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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
    第六回
    寒颖看见郑伟的表情,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一开头,他就是想和自己玩玩,觉得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可是想甩掉她,也没那么容易。
    从一开始,她就是有备而来的,她要抢寒引素所有的东西,她的爸爸,她的家,她的丈夫。寒引素不认识她,可她从小就认识寒引素。
    她和寒引素上的同一个小学同一个中学,寒引素比她高三界,是学校里的公主,长的漂亮学习好,老师喜欢,同学喜欢,有爸爸,有妈妈,有一个幸福的家。
    她穿的总是很漂亮,笑得那么开心,她画的画,从小学到中学,都贴在学校的广告栏上展览,和她比起来,自己就像个躲在逼仄角落里的丑小鸭。
    她羡慕她,后来偶尔发现寒引素的爸爸,竟然和自己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寒颖就觉得寒引素拥有的一切都该是她的。
    她和妈妈终于正式走进了寒家,她占了寒引素的房间,她抢了她的学费,她想让两人的角色彻底对换,可惜却依然比不上她。
    即使没有学费,她也念完了美院,找了个大城市的体面男人当丈夫,她依旧美丽骄傲。寒颖不甘心,从妈妈哪里要了寒引素的地址,直接上了B市来。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郑伟经不住诱惑,和她上床了,她等着寒引素发现那一刻的表情。她预料的不错,以寒引素的骄傲,知道了,必然会爽快的和郑伟离婚,那么这个家,这个男人就彻底属于她了。
    寒颖一步步走过来,好容易达到目的,到了这时候,郑伟想甩掉她,没门。郑伟不怎么耐烦的推开寒颖靠过来的身体,下意识闻了闻身上,仿佛怕沾染上她身上的味道。
    寒颖有些yīn晴不定的看着他,好半响,扬起一个笑容道:
    “我怀孕了”
    郑伟一愕,抬头看着她:
    “不可能,你不是都吃药的吗”
    寒颖笑了起来:
    “我骗你的,最近几个月都没吃药,我想要个孩子了,我想嫁给你”
    郑伟死死盯着她:
    “你胡说什么?一开始咱们不就说好的,就是玩玩,你不是也说,你不想过早结婚变成黄脸婆吗?”
    “可是我反悔了”
    寒颖理所当然的说:
    “一开始你是我姐夫,现在你都离婚了,咱们干嘛还偷偷摸摸的,再说,你不一直想要个孩子吗,你爸妈都催了你很久了,现在我有了,不是正好”
    郑伟皱紧了眉头,异常冷漠的开口:
    “你的工作也不是正式的,没有什么福利保障,这房子的房贷,车贷,每个月要出去一大笔,我自己一个人负担都吃力,加上你和孩子,就不用活了,直接喝西北风算了”
    寒颖有点不信的看着他,在寒颖眼里,郑伟就是高她好几等的人,穿的光鲜亮丽,又在事业单位工作,住这么好的房子,代步的汽车也不算差。
    她妈和她说,大城市的公务员工资都很高的,还有外块,原来她也不怎么信,可是第一次进到这里,她就觉得她妈说的不错。
    而且,平常郑伟花钱挺大手大脚的,-怎么可能是这样的情况,寒颖目光闪烁,心里琢磨,没准这是郑伟为了甩掉她的借口。
    遂又扑过去抱住他:
    “我不怕吃苦,真的”
    “不怕吃苦?”
    这话从寒颖嘴里说出来,郑伟一个字都不信,这女人是最贪图享受的,和他好了,就变着法子不住在集体宿舍了,非要搬出来,现在她住的地方,还是他掏的钱呢,今儿看着人家的衣服好,明儿看着人家的戒指眼热。
    郑伟忽然记起,头一次和寒引素回她家的时候,寒颖她妈那一副贪婪的小市民嘴脸,养出的女儿怎么会好。
    寒颖毕竟不是寒引素,除了长的过得去,没有一点好处,娶她不是自找罪受吗,郑伟又不是傻帽。
    再说,名义上她还是他小姨子,姐夫和小姨子结婚,这不成了大笑话。郑伟用力挣脱开她的纠缠:
    “我帮你找熟人打掉孩子,结婚不可能”
    寒颖忽然尖声道:
    “郑伟,你要真这么无情,就不要怪我无义,我怀着孩子去找你们领导,反正我不怕丢脸”
    郑伟脸色一变,他很爱惜羽毛,在交通部混了这么久,没背景,没人脉,他容易吗?要是有作风上的问题,他的前途就彻底毁了。
    “你要多少钱?才肯好离好散”
    “好离好散?”
    寒颖笑了:
    “我不想和你好离好散,我要嫁给你给你生孩子……”
    门铃声响起来,郑伟快步走过去,心里真恨不得一脚把寒颖踹不见,可是也不能不让引素上来,毕竟人是他叫来的。
    寒颖自然听的出寒引素的声音,扭过脸道:
    “原来你还想和寒引素复婚,郑伟你别做梦了,你以为寒引素还会回头,亏了你们当了两年的夫妻,你真一点都不了解她……”
    听见脚步声,寒颖率先一步迈到门边,拉开大门,看到寒引素身后的方振东,两人都愣在了当场,
    不过很快寒颖回过神来,颇有风情的拨拨头发:
    “哟!这是谁啊姐?难不成刚离婚,就又给我找个姐夫,新姐夫你好,我是寒颖”
    方振东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紧紧皱起两道粗黑的剑眉,颇有几分险恶的扫了寒颖一眼,这女人这是什么打扮,脸上花花绿绿都看不见本色,大冬天的,一侧领口都快开到胳肢窝了。
    对她伸过来的手,直接选择无视,连点头都没有,直接低头问寒引素:
    “要搬的东西在哪儿?”
    寒引素忽然觉得这半天罪受的太值了,方振东没表情的脸,这时候看起来还蛮顺眼的。
    郑伟颇有几分复杂的看着方振东,他很高大,如果忽略掉心里的酸味,必须承认,他长得相当不差,穿着一身军装站在那里,气势逼人。
    郑伟的目光落在他肩膀上,有些惊愕,两杠三星的上校军衔,至少该是个正团级,可是他的年龄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能力太好,另一个是有背景,或者有背景加上有能力,这个军衔,他这个年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还有那种长期居于领导地位的气场,想忽视都难,不过寒颖说的新姐夫,郑伟也知道不太可能,寒引素他很了解,是个保守加慢热的女人,一见钟情,闪婚,这样的事儿在她身上绝不可能发生,不然,当年自己也不会苦苦追了她一年多。
    而且,这是个军人,还是个高级军官,完全是寒引素接触不到的那类人,可看他理所当然熟悉的语气,郑伟心里又有些犯嘀咕,索性直接开口问:
    “小素这位是?”
    寒引素这下犯难了,微微侧头扫了方振东一眼,方振东仿佛知道她的难处,微微颔首:
    “我是方振东,帮她搬东西”
    寒因素忽然发现这个看上去直接强势的男人,也有小狡猾,说出的话避重就轻,滴水不漏。
    不可讳言,有方振东跟着,再重新面对这对狗男女,寒引素心里好受了不少,而且郑伟那脸色,一看她就能猜到,肯定是两人起了争执。
    寒引素不禁暗暗冷笑,寒颖是什么货色,她还不知道吗,和她吗一样,虚荣贪婪,脸皮厚的不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好容易勾上郑伟,赶走了自己,她要是轻易罢手就新鲜了。
    慕枫那时候就说,她这个婚结不结的意义不大,别人家都是男人养家,她倒好,累死累活的还房贷,还车贷,省吃俭用的委屈自己,就为了存点钱,何苦来的。后来净身出户,慕枫差点没气死,那劲头手上有把刀肯不得直接捅死郑伟。
    此时寒引素觉得,离婚没准是上帝给她的恩赐,这么个男人,这样的家,她还要来干嘛?
    方振东的力气真大,本来寒引素要过去搬,被他一把拎在一边,这个词,寒引素用的一点不夸张,他大手握住她的肩膀一拎,就把她拎到了一边,习惯性下命令的语气:
    “我来”
    寒引素真有点过意不去,看着他一趟一趟搬这么重的东西,寒引素忽然想起来,亏了方振东非得跟来,不然打辆车,这些东西也放不开。
    这些东西把他的越野车后面的空间,几乎都填满了,郑伟帮着搬了几趟,寒颖就在一边站着,眼睛不时扫过方振东和寒引素,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寒引素倒是不怕她勾引方振东,她根本找不上他,即便找到了,估计方振东也不买账,想到刚才方振东看寒颖那眼神,寒引素就想笑,跟看什么脏东西似的。
    东西搬下来,郑伟有些期期艾艾的说:
    “小素,我想和你单独说点事?”
    寒引素冷淡的道:
    “什么事?就在这儿说”
    郑伟扫了方振东一眼:
    “那个咱们得存款……”
    寒因素目光一寒,也管不了方振东还在身边,直接爆发了:
    “郑伟你好意思跟我提存款,你每个月的工资,除了你自己的应酬,给过我一分吗?这两年的 房贷,车贷,都是我还的,现在我净身出户,我自己存的钱,你还惦记……”
    “不,不……”
    郑伟急忙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素,我的意思是,其实以前都是我一时糊涂,你就不能原谅我一回吗”
    寒引素看着后面跟下来的寒颖,不禁冷笑,这两人才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
    “一时糊涂?一次不忠,百次不容,何况,你敢说你和她只有一次?”
    第七回
    “那是你妹妹?”
    方振东停在红灯路口开口,虽是问句,仍然充斥着你非回答不可的强硬命令的味道,寒引素仿佛已经习惯了:“她是我继母的女儿”方振东不禁挑挑眉,寒引素侧头打量他片刻:“你不觉得寒颖漂亮吗?”
    方振东脸色毫无变化,等前面变了灯,踩油门过了路口,其实寒引素问出来就后悔了,说到底,她和方振东连朋友都不算,问这些太奇怪。
    只是她突然好奇,几乎见过寒颖的男人,都觉得寒颖漂亮,就连慕枫都说,风情上寒颖是女人中的佼佼者,她可以把很廉价的衣服首饰,穿戴的妖艳美丽,这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办到的。
    尤其离婚前,郑伟说的那些口无遮拦的话,虽然后来他想收回,可是寒引素知道,往往男人那时候说的,才是真正的心里话。
    自己在郑伟心目中,就是无趣古怪的,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这个婚姻两年就结束了,如果过了十年,甚至二十年,她才看清楚郑伟这个男人,该多凄惨。
    “不漂亮,妖里妖气的”“啊……”
    在寒引素以为方振东不会回答她那样无厘头的问题时,方振东却突然开口了,寒引素下意识啊了一声。
    方振东嘴角浅浅扬起些许,这个小女人喜欢走神,总是不经意间就魂飞天外,看着天真懵懂,仿佛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可是刚才却不然,面对她前夫的时候,她就像一只扎了毛的猫,那种勃发的怒气,使得她身上所有无形的毛,根根竖起,防备,尖锐,犀利,就像早晨她在艺术中心台阶上打电话的样子。
    相比之下,方振东更喜欢她现在的样子,他喜欢?方振东不禁失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她前夫……
    方振东浓重的眉皱了皱:“那样的丈夫,早离婚的好”“啊……”
    寒引素真有点不适应方振东一会儿突然蹦出一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方振东这是说她,她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别的。
    于是眨眨眼索性岔开话题:“那个,前面左转”方振东却并不领情,直接说:“你挑男人的眼光有很大问题,女孩子要慎重些”语气跟她爸似的,实际上,自从她妈死了,他爸从来没管过她的事,不想管,也没有立场,寒引素憋着气道:“嗯,这些话,以后你可以直接告诉你女儿知道”方振东开进她说的小区,熄火才道:“我还没有女儿,事实上我现在单身”“啊……”
    寒引素觉得,自己这一路上啊的,都比自己二十多年还多,方振东把她变成了一个什么都大惊小怪的傻瓜。
    方振东很大男人,寒引素想帮忙都不让,就让她在旁边站着,寒引素咬着指甲站在客厅里,看着他一趟趟的上来下去的忙乎。
    本来她是想让他搬上来先堆在那里,等下午自己没事了,在一点点的拾掇,谁知道,方振东直接问她是不是放阳台上,她傻傻的一点头,他就直接过去帮着她安置了。
    一层层的架子,很快搭起来,泥盆都安置妥当,他的动作利落娴熟,仿佛经常干这样的活。
    屋里暖气给的很足,阳台是封闭的,温度也不低,方振东的军装外套已经脱了,现在就在寒引素手臂上搭着,她另一只手还抓着他拽下来的领带。
    冬日的中午阳光正好,露台朝向阳面,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打在他身上,背着光有一种yīn影修饰的效果,仿佛素描,使得他的影像更加立体真实。
    浅绿色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领口的扣子也松开了几颗,和刚才的严肃规整,有很大区别,很休闲,很居家。
    寒引素一点不花痴,可是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此时的样子很养眼,真不明白这么个男人,怎么会还单身,难道天下女子的眼睛都瞎了吗,或者都和她一样,眼里看见的都是贱男,遇上的都是败类。
    方振东放下手里的小铲子,抬头才发现这小丫头定定的盯着自己看,眼珠子直直愣愣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心里琢磨什么呢。
    他扬扬手:“洗手间在哪儿”“哦,那边”寒引素随手一指,方振东转身进屋。
    打开水龙头洗干净手,方振东习惯性的打量周围一圈,看得出来,这丫头很爱干净,即便搬来不久,这里也是一尘不染的,洗浴用品都一丝不苟的排列着,而且,色调很温暖,很舒服的感觉。
    她的房子并不算小,而且这个小区,比她原来住的地方还要更好一些,看起来她不像那种贪图享受的女人,而且老师的工资有这么高吗?这个小两室如果租的话,应该要不少租金。
    方振东出来,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小丫头,见他出来,寒引素才有些期期艾艾的道:“不好意思,让你忙了这么久,如果你没事的话,就在我家吃午饭好了,现在都十二点多了”方振东低头看看腕表,点点头,寒引素心里其实就盼着他说一句:“不了,我还有事”哪知道他这么痛快的就留下了,短暂的一愕,急忙把他的军装放在沙发上:“那你先请坐,一会儿就好”方振东很自在的打量她的客厅,其实她的房子并不很大,尤其客厅很迷你,是那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户型。
    客厅摆着蜡染的布艺沙发,前面是电视柜,后面的墙上有一副人物油画,方振东端详了很久,发现里面的女人和寒引素很有几分相似,但是明显年纪大很多,而且那种沧桑,是寒引素身上没有的东西。
    寒引素先泡了一杯茶端出来,放在茶几上,略有些局促的道:“请喝茶,我这里只有绿茶”方振东指了指墙上的画:“这是谁?”
    “我妈妈,是靠我记忆画的,我的毕业作品”这间屋子虽然布置的简单,却处处流露出独特的艺术气息,很有这小女人的风格,方振东缓步走到厨房外面,看里头寒引素忙碌的身影,她动作很流畅,不过一会儿工夫,几个很上得了台面的菜就出锅了,说实话方振东很意外,他原本还觉得她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
    两人相对坐在窗边的餐桌上,很有几分尴尬,至少寒引素觉得尴尬,她有些忐忑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对自己的厨艺,她一向自信,几乎得了她妈妈全部真传,可是郑伟却不怎么喜欢,因为她做的多是南边的菜色,后来不得不改过来,学做了北边的菜品。
    如今离婚了,她买的食材也都是自己吃,自然都是南边的菜,她还真怕方振东这个地道的北方汉子吃不惯。
    他很捧场,吃了两碗米饭一碗汤,桌上的菜被两人消灭了个精光,寒引素收了碗筷洗好,见外面方振东仿佛没有走的意思,只得又冲了一壶新茶端出来。
    “你做的杭菜很地道”寒引素一愣:“你喜欢?”
    方振东点点头:“以前有个军校的战友是杭州人,我去过杭州几次,他妈妈做的一手好菜”寒引素脸色微黯,小声道:“我妈妈也做的一手好菜”小丫头难过了,微微低着头,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染在她的发上,起了一圈淡淡的光晕,把她巴掌大的小脸拢在光影里,朦胧却通透。
    寒引素忽然回神,眨眨眼:“那个,谢谢你帮我这么大忙”方振东眉头都没动一下:“这房子是你租的”寒引素微楞一下点头:“我是打算假期的时候,收几个学生单独来教,所以一开始就找了个环境好,地方大的房子,毕竟艺术中心的孩子程度不一样,很难因材施教,当然,这也是为了多赚点钱”方振东目光微闪,这小女人很直白,而且直白的可爱。他站起来,把领带系上,寒引素已经很有眼色的递上他的军装外套,方振东接过,扫了她一眼:“你很希望我走?”
    “不,不是……”
    寒引素小脸涨的通红,磕巴两句,不禁懊恼的看着他:“当兵的都像你这么不含蓄吗”方振东走到门边穿鞋,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必要含蓄,我喜欢直来直往”方振东走了,寒引素扶着额头低叹,和这男人共处一室,真的太有压力。
    方振东出了电梯,上车才发现手机拉在了车上,嘟嘟响了两声提示音,他拿过看了看,回拨了过去。
    方妈妈这边都急死了,那边人家相亲的姑娘都到了,就是不见振东的影子,打电话也不接,方妈妈知道儿子对相亲本能抵触,从一开始就如此,可是这么大的儿子,没个媳妇儿像什么话,即便他不想娶媳妇儿,她可得要孙子。
    电话打到小峰爷爷奶奶那边,小峰说舅舅送了他就走了,这会儿怎么就不见人了,好容易电话接通了,方妈妈颇有几分不满的质问:“你在哪儿呢?”
    方振东这才想起来,好像还有一场相亲,需要他出席,他竟然忘的一干二净了。
    第八回
    “老冯,脑子里总想着一个人是为什么?”
    方振东放下手里的训练计划,问对面他的政委。
    老冯比方振东大不不少,孩子都老大了,家属随军。
    不过话说回来,像方振东不过三十五就能熬个正团级的,可着几大军区也难找出第二个来,是有背景,可人家也是真打实干,枪杆子里拼出来的,汗一点没少流,加上天生是个当兵材料,才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
    当初刚评上正团那会儿,也有人不服气说怪话来着,捅到了司令部里去,他们军区司令员就下个死命令:
    “谁他妈不服,拉出来和方振东比比,各项技能随便挑,胜了,方振东这个团长直接让贤,败了,就从此给我消停着,自己没本事,还瞎嗡嗡的兵,给我趁早滚蛋”
    一开头真有几个气不忿不长眼的撞上来,让振东好一番收拾,收拾服了,灰溜溜走了。这家伙服过谁,连上头的师长他都敢顶撞,可是对下面的兵却赏罚分明。
    自打方振东当营长的时候,老冯就调过来跟着他,刚来那会儿,老冯还着实忐忑过一阵,毕竟方振东的大名,凡是这个军区当兵的,就没有不知道的,加上清楚他的背景,老冯真有点发憷。
    来了才知道,别瞧成天黑着脸,其实骨子里的血是热的,比谁的都热,没有干部子弟的不良习气,铁骨铮铮的汉子,话不多,干出来的事儿,让你不得不感动。
    老冯是外地人,调到B市军区来,妻子的工作还是方振东找人安排的,解决了两口子两地分居的大难题。
    B市的工作多难调,这谁都知道,尤其他妻子还是在机关里工作的铁饭碗,办了这么大的事,方振东什么话都没提,那时候老冯就知道,这家伙是自己一辈子的搭档朋友兄弟。
    后来方振东一步一步提上了正团,点名要了老冯过来,两人配合默契如鱼得水,这么些年日日在一起处下来,可以说,没有比老冯还了解方振东的了。
    方振东那段失败的婚姻,老冯也一清二楚,结婚时,老冯恰好去外地开会没赶上,回来就是军区对抗演习,等演习完了,想着该找个机会见见弟妹了,还没等见呢,这家伙就麻利的离婚了。
    老冯背地里和他老婆念叨过多少回,说你们单位有漂亮姑娘给振东想着点,他说一回儿,他老婆笑一回儿,他老婆说了:
    “你这是瞎操心,就你们方团长那人,要人有人,要家世有家室,还用得着巴巴的介绍,没有,只能说他瞧不上,你别瞧着他和你们好说话儿,女人面前,他冷冰冰的,跟个北极冰山似的,以前也不是没给介绍过,我估摸着,得他自己先看上,也说不得缘分没到,到了自然就有了”
    老冯咋就听不明白他老婆的话,缘分,这家伙成天在部队里呆着,满眼都是傻大兵,连个母苍蝇都找不着,能找找媳妇儿就怪了。
    这才趁着大演习完,让他好好休假,自己在团里盯着,是想让他抽空解决解决个人问题,谁想假还没完,这小子就跑回来了。
    不过,老冯私下里看他脸色,觉得仿似有点不对劲儿了,这时候他一问这个,老冯那精神一震,心说难不成真有对象了。
    水到了一半,就急吼吼的端着茶缸子过来,一脸八卦的模样:
    “怎么着?你脑子里总想着一个人,啥人啊?男的女的?”
    方振东不禁微微侧头,大冬底下,团部外头的树都光秃秃的,只有两边几颗长青的松柏,还挺拔着,墨一般深深的绿色,枝叶上有些残雪,融化成一条条冰柱垂下来,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仿佛那小丫头的眼睛。
    忽然方振东微微眯起眼,抬手指了指:
    “那是什么?”
    老冯抻脖子看了看:
    “哦!你说那株红梅啊,这不前儿,我去师部开会,看见师部院子里正栽树,有好几颗梅花,听说是咱们师长托人要来的,抗寒,经活,就让几个兵顺便弄了一颗回来,咱这团部院子,太单调了,没点花草,看着光秃秃的难看”
    老冯本来还以为他嫌弃呢,找急忙慌的解释,哪知道人方振东端详了半天,开口说了一句:
    “有白梅花的话,再去要一颗回来”
    老冯那脸色,觉得方振东脑袋上立时长出两支犄角来,都不为过,好半天才回过神,接着刚头的话题问:
    “我说你想的是男的女的,你还没说呢?”
    方振东调回目光,吐出两个字:
    “女的”
    老冯觉得今天得好好和方振东谈谈思想工作了,毕竟团长的个人生活,也是他这个政委的管辖范围:
    “女的?姑娘多大?啥单位的?长的漂亮不……”
    一连串的问出来,跟调查户口似的,方振东嘴角略扬了扬:
    “小丫头,嗯!挺漂亮,老师”
    “啊?”
    老冯顿时感觉眼前一片光辉灿烂,这真是铁树也有开花时啊!只要你有耐心,这么个铁疙瘩也有开窍的时候:
    “怎么认识的?相亲?见过几次面了?到啥程度了?下个月过年,咱团部有家属大联欢,让她过来参观参观,让咱们手底下那些兵也见见嫂子”
    “嫂子?”
    这两个词一钻进脑子里,方振东就觉得怎么就那么中听呢,就跟从他心窝子里掏出来的一样, 方振东从来不知道爱情是啥玩意,也不懂得浪漫,甚至基本的温情都少,可是那丫头,他就想严严实实的护在自己怀里头。
    这种想法有生以来第一次,其实第一次在军总后面见到她时,他就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就像一粒微小的种子落在他心上,在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悄然萌芽。
    不过,不能急于一时,就像他每次作演习计划一样,确定了目标,还需要各种战略技术的配合,何况,以他观察,那小丫头对他没什么意思,而且,刚从一段失败的婚姻中解脱出来。
    他也不着急,瓮中捉鳖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老冯怎么看,怎么觉得方振东此时的脸色有些yīn险狡诈的味道,很像每次演习时,他要偷袭人家司令部,抄对方大后方时的表情。
    刚要看清楚点,方振东已经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点了支烟,塞在嘴里,过了会儿,回过头来:
    “老冯,咱团部的招待所,还能安排进去个人不?”
    冯政委微微一愣,要说他们这加强团,说大不大,说小真不小,几千人的队伍,家属也常来,招待所自然必不可少。
    因为活轻松,一般多照顾那些偏远地方的兵,安排的都是困难的随军家属,这个后门也不是没人走过,可两人都没松过口子。
    去年师部的李参谋说,安排一个亲戚进加强团的招待所,都碰了方振东的钉子,老冯清楚,方振东绝不会无缘故无说这些。
    略一想,就猜到了:
    “你是想安置刘铁军的家属?”
    老冯自然也认识刘铁军,当初在营里也是一起呆过,那样一个硬汉子,落到今天这样,他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分外心酸,本事有,就是没啥文化,在部队连个提干的资格,都要去拿命拼,没拼来,落个残疾,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农村媳妇儿,全指着他一个人这点津贴过活,如今这日子可想而知有多难。
    方振东道:
    “我找人打听了,他这种情况,一次性给抚恤金也就一万多,残疾等级也最高定在三级上头,你知道,那点补助,对他家的情况毫无帮助,又要回到地方政府去安置,就他家那个穷县山沟,说不准,连口饭都吃不上,我想不如就把他两口子连着孩子一起要过来,刘铁军帮着训练新兵,算外聘名额,他资历也够,就是腿不大方便,也不妨碍什么,他媳妇儿就安排在招待所,孩子上咱们师部的子弟学校,回头我和上头打个招呼”
    老冯叹口气,这次的人情可卖大了,虽说方振东到哪儿都吃得开,可面子冷,脸黑,啥时候求过人,如今为了刘铁军,可算开了先例。
    一琢磨,不对啊,不知不觉差点被他岔开话头,刚才明明说他的个人问题,怎么就跑刘铁军那边去了。
    不过脑袋又一转,老冯就放心了,这回儿,他瞅着和上次大不一样,上次就是去结婚,也没见他有啥变化,这回儿,还没怎么着,一提起人家姑娘,他那张千年大黑脸,都不自觉变得亲和了不少,那眼睛里头柔的,啧啧!
    老冯不禁划拉划拉自己胳膊上的**皮疙瘩,这铁汉柔情,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起的,不过也令他更好奇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仙女儿,把他们铁疙瘩一样的方团长都打动了。
    平常文工团的女兵们来了,这家伙连正眼瞥都不瞥,人上赶着过来,小嘴一口一个首长叫着,他在一边心里都泛酸,人家方振东依旧冷着一张脸,就跟人家小姑娘欠他钱似的。
    前几年还有更离谱的,一个刚进文工团的小姑娘,过来找他,刚到门口,就听见他吼下面的兵,吓得掉头就跑,眼里还含着泪花。
    后来他们师长都说:
    “小方啊,对待敌人像严冬一样没错,对待同志,尤其文工团的小同志们,要像春天一般温暖吗。”
    第九回
    “你这些玩意一个人怎么搬上来的,老重的东西?”
    慕枫手里举着茶杯,靠在阳台边的门上,看着外面一片绿色,在这样的深冬,令人心情不自觉乍好起来。
    寒引素想起那天的情景,随后说:
    “方振东弄上来的”
    “方振东?谁啊?
    慕枫眼睛顿时睁大,跟探照灯似的打量面前的小女人,虽说结婚又离婚了,不得不说,那种似水的美丽依然招眼的很。
    当初她一进美院的时候,就引起了一阵小风浪,只是那时候她太忙,而且一直独来独往,也不参加学校的活动聚餐什么的 ,非常不合群,又长的漂亮,女生多不喜欢跟比自己美丽的女子交友,因此一开始有些被孤立。
    慕枫和寒引素同一个宿舍,大半年了,都没怎么说过话,真正熟络起来,还是因为慕枫的马大哈。
    去食堂买饭的时候,把钱包丢在了桌子上,正好让寒引素捡到,那时候慕枫也忙着打工,老晚才回宿舍,一回来,寒引素就默默的把钱包交给了她。
    当时慕枫钱包里的钱还真不少,刚从美国回来探亲的二姨给的钱,说是让她买个笔记本,足足几千呢,对于当时还是学生的她们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大学里也并不会路不拾遗,别说丢了还能找回来,有的时候,一个宿舍还丢东西呢,本来慕枫情绪很低落,没想到有这个意外之喜。
    回家和她妈说了,她妈就说这个朋友值得交,品格是从小养成的,这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从哪儿起,两人就好了起来。
    接触久了,慕枫发现寒引素其实一点不骄傲,人家是真有难处,而且性格好,不会计较些有的没得细碎的事情,两人超级合拍。
    渐渐就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寒引素家里的事,她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其实这种事现在来说,也不叫什么大事,俗话说,有后妈就有后爹,不过慕枫始终觉得像引素这样的女子,合该着一辈子被宠着,何至于命运如此坎坷。
    家里那样,找个丈夫还是个混蛋,当初寒引素和郑伟结婚,慕枫就觉得不可思议,说实话,那时候对引素有意思的男生多了去了,不知为什么,偏偏就嫁给了郑伟。
    寒引素可是她们美院的一朵花啊,就这么插在了一滩狗屎上,比牛粪还不如,养了那个男人整整两年,跟老妈子似的,赚钱做家务,最后郑伟还跟引素继母的女儿好上了,真他妈什么贱男都有。
    其实在慕枫心里,引素早该离婚了,那么个男人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慕枫最瞧不上就是吃软饭的男人。
    不过这时候听说方振东,也不禁纳闷,寒引素交际面很窄,几乎认识的就那么几个人,忽然蹦出个耳生的名字,慕枫能不新鲜吗。
    寒引素看她那副八卦的模样,不禁抿嘴笑了:
    “我学生的舅舅,是个当兵的,不,确切的说是个军官吧,反正肩膀上杠杠和星星都挺多的”
    “杠杠星星?”
    慕枫眉毛挑的老高:
    “几条杠?几颗星?你看清楚没啊?”
    寒引素仔细回想了一下:
    “好像两道杠三颗星来着”
    “啊啊……”
    慕枫大叫起来:
    “那是上校啦!首长级别的,是老头子了吧,不对啊!你学生的舅舅按理说,年龄不应该太大才是”
    寒引素坐回沙发上:
    “不很大吧!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我的兵哥哥呀!哦!不,首长同志呀!帅不帅?”
    慕枫花痴的追过来打听。寒引素中肯的点头:
    “嗯!帅,而且他自己说单身”
    “啊?”
    慕枫忽然认真端详起寒引素来,穿着一件宽松的家居服,宽宽大大的设计,拦腰系着带子,显得她越发娇小纤细,配上巴掌大的小脸,白嫩的肌肤,以及娟秀的五官,看上去非常年轻,年轻的,仿佛二十岁刚出头的样子。
    还有她身上那股子江南女子的韵味,坐在那里就仿佛一幅最精致天然的仕女图,古典优雅美丽。
    慕枫觉得郑伟真生是个傻帽,虽然寒颖长的也不错,可那种妖媚的女人一时看着好,内里粗俗毫无深度,不明白他怎么想的,或许就像人家说的,男人大多时候都图一时之快,而女人再美,对于男人来讲,也有审美疲劳的时候。
    找个懂得怜惜你,真心爱你的男人,如今红尘中比登天都难,不过慕枫一直相信,只要长了眼的男人见到引素,就没有不喜欢的,而且当兵的,应该非常严谨才对,刚见面就告诉引素单身,这就是一个兆头。
    何况还还帮着她搬这么老沉的东西,人家可也不是个平常的大头兵,是上校啊!慕枫有个当兵的表哥,所以对于军衔知道一些,上校那至少是个正团级干部,没想到她家引素离婚了,反而招来这么大一朵桃花。
    于是跟审问犯人似的问道:
    “你说你们是第一次见面,他长得很帅,然后告诉你他单身,而且帮你去郑伟哪儿,搬这些重东西,回来还帮忙弄好才走的?”
    寒引素点点头,慕枫不禁扶着额头:
    “寒引素,你是不是让郑伟那贱男折腾傻了,这不明显是对你有好感吗,是不是想追你啊?”
    “呃……”
    寒引素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叠声道:
    “你别瞎猜,我和他就见过一面而已,而且,不瞒你说他家超牛,旁边钢琴班的老师和我说,好像是个什么大领导来着,至于帮我搬东西,我觉得没准是为了感谢我送他外甥回家吧!”
    “你傻啦”
    慕枫摇摇头点着她:
    “寒引素你真迟钝,男人,别管是当兵当官的,没有无缘无故对女人好的,尤其你,你自己照过镜子吗,就你这小摸样,小眼神盯着谁一看,谁能受得了”
    扑哧一声,寒引素撑不住笑了起来,打上学那会儿,慕枫就经常这样说,常常勾起寒引素的笑点。
    慕枫眼珠一转,仔细想想又挠挠头,自己是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了,毕竟是人民解放军吗,帮忙没准是发样风格呢,不过慕枫狐疑的扫了眼笑的灿烂的小女人,这么个美女,还真不信有男人能扛得住。
    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眨眨眼道:
    “引素,差点忘了和你说,你还记得唐子暮吗?”
    “唐子暮?”
    寒引素脑子里划过一个模糊的影像,微微点头:
    “你说咱们上届的学长,大名鼎鼎,谁不认识啊,拿了那么牛的国际大奖,俨然已经是最年轻的画家了”
    慕枫微楞,看了她好半天才道:
    “他现在开了个画廊,和我们公司的老板有交情,那天去我们公司,我正好遇上,他和我扫听你来着,我和他大致说了说你的情况,他说你的画他很欣赏,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你的画放在他那里寄卖,很多外国人都会去,说不准能卖个好价钱,你不是想买房子吗?靠着你当美术老师和艺术中心那点工资,得猴年马月啊,不如考虑考虑”
    说着,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这是唐子暮的名片,你要是想好了,就自己联系他好了,我觉得你应该去试试,要是能卖出去,你也不用愁了,还有你外婆的病,要是一住院,你这点存款可不够塞牙缝的”
    寒引素略迟疑片刻,接过名片,倾身给慕枫一个大大的拥抱,好半天才道:
    “谢谢你慕枫”
    慕枫拍拍她的背嘿嘿笑道:
    “这要是让咱学校那些想追你的男生们看见,不定多羡慕我呢”
    寒引素闷闷的道:
    “也不见得”
    慕枫推开她,捧着她的脸,很认真的说:
    “引素,你很好,你是全天下最美最好的女人,郑伟那个男人瞎了眼,你一定会找到属于你自己的,真正的幸福,相信我, 而且……”
    “而且什么?”
    寒引素疑惑的看着她,慕枫目光微闪,掩饰的笑了笑:
    “没什么,那个,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慕枫心里说,还是让她自己去发现吧,她身边除了郑伟那混蛋,还有许多好男人的,说起来唐子暮也太含蓄了点,当然,引素当时也实在没心思。
    唐子暮谁啊?美院的大帅哥,那在她们美院几乎是灵魂人物,长得帅,家世好,而且能力卓绝,当时自己还好生花痴过一阵的,偷偷写过匿名的情书,后来唐大帅还真的请她们宿舍的人吃过几次饭,次次引素都缺席。
    一开头,他们宿舍的几个女生都芳心乱窜的,都以为人家瞧上自己了,谁想到,请了几次,人家就偃旗息鼓了。
    后来慕枫从迷障中清醒过来,回头一想才明白,说不准唐大帅看上的是引素,请她们宿舍的人吃饭,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想到引素成天不见影呢。
    后来引素和郑伟搞对象,结婚,唐大帅出国深造,这一晃,几年就过去了,如今回头再瞧,竟已是物是人非了。
    第十回
    过了元旦没几天,学校就放假了,今年yīn历年来得早,一月份就过年,因此学校放假也放得比往年早。
    寒引素今年尤其轻松,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妈妈很重视过年,从进了腊月就开始预备忙碌,那时候,寒引素总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妈妈身边,帮着择菜打下手,久了,妈妈的手艺就学了七七八八。
    都说她烧的菜好吃,那是因为他们都没吃过妈妈烧的菜,记忆中的味道,那么鲜明浓郁,令她至今难忘。
    慕枫说,她记得其实是不是妈妈烧的菜,而是那种母爱的味道,母爱无私而伟大,她却亲手扼杀了她的孩子,一想起那天,寒引素就止不住从心里往外疼,一阵阵钻心似的。
    寒引素摇摇头,开始收拾好画具,准备出去购置些年货吃食,毕竟就她一个人也得过年,就像妈妈在的时候一样,妈妈总说过年就得热热闹闹的。
    今年有了功夫,她决定比着记忆中的样子,烧几个妈妈以前过年常做的菜。前两年,她学校里一放假,婆婆就会把她叫过去,指使她干活。
    其实给老人长辈干活也是应该的,就是郑伟他妈总成心挑刺,有意让寒引素不舒服,她做的菜,总能挑出错来,不是嫌弃咸,就是嫌弃淡,实在没有借口,就唉声叹气埋怨怎么娶了个南边的媳妇,连烧的菜都不是味儿。
    有时候来了邻居,当着别人,也不给她留一点面子,弄得寒引素上不来下不去的,郑伟在一边一声不吭。
    原先一向喜欢过年的引素,和郑伟结婚后,最怕的就是过年,现在想起来,自己真傻,她刚把钱包拿在手里,门铃就响了起来。
    寒引素楞了一下,疑惑的走过去,按下楼宇对讲,看到可视屏上的男人,不禁傻了半天,想了想,还是开了门,毕竟人家上次帮了大忙,拒之门外仿佛不大合适。
    这是年前方振东最后一次休假外出了,过年,按照部队里的传统,领导一定要坐镇联欢,他这个团长更要以身作则,要是平常,他年前一般不会回来,可是今年不知道怎么了,这心里就跟生了草一样。
    且这些草一日一日疯长起来,几日就填满了他心中所有缝隙,一空闲下来,脑子里就是那张莹白的小脸,还有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后来他才想明白,这种疯长起来一发不可收拾的东西,就是思念,平生第一次他想一个人,一个女人,还是个小丫头,别管她结没结过婚,在他眼里,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丫头。
    其实方振东不知道,他这种史无前例的状态,已经在加强团引起了小恐慌,毕竟方团长的作风,几大军区都赫赫有名,强硬冰冷的代名词,终年硬邦邦的,就像雪山上积年不化的岩石,那脸上,除了严肃几乎就没什么别的表情,而且眼里不揉沙子。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要是后门兵,识相的,别往方振东手下送,送了不练死你,就甭想消停,他才不鸟你后台有多硬,当兵就得有个当兵的样儿。
    就这么个人,这一阵子跟中了邪似的,时不时就站在团部院里,新移过来的那棵白梅树下愣神,有胆子大的,稍稍走近一点,没准还能看见黑面神似的团长,微乎其微疑似浅笑的模样,非常吓人。
    第一个看见的是方振东的警卫员小刘,看见了,吓的掉头就跑,回来汇报给冯政委知道。和别人不一样,方振东越反常,老冯这心里就越高兴,这是什么意思,不用猜也知道,准是想媳妇儿了呗。
    其实老冯心里也纳闷,人家别的老爷们想姑娘了,找个背静的旮旯,掏出在心口窝里揣着的姑娘照片,美滋滋的瞧瞧,这算正常的,就方振东个别,盯着外头那棵白梅树,下死力的瞧,偏偏别的红梅移过来都开了花,就这株白梅,从开头就结着骨朵,愣是不开。
    老冯心里琢磨,没准这花真有灵气儿,让老方看怕了,不敢开了,当然这是笑话。方振东不在的时候,老冯带着手下的兵,没少在那棵梅树下转悠,就没看明白,这树和方振东心里的姑娘有啥联系。
    也试探过几次,谁想方振东的嘴比个蚌壳还紧,除了第一次他自己主动说起了几句,后来任老冯磨破了嘴皮子,就是没扫听出一点儿有用的来,就知道有个姑娘,挺年轻漂亮,是个老师,钻进了方振东的心里头,别的一无所知。
    不过这难不倒搞侦查出身的老冯,方振东休假,前脚出了团部大院,后脚老冯就让侦查连长王大彪带着俩侦查兵,蔫不出溜的跟过去了,就是要看看究竟是个啥仙女,捂得这么严实。
    王大彪得了这个差事,那美得,这可是第一手资料,再说见未来嫂子,他要成了团里第一个人,那将来不可这劲儿的吹牛,就二连长那混蛋犊子,还不眼馋死,嘿嘿!
    本来估摸,怎么着团长也得先回家,谁知道,团长自己开车,根本没走回家的路,直接就奔这个小区来了。
    这边方振东的越野车刚进了寒引素住的小区,王大彪就问手下俩兵:
    “李志军,这儿不是咱团长家,对不,也不是咱团长的亲戚家”
    李志宝认真的点点头:
    “据我掌握的情况推测,这里一定就是未来嫂子家。”
    那还等什么,几人偷偷开车跟了进去,亲眼看着方振东进了楼道,急忙拿出电话通报情况,老冯听了,直接下命令:
    “你们几个就在哪儿给我蹲点,看看他什么时候出来,和谁出来,看明白了,立刻汇报”
    “是”
    王大彪脆声的答应一声,老冯放下电话,嘴裂的都快到腮帮子了,上头首长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尽快解决方振东的个人问题,他这儿正愁呢,哪想到这小子就自己开窍了,心里也实在好奇,能让方振东动了凡心,行为严重失常的女人,到底是个啥样的。
    这不光是他,估摸整个加强团,从个营长到下面的大头兵,乃至炊事班垫大勺的兵,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要说方振东也是侦察兵出身的,那反侦察能力,放眼整个军区,几乎没啥对手,可这俗话说得好,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总有你疏忽的时候。
    方振东根本就看不到自己的时常行为,他还觉得自己跟平常一样呢,这就是最典型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因此被老冯和手底下的侦查兵算计了都不知道,一心就想着见脑子里小丫头。
    方振东根本就没想过,他来找寒引素非常不合适,好不容易休假,进了城,第一个想见的就是她。
    寒引素打开大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方振东跟进自己家一样登堂入室。说实话,寒引素都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他们的关系实在算不上什么,认真说,就是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客气也不好,熟络也不是,非常尴尬。
    寒引素本来还以为,他找她有什么事,或者是因为小峰那孩子,她这里眼巴巴的等着,谁想到,人方振东进了屋,脱了帽子和外面的军装,随手就递给了她,寒引素下意识接过来才醒悟,他们俩这样严重不对头,可是接都接过来,也不能重新递回去,只能转身挂在玄关的衣服架上。
    方振东在沙发上坐下,略扫了一眼,又添了点东西,客厅的角落里多了一个不小的彩陶瓶子,里面插了几杆翠绿的竹子,风姿素雅,颇有这小女人的风格。
    屋里很干净,窗边支着画架,旁边画笔釉彩什么的东西,有条不紊的放在一个能移动的格子架上,画画了一半,可以看出些许轮廓,仿佛江南小镇的一角,青石板地,粉墙黛瓦。
    这个小女人想家了吧,她的画总若有若无传达着思乡之情:
    “你过年不回家?”
    寒引素正咬着指甲,脑子里琢磨该怎么应付这尊不请自来的大神,听到他问话,一愣之后,小脸微暗:
    “呃!不回”
    她哪儿还有家,虽然那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可是妈妈走了,仿佛就带走了一切,外婆那里她汇了钱过去,舅舅还算孝顺,她回去了,像个外人似的夹在中间,倒不好。
    方振东微微皱眉:
    “你自己一个人在B市过年?”
    目光略低,扫过她手里拿着的钱包:
    “你要出去?”
    方振东的话一出口,寒引素眼底就是一亮,可算找着借口了,小脑袋急速点了几下:
    “是啊!是啊!你来的真不巧,我本来想出去买些年货,你……”
    寒引素的话没说完,方振东已经站起来走了过来,拿下衣服帽子穿戴上,顺便把她的白色羽绒服递给她: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寒引素眼睛瞪得溜圆,嘴张开都忘了阖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阖上嘴巴,不好看”
    方振东打开门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又皱了起来:
    “走啊,别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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