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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
    谢美琪醒来,闻到浓烈的消毒药水味,她睁开眼睛看到惨白天花,动了动胳膊,很重很麻。她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着白色被褥。她知道自己没有死,是在医院,她试图转动脑袋,很重,但尚可以动,一眼看到谢安胜。他歪坐在躺椅上睡着,整个人颓的不像他,身上盖一条薄毯子,嘴周都是青青的胡茬。谢美琪出声叫:“谢安胜。”发不出声音来,只余下微弱气息。
    谢安胜却马上醒来,看到谢美琪睁开的眼睛,大声喊:“叫医生!”原来屋内还有陈阿姨和其它两名工人,听他吩咐立即去叫医生。
    谢美琪又叫:“谢安胜。”这次发出嘶哑气声。
    谢安胜过来握住她的手,说:“我在这里。”
    陈阿姨坐在床边抹眼泪,说:“亮亮,你吓死我了。”
    她手臂上挂满吊瓶,被谢安胜握着手,感觉到一点点针刺似的疼,慢慢蔓延至全身,接下来只觉没有一处不疼痛。她说:“我疼。”
    谢安胜一手轻握她手,一手抚摸她脸庞说:“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正说着,医生护士进来,将她全身一阵检查,谢美琪这才发现自己左腿打着石膏。也才知道她是被追逐他们的警察送来医院,已经睡了两天两夜。看起来50多岁带着金边眼镜的白人医生说:“你断了一根肋骨,大腿骨折,伤不算重。”
    谢安胜说:“医生,她刚才叫疼。”
    医生叫护士给她打了镇痛药,说:“疼是正常的,镇痛药不能太频繁的用。下次疼痛再发,只能自己忍。”
    谢安胜说:“美琪,你忍忍,我们马上就回家。”说着吩咐工作人员回去收拾东西。
    一时屋里医生护士工作人员都离开。谢美琪说:“为什么还要收拾东西?”
    谢安胜说:“我们回希园。”
    谢美琪说:“为什么?”
    谢安胜痛心疾首,说:“亮亮,那晚跟着你的人是文立欣,车子也是她让人动了手脚。”
    谢美琪一直以为是贺聿文,这个时候只觉震惊,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谢安胜说:“我正在跟她办离婚。”
    谢美琪愕然,谢文两家联姻,是符合两个家族利益的事,即使他们不合,离婚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谢安胜并不欲多说,看着她,脸上满是怜惜,说:“是爷爷吩咐,等你醒来,立刻回希园。永胜的飞机已经在等着,带了医生过来,不用怕,亮亮,很快就到家了。”
    谢美琪没有说话,镇痛药的劲儿上来,她只是觉得很累,头很沉,昏昏的睡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人果然已经趟到希园自己屋子里的床上,旁边两个护士看着,看她醒来,叫了医生过来。又是一通检查,说之前给她服了安眠药,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尽管说。谢美琪只觉得全身木木的,无法动弹,疼痛没有上来,说不上有什么不舒服。
    陈阿姨带人端了白粥过来,她勉强吃了几口。又睡过去。
    等到再次睁开眼,很意外的看到傅少杰正坐在床边,看她醒来,轻说:“美琪,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谢美琪居然有心情开玩笑,虚弱的说:“是不是觉得什么仇都报了?”
    傅少杰笑起来,说:“好,前尘往事全部了结。那么,美琪,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谢美琪笑说:“当然。”
    傅少杰说:“美琪,知道你出车祸,我们都很震惊。四叔更是像疯了一样,直接从会议室出去就上了飞机。”
    谢美琪心里一阵疼,说:“他现在在哪里?”
    傅少杰说:“在跟文立欣签离婚协议。”
    谢美琪惊讶,不等她问,傅少杰就跟她细细讲起原委。
    是文立欣提出的离婚,文谢两家家长均不同意。谢美琪在美国出事,据当事交警说当时是两辆车在飙车,其中一辆趁他们救治谢美琪时逃走。谢望亲自派了人去美国查问,很快查到当晚追逐谢美琪的正是文立欣,谢美琪的车子也被她买通的人动了手脚。谢老爷子大怒,当即允许二人离婚,文家家长知道谢家不追究责任,已是万幸,再无话可说。谢安胜回来,即刻去签协议。
    傅少杰说完,二人沉默半天。
    傅少杰说:“美琪,你还好吗?”
    谢美琪说:“我不知道,少杰,车子翻的那一刻,我想的是,如果就这样死了也挺好。”
    “美琪,我认识一个人,因为女朋友离开他,工作丢掉,所以想割腕自杀。结果拿着刀足足割了自己七刀也没死成。”
    “少杰,你一点同情心也无。而且最爱编故事。”
    傅少杰摊开手说:“美琪,你知道我怎么想,我想这辈子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活着,至少要比我爸多活三十年,才够本。”
    “去问问医生,能不能把你的雄心壮志移植给我一部分?”
    “我听说你遇到你母亲。美琪,既然在她缺席的日子里你都好好的长大了,现在你就更不需要她了。当她是个陌生人,不用有负罪感。是她生下你,所有的都是她应得的。”
    谢美琪说:“少杰,你会爱什么人吗?”
    傅少杰一本正经的说:“美琪,你知道的,因为你不爱我,所以我已经不能再爱任何人。”
    谢美琪忍不住笑起来,牵扯整个腹部疼,说:“谢谢你,少杰。我想人如果知道疼的话,就应该不会想去死了。就像你那个朋友,他之后肯定再也不敢自杀了。”
    晚间谢望来看谢美琪,谢美琪看着许久不见的爷爷,才发现比上次见到他时又老了很多,他们生分这些年,可到底是祖孙,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里,彼此是对方唯一的亲人。他的担心谢美琪感觉的到,她看着谢望说:“爷爷,对不起。”
    谢望一下子动容,高大的身材尽然颓唐下来,然而也只是说:“好好修养,这是家里,想怎样都可开口。”
    谢美琪点了点头,谢望又看了看她,蹒跚离开。
    谢美琪自回来还没见过谢安胜,心里不安,身上疼痛又上来,睡不安稳。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冰凉的手指贴在自己额头上,她知道是他,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果然见他坐在床边,正看着自己。他柔声问:“还疼吗?”他刮了胡子,穿了件蓝色毛衣,看起来异常温和。
    谢美琪脑袋不是很清明,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只是叫:“谢安胜。”
    谢安胜说:“我在这里。”
    谢美琪听他确认,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沉沉的睡了过去。一直感觉有人在身边,心里很静。等早上清醒过来,却不见谢安胜,问了陈阿姨,知道他昨晚确实一直守在这里,在她醒之前,刚刚离开回永胜。
    隔天陈茵来看谢美琪,见她趟在床上,形容消瘦,胳膊上吊着管子,腿部在被子下高高隆起。陈茵因自己已经有了孩子,对着谢美琪更是母性大发,她心疼,叫一声:“美琪。”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
    谢美琪心里感动,看着她,竟然想起苏华,她知道吗?她说:“陈老师,我没事,医生说是轻伤。”
    陈茵知她坚强,说:“美琪,等你好了,我带弟弟来看你。”
    谢美琪一下子来了兴趣,说:“好啊,我还只看过照片。是叫文耳东?”
    “都是你立同叔叔,非要叫这怪名字,孩子以后要被人笑。”
    谢美琪想文耳东有一对恩爱的父母,多好,她说:“立同叔叔是在乎你。陈老师,立同叔叔真是好男人,是不是?”
    “他在这些事情上向来是做的很好的。不过,美琪,两个人过日子,天天相对,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谢美琪听她这么说,想也许女人从来都是不满足的。
    陈茵郑重的握了美琪的手说:“美琪,立同说他代立欣向你道歉。”
    谢美琪是一直不喜欢文立欣,可是对文立同却一直是尊敬的,她说:“没有关系,我不怪她。”
    陈茵又紧握了她的手说:“美琪,你待人总是宽厚的。我希望文耳东也能长成你这样。”
    文耳东当然不会长成她这样,他会在强大的父亲和慈爱的母亲呵护下长大,人生不会偏离亦不会有遗憾。
    不是梦
    谢美琪渐渐过了昏睡期,神经和身体也都敏感起来,不时被疼痛折磨。不过正像她跟傅少杰说的,这疼痛对于她来说其实没有那么难忍,她过了好一阵子麻木不仁的生活,现在又只能躺着,疼痛反倒成了她确认自己还有知觉的证据。
    谢安胜守了她几夜,反复的对话不过是“还疼吗?”“我在这里。”她一个人的时候隐约想到这些,嘶哑的声线震动着耳膜,波动一直传到心脏,左边胸口狠狠的跳动,让她坚定这许多年来的认知,无论何时,她都只有他。
    她迫切的想见到他,却因为药物作用,总是在他来时睡着,心里懊悔不已。
    一天晚上,谢安胜来看她,她跟往常一样已经睡着。谢安胜坐在床边看着她,床头留了一盏灯,照的她脸色愈发苍白,却更加显得眉清目秀,可能因为疼痛,睡梦中眉头微微蹙起,惹人怜爱。他忍不住拿手去抚她眉头,轻轻将之摊平,完了却舍不得离开,整个手掌贴在她的脸颊,手微微的颤抖着,想着差一点就要失去她,不禁又恨上了自己。他想将手拿开,却有一只小手覆盖上来,他没有再动,轻说:“醒了?”
    谢美琪睁开眼睛看着他,他处于灯光暗处,只得一个黑黑的影子,让人不忍惊动,她小声答:“本来也没睡着。”
    他心酸难忍,说:“是在等我?”
    她听到他的问话,心比刚才跳的更厉害,脸上也发起烧来,过了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他触着她微烫的皮肤,心里满满的,说:“我以后回来早点。”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说:“你近一些,我想看看你。”
    谢安胜依言靠近她,五官暴露在浅浅灯光里,谢美琪拿手去碰他的脸,刚从外面回来,触手冰凉。她用手指去描摹他英挺的五官,眉毛眼睛鼻子直到嘴巴,拇指在他的嘴唇处反复摩挲着,他的身体颤抖,但是没有动,只是微微闭上眼睛。
    她越来越怀疑这只是一个梦,于是大着胆子将他的头勾向自己,他依然是顺从的。终于她将嘴唇贴住他的,感觉是真实的,和曾经有过的那一次一样,如闪电滑过头顶,可是这次他没有离去。她闭上眼睛,不敢动。终于过了很久,两人鼻息渐渐浓重,双唇才舍得分离。她依然抓着他的手,身体抖的厉害。过了一会儿,有一把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这不是梦。”
    她心里狂喜,睁开眼睛看着她,眼底深处燃着一团火,直勾勾的看着他喃喃叫着:“谢安胜,谢安胜。”
    谢安胜上了床,隔着被子将她抱住,说:“我在这里。”
    谢美琪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在耳边轻说:“谢安胜,我喜欢你。”她肖想这一刻多年,此时迫不及待说出来,心中说不出的快意。
    谢安胜用力抱紧他,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们这样搂抱着过了一夜,一会儿睡着,一会儿醒来,对答着一些无意义的话。无非是她叫他的名字,他答我在我在。
    第二天陈阿姨进来,看到这个情景只想是谢美琪夜里疼的厉害,谢安胜安慰她。二人却是脸红心跳,一阵忙乱。谢安胜走时看着美琪说:“别乱吃东西,好好休息。我晚上早点回来。”
    谢美琪殷切切的看着他说:“好。”
    谢安胜下午六点多就到家,陪着谢美琪吃晚饭。待到晚饭用完,家里人收拾了都出去。只留了他们两人在屋里,谢美琪看着谢安胜,他在她的注视下走近床边,她坐起身子热情的抱住他,用力过猛,牵扯到脊背和胸口疼的厉害,她倒抽一口气。谢安胜弯下身子让她不用抱的那么吃力,一手拖着她的背,让她慢慢靠回床上。她半躺下,手还是不松,过了好久,谢安胜笑着说:“我的腰快断了。”
    谢美琪一听满脸通红,才依依不舍的放手。谢安胜将她好好安置在床上,在床边坐下,双手握住她一只手放在嘴边触了触,说:“别乱动了,就这样好好说会话。”
    谢美琪红着脸点了点头,看着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他,这样看着就够了。
    谢安胜说:“身上还疼的厉害吗?”
    谢美琪说:“没有,不疼了。”
    谢安胜亲了亲她的手背说:“傻姑娘。”
    谢美琪忽然想起什么,说:“你还记得你以前给我写过一张明信片,说槐树下两颗核桃的事儿吗?那天翻车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你记错了,不是在槐树下面,是在玉兰花树下面。”
    谢安胜一愣,过了半晌,轻说:“是吗?”
    谢美琪说:“肯定没错了,等我好了,咱们一起去挖。”
    谢安胜将她的手松开,放到被子里,又用手贴了贴她的额头,发现没有异常,说:“早点睡吧,明天再来看你。”说着站起身。
    谢美琪看他要走,知道是自己说错话。种核桃的时候他已经长到175cm,而她只是一个小不点,扎着小辫子,穿着蓝白相间的小童装。她提醒了他,他始终是她叔叔。她伸手拉住谢安胜的袖子,直直的看着他。
    谢安胜握了她的手,在手背上轻拍两下,重新放回被子说:“乖,好好睡。明天早上陪你吃早饭。”
    谢美琪无奈,只得放手让他走。
    第二天早上,谢美琪早早醒来,谢安胜果然穿戴整齐,过来陪她吃早饭。临走时谢安胜对她说:“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吗?我晚上回来带给你。”
    其实希园工作人员一大堆,想吃什么玩什么,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儿。但是若由他亲手买来,又是不一样。她很高兴,想了半天,说:“我要吃故宫东门旁边乳酪店的红豆双皮奶。”
    她多年没在国内待,这地方是傅少杰告诉她的。谢安胜嘴巴上扬,笑了笑说:“好。”
    到了晚上他真的带了双皮奶回来。接下来几天无非是糖葫芦,豌豆黄,乳酪蛋糕等,不过都是些小玩意儿,更显得有情趣。谢美琪觉得他们应该是真的在谈恋爱了。
    是和贺聿文在一起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她全身的感官都被调动起来,他的声音话语,表情动作,衣着样式,触手的温度,眼底的波动,虽然她以前都已经熟悉,可是现在却觉得完全不一样。这一切都开始与她有关,她被裹挟进去,沉溺下来,每日回想着与他有关的一切,不可自拔。
    只是他再也没有在她房里留宿,他们除了那晚嘴唇贴了一会儿,也没有更亲密的动作。但是谢美琪已经很满足,她觉得与他对着吃一世饭也行,坐着说一世话也行,只是手被他握着过一世也行。
    她热情高涨,心情大好,偶尔的疼痛已经完全不能困扰她。她开始写一个剧本,是一出都市爱情喜剧,讲两个普通的上班族如何从一对误会重重的冤家成为一双相亲相爱的情侣。
    谢安胜晚上回来,她念给他听,都是用英文写的,谢美琪当着陈阿姨和其它工作人员的面念第一幕男女主角相遇的戏码。
    男的叫Anson,女的叫Maggie,他们相遇在一次早高峰时候的撞车事故。
    Anson站在Maggie车前说:“你给我下车!”
    Maggie说:“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Anson说:“你这无赖,赶紧给我下车!”
    Maggie坐着不动,Anson眼疾手快,将Maggie的车钥匙拔下扔了出去。就这样造成了一起早高峰的大堵车事故,两个人因为态度极其不合作,被请进警察局。
    谢安胜还没听完已经大笑,用英文说:“我当时可没说:你这无赖。”
    谢美琪也用英文答他:“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那么想的。”
    他们又取笑了一阵子,等到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谢安胜柔声说:“别往下写了,你肋骨还没养好,长时间坐着不利于身体愈合。”
    谢美琪知道又犯了他的忌讳,他们之间原本是不可能有未来的。但是她不管,她心里已经有了整个故事,为着职业精神也应该写完。就当是平行空间里的她和他好了,想着谢美琪和谢安胜可以在另外一个时空轻松的相爱着,她觉得很安慰。
    心钻
    她拄着根拐杖,在屋里来回走,两个护士在旁边护着。谢安胜下班回来,站在门边看着她笑。她抬头看见他倚在门边,夕阳照在他脸上,能看到修剪整齐的鬓角泛着微光,她心里感动,丢了拐杖,颤巍巍的向他走过去。几步路走的她满头是汗,他看着心疼,却并不靠近,只待她近了,伸出手去,她终于够着他的手,一下子倒在他怀里。他扶着她,用手绢帮她擦汗,柔声说:“先歇会儿。”说着将她扶向椅子,到了椅子她又不肯坐下,只是抱着他不想撒手,一堆人看着,这个情形实在不像话。他只得建议:“要不再走两圈?”于是他的手扣着她的,绕着屋子慢慢走,她脸上掩不住的笑意。
    谢美琪的腿渐渐好起来,有一天忽然想起那辆蓝色阿斯顿马丁,问起谢安胜来。
    他恼怒说:“还想开车?”
    她说:“你知道的,我开车没问题。”
    他觉得她这死不悔改的性格恐怕一辈子也改不了,只得说:“那车毁了,回头再买吧。”
    等到谢美琪渐渐可以自己走一段路的时候,谢安胜带谢美琪去永胜拍卖公司举行的拍卖会。
    艺术拍卖是永胜近年进军文化领域重新开拓的业务之一,靠着强大的国有资产支撑,承办大型拍卖已是常事。这天举行的就是一个综合的奢侈品拍卖会。
    谢安胜和谢美琪乘坐一辆红旗车到达永胜拍卖行,拍卖行有贵宾房,自然有一间是专门留给谢家的。他们进去,室内已经有几对盛装中年男女在了,手里端着红酒杯,或坐或站,闲适对话。
    谢安胜今天穿藏蓝色西装浅蓝色衬衣配宝蓝色领带,戴谢美琪之前送他的银质方形袖扣。谢美琪则穿与他衬衣同色的吊颈礼服配珍珠耳环。众人见到他们,热情招呼道:“四少终于来了。”
    这些人谢美琪都没见过,谢安胜跟他们打了招呼,却不着急介绍谢美琪,只问她:“走这么久累了吧?”说着将她安置在室内一个双人沙发上。这才跟众人介绍说:“美琪最近受伤还没痊愈,各位见谅。”他在外人面前叫她名字,听起来尤其陌生。
    众人一听这耀目女子竟是谢美琪,脸上艳羡之色掩饰不住,纷道:“美琪小姐。”谢美琪一一同他们打了招呼,知道他们俱是国内有名的大商贾和收藏家。
    谢安胜站在谢美琪旁边说:“多谢各位今天来捧场,安胜感激不尽。”
    众人说:“四少客气了,这样的拍卖,在国内也只有永胜搞的起,能够受邀实在是荣幸。”
    谢美琪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叫他“四少”,她是从来没听过,家里工人都只叫他“安胜”。而他在这些人面前也跟平时完全不一样,说话高声大气,脸上笑容不收。
    一时拍卖正式开始,众人在屋内散开落座,谢安胜自然坐到了谢美琪旁边,问她累不累,她轻摇头。屋内电视转播拍卖现场画面,虽是奢侈品拍卖,可是现场也是人满为患。
    第一件拍卖品是一颗戴比斯蓝钻,拇指盖大小的钻石切成心形,镶在一个白金环上,钻石两侧是白金雕成的扇形,整个看上去恰如一只蓝身白翅的蝴蝶。现场介绍钻石的来历,切割工艺等。
    贵宾房里有男人说:“这颗钻石最适合送给爱人。”
    另有一人调笑道:“那正应该是尊夫人囊中物。”
    又有一人说:“你们不知道四少有意吗?”
    众人皆叹:“真的吗?那就不知道是哪位佳人有幸得到四少的心意了。”
    谢美琪听他们议论只觉心跳的厉害,脸也发烧起来。谢安胜不着痕迹的看她一眼,手在她手上握了握松开,笑对众人说:“其实这颗钻石也平常,是仿曾经归属于路易十四的霍普钻石,那颗才是值得送给佳人的珍物,不过现在已被斯密森尼博物院收藏,这颗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美琪一向喜欢钻石,我有意拍下,也就当是谢氏为国家做贡献了。这可是今天底价最低的一件了,接下来才是需要各位出手的珍品。”
    他是世家,在这些事情上自然是最有发言权的,新贵们都佩服他见多识广。谢美琪也不禁怀疑,却见他看着她笑了笑,眼角溢出纹路,是与对别人的笑完全不同的。她明白过来,他竟然真的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送她一件情人的礼物。她一半心惊一半甜蜜,知今天这一身搭配全是为了那颗钻石,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想象自己戴上那颗钻石的样子。
    拍卖叫价开始,谢安胜拨通电话吩咐了几句,电视上可以看到有人举牌。大家都知道谢安胜有意,现场举牌的人并不多,正当众人以为谢安胜以低价获得时,却另有一人直接加价,众人愕然,不知有谁胆敢跟谢安胜争。谢安胜再次拨通电话,那边又举起牌来。一时双方争起来,直将一颗钻石价钱抬高几倍,另一边依然咬住不放。只听谢安胜拿着电话沉声说:“算了。”现场锤响,众人惋惜。
    有人说:“可以查问是谁得了,让给四少也未尝不可。”
    谢安胜脸色恢复正常,说:“哪值得这样大费周章,反正都是捧场永胜,我感激还来不及。”说完拍了拍谢美琪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谢美琪心里虽然惋惜,可是不安的感觉却更重,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拍卖重新开始,贵宾房内众人都得了自己想要的,屋内气氛高涨。到了最后一件,竟是一辆60年代的阿斯顿马丁DB4古董跑车,也是通体蓝色,正是谢美琪之前那辆车的60年代版本。谢美琪眼睛瞬间放光,只觉爱到不行。
    即刻有人说:“听说美琪小姐喜欢跑车,这件应该是志在必得了吧?”
    谢美琪看着谢安胜,眼中充满期待,与钻石相比,跑车才是她的挚爱。谢安胜笑说:“你也别看我,我可不像他们,个个腰缠万贯。一颗钻石都要用掉我好几年工资,这个我是万万买不起的。”
    谢美琪知道他说谎,他们在美国的车子游艇飞机远远不止这个价,可是也知这是在国内,不能冒失。只得说:“我也没说非要不可。”
    一人替美琪可惜,说:“四少太小心了,这值多少钱,四少为国家做的远远超过这些。”
    谢安胜说:“你们可别害我,你们个个是大老板,我可只是个公务员。”
    众人知他谨慎,也不便多说。
    跑车最终拍出千万价钱,众人猜测了一番是为谁所得,无果而终。谢安胜说:“各位对不起了,美琪有伤在身,还要回去见医生,不能多陪了。”众人皆道没有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
    正当他们告别,贵宾室门却先打开,文立欣穿黑色礼服,踩着高跟鞋气势非凡的走了进来。众人知她是谢安胜前妻,接下来只怕难免尴尬,都想快速离开。
    文立欣却只看着谢安胜和谢美琪,讽刺浮到冷笑的面庞上,说:“那颗钻石我会让人送到希园,祝你们白头到老!”
    众人中有走的慢的,听到这话不解,忽又想起最近京城传言谢家叔侄关系种种,顿觉心惊肉跳,加快步伐赶紧离去。
    谢安胜面色不改,说:“我会让人把钱打到你账户。”
    文立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气的脸色发白,咬牙切齿说:“谢安胜,我等着看你身败名裂!”说完再不给他反击的机会,大踏步的离开。
    谢美琪全身颤抖,她不知道文立欣是如何知道的,在他们结婚的这些年里,她一直远在美国,甚至过年都很少回来。而且谢安胜对她的态度也是最近才开始转变的,以前每次见面没人会怀疑他只是她叔叔。她疑惑的看向谢安胜,他只是问:“可以走吗?要不要叫小张拿轮椅上来?”
    谢美琪匆匆答可以走,与他一起离开拍卖行。
    在回去的车上她心一直不宁,原来文立欣害她撞车,不仅仅是为了让家长同意离婚,而是确实恨她,想她死。如果文立欣知道了,那么其它人又知道多少。她恨不得他们的关系全世界都知道,可也清楚,一旦那样,他们就只能分开,谢安胜也将身败名裂。她心内翻转,无法平静。
    谢安胜看出她心绪不宁,握紧她的手放在膝盖上说:“好久没出来了,还习惯吗?”
    谢美琪将身体靠近他,头放在他肩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他道:“要是爷爷知道了会怎样?”
    谢安胜身体颤动,更紧的握住谢美琪的手,说:“她是个疯子,没人会信她。你别想太多了。”
    过了一会儿,谢安胜忽然笑说:“过几天有惊喜,你要不要准备准备?”
    谢美琪疑惑:“什么惊喜?”
    谢安胜刮了她鼻子一下,说:“说了还能叫惊喜吗?”
    她只当他是为让她分心,于是努力让自己高兴起来。有一日算一日好了。
    过了几天,有个早上,谢安胜过来看谢美琪,她正等他吃早饭,他说:“早饭不急吃,走,带你去看好东西。”
    谢美琪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准备站起来跟他走,谢安胜说:“你走的太慢了,我推你过去。”说着推着谢美琪的轮椅出门。
    走到半途谢美琪才发现是去车库的路,心里激动起来,到了车库,果见拍卖会上那辆古董跑车好好的停在那里。那蓝色虽然不似先前的一辆耀目,却因有了时间的沉淀,看上去自有一种庄重与华贵。她高兴的从轮椅上站起,要去开车门,谢安胜赶紧拦住她说:“现在可不能开。”
    谢美琪求说:“就只听听发动机的声音好不好?”
    谢安胜不为所动,说:“脚好了准你开。”说着推她离开。谢美琪还不时回头张望。
    她说:“你是从谁手里抢来的?”
    “当然是正大光明拍来的。”
    “是你安排的人?”
    “恩。”
    当然是这样,必然是用了假的身份注册,这辆车的车主一栏中的名字不会是谢安胜,也不会是谢美琪,必定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事实上,这个世界根本就不会有这么一个人。就像他们之间,不能叫亲情,也不能叫爱情,这个世界不会承认这样的感情。
    cheek to cheek
    谢美琪好的差不多的时候,依然每天在屋里写剧本。Maggie和Anson的故事马上就要有一个完满结局,她很兴奋。
    有一天傍晚,她写够医生允许的最长时间,起来活动。信步走到谢安胜的屋子,自她回来之后,他就搬回原来的院子,是为了方便照顾她。屋里的格局比以前略有变化,但是那张沙发依然还在原来的地方。谢美琪不自觉就躺了上去,脑中一遍遍重演几年前的那一幕,心里对他的渴望越来越热切,直要烧到血液里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一阵欣喜,鬼使神差就将一只手伸了出去。他却没有像那次一样握住他的手,只是径直走到沙发将她扳起来说:“这样就睡着,是要着凉的。”
    谢美琪被他诱人的气息包围,对他渴望更甚。抱住他的腰去找他的嘴唇,他坐着不动,眼神专注的看着她,似乎可以接纳她的一切行为。她正要吻上去,陈阿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美琪,安胜,吃饭了。”
    谢美琪惊的一下子弹开好远,回头看到陈阿姨刚走到门边,松了一口气。谢安胜却依然坐着没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恼怒起来,原来意乱情迷的只有她一个。
    一顿饭他们一句话也没说,等到吃完工人们收拾完东西出门,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谢安胜才说:“过几天你生日了,有什么想法?”
    谢美琪还处在刚才的情绪中,坐的离他远远的答:“老了,不过生日了。”
    谢安胜笑说:“你这就老了,我可怎么办?”
    谢美琪说:“你是老奸巨猾。”
    谢安胜不说话,谢美琪却高兴起来,以前都是他说她小,她不高兴。现在风水轮流转,她坏坏的说:“老年人!”
    谢安胜说:“亮亮,老是至为可怕的事。年轻的时候怎么吃怎么玩都没关系,你想象不到有一天要为着健康考虑,一次吃牛排不能超过350克,每天要摄入定量的水果蔬菜。不可以连续熬夜,不可以久座,要定期运动,否则全身关节都会疼。”
    谢美琪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引起他这么多话来,坐过去靠着他,说:“你知道,去年你去学校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事后我至少收到一百个电话来问你的联络方式。”
    谢安胜说:“要是真的让她们如愿了,才要后悔。”
    “后悔什么?”
    “得到的和自己想要的不一样。”
    谢美琪听他只是一味老气横秋,愈发后悔自己胡说,于是岔开话题说:“我过生日,不如你陪我出去玩一趟?”
    谢安胜问:“想去哪里?美国还是欧洲?”
    谢美琪看着他说:“就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好不好?”
    找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谢美琪最近时常这么想。
    谢安胜想了想说:“我来安排吧。”
    最终他们去了苏梅岛,因是流行的旅游胜地,应该不会遇上他们熟悉的人。
    谢美琪的行程是先到香港,对家里人说去参加朋友party,不用人跟着,自己直接开了车去机场,转飞苏梅岛。
    谢安胜则是到东京出差,跟下面人说去横滨拜访朋友,因朋友是普通人家,也不好带人过去。于是秘密从东京机场飞苏梅岛。
    当他们在苏梅岛机场相见,只觉得这一趟好像走了十万八千里,充满了荆棘,于是格外珍惜,互相深深拥抱。
    他们乘坐出租车到定好的酒店,谢美琪一路心砰砰跳,到了地方发现谢安胜订了两间房,不禁失望,同时又被自己的隐秘希望吓到。她对自己说已经够了,能够与他完全不受打扰的待上一天一夜,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当晚他们参加酒店举行的室外晚餐会,当地乐团奏起颇具风情的热带舞曲,有女子声音浅吟低唱,空地上人们含情舞蹈,海风吹过来,使得一切都显得舒适而放松。
    谢美琪穿红黄两色大花裙子,谢安胜白衬衣垂在休闲长裤外面,两人对桌而坐。桌上是各式海鲜咖喱椰汁烹制的食物,开了一瓶红酒。
    谢美琪说:“这里真好,为什么以前不知道有这么好的地方。”
    谢安胜说:“我也不知道。”
    “我们以后还来好不好?”谢美琪说完竟觉心酸,她想定是喝了酒的缘故。
    谢安胜说:“好。”
    他们正窃窃私语,一个服务员端着一个蛋糕走来,谢美琪说:“你什么时候订的蛋糕,我怎么不知道?”
    谢安胜但笑不语,服务员将蛋糕放在桌上,点上蜡烛,说:“这位美丽的小姐,生日快乐。”回头招来乐队。谢安胜说:“许愿。”谢美琪认真许了愿,吹灭蜡烛,乐队奏起生日快乐歌,谢美琪一会儿看着谢安胜,一会儿看着乐队,只是不停笑。
    乐队奏完生日快乐歌,吉他手对着谢安胜说:“先生,可以请你美丽的情人上台为我们跳支舞吗?”
    谢美琪的脸瞬间红透,心跳的厉害。谢安胜却面色如常,笑对她说:“去吧。”
    谢美琪跟那吉他手上台,乐队奏起复古舞曲,她随着节奏在台上与乐手跳起小步舞。
    谢安胜看她花裙子随着身子一起摆动,脸上笑容如花盛开,想起以前见过的一种邮差蝴蝶,正是这样的颜色艳丽。
    她跳完舞回来坐下,轻轻的喘息着,他将一只椰子递给她,她就着他的手用吸管喝椰汁。他说:“跳的真好,什么时候学的?”
    她说:“戈达尔有一部电影叫《法外之徒》,老师在课堂上放,大家都看的不耐烦,后来出来一段三个主角跳舞的戏,都爱死了,赶紧去学。”
    她喝完椰汁,谢安胜拿出一个盒子推到她手边。 她没想到还有礼物,打开来看,是一只心形粉钻戒指,钻石和那块蓝钻差不多大。他终于还是送一份属于情人的礼物给她,她很高兴,起身隔着桌子吻他的脸颊。他说:“戴上看看。”
    谢美琪将戒指套在右手无名指上,正是她的尺寸,她不舍得取下来,因为知道以后并不见得有机会再戴。
    现场乐队奏起《cheek to cheek》,谢美琪说:“啊,这首歌我也好爱!”说着起身走到谢安胜身边弯腰躬身打手势说:“May I”
    谢安胜接受她的邀请,两人一起混入跳舞的人群当中。他们与其它人一样,脸颊贴着脸颊,轻轻舞动,空气中都是缠绵的味道。她在他耳边喁喁叙说:“读书的时候老师讲歌舞片,我最爱阿斯泰尔,他跟金吉尔是最好的搭档,他总是在电影里与她跳舞,而且最后他们总是能在一起。”
    “平时没怎么听你提电影。”他也在她耳边说,声音如夏日微风。
    “我们以前的生活都是悲剧电影,不像此刻,活色生香,想起来的都是电影中的美好时刻。”她说着让人心碎的话,可是语气中没有一点心碎的感觉,听起来仍然是让人动心的情话。
    他轻笑说:“你都从电影里学了什么?”
    她亲吻他脸颊,说:“这个。”
    贴着他的脸找到他的嘴唇,亲了一下,语气更加含混说:“还有这个。”
    他没有说话,热烈回应着她的亲吻。他们一路回房,到了她房间门口,四目相对,亲密氛围流转。她去吻他的眼睛,动作很轻柔,他闭上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着。她吻他的鼻子,到嘴唇,流连着不肯离去。尝试着啄了啄他的嘴唇,是湿润的,他回应她,温柔异常。她拖着他往屋里走,他任她拖着,如一只被打了麻醉枪的豹子,而她正是那个猎人。进了屋里,她将他抵在墙上,疯狂的吻他,试图将舌头伸入他的口中,他似乎犹豫一刻,接纳了她。他们加深这个吻,她觉得全身要烧起来,一手抚摸他结实的后背,另一只手去解的他的衬衣纽扣,从上到下,到第三颗的时候,他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动。她又用另一只手去解扣子,他隐忍着用滨如死亡的声音说:“不,不可以。”
    她只管去脱他的衬衣,他的身体抖的厉害,终于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她。他胸脯敞开,露出宽阔胸膛,她看着他,满眼热情未退,说:“怎么了?”
    他不看她,转身要走,她从背后抱住他,身体贴在他的身体上,是火热的柔软的。他们那样待了好一会儿,谢美琪的手又再次在他身上游走,一手抚摸他微凉的胸膛,一手往他下身试探。他再次用尽全力将她的手握住,一把将她甩开。她跌坐在地上,叫:“谢安胜。”
    他没有回答,只是蹒跚着走了出去,背后看着,觉得这个人马上就要倒下。
    谢美琪坐在地上,既是羞愧,又是难过,她以为已经得到他的允许,而他却临阵脱逃。
    第二天一早谢安胜就离开,他留口讯说:“早点回去,路上小心。”
    谢美琪当天傍晚回到香港,家人只以为她与人出海。
    谢美琪并没有着急回北京,在香港住下。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安胜。
    沉沦
    谢美琪住他们在香港半山的房子,想起香港回归那年,她与谢安胜在这里住的半个月。她觉得这个世界太小了,小到哪里都是他,小到他与她都无法逃开。她不愿再多愁善感,每天出去见朋友,各地朋友一联络,此刻在香港的不少,最意外的是傅少杰居然也在这里,说是帮永胜在香港办事。
    她与傅少杰约在浅水湾,他穿白衬衣休闲裤,谢美琪一看就嫌恶,说:“你穿衣服跟谢安胜越来越像。”
    傅少杰人还没坐,说:“你站起来看看这里的男人,穿成我这样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美琪,你这辈子眼里就没第二个人。”
    “就你什么都知道!”
    “怎么着,私奔不成,拿我撒气?”
    谢美琪震惊,他以为他们已经足够隐秘,说:“你胡说什么?”
    “你刚来那天我就去找过你,说你去李公子的party,我也去了,没见你。这世界再没有第二件事能让你撒谎。”
    谢美琪黯然,咬了咬嘴唇。
    傅少杰说:“美琪,你们谢家人最讨厌的一点,就是太看重自己。守着原则,摆着架子,定要看上去与众不同,自己不舒服,也不让别人舒服。”
    “你有本事同他说去。”
    “他又没在我面前愁眉苦脸,作为情所困状。不要说南太平洋哪个莫名其妙的小岛,真的私奔,直接住北京郊区就行。你以为有多少人认识你们是谢美琪谢安胜,过了十年八年,早没人记得这事儿。”
    “少杰,你说的这样豁达,我不信你就做的到。”
    “你看我做不做的到。”
    谢美琪觉得他这话不同寻常,去看他人,只见他心不在焉,四处张望。她随着他目光看了一圈,意外看到荣天娇穿一身白色刺绣真丝裙走进来,谢美琪现在对她并没有什么敌意,不禁被她艳色吸引。荣天娇中等身材,但是比例很好,双腿笔直修长,臀胸比例适当,鹅蛋脸庞,一双桃花眼,嘴唇丰润,天生带一种庸懒气,即使已年过30,仍当得起“尤物”二字。谢美琪虽然也年轻貌美,可是与荣天娇比起来,未免失之寡淡。
    谢美琪想谢安胜定然没办法拒绝这样的女人,那样的胸和臀,想着想着,脸红心跳,看着荣天娇又可恨起来。她收回目光,看到傅少杰已经起身,她说:“她没向我们这边来。”
    傅少杰说:“我过去打个招呼。”说完起身走过去。
    谢美琪看他走到荣天娇那一桌,同桌还有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傅少杰站在他们中间,面对荣天娇,脸上带着迷死人的笑容说着什么。从谢美琪的角度看不到荣天娇的表情,却能看到中年男人已经是一脸的气急败坏。
    谢美琪笑起来,她自然是维护傅少杰的。傅少杰终于回来,她笑眯眯的看着他,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年多以前吧,有一次去张家聚会,中途出来抽烟,看到她在喷泉池里玩水。穿一件繁复的白裙子,整个被收起来,扎到腿弯处,水喷起来,溅的满身,毫不在乎。当时就觉得是她了。”
    谢美琪听了觉得感动,却又感叹说:“这个圈子真小。”
    “美琪,你毛病又犯了。她跟四叔谈恋爱,那都快20年前的事儿了。你买一份八卦周刊看看,一本杂志翻下来,你会发现里面的每个人彼此间都有关系。”
    谢美琪恼怒:“傅少杰,你重色轻友。”
    “你不是一样。”
    说完两人都笑。谢美琪正经说:“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傅少杰苦恼起来,说:“没什么进展,她身边男人太多,我没有优势。”
    “少杰,我刚才看到那个中年男人气的脸色都发绿了。”
    “他是上市集团主席,身价过十亿,完全是自己说的算。”
    “女人不会在乎这些的。”
    “美琪,你一点都不会安慰人。”
    谢美琪忽然灵机一动,说:“不如我们俩做生意?”
    傅少杰觉得她异想天开,说:“你又不缺钱,谢家没人和你争,连四叔那份都是你的。”
    谢美琪脸色变了变,说:“我想拍电影。我们做电影公司,你做资源整合,我做产品,绝妙组合。”
    “做电影?拍什么?”
    谢美琪将她最近在写的故事跟他说了,傅少杰说:“原来是要给你自己圆梦,还要拉我下水。”
    “我是认真的。”谢美琪仔细跟傅少杰讲了项目可行性。她在美国做过助理制片人,又做过助理导演,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也还是有些见识。傅少杰被她说的有些心动,再加上这个项目本身也是个小成本,玩一玩也未尝不可。
    两人都是行动力很强的人,决定了立马着手开始干。刚好人在香港,就开始联络香港电影圈的人。荣家90年代初就在香港定居,娱乐时尚圈里荣天娇是非常熟悉的。傅少杰自然少不了找她帮忙,这下他也要感谢谢美琪这个伟大的想法了。
    制作班底很快口头谈妥,行内人即使不为做事,为了这份人际关系,也都是十二万分的乐意。现在只需要一个制作公司来做依傍,谢美琪觉得直接在香港注册一个,很方便。可是傅少杰却觉得回北京注册,挂靠永胜文化下面才是顺理成章。
    傅少杰说:“美琪,你不可能一直在香港逃避下去,故事背景设定在北京,迟早要回去。”
    “公司在北京很麻烦,要立项,要审批,浪费多少时间。”
    “只要挂靠永胜,一路绿灯,我保证三天不到,手续全部齐全。”
    正当二人争执不下,听见屋外汽车响,谢美琪今天只约了傅少杰,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谁来访。 他们不管,继续争执。
    谢美琪说:“可是以后再做其它项目,会受很多限制。”
    “我们当然都是拍能够在电影院上映的电影,内地市场我可不会放弃,指望香港这块小地方,我才不跟你瞎胡闹。”
    “傅少杰,你眼里只有钱!”
    “谢美琪,我们是在做生意,不是在过家家!”
    两人脸红耳赤,几乎要大打出手。这个时候客厅门打开,工人说:“谢先生来了。”
    一时什么声音都停止,只见谢安胜出现在门口,香港这么热天气,他依然是西装革履,身上各处细节纹丝不乱。见到他们笑说:“争什么呢,在外面就听见你们在比嗓门了。”
    谢美琪面色通红,苏梅岛那晚发生的事情瞬间涌现在脑海里,一时只觉天旋地转,早忘记刚才跟傅少杰的争执。
    傅少杰看她样子,知道此刻是好时机,笑说:“四叔,我跟美琪想拍电影来玩,跟这边一些专业人士都谈的差不多了,想注册一家制作公司,挂靠永胜文化旗下,不知道您觉得如何?”
    谢美琪反应过来,大叫:“傅少杰!”
    谢安胜脱了外套,在客厅沙发坐下,波澜不惊的说:“你们要做就好好做,别老是想着玩。挂靠永胜当然可以,到时候效益不好,要拿自己的零用钱来补。”
    傅少杰知道这就是许了,要赶紧退出战场,说:“四叔,我下午约了港信的周先生开会,先去准备了。”
    谢安胜点了点了,傅少杰立马溜之大吉。
    屋内只剩下谢美琪和谢安胜,她站在那里看他,多日不见,他变的全然陌生。她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比以前更难让人琢磨。
    他也看着她,眼神里是被压抑的热切,拍着自己身边的座位说:“过来坐。”
    谢美琪被他若无其事的态度激怒,做出冷漠的姿态,转身离开。
    谢安胜看她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谢美琪不知道该去哪里,开着车子转了一圈,似有一根线牵她回那件屋子,她只得回去。谢安胜早就不在客厅,她上二楼卧室,看他的门关着,知道他在里面。在外面踟躇半晌,还是走向隔壁自己房间。
    她刚要进屋,听见门响,谢安胜开门出来,换了家居的T恤长裤。他们看到彼此,静默片刻,他走近她说:“回来了?”
    谢美琪不理他,一径往屋里走。他似乎再不能忍受,上去一把捞住她,裹在怀里。她被他的气息包围,整个人都软下来,可是仍然奋力挣扎,想要逃离。他紧紧的抱着她,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肩上,在她耳边轻说:“我很想你。”
    他略带磁性的声音就那么钻进她的耳朵,谢美琪觉得自己的心要化了。可是这不是他的一贯作风,他从来不会说这么直白的情话。谢美琪抬头看他,想知个究竟,他以为她想逃开,更用力的按住她的头,压抑克制的声音说:“除了那件事,你要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谢美琪的心蹦蹦跳,他在对她表白!第一次她切实知道他的心意。虽然他的话令她更想要他,可是她已经很满足。她没有再挣动,伸手紧紧抱住他。他找到她的一只手,将她手指逐根梳理,温柔缠绵,她的身体已经不能站立,他另一只手拖住她,如拖住一只被雨水浇湿翅膀的蝴蝶。他与她十指相扣,彻底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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