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满天,对比着室内的灯光有些昏暗,沈瑶瑷默默地站在床前,看着浅蓝色的床单上,铺陈着两套风格各异的礼服。
一套清雅自然,一套妩媚艳丽,看似千差万别实则异曲同工,无论是哪一套都指向一个人——乔逸池。
她伸出手将那套玫瑰色的扬尾裙丢下床,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就那么迫不及待?奶奶,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我送给别人?
难受的躺在床的另一边,趴了会儿后,瞄了眼时钟。
——7:49
闭着眼摇摇头,迈下床去梳洗。
乔逸池,不管怎么样,我欠你一个交代!
今晚的星辰格外的璀璨夺目,漆黑的夜幕蒙蒙的覆盖一方天地,一切都静谧安好。
建筑错落,装饰奢华的乔家住宅里,名车如马,排列如龙。
香榭舍街道橱窗上曾经陈列过的香水,化成一层又一层香雾,浮夸的笼罩着这个奢华的夜晚。
旋转的灯光下,珠钗云鬓,礼袍华服,各类名媛美女搔首弄姿,借着琉璃般的灯光,展现自己最美的风采。
风流在内的贵族少爷,绅士,总裁,经理活跃在会场来回逡巡,寻找着可口的一夜情对象。而在这些名贵之中妖娆俊美的丞冕随手拿了两杯伏特加,递一杯给身边默不作声的慕流澈,沉吟开口。
“即使她来了今晚也不属于你,何苦来这儿痛一回?”
慕流澈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淡淡笑开。
“你曾经不也这样?我们什么都明白,可偏偏身不由己。”
见他如此,丞冕也不再劝,这种事情旁人没有插手的余地,只能陪兄弟继续喝酒,或许一酒可以暂时泯恩仇。
另一边,身为宴会的主办着,乔逸池一杯又一杯的客套应对祝贺的来人,心不在焉。
“乔董,时间已经不早了,是不是……?”
身后的助理欲言又止,忍不住提醒。
虽然知道乔董内有乾坤,不喜欢别人多话,可是时间真的已经不早了,越来越多的来宾开始催促。
乔逸池眉头皱得更紧,挥手示意他噤声,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向门口的方向。
她会来,她答应过的。
像是为了映证什么,下一秒,在看过去的时候,门口空旷处出现了一抹浅蓝色的身影,乔逸池愣在原地,连欣喜都忘了。
她的眸光一如既往平淡清冷,那双莹莹的水眸倒影着寒潭上明亮的月光,即使冷意袭人却让人深深沦陷。
浑身上下不曾佩戴一件首饰珠宝,她是从自然中漫步而来的绝世明月,芒芒珠华。
露肩礼服勾勒出玲珑如玉的线条,美轮美奂。
沈瑶瑷慢慢朝他走来,蓝色的纱质裙摆飘逸出唯美的弧度,更加灵气逼人。
她宛如误闯人间的精灵仙子,超凡脱俗,越世出尘。
那一瞬间,所有流动的人群都在他眼中静止,他永远忘不了这一刻,这如遗世独立般清新灵动的身姿。他永远忘不了她穿着他送的礼服,一步一步走向她。不管站在她心上,屹立不倒的是谁,这一刻,她选择的是他!
这一刻,他的人生仿佛圆满。
乔逸池露出今晚最真心实意的笑容,清俊的脸上连轮廓,都柔和的不可思议。
上前紧紧把她的手包裹在其中,轻声细语。
“来了。”
沈瑶瑷淡淡点头,表情依然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但这对于乔逸池来说已然足够。
慕流澈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收尽眼中,云淡风轻的友善笑容下,强迫自己撇开眼,转移注意力。
一切都准备就绪,乔逸池眼色示意司仪开始,司仪连忙站到台上。
“各位来宾久等了!
这次宴会主要是向大家宣布——乔氏二少爷乔逸池,将正式担任《扬天》集团董事长一职,现在让我们有请乔董事长上台致词!”
乔逸池牵起沈瑶瑷沉稳的走向台上,站在中央享受四面八方的注视。他在意的不是万众瞩目的荣耀,而是一起分享这份殊荣的是沈瑶瑷!
“在场各位无一不是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前辈,乔某初出茅庐,莽撞不周之处,各位见谅。”
客套的话说完,乔逸池话锋一转看向慕流澈,含着凛凛剑气。
“至于利益竞争,望不吝赐教!”
慕流澈抬眼,状其不经意扫了眼,双双站在台上,双手紧握的两人。
漫不经心的眉眼中划过一丝伤痛,片刻掩埋,把玩着手中的金质郁金香,完美无缺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
即使已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做好心里准备,看到他们携手的画面,依然钝痛。
然而最可悲的是——他能做的,只能不闻不问,维持表面的平静,假装一切都没看到。
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明眼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从一进场乔逸池对沈瑶瑷的捍卫动作,到现在直接怀抱佳人挑衅慕流澈。
大多数人很自然的就想起不久前,慕流家老夫人八十岁大寿上,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物,同样的云谲波诡。
再看台上和台下的三人,顿时就关系微妙起来。
沈瑶瑷安静的站在乔逸池身边,不发一语。
他的陈词一字一句,都是针对澈哥哥。
然而,在这样算的上对立的阶段,她站在他的敌对一面!
悲哀,但却是她自寻的。从接受乔逸池邀请的那一刻开始,这样的结果早该预想的到。
乔逸池不动声色的看着温婉的站在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的沈瑶瑷,嘴角的笑容志在必得,朗声宣布。
“最后,乔沈两家会在近期联姻。
逸池心悦沈氏瑶瑷,得妻如此,甚是得意。希望能得到在座各位的祝福!”
联姻?她竟要嫁给他!
慕流澈琉璃色的瞳仁骤然放大,随后慢慢收缩,最终视线汇成一点失去焦距。流星般的眉眼之间流泻出汹涌的哀伤,再也掩藏不住。而同样不知情的沈瑶瑷身体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近距离,洋洋洒洒的乔逸池,张张口到嘴里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乔沈两家近期联姻?
这个信息像是一个导火索瞬间引爆了在场的气氛。乔逸池接手乔氏众望所归,虽然疑惑于老总裁乔远帆这么快退位让贤,但乔逸池实力过人,邀请来得人士也不做他想。
只是这乔沈联姻就真真骇人听闻了!沈家的状况明眼人早就看出端倪,沈博云不善经营,这沈氏早已没落。
大家都在激烈角逐,磨刀霍霍的准备跻进“桐东三世家”之列。这个消息无疑将各方的努力全部摧毁!
以乔氏的实力,乔逸池的魄力,这场联姻的算盘无论是以准女婿的身份,力挽狂澜,重振沈氏。还是直接两家合并,共创辉煌,都意味着《博志》这杯羹再也无人敢分!
高!真是高!
宴会上野心勃勃的总裁董事们,一张老脸撑不住笑容,黑乎乎的难看之极。本以为唾手可得的巨额利润,不翼而飞。却不能阻止什么。
总不能干涉人家的私事,不让两人结婚吧!
可是功败垂成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他们连美酒都已经没有心情消受,只想赶紧离去。
沈瑶瑷大致看了宴会的表现,也能猜出他们一半的心思,原本礼仪性的挽着乔逸池臂肘的手,不动声色的滑落。
刚刚的震惊过后还有什么不明白?
怪不得奶奶知道她一向喜欢素色却偏偏送来一套艳丽夺目的礼服。
原来是早就决定要在今晚就将她送人!
呵呵!
就如此的迫不及待吗?
沈瑶瑷冷冷回视乔逸池关切的目光,曾经的亏欠到现在只剩冰冷。
今天这一切要说不是乔逸池计划好的她都不会相信!
先是利诱奶奶逼她嫁他,又装作苦情利用她心软骗她前来,再在她不知情下宣布婚期,板上钉钉!最后,怕她公然在台上反对,故意引发台下一阵唏嘘,警告她,沈氏的存亡在自己一念之间!
呵呵!
这威逼利诱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不愧是乔逸池!
呵呵!果然,这个世界上除了澈哥哥哪还有人没有任何目的与算计的对她好?
然转身离去,一如来得那样悄无声息。
乔逸池被沈瑶瑷近乎凉薄的笑意看的胆战心惊,不自觉伸出手来想要握住她的手,想要确定她是真实的,存在的。
她可以不爱他,甚至是恨他。她可以喜欢另一个人哪怕一辈子!
但是乔逸池离不开沈瑶瑷!她必须是在他身边的!
然而,乔逸池心悸的握住她的手心,却被沈瑶瑷狠狠的刮过,尖锐的指甲留下深红的血痕。
“怎么了?”
他们两人现在如此瞩目的地方,任何一个小动作都逃不开众人的视线。乔逸池维持着得体的言行,温柔的询问,举止之间都是完美丈夫的姿态。
这是沈瑶瑷意料之中的,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就是想要娶她,怎么可能在这一丁点儿小事上败露?
她避开乔逸池再次伸来的手掌,轻轻揽住他结实的腰,更加温婉依人。
嘴角浅浅的笑容像含包的花骨朵,一下子怒放到极致,皎洁的堪比天上的明月!她第一次这样笑,炫彩动人之下却无人知晓里面,一层层的冰冷。
“现在的你,才是我认知里的乔逸池!
那个运筹帷幄的乔总监,那个唯利是图的商人,那个才能卓绝却与我无关的——陌生人!”
说话的时候,她调皮的凑到乔逸池耳边,吐气如兰,喃喃轻语。
无论是从哪一个角度,谁的眼中看来,这都是一对儿情投意合的爱人。
然而主角乔逸池却像被一桶冷水狠狠浇熄,愣在原地,浑身僵硬。
那个才能卓绝却与她无关的陌生人!
在处心积虑谋划这一切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想到,真相揭开的这一刻,她会是多么的蕴怒。只是再多的预知,他都没有想过会从她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么?
“恭喜你!在所有人都溃不成军的时候,只有你一人大获全胜!
既然目的已经全都达到了。那么乔董,我暂时离场去盥洗室,应该没问题吧?”
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将沈瑶瑷对他仅存的愧疚不忍全部消耗殆尽。
既然他不惜牵扯上利益也要她嫁给他,那就如他所愿,彻底将他们的关系的商业化!
说完,也没去看乔逸池的表情有多么惨痛,沈瑶瑷什么话都不想再说。
曾经她以为的那一场不能回应的感情,最后也终于加注上了利益,乔逸池的痴情无悔被他自己亲手摧毁。
即使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却也由衷心寒这样的结局。径直走下台阶,每走一步都灌了铅似的沉重。
难道只能这样了吗?
嫁给乔逸池,过着不叨不扰的生活,既完成了***夙愿,挽留了沈家。又可以不用再受良心的谴责,符了沈瑶琪的心意。
无论从那一方面来说,这样的结果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沈瑶瑷,你真的舍得吗?
你舍得不要那个温柔缱绻的澈哥哥吗?
你舍得从此以后的人生里没有他吗?
离开他,你真的舍得吗?
沿着迂回昏暗的走廊,心事重重的低着头往前走。刚转过墙角,腰间就被一双手臂拦截,还没来得及反应,随后一个强劲的力道席卷而来。
沈瑶瑷被动的旋转,直到落入淡淡酒香清清薄荷味的怀抱,空悬的心就在那一刻,安定无比。
那是属于他独有的气息。
“澈……”
沈瑶瑷抬起头刚想开口,突如其来的唇瓣吞咽了她所有的直觉。慕流澈紧紧裹着她的身体,冰凉的嘴唇带着浓烈的火热迅速封吻她,急促的叹入樱唇里不留缝隙的密密交织。
他的吻不仅仅是急切,是深入,是霸道,而且更多了疯狂。
是的,疯狂!
彼此交换的气息里,慕流澈像是一头发了狂的兽,急不可耐的享用着自己的美食,濒临死亡般的啃噬之中,渗透着化不开的浓重与绝望。
甜腻的津液顺着两人紧贴的下巴汨汨留下,沈瑶瑷承受着慕流澈的狂热,同时也鲜明感觉到他的惶恐受伤。
澈哥哥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柔的,和风细雨的。无论她做错了什么,他总是微笑着扬起世界上最绚烂的弧度,轻声告诫——下一次要乖一点!
然后这一次,他内心的情绪真真实实毫不暂时的宣泄出来,压都压制不住。
他真的痛得狠了!她知道。
沈瑶瑷于心不忍,面对任何人都能竖起的心墙,唯独一遇到澈哥哥就会土崩瓦解。
她才刚挽着乔逸池,在万众瞩目下宣布了自己的婚礼,而现在却跟澈哥哥纠缠不休。
明知道这样做事不对的,可是她的内心却贪恋不舍,不愿结束。
慕流澈的吻越来越不受控制,顺着她光洁的脖颈一路亲吻到圆润的肩膀。而紧匝着腰际的右手直直探入礼服,抚摸她丝滑的后背肌肤。在沈瑶瑷微微颤抖时,着手撕裂了纱质前襟,抚向她最柔软的所在。
“澈哥哥。”
沈瑶瑷被这大胆的动作惊道,娇羞又害怕的低喃出声,双手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无助的攥紧他纯白西装上精致的镶边纽扣,浑身止不住颤颤巍巍。
慕流澈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垂下眼眸凝视着低头靠在自己肩上的沈瑶瑷,凌乱的衣衫掩不住玲珑如玉的身姿,即使在这样暗淡的地方,也拥有致命的魅力。
只是他的心里却再也兴不起这些旖旎的心思。
他的瑷瑷,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如珠如宝宠着的那个女孩,已经彻底蜕变为一个动人心弦的女人。
她是那样美好,只是他们却再也回不去……
慕流澈带着苦涩的笑意,慢慢放开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沈瑶瑷抬起头就看到这样的他,优雅的解开一颗颗纽扣,露出里面浅紫色的伯格衬衣,将脱下来的外套轻柔的披在她的身上。
简单的动作被他演绎得格外赏心悦目,也格外的用心。
他嘴角噙一抹淡淡的笑,又是那种波澜不惊的笑。看在沈瑶瑷眼里却阵阵发凉。
“够了吗?”
够了吗?
只有三个字,沈瑶瑷却已然明白。
他问够了吗?躲避够了吗?逞强够了吗?折磨够了吗?
他受到的这么多不公平的对待,仅仅只是问够了吗?
只这三个字就概括了他五年来的等待,执着,心痛和委屈。
这一刻,沈瑶瑷竟然不知道,该要怎么回答。她词穷的只剩下对不起,最最无力苍白的对不起!
慕流澈最终还是摇摇头,沉沉叹气,照例揉揉她的头发,语气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瑷瑷,你真的——很不乖。”
他顿了顿,又缓缓的笑开。笑容太过灿烂,灿烂灼灼逼人。
他这样的笑容姿态都与从前别无二致,可是沈瑶瑷却没来有的不安,伸手想要抓住他的手臂,却已然来不及。
慕流澈就含着这样的微笑转身,在沈瑶瑷掉下泪来之前黯然离去,一如来的时候那样清华濯濯,那样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