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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5
    21、送错的GV
    韩今宵把吴越送回他的小出租房,没跟着人上楼,看感应灯一层层亮起,一直亮到顶楼。
    顶楼吴越家的客厅灯闪了两下,亮了。
    韩今宵靠在车座上,下意识地想要拿烟,一摸口袋,这才想起最后半根让吴越这小子给顺走了,抽完的烟屁股还扔他车台上,周围散落几点烟灰。
    一路上韩今宵时不时地瞥一眼吴越丢那儿的残烟,车窗没开,车子里一股浓重的烟草味长久不散,韩今宵呼吸着这熟悉的味道,舌尖品着那小条子一眉一眼间留下的那股子神韵。
    第一次见吴越,韩今宵觉得他强悍,骄横,霸道,就一八大处纨绔弟子里面的老大。
    但渐渐的,韩今宵觉得这小条子身上似乎有很多和纨绔弟子全然不同的气质,他从来没见过比吴越还能扛疼的人,那么倔强,好强,一双明明该是十分柔和妩媚的桃花凤眼,硬是让他瞳仁里那种斗焰,那种坚持,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刚毅,淬炼的如刀刃般明亮硬净。
    要说这个人正吧,他其实也不正,他飞扬跋扈,心比天高,他很多时候按着自己的性子办事,压根不把规矩放眼里。
    可是他底线很清楚,亦正亦邪之间,这小子似乎竟有了些出于淤泥而不染的意思。
    韩今宵不认为那些军二代红三代会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重要,但是吴越——他见识了吴越两次拿自己的身体挡在别人前面。
    第一次他没有亲眼看到,是韩小婷告诉他的,吴越把韩小婷护在身后,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喝了酒举着碎瓶子,狂性大发的黄储。
    如果说这一次是因为有很多吴越的朋友在场,还不算什么,那么刚才呢?
    韩今宵瞥了眼悍马车门,那上头还留着自己踹门下车时的一大脚印子。他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其实也不算太及时,车子开到巷口,有个混混已经举了刀朝吴越挥了下去。
    这一刀并不巧妙,以吴越的身手,完完全全是可以躲开的。
    但是他竟然硬生生受了这刀,鲜血喷出来的时候,坐在车里的韩今宵不觉有些许的错愕,随后他看到,吴越前面那个吓傻了的绿毛小青年。
    如果吴越躲开,这一刀,就是落在他的脑袋上……
    怎么还会有纨绔子弟干出这种事情,愿意拿自己的血来换别人的血,愿意把素不相识的人护在身后,而自己站在风头浪尖。
    今天只是流血,那如果明天是换命呢?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官二代,嘴上不说,但谁不觉乎着自己的命金贵?
    他还拿自己八大处军区大院太子爷那金贵的命,去换随便一个扫地的大伯,一个卖菜的大妈?
    那个在韩今宵眼里只代表着专\\制,权利,自私,暴力的大院里,怎么会……走出这样一个……一个蠢货!
    韩今宵很是恼怒,就好像一只饥肠辘辘的狼,瞧见了挂在农户窗下的肉,很显眼的位置,肉的成色很好,也很新鲜,吃到嘴里一定是鲜嫩无比的滋味。
    可是谁都不知道,贸然去咬这块肉,下一秒会不会就撞上农户的猎枪。
    所以,这个哥们,他结不得,这个义气,他也傍不来。
    不过后来韩今宵想,结交不来就结交不来吧,这也不是什么太有所谓的东西。
    人家韩爷,过命的弟兄可以从长安街的头排到长安街的尾,床上的傍家能从长安街的尾再倒回长安街的头。吴越这时候对他而言,不过是个让他觉得意外,让他隐约有些许的佩服,让他觉得能算的上“义气”的一个人,这人性格对了韩爷的口味,长相也讨韩爷稀罕。除了这些,还真没太多别的情谊。
    但他没有,不意味着别人没有。
    这不,韩小婷自从享受了一番英雄救美的待遇之后,对吴越那可是更加上心了,姑奶奶算不上动了春情,但姑奶奶已经是彻底把吴越认成了自己人,隔三岔五地邀吴越出来玩,平时有什么好东西,也记得给吴越留一份。
    韩小婷网站上挂出的吴越拍摄的时尚男装买的挺红火,淘宝店给顺利冲了皇冠,韩小婷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韩今宵的手下过来帮她打下手。姑奶奶财源广进了,也没忘了人家模特,她想想人警察同志昼夜不分,工作挺辛苦的,大手一挥买了一盒虫草王,打算拿去给吴越补补。
    韩今宵正好要出门,韩小婷就说:“哥,这个你帮我送去呗?”
    “……送哪儿?”
    “近的很,耽误不了你赚钱的功夫。”韩小婷说,“东城区刑侦支队。”
    “不去。”
    开他妈国际玩笑,他能乐意去这种地方?
    韩小婷可不管,把虫草王的袋子往韩今宵手里一塞,把人往家门外推了,直接关门。
    这下可为难了英明神武的韩今宵了,东西他必须得送,否则韩小婷要闹脾气,但他也不能让手下送,那帮孙子一见条子,不是腿软站不住,就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抽筋扒皮。
    得,送就送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帮穿着制服的炒肝儿,韩爷不想接触,但要真接触了,咱韩
    爷能怕他们?太阳真得打西边升起了!
    从事刑事侦查工作的其实都没什么固定的工作和休息时间,轮到排班接警自然得担着,就算轮休,队里接了案出场说要你,一个电话你也得麻利地滚来工作,碰到难破的案子,十天半个月不着家的也是常事,要不怎么总说人刑警离婚率高,嫁个称职的刑警等于守活寡呢?
    吴越也是,前阵子去良乡那儿出了整半个月的警,前天才回来的,支队长没脸再折腾人家,毕竟丫公子哥儿呢。赶巧这两日又没什么大事,队里人员不吃紧,吴越还是挺悠闲的。
    韩今宵过去的时候,正好是午饭时间,他眼尖,老远就看见小吴警官束着小皮带踩着大皮鞋一身标挺的夏季制服小跑着从支队大门那儿出来,小鹿似的轻轻快快颠进了对面马路口一家老陕面馆,生怕别人和他抢似的大喊:“老板!!一碗油泼辣子面!一碗歧山揪面片儿,一碗臊子面加重辣!三份打包,快点快点!”
    “一共三十六,这四块找您的,您瞧好了!”
    吴越接过四个硬币,眼睛瞪的圆溜:“Cāo,怎么又涨价了?原来不是三十五的吗?”
    “警察同志,现在肉价又上去了,要想料不给您缺斤短两,这价钱就得往上窜啊。”
    吴越挺不高兴地:“……你这臊子得给我多搁点!少了我把你店给拆了!”
    那老板和他认识,熟人,也知道这年轻条子是在和自己斗气儿耍嘴皮子呢,哪里会真拆,笑笑,回头哟嗬了声:“给警察同志多加点臊子啊!”
    吴越随后又提着三份面条,颠颠地往支队里跑,跑的有点急促,过路口的时候还给绊了个小趔趄,咕哝着骂了句什么,一溜烟儿又进支队大楼里了。
    这一切都给韩今宵看了个清清楚楚,人韩老板嘴上不自觉地带笑,心想这条子真有意思哈,家里有的是钱,不用,在这儿和路边摊一分一毛地抠门,家里有关系,不要,在这儿愣头青似的靠自己打拼。
    太子党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爷,偏偏乐得给同事带个外卖,这小孩儿不是脑抽是什么?
    脑抽的小孩儿这天下了班,先是去超市逛了圈,拎了两大袋子零食日用品,其中一大包清风纸巾赫然就是超市外头挂着打折海报的,一包10卷才卖29.9元,吴越给一群大妈脸上挠了俩血印子才抢来。
    他拎着这两袋东西风风火火回了家,没两分钟又出来了,换了他最常穿的白T恤牛仔裤,又小鹿似的轻快下了楼,开始在胡同里遛弯。
    这里
    招惹一下陈大妈养的猫,那里逗弄一下王大伯喂的狗,挺乐呵,看起来就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似的,才住来没多久,和周围的人就都混熟了。
    王大伯抱着他家的小京巴,咧着个漏风的牙口:“小吴啊,下班啦?饭吃过没有啊?吃的什么啊?”
    陈大妈端着个碗,里面装着一碗炸咯吱盒,挺热情的:“小吴,吃咯吱盒吗?大妈刚炸出来的,这回绿豆皮儿擀的可好可好了,你尝一个看看……哎,好吃吧?好吃多拿点儿,大妈家里有的是,等会儿给你包一袋子送过来啊。”
    吴越那嘴金贵的,其实哪里馋这玩意儿,但他就是乐意要,稀罕吃。
    人小爷过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现在就爱没事儿往胡同杂院儿里扎,他就爱那家家户户门廊下码着晒的一溜冬腌菜雪里蕻!就爱坐小马扎上小院子里光着膀子写作业的小屁孩儿!就爱一口一个小吴叫唤他的大妈大伯!
    小爷就这人生追求!找了二十多年,这会儿可算给找到了!
    有一回林泉来他家玩,瞧见他们二爷被楼下李大婶又捏脸蛋又拍肩的,差点就没把嘴里的意大利进口橙汁给喷出来。
    吴越那脸能摸?
    那脸也是你摸的吗?大婶你赶紧回去把你的手做个框镜裱起来!二十年了!咱院除了司令员伯伯,就没人摸过他吴二爷的瓜子儿脸!
    更让林泉少爷眼珠子瞪掉下来的是,吴越竟然完了还从李婶家顺了半只西瓜!
    林泉当时就扛不住了,回家一关门,拉着吴越就问:“老二,你缺西瓜吗?”
    吴越说:“不缺啊。”
    “拿你拿人西瓜干什么!还是一半的!你瞅瞅着保鲜膜包的,都没包严实!你不怕吃了闹肚子啊你?”
    “差不多得了啊你,你他妈构造和别人不一样,人吃了不闹肚子你闹?”吴越一手拿着西瓜,一手松了松自己制服扣子,下巴习惯性扬起来,拿睫毛缝里的目光看人,“婶儿给的,老子就稀罕了,管的着么你。”
    林泉:“……”
    那天小林公子回去,把整个首长楼院区的同伴都叫来了,就差拿一大喇叭播报:同志们!下面播报一则沉痛的消息!我们的二爷,他彻底沦为一个平下中农了!!
    韩今宵在不远处一小卖部荫棚下,眯着眼睛打量远处那个在和一小破孩子说话的平下中农吴越同志。
    小破孩儿坐在一小马扎上,作业本放一小板凳上,坐那胡同里写作业,吴越就蹲在那里,剥瓜子儿吃,时不时和那小孩说些什么,笑笑地赏那小孩儿一
    颗二爷亲手剥的香瓜子儿,瓜籽儿壳子丢满地。
    韩今宵点了根烟,呼出,模糊了夕阳下梧桐碎影里那小条子年轻得意,笑容干净的侧脸,睫毛长长的,鼻尖有些圆润……
    吴越散完步,踩着悠闲散漫的大爷步子回家。
    还没进楼呢,被人给叫住了。
    吴越一侧脸,愣了下:“韩今宵?”
    韩今宵跟着他一整天了,本来想随意看两眼就算,结果吴越这人做的事太他妈让韩今宵瞪眼珠子,愣是看了整整一天。
    夕阳下吴越瞧着他,身材挺拔就像一颗小白杨。
    “你怎么来了?”吴越说,“……饭吃了吗?没吃上来,我正好要做饭。”
    吴越做的饭,非常好。
    能不好吗?超市里买的半成品,按说明丢锅里一热,齐活儿!
    “韩小婷让你送虫草给我?”饭桌上,吴越哭笑不得,“真谢谢她,爷今年二十四,不是***四十二,不需要补!”
    韩今宵说:“她就这德性,她给你你就收着,否则那丫头得说你不买她面子,跟你玩命。”
    吴越想了想,也是,把虫草收着了。
    他不吃,反正楼上楼下胡同大院这么多大伯大妈,不怕消耗不掉。
    韩今宵看出他的心思,冷笑一下,也不点破,只是问:“背上伤怎么样,好点了没?”
    “都半个多月了,早好彻底了。”
    韩今宵又问:“怎么不搬回去住,大院里没人动你,外头就难说了,你不怕再招狼呢?”
    吴越挺傲的,手指搭饭桌上,一手架着椅背:“你说黄储?他要再跟老子玩yīn的,老子回头直接废了他!”
    “挺狂啊。”韩今宵漆黑幽亮的眼睛瞧着吴越,“和人拼爹呢这是?”
    “拼什么老子都拼的过他,犯不着拼爹。”
    韩今宵淡淡地笑了,留着青色胡渣的下巴棱角铿锵,却被这笑容隐约浸的有那么些许的柔和。
    吴越漫不经心地拿筷子拨弄那些吃剩下来的菜,忽然想到什么,对韩今宵说:“嗳,我问你,上次那伙黄储雇来的流氓混混,怎么都拿你的名字报号呢?”
    韩今宵冷冷的:“老子怎么知道,估计这群崽子脑子都让钢管杵着了,犯浑!”
    吴越却盯着他:“你他妈没给我组织领导什么黑社会吧?”
    韩今宵有几秒停顿,随后冷笑:“你说呢?”
    “……我说什么我说?”
    吴越俊眉立拧,提到业务内问题,他忽然严肃起
    来:“韩今宵,我提醒你,你开个赌场会所,我可以睁一眼闭一眼,毕竟这不是你一人在犯的事儿,其他警察也有收人钱罩人盘子的,但你要犯了大的,对不住,我不会罩你,我非但不会罩你,谁他妈赶罩着我连谁的场子一块儿掀!”
    韩今宵:“……”
    吴越又说:“你可千万别犯着糊涂,咱俩也算有些交情,冲着你上回来解我围,我也得把话给你说明白了,你这是在北京,知道吗?皇城根下!有的事我能帮也就帮了,有的事我要管也必须得管着!”
    韩今宵没怎么在意地听着,这番话要是早个十五年有人和他讲,他或许还可以回头,但是现在,夜店赌场是小,他身上早已背负着好几桩警方一直未破的案子,那些血沾在手上,他韩今宵这辈子也没打算洗掉。
    他怎么回头?黑道通天,他怎么停下?
    韩今宵在吴越近乎执拗的认真的眼神底下,挺平静自若地笑了笑,垂下睫毛,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
    透过睫毛帘子,对面那个人的身影模模糊糊,韩今宵也不愿意看得太清楚。
    有的事情,不能看得太清楚。这个道理他早就懂。
    吴越不懂,吴越还太年轻,经历的事情还太少,很多时候还太单纯。所以吴越还在坚持着。
    “韩今宵,你听进去没有?”
    “……”韩今宵品舐着舌尖浓重的烟草味,漫不经心地咬着烟滤嘴,抬眼却看见吴越烟雾下和自己较劲认真的脸,似乎真的很不情愿看到自己走向歧路的样子。
    面对这样的一张脸,韩今宵有些鲠着了,这小条子……
    “谢了。”过了很久,韩今宵慢慢吐出一口烟,和这声略带烟嗓,显得有些沙哑沉重的感谢。
    他黑亮黑亮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
    “我记着了,吴警官。”
    韩今宵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天他回家的路上,脑子里尽是吴越那认真严肃的脸,和他说着的那些在韩今宵听来早已是无济于事的话。
    人早已在悬崖下了,吴越却还以为自己能拉他一把。
    韩今宵很是不屑,很是轻蔑,但又忍不住想起那家伙皱着眉的模样,坚持着重复着,好像得了个许诺就真的会有用一样。
    真他妈果然是个毛没齐全的死条子。
    韩今宵心想。
    回到家,韩小婷在书房里翻了天,总算把韩今宵的思路扯了回来。
    韩今宵看着满地的书籍碟片,根本没了下脚的地方,皱
    着眉问:“在找东西?”
    韩小婷头也不回,一个袋子一个袋子地翻。
    “哥,你看到鲁冰给我带来的那一套碟子了吗?装一挺好看的袋子里的。”
    韩今宵觉得韩小婷用来装碟片的袋子都挺好看的,全是牛皮纸礼品袋子,就问:“哪个袋子?”
    “就那个,那个印着手绘欧洲地形图,提绳是淡黄色的那个,瞧见了吗?”
    韩今宵有点印象,想了想,说:“你去大厅看看,我刚才好像在哪儿看见了。”
    “不会吧……”韩小婷将信将疑,“我给它搁那儿了?”
    说着她登登地跑去大厅,韩今宵看着满地狼藉,着手开始收拾。
    正把一叠欧洲小语种原版唱片往架子上放,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韩小婷脸色红白交加地跑进来,手里拿着手绘地图的袋子。
    韩今宵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了?这不找到了吗?”
    “弄错了!!两个一样的!我弄错了!”韩小婷语无伦次,“弄错了!!”
    “……什么弄错了?”
    韩小婷连忙指指手里的袋子,韩今宵看的莫名其妙的,韩小婷干脆把袋子里东西一拿出来——
    Cāo了!赫然是一盒包装好打算送人的虫草王!
    “你把鲁冰送你的碟片和给吴越的礼物弄错了?”韩今宵不以为意,“再换回来,这又不是个事儿。”
    韩小婷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的朋友鲁冰再过一个月就要结婚了,结婚前这姑娘老爱看些同志片,有些是有剧情的,还说得过去,有些干脆全是爱情动作片,这回要嫁人了,一时半会儿这癖好不好意思让老公知道,积攒了好多年的珍贵碟片又不舍得扔,全打包在一个看起来挺正经的盒子里,再装礼品盒里,托韩小婷保管。
    韩小婷如今怎么好意思和韩今宵说,她那一袋子碟片,全他妈是好友鲁冰寄放在她这里的GV存货!!
    22、十渡蹦极
    第二天韩小婷给吴越打了个电话,想趁着还没东窗事发把片子给讨回来。
    电话接通了,韩小婷清了清喉咙,正盘算着该怎么开口,却听到听筒里吴越着急的声音,“喂,我一会儿再给你打过来!我出警!”
    “哎,等等,我上次送你那——”
    “嘟,嘟,嘟……”
    “我\\\\Cāo!”韩小婷对着电话那头的一串电子忙音破口大骂,“出你妹的警啊!世界没了你不转啊!!”
    这之后一连两天,韩小婷打吴越手机,得到的回音统统是:“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候再拨……”
    第三天,吴越手机关机。
    直到第四天晚上,韩小婷打他电话,这才终于通了。
    姑奶奶刚想开口骂娘,一听吴越困的根本睁不开眼的一声:“喂……”
    韩小婷张了张嘴巴,闭上了,半天才又开口:“怎么累成这熊样了?”
    “……有事吗?没事我挂了……”吴越昏沉沉地咕哝着,显然还处于半睡眠状态,“我要睡觉……”
    “你几天没睡了?”
    “……两天……没准三天……记不清……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睡了……”
    韩小婷:“……”
    这时候她还好意思和吴越说,哎麻烦你出来一下,上次我给你那礼物错了,咱俩换回来呗?
    她当然不好意思!
    但她也不好意思说,哎没事,就打电话逗你玩玩——那吴越非得活劈了她!!
    韩小婷眼珠子一转,忽然看到旁边茶几上放着的一套十渡漂流的台历,灵机一动:“没什么事,就过两天我和我哥几个朋友打算去十渡玩,票都订好了,临了忽然有个小子家里有事,去不成了,还差一个人,我就问问你,你来不?”
    吴越迷迷糊糊地“嗯”了声,他压根就没听进去!
    韩小婷可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吴越这会儿答应了,下次约他他就必须得出来,没得反悔,到时候随口和他提一下礼物的事情,再换回来简直轻而易举!
    韩小婷的如意小算盘打得那叫个噼里啪啦乱响。
    这事儿拖不得,万一吴越哪天有空把虫草王的盒子一打开,发现里面一堆欧美日韩无马赛克GV,那她的脸还往哪儿搁?
    所以等吴越睡清醒之后,她又是好几通电话过去,总算把时间给敲定了,就定在这周五,吴越轮休的日子,她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来啊!不来姑奶奶以后就不认你这朋友了!就算临时接警也不许去!你得把
    手机关机了!整个北京***又不止你一个条子!有他们这么欺负新人的吗?把你当牲畜使唤啊!”
    支队长很冤枉——
    谁他妈敢把吴二爷当牲畜使唤?这不是吴二爷自己要争强好胜!自己要积极向上,自己要玩命工作的吗?
    真不怨我啊!!!
    周五,吴越果然准时出现在了他们约好见面的地方。
    老远吴越就看见韩今宵停在路边的那辆拉风的悍马。小警官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了过去。
    韩小婷打开车门,韩今宵坐在驾驶座上,让吴越意外的是,之前和他打群架的那个混混老大,还有他给挡了一刀的绿毛小子竟然也在!
    他们站在车门边等着,一看见吴越,立刻一起弯腰,鞠躬,起身,齐刷刷地:“吴警官好!”
    “……”
    吴越立刻转头去看韩今宵:“这干什么呢?”
    韩今宵瞥了他们一眼,镇定自若地在驾驶座上坐着,说道:“上回没长眼,得罪错了人,这回说什么也要来和你道歉。”
    小领头首先说:“吴警官,真对不住,我这俩狗眼他妈被屎橛子给糊住了,我有眼不识泰山,那天晚上得罪您了,您要打要罚要整死我,那都是一句话的事儿!我这儿真给您赔不是了!”
    吴越能往心里去吗?婆娘才往心里去呢!一点小事磨磨唧唧的,要不是今天这小领头出现在这儿,吴越压根就快把这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即就特大爷地挥挥手:“计较什么,爷没这闲工夫!”
    说着又瞅瞅他们:“走着?来都来了,就为了道声歉啊?一块儿去玩呗,人多才热闹呢,都上车都上车!”
    这可为难这二位了,韩老板的车是他妈谁想上就能上的吗?小领头和小绿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互相僵在那里,面有难色。
    韩今宵冷哼一声,丢了仨字给这俩白捡了现成便宜的小崽子:“滚上来。”
    吴越这人特大爷,但也特能和人混成一团。刚开始那俩小崽子还畏首畏脚特不自在,但吴越和韩小婷说笑个不停,渐渐地气氛也就打开了。
    小头领姓陶,起了个名字比较悲催,叫大学,估计爹妈本来是想望子成龙让儿子考个大学的,愣是没文化,让儿子把大学给逃了。
    陶大学说:“我是东北那旮旯来的,我小时候就来北京了,跟我妈一起,我妈菜场里卖菜的,老受人欺负,我一开始学打架就只是想不再让我妈受那些瘪犊子玩意儿的气,结果后来不知咋的就打上瘾了……”
    说着还挠挠头。<
    吴越靠在后座儿上一边打牌一边笑:“那你这瘾可得戒戒,你二爷不管械斗这一块儿,罩不住你,除非你把人给敲伤打残了,那你二爷也不罩着你,谁让你手欠呢。”
    陶大学连连摆手:“不打!吴警官您让我收手我还能不收手吗?我哪是这么没眼力界的人啊。”
    小绿毛名叫陈家,但吴越更高兴叫他小绿毛,吴越还问他呢:“嗳,我说你这俩撮头发怎么回事?咋整了个绿色的呢?”
    小绿毛对吴警官一脸的崇敬,就差跪下给人擦鞋了。
    能不崇敬吗?如果不是吴越给他挡那一刀子,小绿毛这会儿就该在医院躺着!
    “吴警官!”他激动地说,口齿不清不楚的,“我这个是染的!”
    吴越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是染的,我问你怎么染这么个色儿,他妈惨绿惨绿,和顶绿帽子似的。怎么着,老婆让人给泡了啊?”
    一车人听了都跟着笑,韩今宵没笑,但嘴角也微微着上扬。
    小绿毛挺了挺瘪瘦的板鸭xiōng脯,非常狗腿:“吴警官您如果不喜欢这颜色,我回头立马去烫一个其他色儿的,专挑您顺眼的色儿烫!”
    吴越蔫坏蔫坏地痞笑着说:“别啊,就这色儿好,爷看着挺顺眼的,顶着啊,千万别换,你换了我给你买顶假发套回去,还是这龟毛绿的!”
    一路上笑笑闹闹,韩今宵开车,他们出市区的时间太迟,到张坊的时候车子彻底堵死,一寸一寸地简直是拿四个轮子在地上学蜗牛撵着挪着。
    到十渡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好在吴越有先见之明,已经问支队长批下了一天的休假,两日游,也不用特别赶。
    韩小婷喜欢刺激,早就急不可耐地想要去麒麟山挑战55米跳台蹦极。几个大老爷们就陪着她一路驱车直往拒马乐园,买了票,乘缆车过索道至跳台。
    吴越坐在缆车上,难得的放松,过眼之处山清水秀,碧水青天,远处半腰悬崖上红色的“十渡蹦极“四个字高悬,奇峰嶙峋的山间,流水淙淙的河滩上都有好看热闹的人群在时不时探头张望,等待看挑战者精彩绝伦的那一跳。
    吴越双臂抱在xiōng前,翘着二郎腿,小尖下巴微微仰着,凤眼戏谑流转:“姑奶奶,您这儿真要跳呢?您可想清楚了,这要上了跳台,下面几百双眼睛盯着呢,临了再下来可就怂了。”
    韩小婷没好气地:“谁他妈认怂了?姑奶奶会露这怯吗?姑奶奶谁啊,京城韩爷他妹妹,别说55米,就你给后面加个零,姑奶奶我也照跳不误!”
    “……”吴越笑笑地看向韩今宵,“嗳,韩爷,您怎么不给跳一个?”
    韩今宵能怕这个?蹦极在他眼里就和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什么体验死亡边沿,他自个儿都是在鬼门关外来回踩过的主,他不跳,是不屑的玩这种花头名堂。
    但一抬眼对上吴越那双跃动着挑衅的凤眼,韩今宵顿了几秒,和他对视着。
    目光勾着目光,冲撞着,裹挟着,诱惑着,纠缠着……
    吴越薄薄的嘴角甩出特别轻蔑的弧度,小尖下巴微扬着,喉结微微滚动着。
    “怎么了,韩老板,怕了?”
    “……”韩今宵忽然就笑了,笑容不冷不热,闪着些和吴越眼睛里的东西很相似的光彩,“你跳吗?”
    吴越不假思索:“如果你跳,我就跳。”
    陶大学揪了揪自己的耳朵,咕哝着:“这台词好生耳熟,我好像在哪部电影里听过?“
    韩小婷是第一个站上蹦极跳台的。
    她称好了体重,填了顾客保证书,申购了录像带,迎着高处清凉的山风,张开双臂一步步走到跳台边沿。
    绳索,弹性绳,踝部安全带各种措施准备全部就绪,工作人员又检查了一遍,朝她点了点头,竖起拇指。
    韩小婷往下一看,山谷叠嶂,流水如帛带自谷间缦流而下,五十五米的高度,下面看热闹的人成了一个个尺寸大小的点儿,只有越来越响亮和激动的欢呼加油声一浪浪掀上悬崖上空,拍打着她有些发抖的腿脚……
    吴越在后面早就看出了韩小婷怕了,知道这时候鼓励她压根没用,只会让她更慌神,干脆朝她喊了声:“姑奶奶,下来吧!您那俩腿都成筛糠了!别跳了您,乖乖下去坐竹筏,河滩上等着我和你哥跳下来呗!”
    “我草!”
    韩小婷顿时盛怒,这一怒把胆怯赶跑了大半,韩小婷回头狠狠瞪了吴越一眼:“谁他妈筛糠!你他妈才筛糠呢!”
    说着就乘着着股子怒焰,三步并作两步,纵身直投下去——!!
    “啊——————!!!!”
    韩小婷的尖叫响彻山谷,伴随着下面看热闹的人群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叫好!
    吴越眉飞色舞地看着,心想这回这丫头心愿可算达成了,一会儿准得捧着勇者证书蹦三尺高!
    韩今宵不作声地在旁边看着吴越的样子,吴越笑的直捧腹:“哎呦喂,这姑奶奶叫的也太吓人了,一会儿我跳下去绝对他妈一声不吭!韩今宵,韩今宵你吭吗?你要是也像你妹似的嚎的整个
    十渡都能听见,那真绝了!”
    韩今宵淡淡地说:“老子连眼皮都不给你眨一下。”
    这话放的也太狠,吴越一愣,随即笑着说:“Cāo了,在这儿晃点你二爷呢?你眨不眨眼睛谁知道,忒么的鬼看得见啊!”
    陶大学同志再次在旁边挠了挠耳朵,给这俩位爷献上条特别好的主意。
    “要不……要不吴警官你和老大一起跳呗?这儿不是有双体蹦极嘛,你俩就那么互相瞪着,看谁先眨眼睛!”
    吴越听着,扭头盯着韩今宵:“敢吗你?”
    韩今宵根本不和小孩儿废话,直接上前,给在旁边都听愣了的工作人员直接付钱,买票:“我和他。”
    韩今宵棱角凌厉的下巴往吴越那一点,对工作人员说:“一张双体蹦极。”
    安全绳绑在了脚踝,两人一般的高挑挺拔,贴xiōng碰肩,眼睛盯着眼睛,站在跳台边沿,足偏几寸就是陡峭悬崖。脚下生风,这两人却浑然不觉,各自眼里都只争强好胜地映着对方英俊刚毅的脸,挺拔的鼻梁对着挺拔的鼻梁,铿锵的眉骨抵着铿锵的眉骨,傲挺傲挺的锁骨仿佛要把对方活活勒死!笔直笔直的脊梁仿佛要把对方狠狠戳死!
    这两个男人,就好像抵死的斗兽,玩了命地撕咬在一块,殊死搏斗无法拉开,却又好像交颈的野兽,亲密无间地相贴在一起,鼻腔呼吸着对方呼出的空气。
    “怕吗?”韩今宵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些嘲讽。
    “你说呢?”吴越灼热的呼吸拂在韩今宵嘴唇附近。
    “……跳。”
    吴越:“什么时候?”
    韩今宵把人腰一勒,整个带下去,声音极其干脆甩在半空:“现在!!”
    23、欲望烟火
    据马河脚下横贯,两岸青山急速掠过!
    人群的叫喊和湍急的风声灌入耳膜,赤\裸的脚下是凉飕飕的空气,悬崖峭壁上的山风直刺脊骨,安全绳在蔚蓝的天空抛出惊险的弧度,重力牵引着两个目光相抵的男人猛然坠落!
    一瞬间的失重,仿佛所有的内脏都被掏空,后脑充血,无所依靠,气流阻塞着呼吸,仿佛下一秒就会粉身碎骨,只有眼前的那个人——吴越死死抓着韩今宵的肩膀,逼视着对方黑亮的双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映着的山峰云影,有的只是吴越年轻好强的脸,这两个人从悬崖坠下的整个过程,就那样绷直了身子,盯着!瞪着!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让谁,都是一声不吭,只有擂鼓般加速的心跳,隔着紧贴的xiōng膛擂进对方的心脏深处!
    从五十米高空跳下来,心跳不加速的那是死人,但吴越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嚼巴嚼巴,吞下去吃了!跳什么!不许跳!
    绳索牵引着他们在空中弹跳了四次,吴越的耳根都充血涨红了,但就是不开口,就是不闭眼!尺寸之间就是那个人浓深英挺的剑眉,就是那双一追十年的双眼——他绝不服输,绝不示弱!
    绳索终于抛到底,距离清澈的据马河面几米高的地方,下坠戛然而止,岸边掌声四起!!
    “哥们!熊的!”
    “Cāo了你们!连吭都没吭一声啊!”
    “纯爷们!!”
    此起彼伏的看客喧哗叫好,连流氓哨都不知被哪个混崽子给吹响了。吴越和韩今宵两人悠悠地给吊在水面上晃着,两人的呼吸和心跳都有些急促。
    吴越盯着韩今宵。
    忽然,朝着韩老板的睫毛吹了口气。
    都已经蹦完了,韩今宵没料到他会来这手,猝不及防就闭了下眼。
    “哈哈哈!!”心跳还没平复,吴越就大笑了起来,“韩今宵!你眨眼了!你比我先眨的眼!”
    那笑声回荡在山谷河面,和淙淙流水交融在一起,清澈爽朗,一路向东快乐地奔涌而去。
    直到抓着梯子上了小艇,放松的身体坐到艇上,吴越还在尽兴地笑着。青山间的凉爽秋风吹拂着他仍然微微泛红的脸,吹着他乱七八糟的头发。他双手反撑在甲板上,双脚打开着坐在船头,赤\裸的脚感受着风的清凉……
    韩今宵也解了踝上的安全装置,同样光着脚,走到船头,在吴越身边坐下。
    “成啊你,敢跟老子耍花招。”韩今宵冷哼着,眉宇间却没有怒意,“胆儿挺肥的啊。”
    “
    那还用的说,二爷我是一般人吗?”
    韩今宵一向冷漠的脸上像是忽然有了一丝松动的笑意,但吴越还没来得及细看,他就把头转开了,沉稳的目光越过船岸倒退的青山,落到坐在岸边朝他们挥手的韩小婷身上。
    “哥!吴越!”
    小姑娘赤着白净的脚板丫子站在河滩上,满脸的红霞兴奋,又朝他们挥受又朝他们竖拇指,还一边和旁边看热闹的大妈炫耀:“那俩闷罐子纯爷们都我家的!!”
    大妈:“你们家人都真厉害!真勇!那是看起来特冷特酷的是你什么人啊?”
    “那是我哥!”
    大妈笑着又问:“那哪边那个呢?那个穿白T恤的,你老公?”
    “……”韩小婷本来就红扑扑的脸颊更是烧红了,手一挥,“那也我哥!我有俩个哥!”
    陶大学和小绿毛后来也跟着跳了下来,没辙!老大这一伙的全跳了,他们敢不跳吗?下线的小弟好不容易接近一次大哥,得好好表现!
    结果好好表现的两位直到上岸腿都是软的,韩小婷上去照着人膝窝一人一脚,这两位爷立刻就倒河滩上了,陶大学还好,小绿毛是直接跪着苍白着脸狂呕。韩小婷在旁边嘲笑别人嘲笑地直打跌!
    夕阳西斜的时候,五个人尽兴而归,韩今宵开车找了一家农家乐,他们到的时候老板娘正在自家后面的溪头杀鱼洗菜,戴着银镯子的结实的农妇的手浸在有些飘红的水流里,回头朝他们笑的明朗热情。
    晚上他们吃的就有烤鱼,桌上的菜都是农家自己种的,山泉浇灌出的情人菜清冽可口。还有烙好的玉米饼,散发着浓浓的,香甜的田野滋味。
    晚上,不远处的空地有人在放孔明灯,还有人起了篝火,不算太熟悉的人们围着篝火聚在一起,唱歌跳舞,烧烤聊天,彼此脸上烘烤着热络的笑,似乎都在这样的气氛下成了相识了多年的朋友。
    韩小婷也踩着个塑料小拖鞋跑去加入了他们,一起去的还有陶大学和小绿毛。
    韩今宵不喜欢热闹。
    他点了根烟,自己一个人踱到了农家乐后面幽僻的溪流河滩,坐在溪边的石子滩头,沉静地看着月光下闪动着晶莹光亮的叮咚水流。
    身后传来脚步声。
    韩今宵没有回头,淡淡地问:“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
    吴越单手一撑地,在他身边挨着坐下:“你二爷这不是看你一个人挺寂寞,来陪你唠唠嗑。”
    韩今宵挺嘲讽地瞥了他一眼:“二十出头个毛脚小子,别张口闭口就
    是爷的,当自个儿什么?”
    吴越:“……”
    “还陪老子唠嗑……老子跟你有什么可唠的,代沟就和那什么什么大裂谷似的。”
    “丫挺性!连东非大裂谷都不知道还敢跟你二爷在这儿摆架子!”
    韩今宵冷冷地:“知道这玩意儿顶鸟用?能当饭吃还怎么着?”
    吴越愣了一下:“饭是不能当……Cāo了,我忒么跟你个庸俗的人在这里较什么劲儿啊我!”
    “您是高雅。”韩今宵斜眼瞧着他笑,“他妈在老子店里头砸完场子又找小姐,出了赌场就进窑子,完了还制服一穿,倒饬的特像个人样,您这高雅一般人能学得来吗?”
    吴越愠怒,丫这跟他翻旧帐呢!
    再说了!你二爷找小姐了吗?你二爷连那小白桦的手指尖儿都没碰过!全是林泉那小子摸的!
    韩今宵瞧吴越那恼羞成怒的小模样,觉得挺逗趣儿,又说:“别介啊,您脸红什么,我这儿夸您呢吴警官,知道衣冠禽兽怎么写吗?反正我是不知道,要不您给我指点指点……”
    “韩今宵!”吴越彻底炸了毛,抄起地上一块石子要去砸那痞痞笑着的熊玩意儿,韩今宵笑着,出手擒住他的腕子,两人半是闹腾地扭打在一起,缠着扭着滚在乱石坡上。
    那场面外人肯定看不明白,就像看两只狼滚在一起撕咬纠缠,动作粗鲁,莽撞,旁边谁都弄不清它们是在打架还是在嬉戏,只有翻滚着的那俩自个儿心里明白。
    吴越一个翻身骑在韩今宵身上,喘着气儿制住对方:“对不住,我又赢了。”
    激烈的缠斗让吴越的脸色微微泛红,白T恤也揉的乱乱的,宽大的领口歪一边,偏生这衣衫凌乱的某人还特别得意,上挑的凤眼亮亮的,俯视着韩今宵,嘴角歪咧一笑:
    “怎么着,服吗?韩今宵你服不服?”
    这姿势有些危险,吴越这个未经人事的小崽子在某些方面总他妈有些个迟钝,闹起来的时候热血上头,记不得自己曾经做过的某些个梦,也忘了韩今宵丫是个同。
    他就那么跨坐在韩老板腰腹上,牛仔裤包裹着的挺翘圆润的臀部无意地磨蹭着韩今宵胯部,秋天的衣服也就那么一件,单单薄薄的,敏感特殊的部位这么亲密无间地厮磨着,男性那无耻而直白的反应就在这燥热和诱惑中大展了雄风!
    “……”
    吴越觉着不对,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篝火晚会的地方倏忽升上一串金光碎落的花火,随即在他们头顶之后的夜空璀璨炸响!
    “
    砰!乓!”
    金红色的火光瞬间盛开于夜幕,震撼突兀地响动猛地触及了吴越的心脏,吴越变了脸色,在闪动灿然的流光之下,看着身下韩今宵的脸……
    韩今宵懒散不羁地被他压在乱石坡上,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反抗,就好像懒得和母狮子打闹的雄狮,一双幽亮亮的眼睛戏谑而嘲讽地看着他,没脸没皮,丝毫不去掩饰自己的勃\起。
    他甚至还冷笑着,像是捉弄,往上狠狠蹭了吴越紧翘的臀股,刻意让吴越感受那寒毛都要竖起来的雄壮阳刚……
    “……!”
    吴越就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猛的反应过来,不但反应过来,那反应还不是一般的激烈!他一下子蹦起来,黑眉立竖,恼羞成怒:“我□大爷的!韩今宵,你***——!”
    韩今宵缓缓地坐起来,咬着烟,火光在漆黑的瞳仁间闪烁。
    “老子咋的你了?”
    吴越气急败坏,耳根血红,只咬着牙根重复:“你***——”
    韩今宵嘴下也刻薄:“我他妈怎么了。吴警官,话你可得给整明白了,是你自个儿撅着腚在那晃悠,没老子的妈什么事儿。”
    “你他妈才撅着腚在哪儿晃悠!!”
    吴越暴了:“Cāo了,你看你那流氓熊玩意儿的德性!搁早几十年他妈说流氓罪流氓罪,逮捕的丫就是你!”
    韩今宵冷笑:“怎么着,这流氓你不会耍?”
    说着刀子般的目光停顿在吴越牛仔裤的拉链处,眼神轻蔑挑衅,甚至有些嘲讽。
    吴越恼火:“丫闭嘴!!!谁他妈不会耍!”
    “……”
    吴越见韩今宵还盯着自己,更加是火冒三丈:“看什么!爷他妈会耍也轮不到你看!你他妈那位啊?”
    “……”
    韩今宵反手撑在地上,头仰着,看着面前站的那小警察,有些东西不去说破,只那么玩味地打量着,打量的吴越直发毛。
    这时候又是一簇烟花上空,绽放!
    带着让人指尖微微颤栗的炸响,仿佛磕碰到心底某个地方,那动静让吴越竟是有些血流上涌气急败坏,一个转身,干脆选择撂摊子走人!!
    走了几步,临到农家乐屋后的猪圈了,吴越干脆直接小跑,踩着那愤怒的小猫步一溜烟消失在黑夜里。
    韩今宵舔舐着齿唇间的烟,粗砾的舌头裹挟着变了形的滤嘴,又咬到上下排牙间,偏头看着吴越远去的地方,眼神懒洋洋的。
    你跑?
    跑有用吗,忒么牛仔裤前面都支这么
    大帐篷了,你当老子瞎的看不见?不来说破你,那是老子看你脸皮薄,给你留点面子,还他妈这么个暴躁脾气……
    吴越的房门紧闭着。
    厕所昏黄的灯光下,他闭着眼睛,俊挺的黑眉不甘心地紧拧着,嘴唇死咬,却仍溢出沙哑低沉的喘息。
    韩今宵……韩今宵你这孙子!
    我\Cāo\你大爷——!
    喉结难耐的滚动着,扣扳机的手指常年结着厚茧,他粗鲁暴躁地撸动着胯间沉甸昂扬的事物,指腹毫不留情地重重磨擦着那筋脉贲张的jīng\体,几乎带着些自我惩罚的用力,浅粉色的铃\口分泌着湿粘的液体,吴越眼角湿润,吊梢的眼尾微微泛着红,竟似有些委屈……
    他是真委屈,真难过,什么玩意儿!他妈怎么会在个男人身上蹭出火来!
    这脸上架的住吗?非但脸上架不住,就连那心理的坎儿都过不去!
    可是下\身那无耻的东西就是蔫坏地精力旺盛,一柱擎天,似乎在嘲讽着在叫嚣着,在逼着吴越承认某些可怕的隐埋着的癖好和欲望。
    情\欲是什么?吴越并不是太清楚,他似乎总是对这些问题有着本能的排斥,不愿意多想。但他觉得能撩拨起那玩意儿的应该是像曾东升他们热衷的,女人的桃/rǔ酥/xiōng,柔软而火热的身体。
    但那是他所没有尝试过的东西,从小到大明追暗恋他的女孩不少,但他特傲慢,压根不去理睬,二十四的人了,连个姑娘的嘴儿都没亲过,这么个情感上的奇葩,他能知道些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到了岁数,找个女孩娶了,船到桥头,该有的欲望和感情总该有,男人嘛,开枝散叶是为本能,没什么可忧虑的。
    可是,谁他妈来告诉他,为什么他现在满脑子挥之不去的都是韩今宵胯间那让他头皮发麻的沉甸甸的东西?那肢体磨蹭时隐秘而火热,倏忽被点燃的刺激感——
    那是他该有的感觉吗?Cāo了……
    吴越年轻匀称的身体紧绷着,高\潮在强烈的自责和快感下海浪般地涌来,覆盖住他的意识,理智在这一刻成了汹涌风浪中一叶颠簸着覆灭的小舟。
    “嗯……”小腹颤栗着绷紧,勒的原本就极其漂亮的腹胯沟线更加的突兀性感。他一只原本撑在墙上的手抑制不住地捂住嘴巴,把高\潮时急促的呻\吟和浓重的粗喘都缄封在指缝之间,湿润的凤眼却不自觉地睁开。
    瞳眸中,一片尘埃纷乱……
    24、小小悸动
    吴越平时工作不按点,生物钟紊乱,第二天早上醒的很早,下楼的时候才六点半左右,本以为楼下会一个人也没有,谁知道一推开门,肺腑里涌进山间清新甘甜的空气,眼帘里也同时映出了韩今宵高大英挺的背影。
    “……”
    经历了昨天的那件破事,吴越看到他不免有点yīn郁气闷。更何况他也知道昨天虽然天黑,但自己的反应,这厮十有□也看到了,不说只是在给自己留面子。
    ……谁他妈稀罕你给留的面子!
    韩今宵听到背后动静,回过头来,看到吴越他倒是挺淡定的。他在抽清晨起来的第一根烟,漫不经心地和吴越点了点头,表示问候。
    吴越压根不理这人!视若空气,径直擦肩而过。在山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白T恤有点短,露出了细瘦的小腰。
    吴越一下把手放下来了,拉了拉衣摆,还下意识地瞟了眼自己的裤子,没办法,这骚包裤腰太低,别给裤衩边沿给露外面,吴二爷丢不起这脸儿。
    他这一系列过程全给靠在一棵老樟树下的韩今宵看到,吴越一回头,就对上那人懒洋洋的眼神,脸上还挂着似笑非笑地表情。
    Cāo了!
    吴越瞬间觉得自己很是傻逼透顶,俊目狠狠一瞪,想捡回那随着懒腰已经掉了一地的威严。
    “你笑着什么?”
    韩今宵:“……”
    “我问你话呢!你笑什么!”
    韩今宵磕了磕指间的烟,瞥他一眼:“你们做条子的都这鸟德行是吧?咋的,大清早一开口,别的不说,先把人审个一两句也痛快?”
    这回轮到吴越沉默了。
    韩今宵换了条长腿伸直着,继续倚在粗糙的大树上,吴越觉乎着他这人也和这棵树一样,皮糙肉厚的……一看就他妈欠收拾。
    韩今宵似乎意有所指地说:“怎么样?昨晚睡的还安稳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吴越就一肚子火气,嘴上却还硬着:“爷就和躺龙床上似的,他妈一夜安眠到天亮,连个梦都没做,你问这干什么?”
    “没什么。”韩今宵挺干脆的,“不过老子倒是没怎么睡好。”
    吴越:“……关我屁事!”
    韩今宵慢条斯理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吴警官,昨晚上的事,你别梗心里头。我对你没那意思。”
    吴越正舌尖翻腾着一堆粗言秽语准备丢出去,冷不防听到这么句前不着边后不着地的话,差点没把自个儿那金贵的太子爷舌头给咬到。
    ……你对我没那意思?
    Cāo了
    ,这话不该是让爷来说的吗?有没有意思那是你说的算的?你哪位啊你!
    韩今宵其实也知道自个儿昨天话说的糙了,什么扭胯撅腚的,这位太子爷估计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被这么冒犯过,心里堵着呢。
    但韩今宵又不是个会道歉的人,这人牙缝里打死都敲不出个对不起来。今儿主动吭腔和吴越说话,态度还不是平常那么刚硬扎人,对韩老板而言已经是相当难的。
    韩今宵说:“老子好的那口,你也知道,你让个正常男人和个婆娘那么翻滚试试,就算不是一对儿,也能给蹭硬了。你——”
    “成了别说了。”吴越知道他想解释什么,这话题他不尴不尬的,他也不想继续,“知道你意思。二爷也没往心里去,这事儿就到这儿,以后谁他妈再提谁孙子。”
    韩今宵呼吸着烟草味儿,不咸不淡地笑了笑,算是答应。
    吴越斜眼看他,也朝人韩老板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两下,忽然劈手,又从韩今宵手里抢了烟。
    这回却没大刺刺的塞嘴里去。
    有些事,连吴越自己都不愿意去多想,但本能的,似乎就开始试图规避,仿佛嗅及了某些危险气息的鹿,高傲的步子踢踢踏踏的,对一些从前不加戒备的路途,有了些许警惕。
    吴越明天就得回去上班了,于是吃过早饭,一行人就从十渡直接开车回市区,想着就是要避开高峰期,省着给堵在路上。
    但这天点子也是真心瞎了,就这个时间段,回北京市区的高速说堵就堵,堵也就算了,最可气的是堵了俩小时,最后竟然开到收费站了竟然直接给封了道!
    这车上哪个是有耐心的人?韩小婷立马就甩了车门下车,扯着嗓门和高速交警吵起来了:“封什么封啊!这天下雨了吗?下雪了吗?要封他妈不早说啊!你当你姑奶奶时间是什么!路边一泡牛粪吗?”
    小交警说:“前面出了大事故,甲醇货运车和客车追尾了,人都烧死三个了,您还想怎么样?麻烦您配合一下讲点道理行吗?”
    还是吴越最有良心,不忍心为难同僚,车窗里探出头招呼还气哼哼的韩小婷回来了,没办法,前头路封了,所有的车辆都在下路口转了方向,更多的车流汇聚在一起,密密麻麻挨着往回开。
    韩小婷都快疯了:“我们开了俩小时才开到这儿,怎么,现在又得花两小时开回去?”
    韩今宵不说话,握着方向盘地手不规律地敲击着,暴露了他的不耐烦。
    这回头车,真不是两小时能堵回去的,所有的车辆这么一调头,
    估计他妈四个小时都堵不回交道口。韩今宵甚至连方向盘都不怎么握,反正是走两步停五分钟,再走两步停十分钟。
    陶大学呆呆盯着外面,盯着地面,忽然开口说了句:“地上的蚂蚁都爬的比我们快!”
    全车集体陷入了沉默。
    ……你不说出真相会死吗?!!
    韩今宵估计的真没错,这车在高速上从上午十点多,一直到了下午五点,天边云霞都开始微微泛红了,他们竟然还没有顺利下高速!
    “要出人命了!”韩小婷说,“哥!我要上厕所!”
    韩今宵怒道:“老子现在到哪儿给你找厕所?憋着!”
    韩小婷快气哭了:“我没有吃饭,哥,我早饭午饭都没吃,现在都是晚饭的点了……”
    韩今宵暗骂一声,眼睛狠狠盯着前面的车屁股,好像恨不得把对方车屁股给嚼巴嚼巴,吞了咽了!
    吴越没吭声,抱臂翘着二郎腿一脸yīn郁地坐在后座,一双条子鹰眼在旁边同样烦躁至极,甚至下车来活动手脚的车主之间来回扫视着。
    忽然,他目光一顿。
    “韩今宵。”
    “干吗?”
    “带零钱了吗?我他妈身上只有整钱。”
    “你要零钱干什么?”韩今宵皱着眉,但还是把钱包从前面丢给吴越。
    吴越拿了钱包,下了车,径直走到前面十多辆车的位置,敲了敲别人的车窗,和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不出一会儿,竟然提了两只饭盒回来!!
    陶大学当时就震惊了。
    “我了个娘亲!这警官当的,他怎么知道那辆车里有吃的?他连这都能看见?隔着十个车呢!!他透视眼?”
    吴越回来了,两个纸质饭盒,一盒里是半只烤兔子,一盒里是烤土豆。
    吴越没好气地说:“Cāo了,丫真掉钱眼儿里去了,就这些残羹冷炙的,丫开口就敢跟二爷要90块,还不还价,跟爷说爱要不要,不要她自个儿吃了,这老太太……”
    小绿毛问:“吴警官,你怎么看到那车上有吃的?真神了你!”
    “你没瞅见那后车窗里探出来的哈士奇狗脑袋吗?那骨头嚼的,口水横流,全给淌窗玻璃口,丫刚才我递钱的时候还舔老子一手的口水,真忒么恶心……有纸巾吗?”
    韩小婷憋笑着递给吴越一包湿巾。
    “吴越,你这是从狗嘴下抢食呢……”
    抢来的食吴越没吃,韩今宵也不吃。连塑料袋一起全给韩小婷和小绿毛他们了。
    “吴警官,你
    不吃?”
    一群人惴惴不安地捧着来之不易的食物,巴巴地望着吴越,韩小婷如同女吊,闪着满眼的水钻,仰望着高富帅,小绿毛陶大学如男吊,闪着满眼的星星,仰望着女神。
    吴越冷眼看了这帮没出息的,小下巴扬的特别傲慢。
    “不吃,老子就吃不惯兔子那味儿……”
    “那土豆呢?”
    “看着就腻味。”
    吊丝们欢呼一声,饿狼般扑向仅有的两小盒食物,直接用手去抓油腻腻的烤兔肉,烤土豆……
    韩今宵嚼着根没有点着的烟,眼睛瞥着吴越坐在那儿看着一群崽子抢食的样子,遮掩不住的贵族气质,大气大方,嘴角斜衔着一缕得意的笑,浓黑俊朗的眉宇眼角都挂着一种护犊子的意味。
    这时候韩今宵突然觉得这小子确实像个条子,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条子,而是真正的,称称职职,即便不穿制服都能从骨子里透出责任的一个小条子。
    感受到韩今宵的目光,吴越微微侧过目去,和他视线对上,韩今宵朝他玩味地笑了笑,学着他的模样,向着他扬了扬刚毅的下巴,吴越也翘了翘嘴角,笑了,两人的视线在车厢中无声地交流着,默契,安静……
    下了高速,上了国道,总算是解放了,韩小婷在第一个加油站就直扑向女厕,吴越去旁边的超市便利店买了一盒康师傅红烧牛肉面,让超市的服务员给拿热水冲了,就端着面碗坐在加油站旁边的台阶上,舒展着长腿,拿叉子卷着,饕餮般狼吞虎咽地吃着。
    韩今宵也拿着两个肉包子来了,在他身边坐下。
    “真不喜欢吃兔子?”
    “你说呢?”
    “土豆?”
    “你说呢?”
    吴越吸溜吸溜,基本是一叉子下去接连不断,气都不喘,顷刻面条就少了大半!好不容易缓口气,他终于把头抬起来,嘴被辣的红红的,油亮亮的,对韩今宵说:“你甭问我,你真是不想吃?你他妈不也撒谎吗?咱俩谁也甭跟谁装,你那点心思我不知道?你不就端个大哥架子,给小弟,给你妹省吃的吗?德性……”
    “那你呢?你犯不着端着大哥架子。”
    吴越白了他一眼:“我一条子,就算那身皮不穿身上,也他妈不至于和人争食。”
    说着又急不可耐地开始吸溜面条。
    韩今宵盯着这人的后脑勺瞧,瞧那一头乱七八糟的黑毛,忽然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柔软,有些想伸手揉揉这家伙的一头乱发。但最终这小小的悸动还是被压制了过去,他只是哼了声,低头开始吃
    包子。
    他的吃相倒是比吴越沉的住气,都饿了一天了,还细嚼慢咽地,一点也不像个粗人。
    这点真挺奇怪的,因为韩今宵丫就是一粗人。
    吴越拿眼角瞥他,这人好像吃饭一直都这态度,慢条斯理的,从来不急,他稀奇地瞧了韩今宵两眼,但也没啰嗦多问,只是心里这么一分析脑子这么一转,忽然有了种渐渐明晰了的猜测……
    25、真相
    他们从国道回到北京市区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韩今宵把吴越带到德胜门附近,吴越下了车,背着身朝他们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就大步往家里走。
    这两天可把他给累死了,好不容易休个两天假,还堵在高速上受苦,真是瞎了,早知道出门就该看看黄历……
    而这次郊游的始作俑者韩小婷,她这个大哈哈,直到回家了,瞅见客厅里摆着的那盒虫草王。才猛然意识到这两天玩的太疯,竟然把问吴越索要GV盘子的事给忘的一干二净!
    她想让韩今宵去帮忙把盘子讨回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且韩今宵最近也开始忙起来,韩小婷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关于韩今宵的很多事情其实她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她哥这段时间总是成天成天的不着家,那次在庭院里撞见他,下巴上的胡茬都冒了出来,也没剃掉,青色的粗犷地夷漫在线条冷硬的脸颊,又狂放又野性。
    韩今宵最近是在忙金三角一块儿的活儿。
    都说狡兔三窝,这些年韩今宵场子做大了,绝不会目光短浅坐吃山空,就守着四九城这老窝过那些个浑浑噩噩挥金如土的日子。
    人有时候就忒么的犯贱,太平安生日子不过,偏偏就爱那刀剑舔血的滋味,喜欢那越界违法地刺激。或许也不能说是喜欢,韩今宵没读过什么书,但他带着很多人早已退化了的一种居安思危的本能。
    话说文邹了,啥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他是不懂,但是他就是知道四九城如今姓韩的盘子,如果不想着拓进活动,迟早得给后浪咬死。
    必须要拓线。
    韩今宵把目光放在了最近炙手可热的金三角区。
    云南思茅地区西盟佤族自治县,毗邻缅佤联军辖区,韩今宵早年结交过一个过命的兄弟,那兄弟叫任马力,是个亡命徒,背负了好几条人命的逃犯,蛰伏在滇缅边界多年,对那里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通过他的描述,韩今宵在心里大致有了个数,金三角这几年势头正旺,手头上有个十多万就可以入毒资,正因为门槛儿低了,什么货色都疯了般往那片土地上涌,黑钱流入,罂粟流出,不少人的一夜暴富更让蛰伏的眼睛们蠢蠢欲动,果敢双凤区的赌场竟然连照例该挂出的“严禁售卖毒品”都不再悬挂,最后一层掩饰似乎都不在需要……
    毒枭一茬接一茬地冒出,日进桶金不再是神话。这个看似前途无限光明的行当,在韩今宵眼里,却是一座散发着虚妄辉煌的坟冢,那一个接着一个往下跳的人,迟早他妈得给全沤死在里面。
    韩今宵他是会给人做陪葬的主吗?显然不可能。
    他把目光重新放在了他在四九城也最吃得开的行当,赌场。
    思茅的弟兄说,果敢地区的进出口税和博彩税都是由个人收取的,也就是这片儿地区的“大头”,单就一家赌场而言,去年的收入在一百多万左右,除去政府的小部分税额,其他全归入了双凤区老大的手里。
    这位老大凑巧不是别人,就是韩老板的这位过命弟兄任马力。
    对于拓展一个新线而言,没有人脉万万是不能贸然行动的,这也是韩今宵为什么要把线拉到金三角的原因,因为他最信得过任马力。两人曾经背靠着背披挂着一身伤浴血奋战过,血肉相贴的义气,这么多年了,任马力的行踪只有韩今宵一人最清楚,国安九处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悬赏,韩今宵却连正眼都不去瞥一眼……
    这段时间打南线的准备总算筹备的差不多了,防窃电话那头任马力的声音低沉带笑,和韩今宵说:“老韩,稳妥吗?不稳妥你一句话的事儿,哥们怎么着也得来一趟你的盘子,和你面对面地把线路都一条一条捋清楚了。”
    韩今宵淡淡的:“这次是打算扮老头还是扮女人啊?你上回进京那xiōng怎么整的,塞了一斤馒头在衣服里?”
    “业务外问题,我能不回答你吧。”任马力笑笑的,“易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不让条子认出来才是正经的。”
    “别介。”韩今宵拧起眉,把烟掐灭,“最近总觉得京城不太安生,您要来,可别把九处那帮孙子给忙坏了。”
    任马力说:“成,那你要是有个什么想法,直接和兄弟开口,咱俩之间就没客气那俩字。”
    韩今宵淡笑:“老子什么时候和你客气过。赌场那盘子,你给我拿稳了,老子估摸着过两年贩毒的那帮孙子都得跌着,回头往赌场这块儿肉上涌了,该怎么着你心里清楚。”
    任马力:“那还用得着说,别的地兄弟不敢包你的,果敢这块肉,您锅里的,端稳了,有我在,谁他妈都甭跟你抢食!”
    韩今宵也不言谢,过命的兄弟之间,犯不着这个谢字,反而显生份。
    韩今宵把电话挂了,脖子舒缓着转了转,长舒了口气,把面前用密文写好的草案书往桌旁一推,靠在挂灯椅上,摩挲了自己虎口处的刀疤,黑曜石般深邃幽亮的眸子散漫地盯着旎ò濉
    这网就算撒出去了,有任马力接手下线,他暂时不用Cāo心太多……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韩今宵坐直了身子,
    说了句进来。
    来的人是大煎饼,一进门韩今宵就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由微微挑起眉:“出什么事情了,这副德行。”
    大煎饼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不尴不尬地闭上了。
    韩今宵下巴一点桌子对面的椅子,简短道:“坐。”
    “不,我不坐了。”大煎饼擦了擦自己额头沁出的细汗,拿眼睛瞟了瞟韩今宵,终于下定决心,硬着头皮开口,“韩爷,是我办事不力,但这事儿真是冤枉,我之前明明都去问了,都说那个吴警官没兄弟,独来独往的,谁知道……”
    “……”
    这没头没尾的一席话,韩今宵听着,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怎么,你把吴越的底细给查妥了?”
    “查妥了。”大煎饼虽然不知道韩今宵和吴家的冤孽,但自己先前给老大汇报的情况有误,这怎么说也说不过去,他不由地紧张。把一个牛皮袋子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来的时候还绊了下。
    “韩爷,真对不住,这事儿是我疏忽,也得亏黄储那件事,我着手从人部队大院重新调查了一次,这里头把吴警官的家底背景都列清了,学历工作经历也都写在里头。”
    “您放心,我已经拖人绕着线问过了,吴警官确实没在办什么和我们盘子有关系的案子,但我真没料到,之前猜测觉得他家底应该挺雄厚的,没想到雄厚到这地步。”
    “韩爷,我看这个关系能保持,咱们最好得保持着,他可比现在我们合作的那个章局长来头大多了……”
    韩今宵原本还听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这时候微锁剑眉,漆黑的眼珠转过去,盯着大煎饼。
    “这话怎么说?”
    “也怪我糊涂,之前问的是军区大院那一栋栋单元楼里的人,他们能知道什么啊?人家吴警官根本就不是那些桩鸽笼’里的主,人住的是独门独院的首长楼!这还是黄储那块儿套来的话,Cāo了!”
    大煎饼在那里感慨着红三代的牛逼,没有看到韩今宵搭在臂靠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握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苍白的颜色。
    姓吴的人不少,但是住在那片儿区域,姓吴的能有几个?
    韩今宵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风雨欲来的沉沉危险。
    “你说,他是住首长楼那片儿的?”
    “可不是嘛、”大煎饼口水横飞,“唉,本来挺好查的事儿,韩爷,真对不住,你说我怎么就只知道问大院栋楼里的那帮孙子,后来我再查可给吓着了,爷您真成
    ,就这么一位将门虎子,你也能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真别说——”
    韩今宵根本不理会他后面的话,因为要铺南线而熬夜许久的眼底泛着血丝,这显得他的神情竟有些狰狞可怖,他自顾自地思忖着,很多细节联系到一起,节节拼凑,脑中某个可怕的线索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拼凑成形……
    韩今宵狠狠打断了煎饼的话,一双狠戾的眼睛死死盯住对方,如同猎豹伺猎,行将扑杀!
    “你刚才说,吴越他不是独子?他还有兄弟?!”
    “……”
    大煎饼一抬头,对上韩今宵血红的双眼,如同年画上可怖凶煞地镇鬼神般,大煎饼瞬间吓愣了!
    他哪里会知道这位爷是这个态度!查错了底细是他的责任,可——可不就是这么一个失误吗?韩爷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吗?怎么会这种神情!
    错愕慌神的搭大煎饼嘴唇颤抖着:“可,可不是吗……爷,您可千万别动怒,我这也不是……也不是……唉!谁知道吴警官和他哥关系疏冷成那样子,除了首长楼那片儿的,就没人知道他和他哥是亲兄弟!他们——”
    韩今宵打断他的话,问最后一个问题。
    “他哥,是不是——叫吴楚?“
    但其实答案早已在他心里,像扎入头颅的一把刀子,又冷又硬,泛着丝丝凉气,把吴越那张挑衅的,微扬着下巴的,闪着清凉光芒的眼睛的,高傲又简单的印象——
    在煎饼愣愣点头的瞬间,扎的粉碎!
    吴越,男,1982年生,户籍北京,祖籍北京。
    2004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现任东城区刑侦支队侦查科三级警司。
    家庭成员:
    爷爷:吴战,离休老干部,曾官至济南军区司令员,现于北京军区天津疗养院疗养。
    父亲:吴建国,少将,现任北京军区第三十八集团军军长。
    母亲:朱红。现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政治部文工团副团长。
    长兄:吴楚……
    吴楚。
    吴楚!!!
    虹膜被这两个浑身是刺的字扎的剧痛!屏退了其他人的封闭如同囚笼的屋子里,疯狂愤怒的野兽死死捏着那份资料,后槽牙磨的咯嘣咯嘣暗响,如同在吞食咀咽着最难以消化的猎物血肉!!
    他早该知道!他早该想到!
    Cāo了!吴越是来干什么的?吴越就他妈是来给吴楚报仇的!不加掩饰就是最好的掩饰,不做伪装便是最好的伪装,连手下的人去查都给摆了一道
    ,如果不是出了黄储这件事,他什么时候可以知道吴越的底儿掉?什么时候可以知道吴越就是吴楚那孙子的亲弟弟?!
    就怪自个儿***瞎了眼,瞅着那小鹿蹦达蹦达的,看着无辜,看着正派,就以为那厮是真他妈无辜,真他妈正派了——
    他正派个屁!丫简直就是一戏子!他妈还是戏子里的大拿!演技都没了边儿了!
    那帮大院出来的,就没一好货!
    全他妈——拿枪子儿崩个百八十回都不足惜的孙子,有哪个是例外?
    韩今宵的脑子也是烧着了,出了这事儿,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韩小婷。
    他不怕吴越是为了当年吴楚被废这件没结的案子来的,他就像一头愤怒的发狂的雄狮,对狩猎者的枪口视而不见,低声咆哮着,从喉管里发出嗥叫,盘踞踱步,死死护着身后的幼崽。
    他在乎的人,无非那么几个,无论动了谁,都足够让韩今宵把整个四九城掀个底朝天!
    吴越接近他的动机有很多,哪一种他都没有兴趣,无论是哪一种,他只提防,只假设那唯一他在乎的一种——
    如果吴越的报复,是想冲着韩小婷,冲着他妹妹来的。
    而只是这一个如果,就足够让把韩小婷看的比他自己一条罪恶肮脏的贱命重的多的韩今宵逼疯!足够让本就背负着血债人命的韩今宵杀心再起——
    吴楚糟蹋他妹妹的那一次,他没能保护好她。
    这一辈子,只一次就够了,他也只能见到韩小婷那么绝望的模样一次,撕心裂肺,足够了。
    哪怕误杀,哪怕错怪的是好人,只要对方有一丝伤害到韩小婷的端倪。
    韩今宵冷硬的枪口,二话不说,就能杵上那个人的额头!!!
    那天回家的时候,韩今宵在银锭桥头站了很久,看着桥下的粼粼河水,银锭桥的景观之一,由于地势原因,后海和什刹海的水在古桥之下逆流,自西北流向东南。
    世上有倒流的水,却没有可以让时光倒流的机会。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站在这里,韩今宵还会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九七年的那个晚上,他也是从银锭桥回来,在路边捏传统糖人的小贩摊前给妹妹买了一个她喜欢的糖小狗。
    回到家时,却只看到她蜷缩在台阶前,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如纸的样子。
    韩今宵低头看着河面,水波之下他的倒影显得模糊而扭曲。
    他沉默着,手指关节捏的喀吧喀吧响,他摩挲着兜里硬冷的手机,机壳边沿
    卡着指腹上的肉,他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他从来没有打过的,在一起去十渡的车上,和吴越交换的号码。
    那头响了两声,通了。
    “喂?”吴越的声音在那头响起,“……韩今宵?”
    “……”韩今宵缓缓开口,声音低哑yīn沉,努力按捺着某种可怕的情绪,“吴警官,这个周末你有空吗?我有事儿,想约你出来见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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