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因为左佑的无法面对女儿有病的事实,秦骏只能从父母那里争取家人的支持。他带着女儿回到父母家。
秦母正在指挥保姆干活,秦父放下书,抱起小孙女,说:“乖萱宜,想爷爷奶奶没有?”
秦萱宜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使劲地推着他,不让抱。
秦母看了看孙女,嗔怪:“这孩子!都多大了,还一点都不懂事。”对秦骏,“她不是上幼儿园了吗?怎么样?跟得上吗?有没有被人欺负?”
秦骏说:“……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秦母说:“这丫头也怪愁人的,怎么四岁了说话还不顺,虽然智力分早开发晚开发,但是不是太晚了点……孩子她妈怎么没来?”
秦骏说:“……她有点事情。”
秦母冷哼:“她是贵人多忙,架子越来越大,是不是要我们上门去看她?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她是个不中用的样子货。”
秦骏说:“妈,你对左佑不要太严厉了。”
秦母说:“我敢吗?人家不嫌弃我指手画脚,到处说我是恶婆婆我就谢天谢地了。婆婆不是妈,她妈都没教好她,我能教好?——你也是,我只求你不要娶了媳妇忘了娘就好。”
秦骏叹气,觉得这个问题完全掰扯不清,大概女人说话都不需要讲道理,就只是情绪的宣泄而已。她妈的更年期似乎无限期延长,但回想起来似乎从她不太老的时候就不怎么会温和说话了。
他看眼被他视为窝囊无用的老父亲一眼,后者正在锲而不舍地陪孙女玩。
现在他能理解父亲隐忍背后的无奈。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妈,关于萱宜,我有事跟你说。”
秦母说:“什么事?——接送孩子就面谈。不是我没时间,而是这孩子太不省心,一个看不住再跑大马路上,我担不起那个责任。你多请几个保姆得了。”
秦骏说:“我带萱宜去医院检查了下……医生说,是自闭症。”
秦父、秦母齐齐怔愣住,转头去看无知无觉的秦萱宜。
毕竟是自己的血脉,从前虽然也觉得这孩子不机灵,但是总不忍心往坏处想,只是觉得小孩子还没张开,等大了懂事了就会好。谁知道并不是。
秦母是护士长退休的,有一定的医学常识,其实如果她不是太护短,又和孩子的妈有诸多矛盾,大概早能察觉。现在回想这孩子的种种表现,顿时明白绝无误诊的可能。
秦母一下子犯了愁:“我早就说这孩子不对劲!……一定是她那个爱作死的妈干的好事!”
秦父把孩子带去书房。
秦骏说:“孩子有病,左佑比谁都难过。不是她的错。”
秦母说:“不是她的错,难道是你的错?咱们家的基因这么好,我和你爸爸把你养的这么优秀,能有什么问题?!”
秦骏说:“……不是任何人的错。”
秦母说:“就是她的错!是左家人基因缺陷!左佑她爸当了一辈子败家子,她妈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左佑也不是好东西。你说咱们秦家这么好的人家,千挑万选,怎么把这么个东西娶进家门!遗祸下一代!”
秦骏说:“妈,我回来跟您说这个事,不是想让你跟着上火。是想家里人对萱宜这个情况有所了解,以后对她多关爱包容理解,有利于孩子的治疗和成长。不是声讨谁的过错。现在说没有意义。”
秦母说:“怎么就没意义?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她过去做下的那些事,你忘了,我没忘!——她是怎么进的咱家门?她是跳楼跳进来的!当初她还得管你叫姐夫呢,结果为了赶走左伊,她多能作啊!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在好了,生下个孩子还有病。老天爷不长眼,她做的孽报应到她的身上就好了,干我们秦家人什么事……”越说越激动。
秦骏说:“当年的事就不要说了。现在我们结婚都这么久了,她毕竟是萱宜的妈妈。”
秦母说:“她进了秦家的门,除了生了个孩子还有什么贡献?就是生的这个孩子也还有问题。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娶左伊。让左佑这么个搅家精进门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失策的事。现世报啊!打脸啊!”
秦骏说:“还能不能跟您谈点事了?我现在压力也很大,你们都这样互相指责,没有想帮忙想办法解决问题的。看在我的面上别再闹了行吗?”
秦母毕竟心疼儿子,眼圈一红,眼泪落下来,心酸说:“看你现在过的什么日子。走出去谁都高看一眼,在人前呼风唤雨,赚那么多钱,做那么大一摊事业。但是回到家里,老婆老婆不贤惠,孩子孩子有毛病。你活生生就被她们娘儿俩给落泪。我这是心疼你,你不知道吗?”
秦骏叹气:“妈,不至于像你说的就过不下去了。”
秦母哽咽地说:“可是你过的不好!”
秦骏说:“谁都一样,要说这个世界上一点愁事没有的人,肯定没有。往好处想,我赚的钱够几辈子花。自闭症在一般家庭看来,倾家荡产也有可能,但是在咱们家,就算我养萱宜一辈子也没问题。
秦母擦擦眼角,说:“就不是钱的事!你还是不懂。过日子到后来就是过孩子。孩子好,就有奔头,孩子不好,后面就越来越走下坡路,什么什么都没有滋味。我和你爸,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大本事,唯一的成就就是培养了个你。你看你现在多好。谁都说我有功劳,我也觉得没白活。你呢?你这辈子难道就守着萱宜这么个傻孩子过了?你亏不亏?委屈不委屈啊?——不行,你这么好的基因,绝对不能就毁在左佑那女人身上。儿子,你听妈的,跟左佑离婚再娶,生个健康的孩子。”
之前秦母也委婉暗示过他离婚,但是如此态度鲜明地提出来还是第一次。看来左佑的预感并非没有道理。
秦骏说:“妈,你这是小题大做了。就算想要二胎,我和左佑也不用离婚,可以再生。她还年轻。”
秦母说:“你是独生子,但是左佑不是。她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她就不符合双独政策,生不了。”
秦骏笑了:“你不是常说,咱们这样的人家,没必要和一般人一样循规蹈矩。什么时候这么遵守政策了?——退一步讲,真要是超生,收社会抚养费,我也不是交不起,生十个八个也养得起。我周围的朋友也都是两三个孩子,没问题的。你以前不一直催我们再给萱宜生两个弟弟妹妹作伴?”
秦母说:“以前是以前。以前没发现左佑的孩子有病。现在发现了,就证明她有问题,你还跟她生,再生再有病怎么办?”
秦骏说:“这次我们找最好的医生来,相信科学,有些事情是可以避免的。”
秦母说:“儿子,你听我说。妈是为你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左佑这个女人的问题太多了。你跟她受一辈子拖累。你必须得跟她离婚,否则后患无穷。”
秦骏说:“不至于到这一步。干嘛这么夸张,不就是孩子生病了——如果我这个时候抛弃弃子,社会舆论会怎么样?”
秦母说:“管别人怎么说干什么?日子自己过的舒服不舒服才最重要。听蝲蝲蛄叫还不用种地了。你可怜左佑,谁可怜你?谁可怜我们两个老的?”
秦骏摇头,叹气:“离婚的事就别提了。之前我对不起左伊,现在我再对不起左佑,不用别人说什么,我良心上也过不去了……慢慢来,事情总有办法的。”
秦母说:“之前你对左伊怎么就舍得下了手了?她对你多好啊,现在一个左佑怎么就舍不得了?她哪里好了?不就是年轻点漂亮点,会撒娇打滚的。你看上她啥?!她比她姐姐对你的心思差远了!”
他心情复杂,说:“当初您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左伊固执缠人,左佑乖巧懂事。要不是您极力让我娶左佑……”
秦母说:“我那是被左佑的假面孔给骗了!娶回来才知道是中看不中用。乖巧懂事个屁,都是假象,一肚子心眼,一点亏也不肯吃。过日子,还得是左伊那种以男人为中心,把丈夫当回事的好。左伊真的挺不错的,要不是当初她生不出孩子,你们造结婚了……也是你们俩没孩子的缘分,她不是后来也怀孕了……不知道生的男孩女孩,要是活下来,也跟萱宜差不多大。”
秦母一再提及左伊,让秦骏实在忍不住想起左伊和她那个小男孩的事,甚至疑心她妈妈知道左伊回国的消息,但是听她言谈又不像。
书房里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萱宜啊啊如野人的尖叫。
秦母皱眉摇头,嫌恶地愁叹:“讨债鬼!”
于此同时,左佑在办公室的抽屉的拿出帮忙管理情绪的药片,往嘴里塞,大口大口地吞水。
她从冰箱里拿出冰袋敷眼睛,走出这个门,她就不想让人看到示弱的痕迹。
电话响起,她迟疑地拿起看,显示是左父。
她皱眉,把手机丢在一边。
手机不停地响,嗡嗡嗡嗡。
她看了会,再次拿起。
“怎么才接电话?!”左父理直气壮地质问。
左佑说:“爸爸你有什么事?”
左父说:“不想跟说那么多废话,给我一百万。”
左佑说:“这个月的家用我已经打给你了,怎么还需要这么多钱?”
左父说:“那点钱打发要饭花子吗?我现在要换车。最少一百万,不够你再给我填。”
左佑说:“爸爸,我不是不想给你。但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左父说:“你没钱?骗谁呢?你用yīn谋诡计把我从公司赶出来,自己坐上总裁的位置,你老公是财团主席,你没钱?!说这话不怕天打雷劈!”
左佑说:“爸爸,公司的钱是公司的,不是我个人的。当初你从公司总裁的位置上退下来是董事会的决定,与我无关。秦骏每个月也只给我家用而已,婚前协议您也知道,我用不上他的钱。我真的想多尽点孝心,但是我真的没有。”
左父冷声说:“好,那我找秦骏去要,他不给,我就去街上讨饭,让记者来看看,你们两个吃香的喝辣的,当老子的想买辆一百万的车就不给钱,还算是人吗?!”一连串的咒骂。
左佑等了会,说:“爸爸,要说道赡养父母,是我应该的义务。但是您也不只我一个女儿。你可以找姐姐问问看。”
左父说:“少来这一套!你姐现在人在美国,我要的着吗?”
左佑说:“怎么您还不知道吗?姐姐回来了呀!她儿子和我女儿还在同一个幼儿园,你说巧不巧。听说她现在成了设计师,收入还不错,也许她有闲钱也说不定。”
左父顿了顿,说:“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脸去找她。当初家产都给了你,你就得给我养老!”
左佑说:“爸爸,不要这么说,其实您并没有给我什么。您给我的,不过是一个快到倒闭的,负债累累的公司,是我凭自己经营到今天的地步。如果没有我,公司早就破产了,您就就流落街头,别说一百万的车您买不起,连家用都没有。”
左父说:“你说这话丧良心!我……”
左佑说:“再说我并没有不养老,每个月一万千块的家用真的不少了,从前您给我和妈妈的家用只有五千。我这也是考虑到通货膨胀了。您一个人用,只要别总想着换车,总还是够的。”说完就挂了电话,丢到一边,继续在眼睛上敷冰块。
闭着眼睛,在她自己的黑暗世界里,总是浮现自己女儿木讷病态的样子,还有左伊和她那个健康的儿子。
焦虑,羞耻,自卑,嫉妒,仇恨忍不住地涌上来,左佑仿佛又成了十几岁那个其貌不扬的私生女,在yīn暗的角落里偷看姐姐在阳光下肆意笑闹自由的身影。
☆、第52章
秦骏把女儿寄放在父母家,打算和左佑好好谈谈。
他在最好的餐厅定了位置,吃烛光晚餐的时候,左佑什么也不问,心情似乎完全没受到影响。但是正是她的这种刻意表演出来的愉悦才格外不正常。
秦骏大部分时间也只谈写轻松的话题,不去刺激她的情绪。
趁着气氛不错,他貌似随意地提了一句:“以前你说过想多生几个孩子,组成个大家庭。现在也许是个好时机。”
左佑顿了顿,仍旧保持微笑:“亲爱的,我们将来会有的,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秦骏说:“你有什么顾虑?”
左佑说:“萱宜刚生病,我们就这样急着要二胎,把关爱分给另一个孩子,她心里会难过。”
秦骏说:“她还小,不会有那么多心思。再说我们给她生个弟弟妹妹作伴,长大了还可以照顾她,她不会被冷落。”
左佑说:“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萱宜虽然语言表达不好,但是怎么能确定她不在意……”
秦骏说:“问题是你,你为什么不想再生呢?”
左佑勉强维持平静:“……也许我需要点时间做心理准备。”
她是背着秦骏吃抗抑郁药物,这种药的副作用之一就是对生育能力的影响。吃过几个疗程后即便是断药,一两年内也不易受孕。
但是这件事情她不想说给丈夫听,她不信任他会站在自己这边。如果婆婆知道了更是不会容她。
晚餐后半部分在沉默中渡过。
两人吃过饭回到家,一路上话语不多。
秦骏实在受不了压抑气氛,继续对话:“你需要多久做心理准备?”
左佑说:“……我就是还没准备还,再等等好么?”
秦骏说:“等什么?我们已经等的够久了。之前一直耽搁着,先是我车祸后长时间的康复期,然后是你忙着接手岳父公司的事,再然后是萱宜越来越难带。即便没有发现女儿自闭,我们也是时候再要个孩子了,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有共识。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左佑突然抬头猛地盯住秦骏,“你现在说生二胎的事……其实是婆婆指使的吧?”
秦骏说:“……跟我妈没有关系。你不要惯性思维,我们之间出什么问题都怪我妈头上。是我觉得这个事情应该提上日程了。不明白你在拖延什么。”
左佑说:“我也不明白你突然这么着急的理由是什么,如果我说我不想,你会尊重我的意思吗?”
秦骏沉下脸:“我并不是想把你当做生育工具,但是孩子问题确实是我们婚姻中的必须面对和解决的。女人有拒绝生育的权力,但是男人同样也有生育权。我的权利也需要被尊重。”
左佑无语,大眼睛里泪珠一颗颗渗出来,梨花带雨。
秦骏心里不忍,但是觉得不能每次都被这一招糊弄过去。这个问题不是哭就能解决的,不说透终究是个事。
“哭有什么用呢?你不愿意,我总不能逼你……这个世界上能生孩子的女人也不止你一个。”
左佑的眼里突然凝固,惊恐地抬头看他,“你想和我离婚?!你要找别的女人生孩子?谁?!你是不是想找左伊?!!”
秦骏不耐烦地说:“你们总提她干什么?她跟这件事情没有一点关系。”
女人的敏感让左佑一下子捉住要害:“除了我还有谁提左伊了?……难道是婆婆?!她知道她回来了,开始惦记了……”
秦骏说:“你不要想的乱七八糟的,没有那么复杂!难道这个世界上就你们姐妹俩个女人能生孩子?”
左佑傻眼了:“你还有别人?……也是,我怎么会以为会没有别人……是我傻。”又开始哭。
秦骏烦躁地说:“你脑子是不是……”叹气,“我是说,可以找代孕,对外面说就是你生的。”
左佑哭着说:“这个鬼主意,一定是你妈帮出的。她不单逼你要二胎,而且还想让你跟我离婚是不是?我就知道……我说不要告诉她、不要告诉她,你不听……现在她肯定都怪到我头上……”
哭得肝肠寸断。
秦骏先是宽慰,但很快就耐心告罄——他本身也不是什么特别好脾气的人,自认为现在已经收敛不少,但还是受不了左佑的歇斯底里。
左佑突然站起身,冲到卫生间,关上门,反锁起来。
秦骏不放心,追到门口,砰砰敲门,喊她的名字。
左佑把自己挤进浴缸里,耳朵里听到浴室的门传来令人恐惧的敲门声。
她妈妈的咆哮从门板那边传来。
“左佑你这个小b崽子,给我滚出来!我打死你个野杂种!小□!欠操的贱货……”所有污言秽语涌向她,她拼命捂住耳朵,喃喃自语——
“这是幻觉,是幻觉!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死了……她再也没办法伤害我……”
秦骏心里感到难过,他和妻子并无过多深刻的交流,但是他一直觉得起码的沟通和共识还是能达成的,但是现在看来他高估了情况。
左佑到底怎么了?他一点也不了解。
心灰意冷中,他想搬到客卧去睡。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犹豫了下,还是接起来。
“秦骏?”一个有几分耳熟的女人的声音。
秦骏哦了一声,等待下文。
“我是夏明鑫。”
秦骏意外竟会接到她的来电,在一个不早的时间。
夏明鑫说:“我在咱们上学的时候经常来的酒吧,你还记得吗?没想到这么多年这里还在,虽然装修不一样了……想不想来怀旧一下?”
如果是平时,秦骏未必会接受这样的邀请,但是今天他需要从现实的压力中暂时出走。
“好,你等我。”
他挂断了电话,看了眼妻子避而不见的卫生间的门,走出家门。
酒吧里,秦骏和夏明鑫并排坐在吧台上,回忆往昔青葱岁月。
夏明鑫是个很好的谈话对象,轻松温婉,又颇有些见地。
秦骏感受到久违的轻松,他不需要想那么多。
夏明鑫说:“听说你太太是位美人,还是个女强人。替你开心。”
秦骏说:“你对我好像有很多耳闻,但是我对你知之甚少,这不公平。”
夏明鑫笑说:“我么,经历很简单的。你想知道就全部告诉你——出国,读学位,毕业在wallstreet找到一份工作,和前夫相识,结婚生子,然后离婚,我回国发展——就是这样。”
秦骏说:“符合很多成功女人的生活路径。”
夏明鑫说:“那你呢?你的故事说来听听?”
秦骏会所:“我的事你不是听说很多。”
夏明鑫单手托腮,一个眼波过去,轻轻说:“但是我想听你亲口说,这样比较不同。”
秦骏的酒意立刻醒了一半,这样微醺的醉意下接下来的发展他再熟悉不过,但是他不能按照那个剧本走下去。
他单手搓了搓眉头,苦笑了下说:“对不起,我今天有点醉了……改天再聊。”
他留下酒钱,起身欲离开。
夏明鑫叫住他,仿佛思无邪一般微笑说:“谢谢你今晚过来陪我,我很开心。”
秦骏点了个头,还是离开。
司机载着秦骏的车走在灯火阑珊的街头。
这仿佛是个长长的没有尽头的时空。
司机请示:“秦总,回家吗?”
秦骏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地址。
司机不再发问,默默把车停到一个居民区的街角。
秦骏从车窗里看着其中一栋房子的灯光,久久不肯离去,借着酒意,睡了过去。
司机不敢妄动,只是私心猜想里面的人也许是老板十分在意的人,也许是正在追求的女人……
左伊熬夜工作,小彪子半夜要撒尿,她伺候了一会,又给他喝了点水,放回床上。
小彪子躺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说:“妈,今天老师表扬我聪明。”
左伊说:“是吗,怎么说的?”
小彪子说:“老师说:你这么聪明有什么用,上课不乖……
越说声音越低,睡过去。
左伊摸摸儿子的脑袋,“臭小子。”亲了下额头,走出儿童房。
来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信步走到窗边,从镂空的窗帘里眺望窗外。
她注意到街角挺着一辆不常见的车。
但也就是看到了而已,并没有想什么,转身回去睡了。
第二天幼儿园亲子运动会,陆明本来想出席,但是临时出差没办法。
左伊带着录像机锁定小彪的身影。
左伊觉得排除自己主观的因素,她还是认为小彪在这群幼儿中表现相当出色。不仅头脑优秀,语言天赋强,而且体能表现优异。
小彪在跑步的时候,本来跑在前面,但是突然身边的黄头发小朋友摔倒。
所有小孩都迈着小短腿向终点线冲去,就只有小彪停下脚步,扶起小黄毛,和他一起高高兴兴拉着手向前走。小黄毛破涕为笑。
左伊想:臭小子觉悟比我高。好孩子真不是教出来的,好像天生自带好人卡出来的。
到二人三足环节,小彪和左伊腿绑在一起,齐心协力,取得第三名的好成绩。
左伊和小彪拥抱着开心地跳起来。
在热闹的运动会举办的时候,谁都没注意到栅栏外的树影后,一个人在yīn影中窥探。
☆、第53章
运动会结束,小彪手里拿着一个皮球——他的奖品,一颠一颠地走着。
突然手一松,皮球滚落,小彪想也不想,迈开小短腿就跟上去。正是下坡路,皮球滚个不停,小彪叽里咕噜地追着。
左伊在后面忙不迭地跟着,怕出事。
到底还是出事了——皮球被路边突然出现的一个人伸出脚截住。皮球躺在那人的脚边,小彪跑过去,仰头说:“谢谢爷爷。”
左那人脸色缓和,弯腰捡起来,递给他。
小彪转头给已经跑到身边的左伊说:“妈,爷爷帮我拦下来的。”
左伊礼貌地说:“谢谢——”然而看清眼前人的真容时,她惊疑不定,又有几分尴尬。
她拉住小彪的手,迟疑地开口叫人:“爸。”
左父绷着脸说:“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的?回来了也不知道回家。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爸爸了呢!”
左伊说:“……我是不想让爸你看到我不高兴。”
左父看着小彪说:“这就是当年你说的那个孩子?”
左伊说:“……是……小彪,叫姥爷。”
小彪眨眨眼说:“姥爷好。”
左父并不是个对孩子亲近的人,但是年纪渐长,对于隔代有血缘关系的人还是本能地喜欢,何况他和左佑一家关系紧张,另一个外孙女又极不懂事。他对小彪是真心生出几分欢喜来,摸摸小彪的头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彪说:“我叫小彪。”
左父说:“秦彪还是左彪?”
不待小彪说什么,左伊连忙把孩子护到身后,戒备地说:“爸,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不要对他乱讲。”
左父不服气说:“我怎么是乱讲?!我……”想起来似乎也觉得不妥,“算了,也是一笔乱帐。”
左伊叹气说:“爸,你最近身体还好?”
左父说:“还好,就是前年心脏病发,住了次院。”
左伊说:“您得注意身体。妈以前就劝你要好好养生,要不然年纪大了,病就找上来了……”
左父说:“你妈要是在,还能有个人作伴,互相照应下……现在说什么也都没用了”
左伊说:“您还是一个人?交的那么多女朋友里找一个稳定下来,陪你安稳过日子也好。”
左父哼了一声:“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又老又穷,那些女人怎么会看上我!”
左伊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她隐约听说家族企业里的权力交替似乎并不那么愉快,左父很可能是被不光彩地赶下台,但是她不想深入牵涉进去。无论是左佑还是秦骏,她都不想有任何关系了。
左强颜说:“爸,我和小彪还有事……以后有时间我再去看你。”拉着孩子就要走。
左父在她身后说:“你来就来小彪一起来!”
他看着大女儿和外孙的身影,忐忑的心情暂时缓和。
刚刚他用强硬的语气掩饰心虚,但是心到底还是虚的——在他那样对待左伊之后,今天仍旧能够算上心平气和地展开如此这般的对话,左伊的反应好过他的预想,已经算是让人十分欣慰的一件事了。
这个女儿从小就有点没心没肺,从前看是缺心眼,现在看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左父心满意足地离开。
小彪走着走着,突然偷偷拉拉左伊的手,低声说:“妈,原来你是有爸爸的啊,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也是没有爸爸的。”
左伊心里一揪,疼起来。她觉得自己很自私,生下小彪只是出于自己生育的*,却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父亲位置的缺失会给孩子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她永远无法想象。
她攥紧孩子的手,蹲下和他平视:“小彪你是有爸爸的。每个人都有爸爸。”
小彪小声说:“那我爸爸到底是谁呢?”
左伊说不出口你爸爸是有家庭的人,你是私生子这种话。
她心酸地说:“等你长大了,妈妈会告诉你爸爸的故事。现在你和妈妈在一起,妈妈会会把两个人的爱给你。”
小彪有点难过地低下头,突然抬头说:“妈,我一会想吃两个冰激凌可以么?”
左伊说:“……你以为两个人的爱就等于两个冰激凌么?”
小彪期待地看着她。
左伊说:“……你知道爸爸都是很严厉的,会大屁股的,我回去打你两遍屁股也是乘以二的关系。”
说归说,左伊还是去带小彪吃了冰激凌,不过仍旧只给吃一个,怕吃多了寒凉。
小彪吃冰激凌的时候说:“妈,真好吃啊。”
左伊说:“可以给我一口么?”
小彪就大方地挖了一勺给她,左伊不客气地吃了。
小彪说:“妈,你和你爸爸也不经常见面么?”
左伊说:“……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小彪说:“因为我看到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好像每天都能见到爸爸。你怎么不经常见你爸爸呢?你也是才认识他的么?“
左伊说:“……我是因为,咱们之前住在美国,才回来,我爸爸也很忙……人长大了就要和父母分开住的……总之我们不能经常见面也是很正常的。”
小彪突然放下勺子,认真地说:“那我长大了也要离开你么?”
左伊想了想,点头:“早晚有一天你会离开我的。其实你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也不会太长。你现在四岁半,十八岁上大学后就会离开。我们还有不到十四年在一起的日子。我们好好配合,我尽量满足你合理的要求,你也要尽量乖。咱们俩配合好,彼此都开心。”
小彪低头吃冰激凌,有点心事的样子。
左伊反思是不是跟孩子说的太多了。他毕竟才只有四岁,能懂什么是生离死别么?都怪臭小子平时表现的略早熟,搞得她总想和他讲道理。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她也是做了家长后才知道教育有多男,她自己小时候并不是个省事的,可见父母也经历了不少闹心的时刻。
刚刚见到父亲的时候,她扪心自问,已经不像几年前闹崩的时候那么怨恨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毕竟抚养自己长大。她大可以指责他对家庭不负责任,但是自己这边又何尝不是叛逆,又不够孝顺?
如果重来一遍,她觉得很多矛盾都可以弱化,甚至避免。
今天的她,其实并不排除和父亲和解这个可能性。何况刚刚她意识到,如果生活中有个祖父辈的也许对小彪的教育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人伦教育也是必要的。
左佑走进咖啡店,看到要找的人影,便走近了,笑说:“姐姐,这么巧。”
左伊看到她,脸色不善,勉强打招呼:“哦。你也来这里么……小彪,吃好了么?吃了好了,咱们就走了。”
左佑说:“干什么这么急?咱们姐妹俩好久没见,上次幼儿园门口匆匆见了一面,也没时间聊。怎么说也算久别重逢么。姐姐,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啊?有没有给我找个姐夫?”
左伊说:“谢谢关心,但是我们共同话题实在是少,我今天还有点事,对不起了。”给小彪用手帕擦了擦嘴,就拎起来要走。
左佑特意安排的一场相见欢,怎么能就此轻易放过,对旁边的助理和保镖一个眼色过去,就有人拦住左伊的去路。
左佑笑里藏刀地说:“姐姐你忙什么呢,没有话题可以找话题,有事情可以搁一搁。我经营那么大一个公司,每天忙得什么似的,我不还是抽出时间来和你聊天?什么都没有姐妹感情重要——小彪,来,到姨妈这来坐,姨妈给你买冰激凌。”
小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知道那边危险似的,紧紧地贴在妈妈身边。
左伊不想吓着孩子,光天化日,公共场所,她不信左佑还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她冷着脸带着孩子坐回去,把孩子抱在怀里,“好,既然你有话要说。你说,我听。”
左佑说:“小彪,想吃什么冰激凌?”
左伊说:“他已经吃的够多了,他不吃。”
左佑说:“有什么关系,小孩子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才开心。姐姐你管的太严了。小彪,妈妈是不是太厉害了?你家费昂娜姐姐就是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随便,每天过的像小公主一样的生活。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小彪靠在妈妈怀里,摇头说:“谢谢阿姨,我不吃。”
左佑对左伊说:“你这个孩子真是不太机灵啊,带他测测智力吧。”
左伊说:“不劳你费心。你有事么?有话快说……”想想后面的话不太文明,在孩子面前收敛点。
左佑说:“没事,就是聊天——那天不是在幼儿园门口遇到你了么,我回去跟我老公说起你,他还说记不清你的事了,我多说几句他特别冷淡,搞得我还有点失落。虽然是深爱我的男人,但是毕竟你和他……呵呵,算了,是我太感性了。老公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我高兴还来不及,惆怅个什么劲。我老公对我可真是好,什么事情都替我着想,不让我受一点委屈。这还要感谢姐姐你之前把他培养得这么好。真是我这辈子遇到最好的男人,嫁给他是所有女人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婚姻。事业上他给我支持,我们的钱几辈子也花不完。家庭生活也很和谐,老公疼我,孩子聪明伶俐,我女儿别提多懂事,多聪明了。我婆婆你也知道,对别人苛刻了点,对我好的比亲生的还亲,那么婆媳问题什么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句话说的特别好:生命是一场盛宴,我赶上了这个宴会最□的部分呵呵。”故意用轻松得意的语调结束。
左伊冷淡地说:“嗯。就这些,说完了?”
左佑说:“姐姐,别光我说自己了,你这些年到底怎么样?拉扯这孩子不容易吧。而且男孩又淘气又不不听话,还是女儿好啊,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儿子不行。”
左伊说:“还有么?”
左佑说:“有啊,你对我的生活还是挺在意的么?——哦对了,我老公昨天突然对我说想要生二胎。我们之前就有计划,等费昂娜稍微大一点就给她要个弟弟或者妹妹作伴。我们大概生三个孩子,不多不少。不过我老公很体贴的,他征询我的意见,说完全尊重我的节奏。而且如果我嫌辛苦的话,可以找代孕——他呀,舍不得我受苦。”
左伊说:“哦。那祝你们早生贵子。”
左佑说:“姐姐,你好像变很多啊。”她捏起下巴端详,突然说,“变老了!也是啊,你现在算是中年妇女了。女人过了最好的时候就像花一样,渐渐就干巴了,啧啧,想想真是可怕。幸亏,我还没到你这个年纪。”
左伊说:“时间对谁都是公平的。二十岁的小女孩照样可以对你说同样的话。”
左佑说:“就算时间是公平的,同人还是不同命。这个世界就不是公平的,比如说容貌和运气。”
左伊笑了下:“我明白你的来意了。说了这么多,你无非是怕我和秦骏接触。但是你完全想多了。你老公怎么想的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一点兴趣没有。不过我们没有私下见面。我更不希望和你和他和你们有任何瓜葛。没意思,真的。”
左佑做出不屑的样子,“谁会担心这个,真是笑话!我会担心你抢我老公。别人没准,你我还真不担心,你完全不行!你个性和魅力都不行,姐姐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左伊说:“算我自作多情。不过我提醒你,言多必失,你对我说这么多,耀武扬威,本来我没什么想法,你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挑衅,保不准我会另有想法了。还有,希望你下次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在我这里是不受欢迎的。如果你带着你的人再搞这一出,我会报警。而且你也是做母亲的,不要以为我真的怕了你,逼急了,狗也会跳墙。你想试试?”
左佑瞪着她,左伊起身,拉起孩子,离开。
左佑并没有进一步阻拦。也许她已经说完了想说的话,也许在思考左伊的话。
左伊心里隐隐不安,她两个所谓亲人同一天内找上门来,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懒得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希望平静的生活不要被打乱。
她希望回国发展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大不了收拾包袱带小彪再出国避难。
☆、第54章
秦骏办公室,左父大咧咧坐在沙发上,以丈人自居。
秦骏好脾气地亲自亲自斟茶。
左父好大不客气地说:“左佑已经跟你通过气了吧,最近我要换车,需要一百万。”
秦骏笑了下:“我听说您老上个月去趟澳门。”
左父说:“……去澳门怎么了?我不能去?!说车的事,你扯那么远干什么?”
秦骏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您老年纪也不小了,身体还不大好,不适合长途奔波。喜欢旅行,我找人帮你安排。毕竟安全健康才最重要。”
左父说:“你是想安排人监视我?不需要说这些华而不实的,就说给不给钱吧。”
秦骏说:“如果真是喜欢车的话,我也可以让你跟你去车行付款。”
左父说:“不需要,钱给我,我知道怎么用。”
秦骏笑说:“您老如果闲着无聊,可以和我爸一起去钓鱼,下象棋,打打太极。辛苦一辈子,该安度晚年了。”
左父说:“我还没老到不能动,需要你们来安排我生活的时候!你和左佑一个鼻孔出气,吃了我的公司,吞了我的家产,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会给我养老,负责我的花销。结果一个月才给我那么一点钱。我不是来讨饭的!我是拿我应得的东西!”
秦骏说:“您老又说当年事了。那么我再次解释一下:你当时因为挪用公款被揭发,董事会的决定是让您保全脸面,提前退休,否则的话恐怕会有牢狱之灾。左佑算是替您收拾烂摊子。你们父女俩是一家人,何必这样误会。”
左父冷笑:“你说的好听。现在你们怎么对待我的?打发叫花子也不能这么寒酸。左佑那丫头是为我收拾烂摊子么?她是早有野心把我赶出公司,当初是我眼瞎,居然会想培养她做接班人。揭发我的就是她,以为我是傻的?!”
秦骏说:“是匿名揭发,您不能随便怀疑。”
左父说:“不相干的人揭发有什么好处?谁有好处谁的嫌疑就是最大。我算是看透了!现在你们坏事做尽,有亿万家产,让我一个月一万地从你们手里讨钱。你们真是……不怕天打雷劈!”
他说到常用的诅咒句式。
秦骏的表情还是很从容大度,但是话不投机,他准备送客了。
“对比起,我一会有个重要的会……”
左父突然说:“你和左佑真以为做了那么多缺德事后,还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地过好日子?当年她对左伊……”
秦骏打断他说:“当年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谁都有过去,但是我们都是活在当下。以前的事,我无意深究。”
左父冷笑:“是我看走眼,没想到你居然现在改头换面做起了好男人,你对左佑倒是有情有义——那么你对左伊算怎么回事?你和她的孩子就那么放在外面合适吗?”
秦骏冷下脸:“不要胡说这种事。我和那个孩子没有关系。那是左伊和陆明的孩子。你这样说对左伊和孩子都不好。”
左父说:“这么说你知道左伊回来的事,也知道那个孩子——不过我还真不是随便乱说的。”他翘起二郎腿,洋洋得意,仿佛掌握着什么关键性的证据,“当年左伊来找我要遗产,理由就是她怀了你的孩子养不起。我当时心里是向着左佑的,为了不让左伊用怀孕的事破坏你们的婚事,所以就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远走。所以你们才有过上几年清静日子。左伊的孩子就是你的,当初我就知道。”
秦骏说:“……左佑是你的女儿,你在我面前搬弄这种是非,对她是不是不太公平?”
左父呵呵冷笑:“左伊才是我和我老婆生的女儿,要真的计较起来,左佑算什么东西?我要是不认她,她连左家的大门都进不来。结果我是引狼入室……实话说,我对她不满是真的。她不仁我不义。但是左伊的孩子是你的,也是真的。你可以去查,只要你想,有的是办法。”
秦骏态度冷淡地说:“左佑现在是我的合法妻子,左伊既然说孩子不是我的,那就不是我的。我不想搞出不必要的麻烦。”
左父说:“你还是比我想的心要狠啊。我就没你这么淡定,当初左佑的妈找上门来,说是我的孩子,我就认下来。你想想,咱们身为男人,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但是孩子毕竟是自己的,总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在外面管野男人叫爸爸吧。”
秦骏这次真的起身送客了。
虽然表面上对此信息不感兴趣,但是秦骏的内心已经汹涌澎湃。猜疑是一回事,亲耳听到证实是另一回事,他没想到对自己的冲击居然这么大!
一切虚假的冷漠坍塌,苦苦压抑的对亲生儿子的渴望和思念在叫嚣。
如果那个叫小彪的孩子真的是他的儿子……他再也无法佯装不在乎,那孩子的小手小脚,聪慧的大眼睛和又点早熟的小表情,他像是看到了小小的自己,内心一阵阵地悸动。
虽然秦骏看到做左伊提供的亲自鉴定书,当时脑袋一热就当是这么回事。但是冷静下来,他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可靠的证据,还得是自己这边再找人做一次才算数。
在那之前,他并不打算向左伊求证什么,因为可以想见她的并不给自己肯定的答案。
如果左伊一开始就是撒谎,打算让儿子远离他的生活,那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把孩子送回给他。
他辜负了那个女人几十年的深情,被她抛弃算是罪有应得,但是孩子的事另当别论。如果真的被自己知道了那孩子身世的真相,他没办法置之不理。
何况,另一个明晃晃的事实提醒他——小彪叫陆明爸爸,而叫自己秦叔叔……想到陆明那得意的嘴脸,秦骏就觉得更加不能忍受。
如果是他的儿子的话,他谁也不会让……他内心那个潘多拉盒子被左父撬开。
但是一切都要在他获得小彪确切的dna鉴定之后再说,他暗自盘算着。
陆明出差回来,给小彪买了限量版变形金刚。小彪很喜欢,和陆明完成一片,叫爸爸那叫一个溜,嘴都不带打喯的。
左伊不去打扰他们,只当是弥补小彪没有爸爸的遗憾。
陆明待到很晚,直到小彪洗洗睡了,他还不走。
左伊给他泡了茶,两人在沙发上谈话。
左伊说:“咱俩什么时候把事办了吧。”
陆明说:“什么事?”
左伊看了他一眼:“离婚啊。回来之前不是说好了,差不多就去离。耽误你这么多年,真是不好意思。”
陆明说:“啊,离婚啊……不着急,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合适的结婚对象呢,闲着也是闲着。”
左伊说:“亏得你一直没遇到真爱,否则的话我就罪过了。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差不多就得了。”
陆明说:“我是不愿意将就,要是上床的女人有的是,但是能结婚的,难找……我真不急着离婚,反正小彪子挺好玩的,当他爸爸有点意思。”
左伊说:“喜欢孩子,你自己生一个不就得了。”
陆明说:“谁能保证自己生的就是好的?……要不,看在小彪子的份上,我委屈点,和你假戏真做了?”他半开玩笑的。
☆、第55章
左伊吓了一跳:“你说什么混话!不要随随便便放弃人生啊!你还有真爱在等你。”
陆明连忙说:“呵呵,是我有点犯困了哈……可能是年纪大了就懒了,不想找了,怪麻烦的。”
左伊说:“你给我活出点精气神来!四十岁人生开始,你现在人生还没开始呢,你就是个受精卵,努力做好想做的事,才不白活一回么。”
陆明说:“……你真会劝人。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确实不能跟你这么凑合。虽然虽然小彪子这儿子确实挺好。”
左伊说:“咱俩离婚后,你如果喜欢,小彪子还是你的儿子。当时你给了他一个户口,就相当于给他活下来的一线生机。这种意义上,他认你做爸爸不冤枉。”
陆明山笑着又说了几句,起身告辞了。
一出门,被冷风一吹,回想到刚刚自己居然提出了那种建议,陆明吓得惊起一身冷汗!
幸亏左伊有理智没答应,要不然就惨了。
确实,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成功男人,他是货真价实的钻石王老五,有大把的妹子和大好的人生等着他,虽然人海茫茫,但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不能在到达终点之前就停止心跳的感觉!
秦母主动给左佑打电话宣召——她们婆媳关系日趋冷淡,彼此两看生厌,尽量少见面。当婆婆的主动给左佑打电话也是近来少见的破冰之举。
但是左佑认定是黄鼠狼给**拜年,没安好心,找各种理由拒绝上门朝拜。
秦母怒,挂了电话直接杀到左佑的公司,没人敢拦这位老佛爷。
左佑只得赔笑接待。
秦母往沙发中间一坐,严厉的目光钉在左佑的身上,“你架子真是越来越大,还得我亲自上门来见你。”
左佑说:“妈,瞧您说的。我是真的忙。但是确实我做的不对,再忙也要去多看看您才对。来喝茶,是我不对。您别跟我这不懂事的小辈计较。”奉茶。
秦母也不接茶,“得了得了!我不吃你这一套。要是这么多年我还看不清你的真面目,可真就是白活了。你不爱见我,以为我喜欢看到你?要不是你把我儿子骗到手,我管你是谁。”
左佑放下茶杯,笑说:“妈,您得理解我……”
秦母说:“废话少说。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你还是和秦骏离婚吧。”
左佑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下去,但是还是设法保持,“妈,我要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您就批评我。不是说好了,要把我当亲生女儿来看待,我也是这么多年把您当亲妈。我既然嫁给了秦骏,生是秦家的人,死是秦家的鬼。您对我有误会……”
秦母不耐烦地说:“我对你没误会。你呢,为人是虚伪点,心眼多了点,对孩子不管不顾了些,但是从前看在我儿子和孙女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你们爱过就过下去吧。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秦萱宜有自闭症。你生的孩子有病你知道吧?你一个女人,生不出健康的孩子,你好意思还赖在我们秦家么?”
左佑说:“……我、我还可以再生,下一次……”
秦母说:“得了得了,什么下次。下次你再生个傻子,传出去,我们秦骏会被人怎么说?——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面呢。”
左佑红了眼圈,低下头抹眼泪。
秦母说:“少做出这幅弱者的样子,这里就我一个老太太,你做给谁看?吃你这一套的人不在。”
左佑慢慢就抬起头,脸上的委屈悲戚果真就收拾得干干净净,说:“妈,我理解你是为自己儿子着想。但是秦骏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爱我,死也不会跟我离。您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能接受的话,最好,不能接受的话,也请接受吧。这毕竟是我和秦骏的事,您是婆婆,也是我们家庭的外人。”
秦母撂狠话:“你还真以为是秦家的女主人了?!——我告诉你,秦骏从小孝顺,我怎么把你弄进秦家门,我就怎么把你赶出去!识相的就自己滚!”
左佑说:“劝您不要一口一个秦家门的,你和我一样,都是秦家的媳妇而已。现在您朝我脸上吐口水,我不能怎么样,但是您百年之后还要靠我给您办后事,如果我吐回去,您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和我吵?”
秦母和左佑彻底撕破脸皮,大吵起来。
两人不欢而散。
秦母本来想背着秦骏偷偷找左佑麻烦,但是并没占到便宜,反而被左佑严重反弹。她回家后越想越气不过,又看到寄放在自己家的孙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给秦骏打电话哭诉儿媳妇不孝,顶撞自己,让他赶紧离婚。
秦骏揉着鼻梁,十分头疼,大概能猜到这是秦母去找左佑的麻烦了。对母亲他好言安慰,但还是说让她不要插手自己的婚姻。
秦母说:“我还不是为你好!”
秦骏说:“我承认你是为我好。但是好心办坏事的情况多了,您的好心未必就能有好的效果。上次插手我和左伊的事,让我娶左佑是您。这次让我和左佑离婚的人还是你。翻云覆雨的都是您。”
秦母说:“我之前是做错了。所以这次我就拨乱返正……”
秦骏真的无奈,他没办法和强势的母亲对着硬来,耐着性子听她发牢骚。脑子里却一直在想小彪子和左伊的事。
晚上回家秦骏见到左佑,左佑也用自己的方式投诉婆婆“欺负她”。
“老公,你不会和我离婚吧?我就只有你……”她抱着他撒娇发嗲。
秦骏还在想小彪子的事,有点走神,被问了两遍才回过神来,“什么?”
左佑研究着他的表情,温婉地一笑,摇摇头,把脑袋贴在他心口,“没什么。”
左佑真想知道秦骏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不安,她要努力和各种疯狂的念头斗争,到处都是她的敌人,她最好的武器就是被她紧紧抱着的男人。她不能承受起失去他。
秦骏去洗澡的时候,左佑偷偷拿到他的手机,翻看。
通讯录和短信。
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但是渐渐的,一个偶尔会出现的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夏明鑫是谁?
短信的内容基本上还是关于公务,似乎是她作为某个金融机构的代理人和秦骏公司要开展某项业务。但奇怪就奇怪在,这么公务的事情怎么会出现在秦骏私人手机的短信上,以一种朋友的口吻在商谈?
她又翻了翻秦骏的名片夹,果真找到夏明鑫,看上面的头衔,没什么不妥。
但是左佑没办法释怀。这个名字绝对在哪里听过,一个只要听到就会让人不安的名字……左佑拍着自己的头懊恼,自从开始吃抗抑郁药,记忆力就越来越差。
她神经质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突然灵光一现——这不就是秦骏那个该死的初恋情人的名字!
她在想刚才秦骏对自己突然的冷淡。她一直以为左伊是最大的敌人,谁想到她们姐妹俩很可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可能面对着一个对秦骏有巨大影响力的情敌!
她如坠冰窟……她不能承受起失去秦骏。她好不容易才抢到手的,她谁也不让。
她回想起当年围绕着左伊和秦骏制定一系列计划的时候,她对夏明鑫有着一定的了解,知道这是个十分有心机的女人,一个左伊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战胜的女人。
但是她是左佑,不是左伊,左伊是个没用的东西,狗都知道护着自己的骨头呢。
左佑不会让任何人染指她的东西。
左父给左伊打电话,约她带上小彪周末出来吃早茶。
左伊说:“何必在外面那么麻烦,还是我带他去家里看您吧。”
左父说:“家里才不方便……要不我去你家里看孩子?”
左伊说:“……那您说吃早茶的地点吧。”
到了这一日,左伊带了点礼物,天气暖了,小彪穿着衬衫短裤,看着十分可爱。
左父也买了礼物给小彪。
三代人在一起,左父表现得似乎是他一辈子最好的一次,笑得慈眉善目。
左伊想也许人年纪大了还是会有所改变的,他爸爸把小彪放在腿上,玩左伊的爷爷跟左伊玩的游戏。
左伊想起了去世的爷爷,她有点伤感,心也在家庭的温情中柔软了。他们左家多少年都剑拔弩张,今天终于因为一个孩子的契机而有了弥补裂痕的机会。
这一餐吃的愉快,直到最后,左伊带着孩子要回去。
左父送他们到门口。
“爸,你不走吗?”左伊说。
左父说:“一会再走,我有个老朋友说要过来见面。”
左伊对小彪说:“跟姥爷说再见。”
小彪招手,让左父附耳过来。
左父莞尔,附耳过去,小彪吧地突然亲了他廉价一口:“再见,grandpa!”挥挥手。
左父一愣,但随即笑得更慈爱,几乎感动到要哭。
此刻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把这孩子当亲人,而不是报复的工具。
送走左伊母子,左父并没有回到刚才的座位,而是径直走到另一个荫蔽的位置,对潜藏在那里一直暗中观察的秦母说:“亲家,你看清楚了?”
☆、第56章
秦母惊疑不定,她对左家人有戒心,不知道是左父是不是和左佑串通好的,也不知道他这样的目的是什么,只得说:“这种事情单凭目测怎么能看出来。”
左父说:“嗬,你这眼神得到医院去查查了。连我这外人都看出来左伊的儿子和你们家秦骏一个模子出来的。你这当妈当***看不出来?那可是那么大一个大孙子。”
秦母说:“先别急着乱攀亲,小孩子么,小时候都长的差不多。得相信科学……左伊不是说不是么。”
左父说:“我那个女儿,你也是知道的,倔头倔脑。当初就宁可自己一个人跑到美国去生孩子。现在你去问她,她一准还是说和你们秦家没关系。但是孩子放在那骗不了人,不信你可以进一步查啊。”
秦母不信任地看着他:“我搞不清楚你是什么立场。这么起劲地折腾是为什么?”
左父说:“我呢,说实话,开始是想教训下左佑这个不孝女。但是现在呢,我觉得亲情还是很重要的——小彪是我外孙,将来也是我左家和你们秦家的继承人,我给你们找回来,也是好事一件。左伊呢,也是我的女儿,趁这个机会,我也想弥补下之前对她的不公平。”
对秦母来说,左伊倒是微不足道,但是有两点利益的诉求,她和左父不谋而合——对左佑的敌意和对继承人的渴望。
左父洋洋得意,仿佛又捏了秦家一个大把柄,他们家人都欠着他的。
秦母和他分开后,不敢耽搁,直接去公司找秦骏,当年质问。
秦骏心里怪左父多方作怪,但是她妈已经知道了,就没办法简单那应付过去,只好说自己会处理。
秦母很严肃地说:“我听听你想怎么处理?”
秦骏说:“我的事,您真的别插手了好么?
秦母说:“不好。我是你妈。”
秦骏无奈,叹气:“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如果证实那孩子是我亲生的再说。”
秦母说:“怎么个再说法?如果孩子是咱们家的,这种情况下,肯定得要回来啊。左佑生的那个是个女孩不说,还是个有问题的,将来这家大业大的,得有人继承不是。”
秦骏心里也是这样想,但是不想太附和她,“现在我这个年纪谈继承人问题是不是早了点。孩子以后可再生。”
秦母说:“你都三十好几了,才有这么一个半孩子。以后再生,以后的事说的准么?不行,那孩子你必须找回来。我就远远地看了眼,觉得是个好孩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秦骏说:“哪有那么夸张……”
秦母说:“左佑那边你也千万不能留着了。她心眼歹毒,当初最左伊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你让她给孩子做后妈,我怕孩子活不大。”
秦骏说:“又夸张了不是……”但是确实这也是他心里一个隐忧。“离婚太耗费成本……而且我向左伊要孩子,她轻易也不会给我,我也不忍心从她身边夺走。”
秦母说:“你怎么这么妇人之仁啊!孩子的事是小事吗?——好,你要是外面有十个八个的孩子,我也不过问这一个。但是你有吗?你没有,你就家里秦萱宜那么一个病孩子。你和左伊客气什么?——你要是实在过意不过,你就娶了她,反正她是你儿子的妈,你们仨在一起也算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左伊也是的,既然能生儿子为什么不早生,偏偏那个时候又来这么一出,真有她的。”
秦骏说:“娶她?又谈何容易,我们俩中间经历这么多,又分开这么久,早就不知道能不能走到一起了。”
秦母说:“你不去试试怎么不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心里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当初你要是不是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说不定早就把左伊找回来,和左佑离婚了。”
秦骏不置可否,实际上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安置以后,到处都是矛盾。只能寄希望于车道山前。
他对秦母提出要求:“我希望,这件事情在查清楚之前,您不要去打扰左伊和那孩子的生活。万一搞错了,我们这边也很尴尬。”
秦母说:“好。那我就再等一个阶段。你可不许瞒着我!”
秦骏再三保证。
左佑周末也没闲着,她参加了一个名媛慈善晚宴。
这种晚宴她最近并不怎么热衷,因为人脉已成,凭她秦太太的身份,用不着花整个晚上的时间穿很清凉的衣服周旋在不同的人之间。
但是今晚不同,她打扮得光线靓丽,单为一个人而来。
夏明鑫在一群贵妇名媛中气质出群,举手投足模仿北美上流社会的爽朗淡定和虚伪。
左佑见过她学生时代的照片,笑容是黛玉似的温婉,现在则毫不羞涩地展示她雪白的牙齿。她的牙齿特别好,可见在牙医那里花了不少钱。有种女人,无论到哪里都带着仿佛天生的优越感,左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
她无数次地照镜子,找职业演员指点,像要由内而外的高傲起来。但是她总疑心自己做的不够好,不自然。夏明鑫是怎么做到的?
左佑不露痕迹地靠近,早有热心人帮着穿针引线,介绍两人认识。
夏明鑫露齿一笑,大方和她握手,“原来是秦太太,早听其他同学提到你,说秦骏娶了个好太太,百闻不如一见。”
左佑装作不知,故作惊讶:“难道夏小姐和我先生是同学?都没听他提过呢。”
夏明鑫不以为意:“我们算是校友,我大学没念完就出国读书了。不过前不久回来后,我倒是和秦总又有了公事上的接触。他倒是没怎么变。”
左佑说:“这么说夏小姐和我先生还很熟?”
夏明鑫笑了下,没吱声,此时无声胜有声。
左佑心里恨极,表面上越发温柔,说:“夏小姐如果和我先生是同学,那你今天……啊哟,也不小了呢,小四十了。平时都做些什么保养?我要是你这个年纪皮肤还是这个状态,真是做梦都要笑醒呢。”
夏明鑫说:“保养是次要的,主要是心态,相由心生。而且时间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如果你想到我这个年纪还有我的样子的话,完全没问题啊,”她侧过身,露出一旁金属的镜面,示意给左佑看。
左佑看过去,里面并立的两个女人远看竟生生有几分相似。
夏明鑫亲密地搭着她的肩膀,“不觉得咱们两个有几分相似么?我们能因为秦骏而结识,不知道是多深的缘分。”
左佑疑心是镜面不平整的关系,她看到里面自己和夏明鑫的笑都有几分狰狞。
左佑说:“既然是这么神的缘分,不如我认你做姐姐吧。我亲姐姐都没你亲切呢。”
夏明鑫笑说:“我认识你姐姐,左伊么——我们也是校友。当年在学校,我们俩还是不错的朋友呢。”
几个来回的交锋,左佑已经彻底明白,这个女人确实不好对付,且来者不善。
晚上回到家,左佑观察秦骏,细细体会他的深情,越发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
她状似随意地提起和夏明鑫在宴会上的偶遇。
秦骏和她随便应付了几句,左佑觉得他是做贼心虚。那么她也假装糊涂,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她会逮住机会,咬死那个贱、人!
秦骏的心事当然并不是夏明鑫,他是牵挂着小彪亲自鉴定的事。
他买通了幼儿园的老师,偷拿了小彪的头发出来,送到信得着的机构做鉴定,结果过两天就出来。为此他坐卧难安,把其他的事情也看淡了些。
上床之后,左佑却不安生地做出写挑逗的举动。
秦骏哪有那份心思,推托。
左佑缠着不放,说:“亲爱的,我想通了,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秦骏意外:“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左佑说:“人家只是需要缓冲么。来么~”
秦骏推开她,“就算是要孩子,也不能说要就要起来吧。特别是再生的话,你的身体要特别注意,只要要半年一年的时间调理身体。”
左佑说:“你到底要人家怎么样么?不生你不开心,生你又不开心……亲爱的~”
秦骏干脆下床,往客房走,“我今天真的很累,你让我歇歇。”
左佑本来并没有□,都是装出来的,但是认识到丈夫对自己同样没有兴趣,深感受辱。
她一转眼,看到夏明鑫出现在她床上,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穿着风骚的内衣,笑了下,袅袅娜娜地走向客房,爬上秦骏的床,两人在那边翻云覆雨。
左佑爬下床,从自己包里翻出药抓了一把吃下去……
☆、第57章
左伊这边把工作室搞得差不多,她老板晏平终于也回来了。
接机那天陆明吵着要来,说要谢谢他当年帮自己补裤子的恩情。
易雯说:“难道只因为补裤子的事?”
陆明说:“你想什么呢?思想这么不纯洁!我们是纯洁的男人的友情。直男就不能有基友么?”
易雯说:“噗!你才不纯洁——我是说你要感谢当年你在地铁裸睡的时候他和左伊把你从警察手里救回来。你自己往不纯洁的关系上找,拦都拦不住,什么人啊。”
易雯是专门也从外地赶回来的,她最近一直在外地分店忙开点的事。
晏平从闸口出来,四个人终于阔别几年后再次凑齐了,各自激动。
特别是晏平和陆明真是有五年没见。
陆明说:“经常能从时尚杂志上看到你,混的不错哈。”
晏平说:“谢谢……”
他心想你身材保持的不错哟。他这些年也陆续交了几个男朋友,开了眼界,长了见识,但是再见陆明发现还是喜欢这一款的国产货。
好想摸摸那胸肌什么的——晏平有贼心没贼胆地想。
四人都忙,但这天还是给晏平办了欢迎宴,又小聚了一下,十分开心。
过去的苦难现在看来都成了温馨的回忆。每道坎坷,迈不过去就一生活在其yīn影之下,迈过去就只是让人变得更好的阶梯。
席间几人推杯换盏,说个不停,彼此打趣。都有几分醉意。
出了酒店,左伊和朋友们依依惜别,又约好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几人再抽时间聚会。
左伊准时出现在幼儿园门口接小彪。
小彪照例像个子弹一样一头冲出来,左伊笑吟吟地抱住他搂了一下,牵着手幸福地往家走。
一辆车悄然跟上,左伊注意到不同寻常,车停下,秦骏从车上下来。
左伊把小彪挡在身后,皱眉:“你怎么又来了?”
秦骏说:“我有事和你谈,关于小彪。”
左伊说:“我不想和你谈。”
秦骏说:“必须谈。你是希望当着孩子的面?”
左伊犹豫胆怯了。
秦骏走近小彪,蹲下,无比慈爱地摸摸他的头。印在他眼睛里的小孩子是这么可爱,是小一号的他,让他从心里感动。有些东西永远无法改变,父子天性让他血液几乎沸腾。
小彪抬头看妈妈的眼神,左伊紧张地攥着孩子的手。
秦骏让助理带着小彪到旁边的冷饮店吃冰。
两人在车里,大人和孩子隔着两层玻璃互相可以看见。
左伊冷冰冰地说:“秦先生,你们行行好,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好么?我之前欠了你什么没还清,你说,我还。”
秦骏深深看了她一眼,说:“我已经知道了,小彪是我的亲生儿子。”
左伊立刻大声反驳:“不是!他是我和陆明的孩子……当时我给你看过鉴定书。”
秦骏把一份新的鉴定书递给她。
左伊脸色一变,并不肯接。
冷冷地说:“不管你怎么说,小彪是我的儿子,跟你无关。”
秦骏说:“我不是要抢走他……但是我是他生理上的父亲,也想做他现实中的父亲。我不想那么残忍抢走他,我知道你为他付出了很多,但是你也不要独占他好么?”
左伊忍不住说:“你好意思说自己是父亲吗?你知道我,我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打掉他……幸亏我的朋友们给我支持,要不然,也许我们娘俩五年前就死了。”
秦骏说:“我知道你恨我……”
左伊说:“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恨你。跟你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也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孩子也不会。你没有能力给家人幸福,我不想惹麻烦。”
秦骏说:“……记得我向你承诺过结婚两年离婚。其实我三年前我打算兑现诺言。离婚协议书都给左佑看了,订好了机票,但是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当时受了很严重的伤,以为要死了,我就觉得也许这辈子和你再没有缘分……后来左佑一直照顾我的康复。”
左伊沉默了一会,说:“如果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外面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秦骏说:“是为了公司的稳定和股市,隐瞒了消息。我在病床上签了半年的文件。我并没有骗你。”
左伊说:“那又怎么样?你跟我说这个故事没有意义,那些都是你的事,关于你发生了什么,怎么想的,跟我没有关系。既然你那时候已经在心里彻底和我划清界限,我呢,五年前就这样做了。我们就像两个平行世界的人,只要没有交叉,好好活着就好了。你现在又来要孩子,好意思么?”
秦骏说:“……我不好意思。但是我必须要面对。这不仅仅是你和我,更重要的是孩子,他还那么小,没有父亲的童年是残缺的。你给我机会,我真的想好好疼爱孩子,补偿你。”
左伊冷笑:“别搭上我,你的目标就是孩子。但是我不会把孩子让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
秦骏有点难过,说:“我不逼你。但是如果我不知道小彪身世的时候还可以假装不在乎,现在既然知道了,没有理由放弃自己的孩子。我会守护你们母子俩,哪怕是你不喜欢的方式。”
左伊说:“你这样,就不怕对小彪有不好的影响,甚至危及他的安全?”
秦骏一惊,试探地问:“你这么说,发生了什么事么?”
左伊说:“回去问问你老婆吧。”
秦骏说:“她来找过你?”
左伊说:“应该叫威胁——秦骏,我知道你们夫妇伉俪情深,生活和谐,但是请你看好你老婆。如果她再在我儿子面前对我动手,我会不客气的。”打开车门就要走。
秦骏拉住她的手说:“我不知道……”
左伊说:“所以你就无辜的?”
秦骏眼神一黯。
左伊说:“秦骏,你要清楚——我对你不仅仅是当年的恩怨难以释怀。我说了,你没办法给我的孩子安全和健康成长的环境。我不可能让我的孩子做你的私生子,那样的话他不如给陆明做名义上的儿子。还有你老婆那种人,我自己一个人不怕她,但是我有儿子,我从心里怕她。我什么都不敢和她争,我只要我孩子能健康成长。你就当行行好,放过我们母子吧。”开门下车离开。
秦骏没办法挽留,只能在车里看她领着孩子离开。
小彪在离开时频频往秦骏的车方向看来,还挥手跟他再见。
有子不能认的懊恼和痛苦折磨着秦骏。
左佑居然背着他来找左伊的麻烦——他应该想到。
不想回家,回到家也只是左佑貌合神离地在一个屋子里而已。
为排解左伊和小彪从他心里抽离的失落和痛苦,他回到父母家探望女儿。
秦萱宜看到他,并不叫人,一脸冷漠地仍旧低头玩自己的。
秦父频频叹气,怜惜孙女。
秦骏对女儿却没有前一阵子那么不离不弃地疼爱感。难免地,拿她来和小彪比,根本就不能比。
他最近搜集了不少小彪和左伊在美国的生活情报,那孩子的聪慧显而易见。
他后悔来看女儿,对女儿的嫌弃让他从人性上更加看不起自己。但他无法控制心里的天平更倾向左伊的儿子……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个好父亲。
秦母把他叫到一边,偷偷地问:“左伊那孩子的基因鉴定出来了吧,这已经过了两天了。”
秦骏不语。
秦母说:“真出来了吧!是还是不是?”
秦骏暧昧地点了下头。
秦母惊喜:“真的是啊!——我就说!谢天谢地,咱们秦家添丁进口,是好事!我有孙子了!”
秦骏说:“妈,我只求你一件事。千万不要去找左佑或者左伊,现在正是很微妙的时候,如果你乱插手,事情一旦不可挽回就糟糕了。”
秦母说:“你自己一个人能办成这事?“
秦骏说:“总会有办法的。”
秦母说:“那我就不管,我乐得清闲——不过你可得把我大孙子给我带回来。啊哟!那孩子长的可真是俊。”
秦骏在这个家里也呆不下去,走出来,又无家可归。
他想找个可以陪他安静呆一会的女朋友,从前他有很多女朋友,现在一时手头没人了。
他从手机通讯录里翻看,看到夏明鑫的名字的时候,停下来,犹豫了下,拨出去……
还是之前见面的那个老酒吧,这次夏明鑫并没有任何挑逗之语,两人谈话轻松。
秦骏喝了点酒,神经放松下来,甚至请夏明鑫跳了支舞。夏明鑫教他美国花式舞步,当然也是跳着玩的。两人之间有种默契,甚至可以称之为中年人的浪漫情调。
但是秦骏头脑仍旧清醒,他只把这当做一时放松的大麻,他的生活已经够复杂,够夹缠不清,两个女人另人捉襟见肘,左右为难。在这个时候他无心也无力再拉扯一个女人入局。
音乐慢下来,两人离的很近,随着音乐慢慢跳舞。
夏明鑫笑说:“我有时候会天马行空地乱象,如果时光机器,我会想坐,回到过去,回到大学时代……人总是会有些遗憾吧。”
秦骏撇撇嘴,没有回答。
夏明鑫说:“如果有时光机器,你敢乘坐吗?”
秦骏说:“……我当然也有想要纠正的遗憾。”
夏明鑫说:“比如说?”
秦骏说:“年轻的时候会以为自己能力强大到有多少艳遇都会左右逢源井井有条,痛失所爱那种事情并不存在,只有弃我去者昨日之事不可留。想多一点尝试和不同的女人相处,周旋,一厢情愿地觉得下一个会更好。但是事实并不是那样。”他顿了顿。
夏明鑫说:“你现在的想法不同了?”
秦骏笑了下:“随着时间流逝,身心变化,会渐渐认识到人的能力终究有限,把有限的精力分配到无限的女人的身上的做法是对生命成本的浪费。如果有可能,我想回到过去,纠正自己挥霍的青春岁月。”
夏明鑫说:“你有想厮守的女人?”
秦骏说:“……有。我想告诉那时候的自己,珍惜身边人,安静地生活才是最经济的生活方式。”
夏明鑫眼横秋波,会错意。
秦骏想了想,还是没有在这种气氛下纠正她的错误。她很好,似乎总是懂得秦骏在不同的阶段欣赏什么样的类型——年少时是温婉可人的小家碧玉,三十多岁就是善解人意会照顾人的聪慧女人。
但是夏明鑫适合欣赏,不适合厮守。
他心里最好的女人人选只有一个……
稍微晚一点的时候,左佑的电话就一通接一通地打来,她在电话里语无伦次,神经兮兮。
秦骏本来也没打算和夏明鑫开房,放松过后还是要回去面对家庭问题。
他回到家,左佑明显松了口气,跑过来殷勤问候。
秦骏对她有愧疚也有嫌弃,心情复杂,左佑显然也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更加不安。
“亲爱的,我们和好吧。”她主动说,“你想怎么样我都听你的。你觉得我对费昂娜关心不够,我可以改,我们明天就把她从婆婆那接回来亲自照顾怎么样?我可以不上班,做全职主妇……”
手机微信响起来,秦骏做了一个制止她喋喋不休的手势,看手机——其实是借此逃避话题。
他简单回了一个。
然后去浴室洗澡。
左佑偷看他微信。
夏明鑫的留言:到家了么?
秦骏简单地回复:到家了。谢谢。
夏明鑫说:那我就放心了。今晚很开心。
左佑的手指头捏得发白,眼里的怨恨浓郁无法化解。
她控制不住地冲进浴室,对全身□的秦骏晃动手机:“你和那个老女人搞在一起了?!”
秦骏以为她说的是左伊,眼神十分动摇,一把扯过浴巾围上,说:“你发什么神经?!”
左右以为他心里想的是夏明鑫,认定自己被背叛。“我又不是傻!那个女人是多贱!你就是为了她才这样对我的吧!”
秦骏对她也有积怨,两人口角起来。
从浴室吵到卧室。
秦骏心灰意懒地说:“既然你疑神疑鬼,认为我就是出轨了,那就这样吧——我们分手吧。”
这话出口他就觉得不妥,即便是要离婚,他希望可以在一种更加平和友好的情况下理智地出口,而不是这样吵出来。
左佑显然大受打击,当场崩溃。到厨房找出菜刀就往自己身上砍。
秦骏连忙制止。挣扎中两人都受了伤。
120的鸣叫着冲过街道。
秦骏在车上捏着手臂,闭目不语。
左佑被固定在担架上,低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