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吴主任这副狼狈相,又好气又好笑,一个道貌岸然的领导干部,穿越到明代,竟然成了贼,混成了这副模样。
赵财发在关号子门时,宁老虎忽然伸出一只脚将门卡住。他想发怒,一看是宁老虎,脸上的乌云随即散去。
“送人到我这里,也不打声招呼?”宁老虎道。
赵财发赔笑,道:“看看,我都忙晕乎了,是该和你打声招呼的。”
“算了,我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你把耳朵凑过来,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
赵财发一边说一边把头凑过去。宁老虎在他的耳边轻轻嘀咕,只见赵财发的头像鸡啄米似地点了几下,口中不时地说:“是是有这么回事”
宁老虎在嘀咕什么,估计号子里大部分人都能猜出来,八成是在核实我所说的背景的真实性。
赵财发走后,宁老虎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畏畏缩缩的吴主任身上。他见吴主任在他的身后站着,很不满意。
“跪下!”他忽然大声说。把号子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吴主任两腿发抖,想跪下去,但瞬间又站直了,对宁老虎道:“我是从对面号子里调监过来的,不是新兵。”
宁老虎一脚扫过去,一下就把吴主任打跪下了,然后道:“到了我们这里就是新兵,懂吗?”
没想到这个号子里的老大蛮不讲理,吴主任软了,服服帖帖地跪在地上。
“!”宁老虎喊道。
“到!”大声应答,还故意挺直身子,目的是想向新来的“兵”展示自己是训练有素。
“你过去搜一搜,看这个新兵是否带着违禁物品进来!”
“是!”
走近吴主任,左手揪住他的袍领,右手在他的身上和袖子里一顿乱摸,最后搜出了一块银锭,高高地举起,和一个体育运动员高高举起领到的奖杯没啥两样。银锭看上去很有分量,少说也有三四十两。
吴主任还真够胆大的,毛鳖放他出去行贼,他没有如数上交,竟然私藏了这么大块银元宝。
“呈上来!”宁老虎命令,那口气堪比徐知县。
讨好似地把银锭递给了他的老大。宁老虎接过去放在手心里掂了掂,然后像个考古学家一样把眼睛贴上去,又像是审视,又像是把玩,半响才迸出三个字:“哪来的?”
吴主任想了一下,道:“家人送来的。”
“真的?”
“千真万确,我不敢在您面前说假话。”
难道吴主任的妻子也跟着他穿越到了这个罪恶的时代?此想法刚一出现,就马上被我否决了,因为现在的吴主任已是撒谎成性,没有哪句话是真的。
“你知不知道这是违禁品?”宁老虎继续质问他。
“不知道。”
“我来告诉你吧!”宁老虎俨如一位监狱管教,道:“监狱严禁犯人带现金进入号子,一经发现全部没收,还要对当事人进行处罚。你说,我要怎样处罚你?”
吴主任苦着个脸,预感到现在不仅银子没了,前面还会有许多的折磨在等他。忽然他灵机一动,道:“老大,那块元宝不是什么违禁物品,而是我故意带进来孝敬您的,请您明察。”
宁老虎怔了一下,没想到眼前这个窝囊废还真会说话,如果换在外面,他会拿着手中的银锭走人,不会再和这种人浪费时间,可这是在牢里,有好几双眼睛在看着他,他不能像个贪财鬼一样见钱眼开,于是道:“你不要以为我收了你这块小小的银子就把号子里的规矩全丢了!银子我是按照相关规定没收你的,非你自愿。接下来,我要你把这里面的规矩再好好地尝试一遍,使你不要忘记牢门是怎样拜的,马戏是怎样看的,饺子是怎样吃的”
“老大,”吴主任打断了他的话,道:“如果您觉得这块银子的个头太小,过一天我会孝敬您一块更大的。假若到时候您还嫌不够,我会往上加码,到您满意为止。”
这种**让宁老虎的眼前一亮,终于忘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也忘记了身边有好几双眼睛在看着,立即道:“你说的可都是真话?”
“我都在您手里捏着,敢说假话吗?”
“好,我姑且相信你!你起来,暂时免去所有的规矩。”
“谢老大!”
“先不要急着谢我,也许你今天的话,将会成为你大难临头的引子,这要看你是怎样去履行自己的诺言了!”
吴主任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迹,想坐到**沿上。
“啪!”一个重重的耳光甩在他的脸上,紧接着上又挨了一脚。
打他的是黑皮,踢他的是,两打手一齐对吴主任道:“滚到那边去!”
吴主任畏畏缩缩地来到我这边,却又不敢走近我,只好挨着小豆子和老于头他们站着。
其实,看到吴主任也被人侮辱、折磨,我的心里极不是滋味。曾经虽说我和他是上下级关系,可私下里亲密无间,只要我有需要,他哪怕把家里的房梁取下来卖了,然后把换来的钱悉数给我,也不愿看到我愁眉苦脸的样子。
“吴主任。”我叫了他一声,声音里带着五分尊敬,三分鄙视,两分同情。
他看了一下我,又回头看了一后,然后像个小孩一样抬头去欣赏墙角蜘蛛网上的大蜘蛛。
“吴主任!”我再次喊了他一声。
他猛地从大蜘蛛身上收回目光,再次投向我,道:“你在叫我吗?”
“是。你不会装作不认识我了吧?”
“有啥装的?我不认出你来,你也会认出我的。”顿了一下,他接着说:“要不是狱卒刚才在逼我,我才不愿来这个号子,为了那本书,我知道你恨我入骨,会对我纠缠不清的。”
“我们先不去提那本书好吗?”
“我当然不愿意提了,可是你会向我索要的。其实我压根就不知道那是一本武功秘籍,揣着它,我差点把这半条命也搭上了。”
我见老于头和小豆子都在旁边听着,走过去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主任,请您回答我,我们俩的感情比那本书哪个重要?”
他楞了一下,道:“我不叫朱人,好像和你也没什么感情。”
“别逗了,说说你是怎样穿越到这里的,嫂子也来了吗?”
“穿什么越?第一次进来我是走大门,但后来我就不走那大门了,这个这个你是知道的。”说完,他又补充道:“你嫂子,她在家里织布,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这下轮到我发愣了。为什么和他说话老对不上?难道他不是吴主任?
我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分明就是我非常熟悉的吴主任,那眼睛、鼻子、嘴巴,还有耳朵等诸多地方,都是我每天在办公室看到的,惟一的区别就是头发。
对,头发!人穿越后,惟一不能改变的就是头发。例如我,为什么总是拿瓜皮帽把头套着?因为到现在我还是短发,难以变得跟别的男人那样能把头发盘起来。
这个人的头发也盘起来了,尽管看上去很脏,而且还盘得很乱,但毕竟是长发,这说明他不是我们编辑室的吴主任,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明代惯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