婚,就不要再说分开的话。”
“是,我知道。”
“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看出来你很懊悔,所以希望你们好好过接下去的生活。”
他们已经蹉跎太多时日,从来没有像一般人一样平淡如常的生活在一起,太多大起大伏,哭过无数次,受伤过无数次,这才得到如今的局面,已经心存感激。
李深话已至此,便点了点头,不再说了。
蒋勘正又点了点头,目光深沉:“我知道,我跟远远以后生活在一起,没有可能一直十分甜蜜,总会拌嘴吵架,但我保证我会用心不让她受委屈,总归会幸福。”
孟军听了他这番话,第一次发表了意见,他站起来,拍了拍蒋勘正的肩:“阿正,我再一次将女儿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好好待她。希望你们能一起携手过完下半辈子。”
孟远把蒋母做的菜一一端出来,跟蒋勘正的眼神四目接触,两人都轻轻笑了。
纽约春日的阳光从公寓落地的窗户里徐徐洒进来,他们曾经隔了千山万水,但是在趟过一条条河流翻过一座座山之后,孟远和蒋勘正穿过所有人的目光,能够第一时间找到对方。
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终于齐全了,孟远和蒋勘正靠在一起吃饭,两个人拿起筷子第一时间就是挑对方喜欢的菜去给对方布菜。这一小动作不仅让他们两个人笑了,也让在餐桌上的其他人都相视而笑了。
只是周恪初笑过之后,对比自己脸色便慢慢暗淡了下来。
蒋勘正身体好起来,蒋母也一扫往日的忧愁,打趣道:“我叫人帮你们结婚证办下来,只等着你们生小朋友了。”
孟远脸突然变红,蒋勘正在桌下捏了捏孟远的手,嘴上便答应道:“我会努力的。”
蒋母满意地点点头。
孟远斜眼看蒋勘正,见他脸色依旧如常,没有一点害臊,不禁一个反手死命掐了他一把:“你真是。”
蒋勘正委委屈屈:“疼。”
孟远立马松了手,桌上的蒋母已经笑得忍不住了,就连一向冷清的李深嘴角都勾了起来,只有周恪初愣愣地看着他们。
“远远,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孟远一个劲的吃饭,没有说话。蒋母便笑眯眯地说:“儿子女儿都好,我都喜欢。”
蒋勘正给一直在扒白米饭的孟远夹了点菜:“嗯,人家都说女儿是招商银行,儿子是建设银行。所以,还是女儿好,你说,是不是,远远?”
“嗯嗯。”孟远其实根本没在意他在说什么,就嗯嗯了几声。
周恪初咳了几声:“阿正,你还真是让人嫉妒啊。”
蒋勘正挑了挑眉:“嗯,是啊。”说着握住了孟远放在桌上的手。
终于吃完了饭,周恪初和孟远父母都离开了纽约。孟远下午还有课,收拾了随身用品便也要出门。
蒋勘正送了她出去,倚在门口,他身上披了件宝蓝色毛衣,显得整个人英俊挺拔,年纪很轻。孟远回过头看他朝自己笑着摆手,可能是阳光太暖了,她心里顿时涌上来一股又一股暖流。
这是她爱了很多年的人啊,孟远脱口而出:“等我回来!”
蒋勘正没带眼镜,眯着眼望她:“好。”
孟远转身,还没走远,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熟悉的气息席卷全身,孟远听到蒋勘正在自己的耳边轻声说:“我要吻你了。”
她还没做出反应,蒋勘正一把将她转过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凶狠地就吻住了她。
他几乎将她圈在怀里,那么细细地吻她,一点一点描画她的唇齿。孟远满脸通红,好一会儿才也回身抱住他。
得到这个反应,蒋勘正立马更加凶狠,就像要把她拆吞入腹一样。
良久,蒋勘正才将气喘吁吁的孟远放了开来。
“你怎么了?”小区里没有很多人,但孟远还是红了脸。
蒋勘正深深地注视着她,终于说出了实话:“远远,我其实害怕。我现在真的后怕,要是我醒不过来怎么办?你怎么办?”
他语气凄惶,孟远忍不住又紧紧抱住他:“没事的,不都过去了么。”
“是,所以你在我面前,我就要忍不住吻你。”蒋勘正松开了她:“快去学校,我等你回来。今天国内就会将结婚文件寄过来,我给你做大餐。”
“不要太辛苦。”
蒋勘正亲了亲她额头:“你也是。”
蒋母在后面看到了这一个场景,没有忍住,眼眶通红。她想起这一路走来的磕磕碰碰,孟远受过的委屈,蒋勘正几度的历经生死,忍不住叹息。
她看着蒋勘正目送孟远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才回过头。直到蒋勘正高大的身子站在自己面前,蒋母才说道:“阿正,那么多年了,以后好好在一起。”
“我知道的,妈妈,我不会再辜负她了。”
在威尼斯的音乐声里,在里昂的小街道里,在纽约的春光下,他爱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开始爱上她的,只是觉得如果她不在自己身边了,他的一颗心总是太空,空到害怕。
孟远到了学校,作曲课上,导师布置了一份作业,希望大家为即将到来的音乐节准备一段作品。
同学们都跃跃欲试,主题各种变换,从梦想到青春到勇气,最后好多人都选择了经久不衰亘古不变的主题:爱。
旁边的美国姑娘问孟远:“亲爱的,你选择什么题目?”
孟远想起了还在家里的蒋勘正,想起十年前站在主席台上的少年,想起了漫天的星光,想起了他今早的吻。
她的爱就是她长久的梦想。
孟远笑了笑:“我的主题应该是梦想。”
“真期待,孟远,希望你能继续写出好作品。”
“谢谢你。”
她的脑海里都是一闪而过,数十年的场景,而旋律便穿插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