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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野地里来一发(二)
    谭天阳怕席昭然会因为走不惯山路而摔跤,特意让他走在前面,自己则跟在他后面护着他,不过似乎是因为上山的路常年有人走过的关系,所以并不是特别难走。
    席昭然爬上半山中的一个突出的平台上,那里因为地势高,又没有树木遮挡的关系,视线可以看得很远,甚至能看到村外的大马路。
    谭天阳见地头也走得差不多到自家的树林了,就让席昭然在那里坐一会儿,把带上来的背篓放到他身边,他自己则带着兽夹子和镰刀进了树林砍柴。
    砍柴的活,席少爷自然是帮不上忙,他跟着去也只能帮倒忙,还得让谭天阳担心,所以他很有自觉地在平台边上找了块大石头坐着,对着山外边的方向出神。
    因为时间还早,山上还笼罩在一层厚厚的云雾里,朦朦胧胧的,跟带了仙气似的。不过之前他听谭天阳说,山上雾气往上走,一会儿有可能会下雨。
    席昭然望着远处的天空呆坐了一上午,直到耳边传来脚步声才回神,转头见谭天阳已经砍好了好几捆干柴,拖到附近的岩洼子里存放着。
    “不拖回去吗?”席昭然跟在他身边好奇地问。
    “这是给村里的老人存放着过冬的,等到冬天柴禾烧完了再让年轻人扛回去就行了。”谭天阳拍了拍手的木头渣解释道,村里人一向十分照顾老人们,每当有壮劳上山砍柴,都会多弄一点,放到这个大岩洼子里存放着,等到快要下雪的时候,再拖回去留给老人们烧来取暖。大岩洼子,是在一大块平伸出来的岩石下面,像一个敞开的洞,里面十分干燥,普通的雨势下来的雨水进不去,村里很多人都会将一时没办法拖回去的柴禾以及一些包谷杆之类的稻草暂时存放在这里,等有空或者需要用的时候再来取,十分的方便。
    席昭然点点头,“那我们要现在回去吗?”这会儿已经快到下午了,他没想到自己一直在那儿发了那么久的呆,自己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地在一个地方一呆一上午了。
    谭天阳看了一眼天空,微微摇头道:“估计很快就会下雨,我们在这里躲一会儿。”天变得很快,昨天还是大太阳的艳阳天,今天就变得yīn沉沉的了。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干什么?”席昭然问。
    “弄点吃的,你别乱走。”谭天阳回了他一句,就提着那个背篓走了。
    席昭然只得站在原地,没有谭天阳,他在这里可算是两眼一抹黑。
    谭天阳很快就回来了,同时来的还有一阵大雨。他把弄来的东西放到地上,拍了拍身上的雨水,从岩洼子里面抽出一点干柴和干包谷杆生了一堆火,将背篓里的几个大白薯埋进火堆下面的土里。
    席昭然探头看了看他拿回来的背篓,有些惊讶地说道:“你哪里弄回来的兔子?还有其它是什么东西?”
    “之前夹子夹的,其它的是可以做菜的,你动别,脏。”谭天阳把他拉到一边,蹲下身在地上铺上一层干净的稻草,让他在那里坐一会儿,别沾到外面的雨水,秋天的雨可以非常寒凉的。
    外面的雨下得有点大,略微倾斜的雨线如同慕布一样覆盖在洞口外,只偶有一点点雨水会溅到洞口处。
    谭天阳把东西放好后,又跟着坐到了他的身边,专心地注意着面前的火堆,不让火星子飘到别处——这岩洼子里可全是干柴禾,不小心一点很有可以着火。
    “你小时候常常来山上吗?”席昭然也伸手烤火,下雨的秋天总是十分yīn冷。
    “嗯。”谭天阳点点头,见他的脸色冻得有点发白,就脱下自己的上衣披到他身上,在领子处拢了拢。
    “一个人啊?”席昭然往他身边靠了靠,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愿意,他觉得身上暖和了很多——不过说到暖和,其实还有另一个更快暖和起来的方法的。
    “和同伴们一起来吧。”谭天阳的腰杆在任何时候都是挺得笔直的,像一个坚实的椅背,任由他随时都靠在上面休息。
    “你还有同伴?”席昭然靠在他身上就有点忍不住想动手动脚,说话也有点心不在焉,把谭天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抓过来放在手掌心里捏来捏去。
    谭天阳没有回答他,只是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像是在问他——他为什么不能有同伴?
    席昭然靠在他身上低着头,却抬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谭天阳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借着看火的动作避开他的视线。但是他的头刚偏开到一半,就被席昭然伸来的一双长臂抱住了脖子。
    “天阳……”席昭然凑到他耳边低声叫他,声音里带了一点点似笑非笑的撩音。
    谭天阳被他吐出的气吹得耳朵有点痒,忍不住往旁边躲了一下,“怎么了?”
    “你躲我干什么?”席昭然也跟着往前靠了一点,鼻尖抵在他的侧脸上,双眼却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眼睛。昨天晚上被他躲开了,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如果今天再次被他躲过了,那就是自己的身体对他没有吸引力了,这种事怎么可能让席少爷忍得下这口气?
    “你别动,在外面呢。”谭天阳移开视线,低声说道。
    席昭然眯了眯眼,决定一不做二不休,长手直接从他的脖子边往下滑,一路顺着他结实有力的胸膛和腰腹,落到他下边某个部位上,稍使力揉了一把,脸上却含笑说道:“外面才有趣呢,机会不多啊。”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那个部位上下滑动,谭天阳的呼吸果然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加重了许多,下边也渐渐硬了起来——其实他本来是有机会躲开席昭然往下的手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半点躲开的想法,心里反而忍不住多了些期待。
    席昭然一边动着手,一边在他的下巴处亲咬,睁着双眼着迷地看着他微闭着眼享受的表情。
    谭天阳抬手绕过席昭然劲瘦的腰将他圈了过来,后者顺势抬起长腿跨坐到他的身上,从上往下地和他对视,随后互相咬在了一起。
    洞内一时响起暧昧的水啧声,谭天阳有点忍不住,伸手去脱席昭然的裤子,大手覆在皮带扣上弄了一会儿才解开,右手圈着他的腰将人往上抬起,将裤腰从他的腰部拽了下来,粗糙有力的手掌随着他的腰身往上摸去。
    席昭然被他那像粗砂子般的手在腰和后背以及前胸各处揉摸,感觉全身像触电一般流窜着各种让人神智迷失的快感。
    “帮我。”谭天阳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张嘴咬着他的耳朵压着声音里浓浓的情欲,说着类似命令一般的话。
    “好。”席昭然俊脸上带着魅惑一般的笑容,低下头顺着他的脖子一路往下细碎地咬吻下去,途中遇到挡路的扣子,就用牙齿一个个咬开。
    他的动作十分缓慢,发稍随着他渐渐往下而一下一下地点在谭天阳的胸膛上,弄得谭天阳忍不住连连喘气,但他却只是低着头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闭上眼亲吻的脸,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谭天阳的上衣扣子很快全部被解开,露出里面古铜色的流畅肌肉,席昭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将脸凑上了去,一口一口地亲咬,在他的肌肉上留下一串水印,并且伸手替他解开皮带,将里面白色的纯棉内裤往下拉开,粗壮的物体在他的视线下激动地抖了抖,猛涨了一圈。
    “起来,”谭天阳将人抱了起来,伸手去摸他的后边,低声问,“带东西了没?”
    “带了。”席昭然从上衣兜里掏出KY放到他手里,低下头去亲吻他的嘴唇。
    谭天阳一边回应着他,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打开,狠挤了一大陀才往席昭然的后面塞去。
    “嗯……”席昭然上面被谭天阳含着嘴,下面被他粗长的手指塞了进去,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谭天阳的手指在他里面弄了一会儿,被里面的火热紧窒弄得十分冲动,他忍不住把手指抽了出来,喘着粗气对席昭然道:“进来。”
    “好。”席昭然同样喘着气,他也有点忍不住了,抬起腰,扶着谭天阳被涂得湿漉漉的东西缓缓坐了下去。
    谭天阳也不帮忙,只是用双手稳稳地扶着他的腰让他不至于跌倒,视线则紧紧地粘在他似享受又似痛苦的俊脸上,舍不得移开一分一毫。
    欲望一点一点地被席昭然吞了进去,谭天阳努力地压制着身体上的冲动,任由席昭然动作。
    “……嗯,好了,天阳。”席昭然终于完全地坐了下去,劲瘦的腰杆却开始发软,他有点支撑不住地倒向了谭天阳的肩膀。
    谭天阳心领神会地将他的身体搂紧,一边侧头用力亲吻他的嘴唇,一边搂着他上下大动起来。
    “……哼……”席昭然眉头皱得紧紧的,下面被一下快过一下地用力侵犯,嘴唇又被堵得死死的,无意识发出的声音也被闷在了喉咙口,却十分地性感诱人。
    谭天阳粗吼了一声,加快了冲刺的速度。
    山洞外,雨声越来越大,却掩不住洞里越来越激烈暧昧的喘息和肉体的撞击声,洞外凉雨寒风,洞内的却温度越升越高……
    ……
    雨停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席昭然懒洋洋地趴在谭天阳宽厚的肩膀上,有点想打嗑睡,如果不是下面还含着某样东西没有退出来的话,他真的就要这样靠着睡着了。
    “冷不冷?”谭天阳搂紧他,嘴唇在他额头上轻碰了一下。
    “怎么会冷?”席昭然好笑地摇头,他这会儿热还来不及。
    谭天阳拉紧裹在他身上的外套——他们做的时候都没有脱衣服,这会儿身上肯定全是汗,要再散了汗吹凉风就该着凉了,他本来身体就不好。
    “先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谭天阳将放在火下面埋着的白薯掏了出来,拍干净外表又细心地一点点将皮剥掉才递到他嘴边。
    席昭然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香甜的火烤白薯十分好吃,他点点头说道:“很甜很香。”说完又咬了一口,这次却不是直接吃下去,而是堵上了谭天阳的嘴,嘴对嘴地喂了过去。
    谭天阳也不拒绝,微着张嘴和他纠缠,吃了一口再吃第二口,整个白薯都被两人这样喂来喂去地吃完,这种互相喂食的亲昵感两人都觉得有些意犹未尽,谭天阳用手帮他将嘴角擦干净,又将之前用木条串起插在火堆旁的干粮取了下来递给他吃。
    一直将能吃的东西都吃完,又互相擦干净嘴,席昭然才把脸和他贴在一起,低声问道:“天阳,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怎么?”谭天阳侧头近距离地看着他的眼睛,“在这里待得不舒服?”
    席昭然轻轻摇头,“不是,”就是因为待得太舒服了,所以有点不想回去了,“就是问问。”
    “过完假再回去吧,你想来以后再带你过来。”谭天阳在他被咬红的嘴上啄了一口,现在他们在一起,那么谭家也能算得上是席昭然的家了,他想回家还不容易么?
    “嗯。”席昭然笑眯眯地点头,一口亲了上去。
    “……太晚了,该回去了。”谭天阳嘴里这么说着,舌头却吸着他不放。
    “再一次就好了……”席昭然闭上眼睛用力地和他纠缠。
    等两人下山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基本上已经连路都看不见了。如果只是谭天阳一个人,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完全不会有问题,但是席昭然肯定做不到,所以谭天阳扎了个火把,把上山时带着的背篓背在身上,几乎是抱着他下山的,等他们到了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有趣的是,尽管两人这么晚才回家,居然还会有人找上门来。
    来的人有两个,其中一个是谭大伯,另一个则是过两天就要结婚的秦家小子秦亮,是为了他结婚那天摆酒席来请谭天阳帮忙的。
    “就是帮着摆摆桌子,端端菜什么的,还留在村里的年青人都来帮忙了,天阳啊,你反正也在家就来帮帮忙吧,你也好久没见到你的那些同伴了吧?”谭大伯坐在谭天阳家里,对他扬了扬下巴,表情不多的脸看起来颇有些长者的严肃,让人不敢轻易拒绝。
    去帮一天忙到是没什么,可是谭天阳心里却有点犹豫,他侧头看向席昭然,然然是第一次来他们这里,除了他以外一个人也不认识,自己要是去帮忙了,肯定顾不上照顾他了。
    “你是担心你朋友吧?让他也一起去玩玩吧,他一定没见过农村人结婚吧?”坐在谭大伯旁边的秦亮笑着接口道。
    席昭然见谭天阳看着自己,就对他点头说道:“带我也去看看吧。”
    谭天阳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对谭大伯两人点点头,“我会去帮忙的。”
    谭大伯满意地点点头,他会突然过来找谭天阳,意思就是这次他给人家帮了忙,下次等他结婚的时候,也有理由请别人来帮忙了,毕竟结婚可是人生大事,一生也就那么一次,不好好操办操办怎么行。
    秦亮则十分高兴,他道:“你来可就太好了,永平他们都说好久没见到你了,一直在跟谭大伯打听你,过两天你过去,刚好大家一起喝杯酒。”
    “好。”谭天阳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朋友……对了,他怎么称呼?”秦亮对他扬了扬下巴,问道。
    “我姓席,你就叫我席昭然吧。”席昭然不等谭天阳说话,先他一步开口道。
    “席昭然,这名字不错啊。”秦亮道。
    席昭然的脸色却僵了僵,没有回答他的话。
    秦亮不知道他怎么了,也不好多问,转头对谭天阳道:“天阳,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早点过来,让席先生也过来玩。”
    “好的。”谭天阳仍然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好在对方似乎是也习惯了的样子,仍然一脸热情地和俩人道别才同谭大伯一起回去了。
    谭天阳等人走了,才问席昭然:“不喜欢你的名字?”他之前就感觉到了,只是一直没问。
    席昭然扯了扯嘴角,好半晌才道:“这个名字简直就是在讽刺我的出生。”
    席昭然,昭然……对比他不被父亲承认的混乱身世,确实十分讽刺。
    谭天阳抿唇,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他。
    ※
    接下来的两天,谭天阳依然会每天带他上山,偶尔还会弄些野味回家加餐,而那个堆柴禾的岩洼子,简直就成了两人纵欲的私人场所——自从谭天阳知道用了KY,席少爷不但不会再受伤而且还和他一样同样有快感后,身体里的冲动就跟出了笼的老虎再也压制不住,加上席少爷总是不分所场地拿眼睛勾他,他简直恨不得一口把人给生吞下去,省得自己压抑得痛苦,对方还不领情。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两人之间做得太疯狂了,他偶尔也想节制一点的,可是那种欲罢不能的感觉实在是太钻心痒肺了,一个人如果没有尝过情欲滋味还好,一但沾染上了就怎么也压不住,于是一个时时刻刻想勾搭,另一个时时刻刻想化身成狼扑上去……
    两人在这种迷乱的日子里过了两天后,终于到了秦亮结婚的日子,他们两个也终于可以分开歇歇了。
    那天早上,两人天不亮就去了秦亮家,在村子里,有谁家的小年青结婚可是大事情,整个村的人都会来道贺送人情吃酒席,所以这全村只要是和他家没啥仇怨的,每家至少都会来上一两个人,人一多,一轮十几桌的酒席就得开上好几次,桌椅板凳之类都得多多备好,不然送礼的人来了,却没地方坐就太失礼了。
    谭天阳从早上忙到中午,等到大家都去看新娘子的时候,才稍了口气,心里一松,就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席昭然的身影,头才转了半圈,就看到席少爷笑眯眯地趴在三楼的阳台上,看到他看过去,对他笑了笑。
    谭天阳也扬了扬嘴角,心里滑过一阵莫名的满足。
    新娘子被新娘背回来的时候,席昭然也下了楼,站在他身边一起看那站在堂屋里拜堂的一对新人,不像城里人那样黑西装配白婚纱,而是都穿着一身大红,新娘穿着漂亮合身的大红衣裙,梳装精致的头上还带着红花,新郎则是望着她傻兮兮地笑着,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然后在特意请来的礼仪师傅的大声招呼下,两人含笑拜天地拜父母拜对方,不用下跪,却可以一直牵着手,永结连理。
    站在人群外的席昭然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十分羡慕,如果……如果他和天阳也能有这一天就好了,那样的话,天阳就真的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
    放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他惊讶地转头,看见谭天阳正扬着淡淡的笑容,眼神专注地望着他,没有言语,他却能从中看到他的承诺,他心里安心了不少,也许这个世上,就只有这个人是真真正正地完全属于他的。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谭天阳的国庆假期很快就要过完了,他还得回去上班。
    席昭然心里虽然有点不乐意,但是他也知道,这里虽然好,如同世外桃源,但是他们的感情在这里却不可能会被接受,城里人虽然个个冷漠,总是和别人保持着距离,可有时候冷漠和距离也是一种保护,他们在那里自少还可以偷偷存下一份只属于两人的空间,让他们不被接受的感情得到喘息。
    回家的交通工具依然是长途客车,席昭然这几天只要一找到机会就缠谭天阳,各种放纵各种挑逗,像是要把一辈子的份都在这几天内做完一样,谭天阳虽然心疼他,可是他也同样抵过他的诱惑力,于是一次次失控,一次比一次激烈……所以席少爷现在会累得睡着,完全是两人无节制地纵欲的后遗症……
    谭天阳看着他眼睛下的淡青色黑眼圈,心里心疼得厉害,把他的脑袋扶到自己的肩膀上,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里紧紧地抓着他手指。
    37、席家宴会风云(一)
    国庆节过后,谭天阳重新开始上班,席昭然在家无所事事,也跟着跑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席昭然进入胜雄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他也没给自己培养什么心腹,有用得到的就找邵冬洋,一般的事就让阿义和阿忠去办了。
    阿忠……
    席昭然坐在办公桌后面,望着窗外又开始发起呆来。
    不管他有多么不想去了解某些事,可那些事还是会从各种他注意不到的缝隙中钻进来。
    手机短信响了一下,席昭然回过神,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原本紧抿着的嘴角翘了起来,是谭天阳给他发来的,问他中午要在哪里吃饭。
    他想了一下,然后很快回了一条。谭天阳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回给他一个好字,似乎是偷偷抽空给他回的。
    席昭然脸上露出无声的笑容,他们回来重新上班有半个多月了,虽然在同一个公司上班,但却隔了十多楼,只能偶尔抽空发发短信,但这一来一回的信息却让两个人都感觉到了恋爱的甜蜜,回到家后更是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就跟连体婴儿似的,怎么都舍不得分开。
    两人在外面亲亲密密地吃了一顿午饭,下午时席昭然接到席母的电话,电话是阿义转进来的,说是他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家了,而且下个月就是席老太爷七十大寿,席昭然这个长孙怎么也得回去。
    席昭然接了电话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一直到下午下班时,脸色还是很难看,不过在见到谭天阳后明显好了很多,脸上也渐渐带上笑容。
    两人遛遛达达走路回家,顺带在路上买了晚上做饭要用的菜。
    谭天阳从下班时就看出席昭然心情不好,一直到两人吃过晚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他才找到机会揽住他的腰问了出来。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席昭然现在已经不在再惊讶他的观察力了,在听到他的问题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下个月祖父七十大寿,母亲让我回去。”
    “不想回?”谭天阳将人搂着靠到自己肩膀上,低声问。
    席昭然扯了扯嘴角,半晌说道:“你一定没见过比我们家的人更不像亲人的家庭。”明明在外人面前,他们一家可以那样和谐地相处,仿佛天下太平,可一但回到只剩下自家人的环境里,气氛立刻降至冰点,不管是父亲和母亲,还是父母和爷爷,之间的关系都是十分僵硬,
    就更不要说几人和他的关系了。
    “必须要回去?”谭天阳没问他为什么这么说,只是看着他询问道。
    “嗯。”席昭然点头。
    “我陪你。”谭天阳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是当然。”席昭然甩开心头的黑暗,嘴角勾起笑,一转身就跨坐到他身上——他实在是很喜欢这个姿势,即能在做的时候看到谭天阳为他沉迷的脸,又能掌握主动权,当然主动权只在一开始属于他。
    “下来,昨天才刚做过。”谭天阳板着脸低声训道。
    “是啊,所以现在的是今天的份儿……”席少爷脸上挂着勾人的魅惑笑容,如同山岗上的艳红罂粟。
    他说着就不容谭天阳拒绝地直接扑了上去,冰与火交融……
    ※
    其实席老太爷的大寿,席昭然根本不用做什么,只要到时间他这个长孙过去一趟招呼一下客人们意思意思就行,不过他觉得这可是头一次带谭天阳回席家,还是得多准备一下,他替俩人订了礼服,还难得精心地替席老太爷准备了礼物,虽然对方不一定会想要。
    席老太爷名叫席胜雄,在国内也算是龙头企业的胜雄集团就是由他一手创办起来的,即使如今他已经年过古稀,在集团内的份量也是说一不二的,他唯一的儿子席敬时(昭然父亲)却没有接手他一生的心血,而是走上了仕途,而如今席昭然又进入公司,所以除了某些从各种渠道得知席家一家四口已降至冰点关系的人外,外界几乎有95%的人都以为他会将胜雄留给席昭然。
    寿宴当天席昭然一直磨蹭到下午等到谭天阳下班后才和他一起坐车回席宅。
    席父席敬时和席母萧寒珠早回到席宅陪席老太爷了,即使是演戏,他们的演技也是最棒的。所以当他们看到比大部份宾客还来得晚的席昭然时,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虽然是席老太爷的七十大寿,但其实他本人只要在必要的时候在宴会上露个面就行了,其它的全由他自己的管家和席敬时以及萧寒珠还有席昭然出面招待,当然更多的时候,都是全由他的管家出面,其它三人更多的时候都只顾与自己相熟的朋友,其它的人不一定能搭上话。例如冲着席敬时而来的都是他在仕途上的人脉,萧寒珠同样只顾自己的朋友,而年轻一代的则都是默认由席昭然出面。
    席昭然今天穿着一套合身的纯白西装,脸上挂
    着完美至极的优雅微笑,左手插兜右手端着一杯酒,在大厅里晃了一圈,俊脸上就带上了一层浅红。一圈下来后,被谭天阳档住了他还要再倒酒的动作。
    “天阳,你今天可不能阻止我,”席昭然干脆身体后仰斜靠墙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再说我已经很听你的话很久没沾到酒味了。”
    谭天阳站在他面前,没什么表情地和他对视。
    席昭然眉眼含笑地回视他,故意将手里的玻璃酒杯慢慢地凑到嘴边,轻挑地在上面亲了口,他在做这一系列好看又优雅的动作时,眼神依然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桃花眼里盛放着诱人的春情。
    谭天阳的呼吸明显紧了紧,放在身侧的手掌也握紧了一分。
    ——有些人,他就是有本事优优雅雅地勾引别人。例如席昭然。
    谭天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放软声音低声说道:“别喝太多,我会担心。”
    “好。”席昭然得逞,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
    谭天阳则在心里无奈地叹气,有时候他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任性的小少爷。
    时间到了晚上,来宴会的人越来越多,越是大牌的来得越晚,有的赶来不及,就直接派人送了礼物。
    席昭然虽然同人喝酒聊天聊得欢,心里其实觉得无聊死了,还不如同谭天阳靠坐在家里的小沙发上看看电视什么的,偶尔说不定还能勾到人尝试一下不同环境。
    好在谭天阳也跟着他过来了,自己偶尔还能找他调调情解闷,不然他真是要无聊郁闷死了。
    整个宴会的最高氵朝就是席老太爷出来和大家见见面,以及随手挑一些礼物拆开,应应景。
    只可惜送给老人们的礼物都是千篇一律,实在没什么新意——当然,谁也不敢给他送太有新意的玩意,毕竟他可是胜雄集团的董事长——但在来席家的大多数人都还是很给席老太爷面子地“兴奋围观”,席昭然站在一边无聊得想打嗑睡,谭天阳见他脸色隐隐发红,知道他是有点醉了,刚想让他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耳边传来的一个细微的声音让他瞪大了眼,他几乎是瞬间转过身,将路过他身边的一个人手里的礼盒抢了下来。
    “天阳……”席昭然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盒子刚到拿到手里,谭天阳就觉得分量不对,他看了一眼席昭然,又扫了一眼因为他的
    动作而惊讶地看过来的各种视线,最后对席昭然点点头,说道:“盒子有问题,我去处理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席昭然立刻道。
    谭天阳原本想拒绝,但又想到如果自己离开,那么席昭然身边就没人保护他了,这让他更不放心,最后只好点点头。
    这边的动静把席家三个长辈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然而三个人的反应却是各不相同,席胜雄则示意跟在自己身边的管家跟过去看看。
    席昭然按照谭天阳的意思把他带到席家的后花园,那里这会儿没有其它人。
    谭天阳把手里的盒子放到花园的空地上,又抬头看了一眼跟过来的管家。
    “少爷,谭先生,”年过六十的管家含笑朝两人点点头,询问道,“这礼物盒子怎么了。”
    “先让天阳打开吧。”席昭然主动接话道,他知道谭天阳会突然有这个动作肯定是他察觉到了什么,但这会儿也不好多解释。
    谭天阳示意两人后退,自己则伸手拉开盒子上的丝带,把礼盒上的盖子揭开,果然看到里面有一个一闪一闪的计时器,跟很多定时炸弹上安装的一模一样,还发出十分微弱的时间流动的“滴滴”声,看得另外两个人都抽了口冷气,然而谭天阳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两人瞪直了眼——只见他伸出右手一把将上面的计时器拽了下来,然后快速地后退了两大步,与此同时盒子发出“砰”的一声响,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了出来,还带着粘稠的血红色。
    是人头!
    “这是谁干的!”管家抽了口冷气,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带血的人头。
    “天阳,你没事吧?”席昭然则更关心“犯险”的谭天阳,将他的双手抓起来看过确定一点皮也没少后心里稍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问出来,怕他在自己没有看到的地方受伤。
    “没事。”谭天阳摇头。
    席昭然听他的声音确实没什么问题,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刚才你怎么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东西的?”席昭然见管家已经忍不住跑去找人来处理,才好奇地问道。
    “我听到计时器的声音以为是炸弹,抢到手上时感觉重量不对,又闻到了血腥味,”谭天阳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他上前一步看了一眼那个人头,侧头问席昭然,“这个人你认识吗?”
    席昭然也仔细看了一
    眼,不怎么确定地说道:“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他说到这的时候,席胜雄的管家已经叫了几个人过来,连席父席母都跟过来了,倒是席老太爷没有来,远处的大门口有客人好奇地往这边张望,但是被席家的保镖们拦下了。
    席昭然见人过来了,就打住了话题,伸手拽了拽谭天阳的衣服,示意他们先离开。
    谭天阳点点头,也不管跟过来的众人,同席昭然一起去了席宅的盥洗室。席昭然把他拉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让他洗手——虽然谭天阳的手只是端了一下那个盒子,他也不愿意让他因为那个盒子而沾上晦气,虽然他以前并不信这些,但他此刻更希望他没有抢下那个盒子,反正以席胜雄的胆量,绝对不会把他吓得怎么样,最多这个寿宴会乱一点罢了。
    “天阳,你觉不觉得奇怪?”席昭然斜靠在洗手池旁边,皱眉问道。
    “嗯?”谭天阳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一边洗手一边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对方想送人头示威或者是有别的什么意思,他再放一个计时器在上面做什……么……”他的话还没说完,两人心里都同时划过什么,惊疑地对视一眼——刚才那个计时器!谭天阳低头看自己的手,才想起刚才他跟着席昭然走的时候,把东西丢在原地了。
    正在两人想继续讨论下去的时候,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敲响,谭天阳下意识地把席昭然拉到了身边,看向房门。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你……”席昭然看到来人十分惊讶,甚至有点目瞪口呆。
    “席少,很久不见了。”那个男人微笑着对两人点头,最后把视线定在席昭然身上。
    “……确实很久不见了,董敬河。”席昭然也对他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很快恢复正常,他在猜想这个男人是不是跟着他们一路走过来的,似乎是特意来找他们的。
    “呵呵,”叫董敬河的男人有一张颇为英俊的脸,并且是那种正气十足的英气,剑眉利眼,轮廓端正,但他的脸上却挂着让人觉得很舒服的笑容,就像正同人说着家常话的邻家大哥,“有四年多了吧?我看你现在就很好,冬洋呢?他好么?”
    席昭然听到邵冬洋的名字,抬眼看了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怎么,你和他也很久没有联系了?”董敬河见他没有说话,又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他很好。”席昭然摇头,却没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他多少知道一点当年这两个人的事,但是那时候他根本没心思多注意别人的事,所以并不是很了解,现在突然看到董敬河,他突然有点明白了这两人当年的情况。
    “你和他还联系着的吧?能帮我约他出来见一面么,我有话和他说。”董敬河仿佛没有感觉到席昭然的审视,径直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席昭然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扯出了一个笑容,他道:“你觉得我会答应你么?”
    董敬河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好半晌他才喃喃地问道:“你知道当年的事了,他跟你说的?”
    “不是,”席昭然摇摇头,“我猜的。”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董敬河叹了口气,笑得有些无奈,“其实我只是想跟他为当年的事道个歉而已。”
    席昭然看着他不说话。
    董敬河见他是铁了心地不开口,脸上挂着失望,对两人点点头就告辞了。
    席昭然看着关上的房门,眼神轻蔑,真要道歉,需要过这么多年才来?
    “他是谁?”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谭天阳问道。
    “我逃学那时候的班长,常常被老师们教育要保护自己的同学,所以我逃学的时候,他常常带老师们来抓我们,后来就和我还有邵冬洋混熟了,没课的时候也常常和我们混在一起,不过他可不是和我们同流合污,只是苦口婆心地劝我们‘回归正途’,再后来他和冬洋不知道怎么就关系越来越好,我那时也没多注意,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两个人就像闹翻了一样,互相不再提起对方,董敬河也不再主动来找我们,我和邵冬洋也是在那开始吸毒,是他最先开始的,然后我也跟他要了一点……”
    谭天阳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席昭然停住声音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嗯,都已经过去了。”谭天阳的手顺着他的脑袋下滑,在他的脸上摸了摸。
    席昭然看着他的表情,正想借机跟他亲热一下,盥洗室的门再次被人敲响,门外传来席母萧寒珠的声音:“昭然,你们在里面吗?”
    “在。”席昭然只好打住心里的想法,主动上前拉开门。
    “谭先生没事吧?”萧寒珠站在门口,偏头看了一眼谭天阳。
    “他没事,”席昭然猜谭天阳的事,阿义肯定早告诉过她了,扯了一个话题道,“外面怎么样了?”
    “陶叔已经让人处理过了,”陶叔指的是席胜雄的管家,萧寒珠说着话,眼神却是不断在打量着谭天阳,“他就是你新找的保镖啊?”
    “嗯。”席昭然不想他太过关注谭天阳,就随意点了点,打算带过去。
    “是有练过的吧?刚才反应不错啊。”萧寒珠却似乎不愿如他的意,将话题往谭天阳身上扯。
    “他当过兵,身手很好。”席昭然应付道。
    “哦,”萧寒珠点点头,随后笑着对两人道,“既然是昭然你选的人,那肯定是不错的,要常来家里玩啊。”
    “我会带他回来的。”席昭然点头,眉头隐隐皱了起来。
    “好了,别都呆在这里了,去外面吧,还有那么多人要招呼呢。”萧寒珠终于不再说谭天阳的事,交待了两人一句就转身走了。
    席昭然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头暗松了口气。
    “怎么了?”一直没插上话的谭天阳问,这母子俩说话就跟抢答似的,他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更抢不过他们,就只能一直保持沉默了。
    “以后……”席昭然皱着眉头,“如果我母亲单独找你,你千万不要跟她一起出去。”
    “为什么?”谭天阳十分不解地问道,他父亲和他的关系不是应该更糟么?而且他现在最多只是然然的保镖,有什么必要要躲着他母亲?
    “我以前留在身边的人,每一个后来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席昭然摇着头跟他解释,“所以后来我身边再没留过谁,我不知道这些事到底是席家的谁做的,爷爷父亲还是母亲。”当然他更多的时候是抱着不知道就当作事情没有发生过的想法得过且过,但是现在和在他在一起的谭天阳是和别人不同的,他不能失去他。
    谭天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以后我会保护你。”
    席昭然听到他一本正经的回答,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刷过一阵阵的甜蜜,他趴到他肩膀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着道:“这个是盖的章,你说的话有效期要到我们入棺材的时候。”
    “好。”谭天阳点点头,脸上带着微笑和不易察觉的宠溺。
    那个让普通人觉得恐慌的礼物盒因为被谭天阳提前发现并且处理掉了,所以并没有
    在寿宴上引起多大的反应,多数人最多就是觉得有点好奇罢了。
    席昭然等来宴会的宾客们都散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带着谭天阳遛了,反正留下来也只能看到三个长辈的冷脸,怎么也没有家里的暖被窝舒服。
    38、席家宴会风云(二)
    对于在寿宴上收到带血人头这件事,没有人会想到去报警,席家人的身份都太敏感了,如果事情闹大,到时候难堪的只会是席家,所以席家的佣人们都被告诫过,遇到有用心不良的人打听这件事,皆是三缄其口,一概摇头作不知,就连席昭然和谭天阳两人都被席老太爷的管家温和地告诫过这件事的影响力。
    席昭然才懒得管这种闲事,谭天阳就更是个嘴紧的人,所以陶叔对两人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
    席昭然真正在意的是突然出现的董敬河,他在考虑了一晚上后,还是给邵冬洋打了个电话。
    “喂,席少爷啊……”电话里头传来音乐声,听起来有点吵,似乎人很多,席昭然听到电话里邵冬洋跟别人交待了几句什么,然后电话里的声音就安静了下,似乎是换了环境继续跟他打电话。
    “真是难得啊席少爷,”邵冬洋带笑的声音调侃道,“今天舍得丢开你男人来找我啦?”
    “你还不值得我这么做,”席昭然挑了挑眉,补充了一句,“至少你们两同时掉进水里的话,我只会救他一个,至于你嘛,是被水冲走还是淹死,很抱歉我可能没空欣赏了。”
    “……”邵冬洋抽了抽嘴角,看到席少爷最近过得真的很滋润啊,还学会跟人开玩笑了,果然有了男人就不同了么?邵冬洋心里恨得咬牙,炫耀什么的……真是太幼稚了!活该是被压的货!
    “对了,我打电话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席昭然换上正经的语气对他说道。
    “什么事?”邵冬洋疑惑地问。
    “你……还记得董敬河么?”席昭然想了一下还是直接问了出来,反正迟早是要告诉他的。
    电话里果然安静了好一会儿,就在席昭然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电话里传来邵冬洋带笑的声音:“哦,他啊,记得啊,就为这事啊?吞吞吐吐的真不像你,我还当什么事呢。”
    席昭然眉头皱了起来,尽管邵冬洋的声音和平常一样,他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可为什么?强颜欢笑?想到这个词他忍不住在心里嗤了一声,邵冬洋可绝对不会是那种委屈自己的人。
    “怎么不说话?是他跟你说了什么吗?”邵冬洋听他没有说话,主动问了一声,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平常。
    “没,他说想跟你为当年的事道个歉,怎么样,你要原谅他吗?还是我找人把他捆起来给你送过去
    ,你弄他一顿出出气?”席昭然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问道。
    “……还是算了吧,我不想见到他。”邵冬洋道。
    “我已经拒绝他了,不过我听说他父亲已经升到市警察局局长的位置了,恐怕你们还有的是机会见面。”
    “局长?”邵冬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让人随便打听了一下。”席昭然耸肩。
    电话里安静下来,席昭然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道:“也许他真的只是单纯想找你叙旧,你不用把这事想得那么严重。”
    “呵呵,”邵冬洋呵呵笑了一会儿,才道:“他有什么想法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父亲是市里的局长还是省里的跟我也没关系啊,我可是良民。”
    “那好吧,你自己看着办,反正他找的是你,又不是我。”席昭然无所谓地说道。
    “知道啦席少爷,让您去打听这么多事,真是麻烦您老人家了。”电话另一头邵冬洋一边说着一边撇嘴,他们从十几岁就认识,他还不知道这个家伙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嘴里一套心里一套么,说是什么都不管,肯定把能查到的事都查过了吧?
    “甭客气,”席昭然笑眯眯地回答他,“天阳要下班了,我要去接他了,你慢慢玩。”
    邵冬洋的嘴角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这个混蛋果然还是太幼稚了,他应该想办法去联系一下他的男人,教他几套调教菊花的办法,省得他整天四处招摇,太讨人厌了,嗯,据说他男人叫谭天阳是吧,见过一面的,那身材想要调教席昭然这种瘦弱的身板实在是太合适没有了!
    邵冬洋一边友好地和人道别挂电话,一边yīn笑着在心里计划着自己的“毒计”,哼哼,席小受啊席小受,你等吧!总有一天让你离了你男人就嚣张不起来!
    不过他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又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是傅哥的助手霍旭的。
    “二少,傅少有事同您商量,请务必在八点前过来一趟。”霍旭的声音永远是那样的公事公办,板正到无趣,邵冬洋曾经因为无聊特意观察过他,总是见他恨不得拿个三角板用直角那一边比着做事,觉得他活得太无趣太像和尚了,特意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给他的被窝里塞了个漂亮男孩,结果那男孩当夜差点死在他手里,当然请不要想歪,那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的男孩子被警惕过度的霍旭当成了奸细,被他一把掐住人家细
    嫩的脖子直接捏死……后来为了这件事霍旭还意正严词地“训”了他一顿,彻底把他心里那点想看八卦的好奇心给掐死了,并且发誓绝不再随意招惹他,动不动就拿“延误军情”这种事来压他,他实在是惹不起。
    “是有什么事吗?”邵冬洋回忆完不堪的过去,随意问了一句。
    电话里静了一下,随后继续传来霍旭的声音,“是关于您名下的娱乐城的事。”
    “好的,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邵冬洋挂了电话,回到之前喧闹的包厢里交待了一声就开车回去了。
    邵冬洋回去的时候,没想到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的义父也在,并且似乎是为了什么事,傅哥正在和他对峙着,书房里的气氛十分沉重压抑。
    邵冬洋疑惑地看了一眼安静地站在一旁的霍旭,后者见他进门,主动向他走了过去,“二少。”
    “发生什么事了?”邵冬洋看了一眼坐着的中年男人和站着的傅云天,很礼貌地叫人,“义父,大哥。”
    坐在椅子上的贺建豪侧头看了他一眼对他点点头,极具压迫感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随即又将视线放回傅云天身上,用语重心长的声音对他说道:“云天,我从小把你养大,什么时候害过你?你莫叔叔家的女儿真的很不错,你先跟她处处,要是不喜欢再说。”
    “父亲,我不会喜欢上她。”傅云天不卑不亢地和他对视着,声音十分地平静。
    贺建豪听了他的话眉头紧紧地皱起,“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喜欢上她?你试都没试过。”
    傅云天无声地看着他,即不多做解释也不反驳。
    刚进门的邵冬洋后背隐隐冒汗,他最怕出现在这两个人同时存在的空间里了。
    “唉,”贺建豪突然叹了口气,“我是为你好,你莫叔叔在A市的势力相当深厚,你和他的女儿结婚,只会让你以后的路更好走。”
    傅云天还是不作声,他的后背挺得笔直,表情和眼神都十分的平静。
    贺建豪见他一直不作声,一向沉稳的性格也有点压不住心里的怒气,忍不住提高声音道:“你到是说句话,到底想怎么样?!”
    傅云天还是没动,邵冬洋却咽了口口水,他心里有点担心傅云天会不会把他喜欢席昭然的事直接说出来,那样的话,义父一定不会允许这件事继续下去,说不定还会找人暗中做了席昭然。可是转念一想,傅哥把昭然看得那么重,应该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
    但是邵冬洋怎么也没想到贺建豪会突然直接把席昭然的名字说出来。
    “我知道你喜欢席家的那个小子,可是你不要忘记了你姓什么,他姓什么!”贺建豪见他仍然是那副表情,说出来的声音带了恨其不争的怒气。
    他的话一出,另外两个都愣住了,傅云天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也终于有了表情,他皱眉几乎是质问般地看着贺建豪,“义父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跟他们姓什么有什么关系?
    贺建豪抿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即使已到中年,他硬朗的高大身材和侵略感十足的五官还是让人下意识地对他报以敬畏,上位者的气势同样让人不由自主地仰视着他,当这样的男人直起身上,便如同巡视领地的狮中之王。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傅云天面前,眼神是属于绝对强者的俯视,“云天,我再告诉你一次,别再惦记那个姓席的小子,否则他的下场你应该预料得到。”
    “义父!”傅云天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他还想说什么,却被贺建豪的摇头打断。
    “别试图反抗我云天,”他直视着他的眼,幽深的视线里藏着时光磨砺出的苍桑,低沉的声音缓缓却带着让人无法反抗的压迫感,“我这辈子只输过一只,就是因为我在最关键的时刻错误地后退了一步,做了最不该做的妥协,以至于最后错失一切,再无法挽回……而同样的错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犯下第二次,所以,云天……”他抬手拍了抬傅云天的肩膀,力道并不重,却让人感觉到压力,“别逼我对你的心上人下手。”
    他说完看了一眼僵着脸的傅云天,越过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书房。
    霍旭恭敬地替他开了房门又关上,即使这个房间里只有三个人,却安静得让人窒息。
    邵冬洋连咽了好几口口水,并且不断给一旁站在的霍旭递眼神,示意后者说点什么转移一下傅哥的注意力,让他别再僵在那里了。但是某些人明明平时总是眼尖得能数沙子的眼睛,现在却跟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如同门柱。
    邵冬洋心里郁闷得要死,只好自己出马,他干笑了一声,正准备说话唤回傅哥的注意力,没想到却被他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冬洋,你名下的夜总会有两家被警察封了,你自己带人去看看吧。”傅云天背对着他站在书
    桌前,冷淡的声音一如平常。
    “哦,”邵冬洋摸了摸鼻子,点点头,“我现在就过去,你……”他看了一眼傅云天的背影,又摸了摸鼻子,纠尽脑汁地在心里想说词想安慰他一下,可最后也只指挤出来一句,“你也别太难过了,还有啊,千万别和义父对着干,不然……”
    “阿旭,送二少爷出去。”傅云天打断他的话,侧头扫了一眼霍旭。
    “是,”霍旭点头,然后转向邵冬洋,说道:“二少,请。”他说着再次拉开房门,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邵冬洋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里翻白眼,这个木和尚这会儿耳朵到是灵了!下回干脆让夜总会里的“妈妈”给他介绍个女朋友吧,看他还能继续木头下去不能。
    “二少需要我开车送您吗?”霍旭将人送到门外,恭敬地问道。
    邵冬洋撇嘴,“不用啦,我走了,你好好看着大哥吧,让他想开点,反正……”反正人家席昭然也不喜欢他。最后这句话太伤人了,他没好直接说出来,不然他不能保证一向忠犬护主的霍旭会不会一脚把他踹飞。
    “二少慢走,一路小心。”霍旭对他点点头,像是没有听到他没说出口的弦外之音。
    “你回去吧。”邵冬洋朝后挥了挥手,下楼走了。
    霍旭站在楼梯口,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转身往回走。
    ※
    席昭然最近的脸色越来越好看,红光满面的,逢人都带着微笑,仿佛全身都被春风包围着一样。上班时也经常翘班,没事就晃到谭天阳巡视楼层会经过的地方,假装偶遇。
    “偶遇”的次数多了,谭天阳也看出了他的意思,于是就问他道:“现在的工作很轻松吗?”
    “很无聊。”席昭然耸肩,他坐在办公室里时大多时候都是在发呆。
    谭天阳问他的时候,正站在厨房里围着碎花围裙做饭,他听到席昭然的回答,一边手里不停动作地切着菜一边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以后会继承胜雄吗?”
    “不会,”席昭然十分明确地摇头,他不但不会继承席家的任何东西,还巴不得早点离开那里,他凑到谭天阳身边,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天阳,我要是不继承席家的东西,你养不养得起我?”
    谭天阳停下手中切菜的动作抬头认真想了一下,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正常
    地养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我暂时买不起轿车,也买不起黄金地段的好房子,”他又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立着领的雪白衬衫一眼,“可能也没办法给你买这么好的衬衫穿。”
    他回答完,取过挂着的锅用热水洗干净放到灶具上,倒油开始炒菜,熟练的动作十分好看。
    “那我不想待在席家了,你养我吧。”席昭然觉得眼睛有点热,他趴到他宽厚的背上,把脸贴在他的后颈。
    “不后悔?”谭天阳一边翻着炒勺,一边问道。
    “不后悔。”席昭然摇头,收紧搂着他腰的手臂。
    “那等你能离开席家的时候,我们就离开A市吧,去开家店。”谭天阳一边忙碌着一边同他计划着未来。
    “好啊,那你准备开什么店?我可以帮你管钱。”
    “你想开什么店?”
    “我不是很懂啊,一般开什么店比较赚钱?”席昭然读书时到是学的金融经济之类的,可是如果只是开个小店的话,好像用不上这些啊。
    “还没想好,”锅里的菜已经炒好,谭天阳侧身将席昭然搂到身旁,拿筷子夹了一块菜喂到他嘴里,“尝尝味道怎么样。”
    席昭然顺着他的筷子把菜咬到嘴里,细嚼了一下才发表意见,“味道有点淡啊,再加点辣椒吧。”
    “这样刚好,不然你该难受了。”谭天阳搂着他腰的手往下滑了滑,在他圆润挺翘的臂部捏了一把。
    席昭然立刻敏感地挺直腰躲开,决定避开这个话题,“你想去别的城市开店,打算去哪里?宋家母子不是还在这个城市里么?你不继续照顾他们了?”其实席昭然是巴不得谭天阳别和宋家母子走太近,除了他心里觉得不爽外,还有那件事……
    席昭然微微皱眉,他最近不常想起这件事,可是每次想起就感觉那件如同定时炸弹地一般地让人不容忽视,提醒他它仍然强烈地存在着的未遂谋杀,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许是幸福的日子太幸福了,所以才会患得患失,怕他最在意的天阳发现那个丑陋不堪的自己……
    “怎么了,脸色又这么难看?”谭天阳见他皱眉,关心地问道。
    “没,”席昭然摇头,脸上也跟着恢复笑容,继续问之前的那个问题,“你想好没啊?”
    “啊,想过了,”谭天阳点点头,松开他将菜装盘,“去离他们家乡很近的
    城市,嫂子原本到这个城市发展是因为这里有熟人,但是她现在才觉得很不方便,她的家乡还有老人要照顾,A市离得太远了,回去一趟很不容易,再说他还带着小孩,老人们想看小孩也没办法看到。”
    席昭然见他处处为宋家母子着想,心里的嫉妒心又冒了起来,他忍不住问道:“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如果我没办法离开席家呢?”
    谭天阳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没提过是因为我还没有考虑好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还有如果你不能离开A市,我也不会离开这里,我们现在在一起,自然是两个人的情况都要考虑好,只顾一方考虑那就不叫一个家了。”
    席昭然顿时觉得自己小心眼了,可是又忍不住心里的甜蜜,家这个字,可能真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字了,他现在也开始对未来充满期待了,和谭天阳建一个小家,也许可以过上他从没过过的幸福日子。
    就在席昭然对未来的家充满了憧憬的时候,一个大电灯泡却硬挤进了两人现在的小家。
    邵冬洋,这个让他觉得可以直接拖出去砍了的家伙。
    “你是说你现在要在我家里借住?”席昭然眯眼看着他,他已经自动地将谭天阳租来的小房子划到自己名下,那是他们现在的家,虽然只是暂时的。
    “啊,我就住几天。”邵冬洋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他,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脸上还带着宿醉后的疲惫,满脸胡渣,跟大街上的流浪汉似的,颓废得可以。
    “为什么?你不是有很多窝吗?再不济傅哥也不会不管你,至于落魄成这样吗?”席昭然后退了好几步,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这人身上飘散出的各种酒味和汗味让他十分嫌弃。
    “别让他们找到我……”邵冬洋团在沙发上装死,一边拿小可怜的眼神看着他一边却用泼皮无赖的语气对他威胁道:“你要不答应,我就去找你男人,跟他扒一扒以前追你的男人女人有几搭,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你想死我可以直接把你从这里丢下去。”席昭然冷脸看着他yīn森森地说道。
    邵冬洋无辜地眨着眼望着他。
    39、电灯泡的威力(一)
    邵冬洋借席昭然办公室的浴室洗了个澡,把身上的味道全洗了个干净,借了席昭然的西装衬衫把自己重新装扮成人样,可有些人即使是穿着皇帝上朝的龙袍,他也能穿出几分流氓味道来,比如邵冬洋。
    席昭然见他大开着领子卷着袖口从浴室里走出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不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邵冬洋挠挠头,眨着眼睛避开他的视线笑着打哈哈,“其实也没什么,呵呵……这不是看你日子过得很红火,想到你家去沾点儿福气么。”
    “原来是这样啊。”他点点头,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弄得邵冬洋心里一阵紧张,以为他看出来了点什么,对方却没再继续说这件事。
    “你要住我家其实也可以,”席昭然笑眯眯地看着他,朝他摊开手,“不过你得付房租。”
    “你不是吧,”邵冬洋抽了抽嘴角,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我就借住一下,能占你们多大地方,至于跟我计较这么多么?”
    “一个月房租一千伙食一千,水电费就算你便宜点吧一个月算你五百,不过你得打扫卫生。”席昭然算着房钱的时候眼睛笑眯眯的,他觉得天阳赚点钱太不容易了,像邵冬洋这种冤大头不宰白不宰。
    “得得得,我给你五千一个月行了吧?不过我不会打扫卫生,”邵冬洋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抽从裤兜里的皮夹子抽出一叠现金放在桌上,“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么多了,等有空取了给你。”
    “没问题,邵哥办事我放心。”席昭然笑眯眯地接过钱,随便翻了翻感觉应该不少,就卷了一下塞进衣兜里了,这些钱够天阳拿去买几个月的菜吃了,多养个米虫也没什么。
    “我说你别一副嫁了人的小媳妇嘴脸行不行?”邵冬洋夸张地搓了搓手臂上的**皮,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人家还没跟你扯结婚证没把你娶进门呢,就一个劲地给人家家里搬东西,小媳妇样!”
    席少爷正为替天阳宰了头肥羊而高兴,至于肥羊的报怨他一概当作没听到。
    正当两人坐在办公室里无聊地闲抬扛,越说越没边的时候,办公室门被人敲了几下,随后没等席昭然说话,外面的人就直接推开走了进来。
    “昭然……”进来的是萧寒珠席昭然的母亲,她进门后先看了一眼席昭然,随后又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邵冬洋。
    “母亲,你怎么来
    了?”席昭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向她走了过去,却见她的双眼正直愣愣地盯着邵冬洋,脸上的表情可用得上震惊来形容。
    席昭然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人,对方的表情同样十分茫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姨,”邵冬洋也忙站起身,十分恭敬地说道,“您好,您是来看昭然的吗?”
    萧寒珠仍然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像游魂一般向他走近了好几步,直到邵冬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才勉强回神,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尴尬又莫名渗杂了些失落,勉强扯了个笑对他说道:“啊,我是来看他的。”她虽然这样说着,视线却仍然停在他身上。
    被一瞬不瞬盯着的邵冬洋同样十分尴尬,就朝她点了点头,尴尬地说道:“是吗?”
    “是啊,你是他的朋友啊?叫什么名字?怎么没听他说起过来啊。”萧寒珠脸上带着笑,眼神不错地看着他,连分一点给席昭然的眼角余光都没有。
    席昭然心里越来越疑惑,却抿着嘴没有多问。
    邵冬洋尴尬地看了一眼席昭然又看了一眼萧寒珠,干笑道:“我叫邵冬洋,和昭然很早就认识了,可能是他没机会告诉你吧。”
    “你姓邵啊,”萧寒珠终于将视线移开,嘴里喃喃地念着,“是个好名字呀,呵呵。”
    办公室里的气氛越来越尴尬了,席昭然没什么表情地沉默着,邵冬洋看了看两人,最后摸了摸鼻子说道:“那什么,阿姨您先和昭然说吧,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啊?”
    萧寒珠的声音带了点失落,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这让邵冬洋觉得十分诡异,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赶紧走到门边,一边伸手拉开门,一边干笑着对两人挥挥手,“你们先忙,不用管我。”说着非常快速地走出了办公室,并且直接带上,才靠在门上长出了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昭然的母亲为什么用哪种眼光看着他?他们认识?
    “邵先生,您怎么了?”阿义见他背靠在门上也不离开,忍不住疑惑地问道。
    “哦,我觉得你们家少爷办公室的门靠着很舒服啊,你要不要试试?”邵冬洋冲他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走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阿义。
    办公室里,萧寒珠仍然望着办公室的门发愣,席昭然僵着脸看了她一会儿,才淡淡地开
    口道:“母亲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的话说完了好一会儿,萧寒珠似乎才反应过来,有点茫然地看着他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了?”
    席昭然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哦,呵呵,”萧寒珠似乎终于感觉到了一些尴尬,她干干地笑了一声,才说出了自己今天过来的原因,“昭然你又很久没回家呢,你爷爷说让你回家看看,别没事就不回家啊。”
    席昭然觉得心里升起一阵烦躁,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最近没时间,有空了再说吧。”
    萧寒珠听了他的回答有点愣神,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拒绝她的要求,脸色也有点冷下来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大了,所以妈妈管不了你了?”
    席昭然闭上眼静了一下,然后绕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撑着额头随便回答了她一句,“我没有这么觉得。”
    萧寒珠看着他的头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中的情绪变幻莫测,最后她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昭然,我知道你还在恨你父亲和爷爷,可是你该理解他们……”
    “别说了!”席昭然猛地抬起头,他生平第一次用瞪的眼神怒视着她,“你何必替他们说好话?这么多年,你最希望的不就是我能更恨他们吗?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已经做到了,在你一次又一次地暗示我可以通过努力得到他们的关注,而不管我怎么努力却注定只能更加失望、被更加无视后,我和他们已经永远不可能和平相处!可为什么你还是不满意,你究竟想要怎么样?要我亲手杀了他们吗?!”
    萧寒珠满脸震惊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怪物,她喃喃地道:“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我是你的母亲,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
    “你走吧,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恨恩怨,但是我不会再掺合进去了!”席昭然猛地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萧寒珠寒着脸,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看了他好一会儿,再终于明白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他摆布的小娃娃的时候,冷着脸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席昭然在她离开后,用力地将门甩上,“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站在外面的阿义跟着浑身抖了抖。
    阿义站在办公室外的休息大厅里,看了一眼冷着脸离开的萧寒珠的背影,又侧头看了一会儿席昭
    然用力关上的办公室门,眼神中有着让人看不懂的同情和怜悯。
    席昭然关上门后,靠在门上闭着眼,脑子里又空又乱,像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又像是一下子塞进了许许多多的东西,他有些脑仁发疼。
    他在门上靠着,觉得好过了一些,才慢慢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按开开关,手机的屏幕上,闪出一张两个男人相拥的脸。其中一个笑得很好看,是他的,另一个笑得浅淡却带着让人幸福到心里发酸的宠溺,有力的双臂紧紧地圈着他,脸贴脸一同靠在家里那张他们一起买回来的双人床上。
    “天阳……”席昭然看着那个男人,脸上露出笑容,将手机凑进嘴唇边很轻地亲了一口,然后看着天阳屏幕里的眼睛,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别离开我天阳……不要像妈妈那样……不然我会杀了你的……”
    ※
    邵冬洋从席昭然的办公室里出来后也没离开胜雄,而是突然想起席昭然的男人也在这家公司里上班,他想到之前的那个“毒计”,心里yīn笑了一声,晃悠着去了监控室。
    公司监控室这种地方自然不是谁都能进的,邵冬洋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见到了出来接水喝的谭天阳。
    “嗨,帅哥,我们又见面啦。”邵冬洋见到即使只是随意站着,也是笔直笔直的谭天阳,下意识地也跟着站直了身体抛弃了之前耍帅的各种骚包姿势——没办法,本来就比人家矮,要再来个斜姿靠姿,那肯定更矮了……
    谭天阳看见他时有点惊讶,对他点点头,说道:“你好,好久不见。”
    “你在这里上班感觉怎么样啊?”邵冬洋笑嘻嘻地开始跟他套近乎。
    “还不错。”谭天阳一边回答一边进茶水间接水,还不忘顺手给他也倒了一杯热水。
    邵冬洋捧着热烫的纸杯心里十分感动,要知道席少爷可是从来没亲自给他倒过水喝的,没想到这样的席少爷却找了个这么细心又不失男人味的男人,真是让人不嫉妒都不行。
    “那什么,找个地方聊聊呗。”邵冬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看着一直有人进出的茶水间说道。
    “好。”谭天阳点点头,接好水和他一起出了茶水间。
    他们找的地方是这一层楼的一个拐角处,那里很少有人路过,十分清静。
    邵冬洋站在窗户前,
    侧头看了一会儿窗户外的高楼,好半晌才道:“你和小然在一起了吧?”
    “是。”谭天阳十分直接地点头,并不做任何掩饰。
    邵冬洋挑挑眉,心里挺挺佩服他的,要这么直接地承认同一个男人在一起,并不是所有男人都能承认的那么坦荡的,他捏了捏手里的水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又问道:“那你知道席家的那些事么?”
    谭天阳看了他一眼,仍然点头,“知道一点。”
    邵冬洋猛地转回头看向他,眼睛锐利,“那你觉得你有多了解席昭然这个人?”
    “并不是很了解。”谭天阳看着他,并不避开他锋利的眼神,而是直视他,声音淡淡地说道。
    “呵,”邵冬洋突然冷笑了一声,他用略带了些嘲讽的声音说道:“你们不是在一起么?而且在一起很久了吧?你竟然说你并不了解他?”
    谭天阳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然然不是一只小猫小狗,能让人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将他整个人完全看透,他是一个人,一个成熟的男人,是一个单独的个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保证自己完全了解另一个人,即使是然然他自己也并不是百分百地说他足够了解自己,所以想要真正了解一个人,是需要很长时间的,也许是一辈子,也许埋进黄土里也不行,想要了解然然这样的一个人需要多久我并不清楚,但是一辈子的时间,我还是付得起的。”
    想要进入另一个人的世界去了解那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也许那个代价是一生,可一生又如何呢?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过短短几十年光yīn而已,把这有限的时间花费在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家人身上,真的没有什么可不值的。
    如果想要在短时间快速地将另一个人了解透彻,那不是爱,那是自私,自私地想将别人捏在手掌心里任意揉弄。
    邵冬洋承认他被谭天阳的话震悍到了,一个男人,谭天阳这样的男人,当他十分认真地说着他想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另一个男人时,是没有人能怀疑他的真诚的,因为话从他嘴里说出口的那一刻起,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让人认定那些话他一定能够做到,不需要任何理由。
    也许,这就是一个男人真正的魅力。
    邵冬洋看着窗外,一边在心里感受着那种震悍的感觉,一边慢慢地将手里的纸杯抵到嘴唇边轻轻地喝了一口,好半晌才低声
    问道:“那如果小然做了什么让你无法接受无法原谅的事情呢?”
    谭天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和他是家人,不管在任何时候,抛弃爱人和家人都不会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邵冬洋的问题,但是他的意思却只有一个。有些话他并不需要同别人解释什么,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他不希望因为然然身边的人对他的不了解和不信任而影响到然然的情绪,让他不开心。
    邵冬洋心里对他的回答十分感叹,席少爷可真是捡到宝了啊,这男人可算得真正的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耍得了大刀镇得住场面,真是让人不羡慕嫉妒一把都不行啊。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索性恢复之前的笑嘻嘻样子说道:“你不去做谈判专家真是可惜了,留在胜雄做个保安更是可惜,怎么样,你要不要去帮我做事啊,薪水很高的哟,绝对比席少爷给你开的薪水高。”他说完,还自认优雅地朝他抛了个媚眼。
    奈何谭侍卫眼里心里永远都只能看到他的昭然少爷,别人抛的媚眼他只当是眼皮抽筋完全可以不用理会。
    因为要借住的人家的两个主人都还在上班中,邵冬洋又不想出去乱逛(最主要的是出去也许会被找到……),于是就留在胜雄的大楼里招猫逗狗,看到帅哥就上去调戏一把,见到美女必定上前殷勤备至,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姐姐妹妹叫个不停,逗得公司里的年青人都跟他嬉闹。
    一直到众人下班,他还能接到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礼物、电话号码、各种别有深意的临去秋波一撇……
    席昭然下楼时,就见到邵冬洋棒着那堆礼物,正站在谭天阳身边跟他说着什么,席少爷心里立刻感觉到不爽,黑化情况迅速蔓延,策划着要不要把他剁巴剁巴拿去喂狗。
    好在谭天阳很快就看到了他,并且微笑着朝 他走了过来。
    席少爷见到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心里的yīn暗立刻烟消云散,十分高兴地走到他身边,同他并排往家里走。
    被甩在后面的邵冬洋看着两人的背影,撇了撇嘴里,心里却有点儿羡慕。
    “冬洋,我们要去买点菜,你是在外面等我们还是一起进去?”回家时路过菜市场,席昭然侧头问邵冬洋。
    “我也去。”说实话,邵冬洋是十分好奇这两人相处的场景的,所以他立刻表明也要跟着去,但是当他看到两人进了菜市场后,觉得被震惊到了,并
    且颠覆了前面许多年对席少爷那个完美贵公子的印象感官。
    菜市场的菜是很多样的,这两人买什么都是喜欢凑到一起商量,邵冬洋跟在两人身后,就见席少爷认真地挑拣着菜,货比三家,谭天阳跟在他身后同老板讲价,称好后席少爷再让人给加两根葱,不加不买……
    邵冬洋嘴巴张成了O型,这、这这这、这真是他认识的那个席少爷么?那个优雅得每做一个动作都恨不得拿根皮尺量一下尺度的贵公子?这一定是被人附身了吧,一定是吧?!
    邵冬洋心里各种草泥马奔过,这形象崩坏得太严重了!太叫人幻灭了。
    花了半个多小时在菜市场里,邵冬洋终于跟着买到合心意的菜满脸满足的两个人回到他们的小窝里,心里的草泥马再次狂奔而。
    一间卧室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就再无人的立足之地,一间小客厅和餐厅用两,放了一张小沙发连过人都有点困难……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那个精贵精贵的贵公子住在这种还不到他办公室三分之一大小的小房子里,还能住得红光满面?住得春光荡漾?
    他呆呆地站在沙发边,看着窗外矮旧的违章建筑乱拉的电线,感觉自己有点穿越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打算让他今晚住哪里?他低下头看着摆放在腿边的小沙发,难道是……这里?
    他突然觉得,花五千块钱一个月住在这里,有点血本无归……
    席少爷回到家后,为了表示对他的重视,脱了西装换上普通的衣服——目测是谭天阳穿剩下的——挽着袖口跟着谭天阳进了厨房。
    邵冬洋对于席少爷能在厨房里帮上忙感到怀疑,于是也跟过去准备偷看一眼,就见十指不沾阳春水二十多年的席少爷,正用两只手捏着一根白菜叶,手臂伸得老远往在水下面冲,谭天阳站在他旁边一边忙着炒菜一边替他关水龙头,“水太大了,放小点就不会冲到你身上。”
    “可是太小了冲不干净吧?”
    “不干净就再洗一遍。”谭天阳配合着他,由着他洗着菜叶玩。
    “那好吧。”席少爷也觉得手伸太长不好弄,让天阳替他关小水后凑近了洗。
    谭天阳替他调好水流,这边锅里的菜也差不多了,就关了火,拿筷子夹菜照惯例让席昭然试菜。
    席昭然凑过去咬住,眼角余
    光瞧见某人正躲在门口偷窥,便咬着那块菜直接贴上了谭天阳的嘴角。
    “这样味道会不会好点?”
    谭天阳眼里闪过无奈,却十分配合着他说道:“要好很多。”
    偷窥的邵冬洋嘴里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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