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心之忧矣,云如之何(一)
卓绍华换了个勤务兵开车,姓喻,原先那个提拨了,到部队当副连长去了。
小喻对卓家的情况还没有太熟悉。
天有点黑,车灯的光束追着一个埋头独行的身影,他看了又看,犹犹豫豫地对坐在后面的卓绍华说:“首长,那人好像是夫人!”
卓绍华哦了一声,坐直了。
可不就是诸航吗?拖着个双腿,走得像疲惫不堪似的。
“靠边停车,你先回家,我走走。”心情一阵*,难得这孩子今天回家早了。
诸航被戛然停下的车吓得一愣,本能地往树后退去,一抬头,对上卓绍华的双目,她撇下嘴,就当是招呼。
“怎么都不裹个围巾?”他瞧着她光光的脖子,皱了下眉,把自己大衣里的围巾解下来替她围上。
围巾暖暖的,还带着他的体温。
她有带围巾的,应该忘在餐馆里的,唉,各种郁闷。
“吃过晚饭了吗?”纯粹是中国人应付式的寒喧,她看树枝上的雪比看他多。
“没有呢,我们……今天一块出去吃吧?”卓绍华突然想起上次和她在外吃饭还是元旦呢,多么有趣的回忆,应该温故而知新。
她真没有那个心情,“我吃过了,你自己去吃吧!”她跺了跺脚。
“那一块去逛个超市!”
诸航忙扶住下巴,生怕它会砸到地上。
晚饭后去逛超市的通常是孩子在外上学或结婚N年的中年夫妻,去趟超市添点民生用品,顺便又当散散步。
“首长,你最近工作是不是全扔给部下了,所以才这么闲?”她拂了几次,也没拂掉他的手,真的任由他拽着,掉过头,往超市走去。
地上的身影一长一短,恰巧矮了个头、一个宽肩,一个纤腰,瞧着似乎很和谐。
“如果能那样,我这个丈夫应该做得更称职些。至少这么冷的天,不需要留在办公室加班,可以开车去接走亲戚的妻子,而不是让她一个人挤地铁、坐公交,还步行这么远。”
腾,冰凉的小脸像靠近了火盆,烤得滚烫。
她仰起头,清冷的夜空点缀着几颗寒星,东方挂着一轮银色的月,这气氛催化得首长*某种情境,他入戏了?
她还保持清醒:“家里需要的物品,吕姨向来备得全,去超市逛什么呀?”
“只逛不买,超市隔壁有个大娘水饺店。”他答非所问,“里面有快餐有热饮,我们逛累了可以去坐坐。”
她屏息,被首长打败了,只是陪着他唱下去。就这样,慢慢地走,镜头拉远,不一会,他们就已白发苍苍,西方,夕阳红得像火。
其实,在寒冷的冬夜走走,被寒风刺刺,听着积雪咯吱咯吱的声音,心,慢慢就宁静了。
小年夜在即,超市里人很多,特别是食物区那边。
人一多,诸航就有点兴奋,啥烦恼都没了,拼命往人堆里挤。
诸航指着柜台里的海鲜,告诉卓绍华,同样的乌贼鱼,在农贸市场买,可比这边便宜多了,还新鲜许多。
“那你得和吕姨说说,不能贪路近,啥都找超市里买。”他点点头,怕她被人撞上,手臂一直护在她身后。
他们又去逛了洗化柜、电子柜,她看到那款苹果的平板电脑,说梓然简直当作了宝。
他微微笑。
她看到新到的脐橙又大颜色又正,捡了几个,再看看收银台前的长龙,她朝他噘起嘴,又把脐橙扔了回去。
“家里有四川捎来的脐橙,别贪多。”他贴着她耳边柔声安慰。
在大娘水饺店坐下时,觉得有一点小累。他点了一客牛排饭当晚餐,她是真的吃不下,要了杯乌梅普饵茶。
乌梅普饵茶,少许的甘疼,少许的辛苦,暖暖的,喝着很爽口。
她捧着杯子,打量着四周,发觉用餐的大部分是一男一女,很少是妈妈陪着小孩。她从眼角下方偷窥首长,在别人眼中,他们是什么男女关系?
聊的是家长里短、育儿经,做的是家常事,说不是一家子,谁信呀?
但是你眼见的都是事实吗?
“爸爸、妈妈大后天到,小喻开车送你去机场接人。我向朋友借了辆北京市区的车,后面小喻就陪着你们,带爸妈出去吃个饭、玩个景,天气这么冷,得有辆车,他们年纪大,为了他们,你不准反驳。”
她半张的嘴只得不情不愿地又合上,海饮一大口茶,不小心烫着了舌,脸苦成一团。
首长这个假女婿做得快赶上姐夫了,不知姐夫可居安思危?
“你看你,幸好帆帆不在,不然肯定学了去。”卓绍华叹息道。
“小帆帆能明辨是非,他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她无由地想和他抬杠,讨厌他这么云淡风轻,衬得她更是毛躁粗鲁。
“你到是一点也不谦虚,难怪别人都说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好!”他失笑摇头。
“本来就好呀,我为什么要那么矫情?”她哼了声。
他没和她争辩,“爸妈来了住哪边?”
“姐姐家有点小,我公寓又是和人合租的。我想让爸妈住公寓对面的锦江之星,那天我们去开房,条件挺不错,是不是?”
“咳,咳,”卓绍华捂着嘴巴清咳两声,“诸航,音量能小一点吗,关于开房,很容易让人遐想的!”
她呵呵一笑,眼珠也不敢乱瞟,忙佯装喝茶。
“你可以说是我们一家去替外公外婆体验酒店的服务。”
汗,他这样讲,别人怕是会想得太多。
“首长,有件事我……想问你。”她抿着*,杯子在手中转来转去,一会皱眉一会咧嘴,表情很丰富。
他吃得也差不多了,把盘子往中间推了推,平视着她,“说吧!”
“我卡上那六十多万元钱是你汇的?”她抬起眼,目光闪烁不定。
“是的!”他没有否认,“你满月的当天,我去银行汇给你的。”
她瞪大眼睛,突地脸一沉,起身就往外走去。
受伤了,真的受伤了,这人讲得那么如,似乎做得很正确,她不想再看到那张正义凛然的脸。
“诸航,你听我说。”卓绍华追出去,抓住她的手臂。
“你个势利小人,我不屑和你为伍。”诸航奋力挣扎。
既然用钱都说清的事,还有什么好讲?
卓绍华只得双手紧紧束缚住她的双肩,她挑衅地昂着下巴,眼中蕴满委屈。
超市外面的灯光通明,人进进出出,她知道会有人好奇,但她不管,她就是和他生气了。
“那是我替佳汐汇的。佳汐在日记里说希望在你留学的时候,能替你尽点力。她的心愿我完成了。所以你和佳汐之间讲过什么做过什么,你答应过她什么,我不再会过问。从那以后,我做的任何决定任何事,都是因为我自己的心,不是为别人。”
“首长……”首长在对她吼叫,诸航震住了。
“你听得懂我的话吗?”他的目光亮得惊人。
可以懂的,但是不能太懂,因为没办法回应。
她抬手摸摸额头,仿佛那边镶了颗钻石。
四目就那样绞着,他还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说,但他觉得语言太苍白,这孩子聪明,应该一点就通。
“回家吧!”他松开她,已经有路人向这边围来了。
好,好,回家,不然这样僵持着,他要她表个态度,她会非常痛苦。
你到底来自哪颗星?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充当礼物的掌心之吻,锦江之星房间里的啄吻,那天晚上在小帆帆面前的深吻,牵手、拥抱,丈夫与妻子,原来……原来都不是虚拟的……
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说话,只是他的手越攥越紧,让她觉得有点疼,她埋怨地扭过头,他凝视着她,坚定、执著。
小帆帆照旧等在客房,他只让诸航亲了亲帆帆,就把帆帆抱走了,前后不到一分钟。
帆帆趴在他肩头,朝她挥着小手,别情凄凄,若得她苦戚戚。
她不免乱想,要是她态度不明朗,是不是以后首长就不让她和帆帆玩了?
他不会是因为帆帆才如此屈尊?天啦,那牺牲也太大了。
哦哦,头真疼。
第二天,卓绍华起床后,客房的门还关着,等唐嫂把小帆帆抱走,他也没用早餐,便去上班了。
今天国防大学散学典礼,他要去给本学期的优秀学员颁奖,时间是上午十点,他先去部里。
下车时,正好遇到周文瑾,眼中布满血丝,脸色有点灰暗,像熬了夜。
“首长,早!”周文瑾敬礼。
他点头还礼。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他问了档案系统防护升级的规划书写得怎样?周文瑾回答草稿出来了,还要润饰。
电梯无声地上行。
“首长,昨晚我在……超市看到一个人像你,不敢确定,也没上前打招呼。”周文瑾侧过身。
卓绍华浅浅一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首长下班之后,就是一普通的男子。”
“那到不是,只是……没想到……”
“有妻有子的男人,不是周中尉这样的热血青春,有许多理想,肩上的责任和义务让我们甘之如饴做一个平凡的家庭妇男。”
电梯门打开,先到的是周文瑾的楼层。
周文瑾都不知是怎么走出去的,坐下来时,姚远和他说话,他也像没听见,*没有一丝血色。
“文瑾,你不舒服吗?”
姚远摸摸他的额头。
他抓住姚远的手腕,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姚远,你喜欢我吗?”他一字一句地问,不带任何感*彩。
姚远愕住。
“如果是喜欢的,那么我们交往。”
62,心之忧矣,云如之何(二)
小年夜前一天,骆佳良接到郊区交警中队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诸航去给爸妈订房,诸盈在班上,他担心梓然总盯着电脑,把视力搞坏,便把梓然也带了过去。
交警中队的院子里停了辆崭新的摩托车,日本进口的,牌照居然还是他以前喜欢的有6有8的那个。
小孩子贪新,梓然围着摩托车,兴奋地一直叫“爸,爸,快看呀,比你那辆帅多了!”
中队长递过来一把车钥匙,告诉他这车是撞他的货车司机赔的,另外,他又递过来一个信封,厚厚的,是给的医药费。
骆佳良佝着腰,唯唯诺诺地谢了又谢。
他把信封小心地放进包里,然后对中队长说:“我还要去另一个地方有事,这车能不能在这搁几天?”
中队长豪爽地一挥手,“想搁多久就搁多久,钥匙收好就行。”
梓然舍不得,一个劲地晃着他的手,“爸,咱们开回去给妈妈和小姨也看看吧?”
他摸摸梓然的头,笑得很苦。
出了交警中队,他摸出手机,搜了好一会,翻出一个号。他是个小心翼翼的人,重要的事和人,他都会备记一份。
“你好!”接电话的人有点像是感冒了,带点鼻音。
“是……我,我叫骆佳良,就是诸航……的姐夫,还记得吗?”他一紧张,就会结巴。
“记得。”
“呵,不知你可否方便,我想和你见个面?”
“方便的,这个时间我们去喝杯茶?”
“行,行!”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他还是把头点得像小**吃米,脸上堆满了笑。
下午的茶室,被放假的大学生们塞满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座。梓然没来过,有点新奇。服务生送上菜单,骆佳良问有没有小孩子吃的东西?服务生指指瓜果、薯片,骆佳良给梓然点了一碟薯片,他自己要了铁观音。肥大的叶片被开水一冲,很快就舒展开来。
不一会,晏南飞到了。
梓然礼貌地站起身,叫“叔叔好!”
晏南飞愣在那儿,没想到骆佳良会带孩子来。梓然也有着诸盈清秀的轮廊,他眼露羡慕之色,诸盈的两个孩子都很漂亮。
“你请坐!”骆侍良客气地把菜单推过去。他约的人,应该他做东。
“孩子在应该去麦当劳、肯德基的。”晏南飞合上菜单,同样要了杯铁观音。
“小姨才带他去过,在家尽玩电脑,怕坏了眼睛。”骆佳良呵呵笑,手在膝盖上搓了又搓,有些无措。
晏南飞扬眉,也笑笑。
“梓然,你去那边看鱼,爸和叔叔讲话。”收银台边养着一缸热带鱼,欢快地游来游去,梓然从进来,眼睛就瞄着那边。
梓然应了声,蹦蹦跳跳跑过去了。
晏南飞目光追着梓然,“带孩子是不是很辛苦?”
“爸妈是不好做的,不过人生在世,总得有个支柱,不然奋斗为了什么呢?”
晏南飞默默地喝茶,铁观音的味很重,适合饭后饮。
骆佳良挠挠头,察觉话好象讲得不对,歉疚地抿了抿唇,从包里拿出那个信封,还有那把车钥匙,一同放到晏南飞的面前。
“你这是干吗?”晏南飞问。
“那天的车祸,按责任,我应该负主要的。要不是人家司机刹车刹得及时,我早没命了,何况我还做黑车生意,也占不上理。呵呵,我听人家说,交通赔偿,都是把实物估价,赔个钱,没人赔实物的,所以……我知道你是好心,很感谢,但我不能收。”
“你弄错了,这些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的。”
骆佳良突然不紧张了,讲话也流畅了。他没有晏南飞高,看着他时头必须要仰起,“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家诸盈,我今天就是替她向你道声谢谢的。我们两口子对钱看得很重,也喜欢沾点小便宜,但还是觉得凭自己双手努力来的,心里安定。”
空气停滞不前了,像是撕扯了彼此遮掩的面具,晏南飞欠身从袋里拿出一包烟,问,“来一支?”
“盈盈管得严,我早戒了。”
晏南飞啪的一声,轻轻点燃了打火机,声音涩然:“是她和你说起我的吗?”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话,我不爱讲给外人听,反正我知道就行了。年少时谁没轻狂过,谁没做过蠢事?如今我们都已人到中年,什么都看淡,只要孩子好好的,我们就啥都不求了。”他偏过脸,温柔地看向梓然。
晏南飞从没有这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怜、贫穷、落莫。
除了自嘲地笑笑,又能如何?
他想骆佳良应该也不会找他换工作了,他还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两天到处托朋友。
骆佳良抢着抄起桌上的账单,跑向收银台。那佝偻的背影,今天看起来居然是高大的。
他没有立即离开,慢慢地抽着烟。
诸盈是心气高的女子,得知他做的这些,应该会非常恨他。恨吧,只要她能舒心,但是当她得知他是卓绍华的小姑夫时,怕不是恨这么简单了。
他不敢求别的,只求诸盈不要迁怒诸航。
骆佳良说了,孩子好好的,就啥都不求。他现在唯一的快乐就是航航。航航好,他受什么委屈都情愿。
阿嚏……诸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耳朵也红通通的,同事笑着说一定有人在想着她。
她回道,肯定是我爸妈。
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再没心思做事了,合上资料夹,和同事说先走了。
长沙那边大雪,爸*飞机估计傍晚到京,诸航不知打哪找了个车去接了,她一会直接去酒店等着。航航懂事又体贴,爸妈这次来,她什么都想得很周到。
下了公交,她看了下手机,诸航没打电话过来,应还没接到人。她想了想,几步路就到酒店,先去公寓替诸航收拾收拾屋子。
敲门,轻轻的,诸航室友有点古怪,诸盈早早扬起笑脸。
“找谁?”室友黑头黑脸地拉开门。
“你好,我给诸航来打扫打扫。”
室友蹙眉,“她很久没回来住了。”
诸盈呆住。
“你去戴眼镜的男人那里看看,要不然就在那有小孩的大个子男人那。”
诸盈眨着眼,“你……说的是我家航航吗?”
“这屋里还有别人?我就瞧见她带过这两个男人来过。”
戴眼镜的男人可能是航航的师兄,大个子男人是谁?晏南飞?诸盈白了脸,“大个子男人多大年纪?”
“三十出头吧,搬家那天就来了,帮她搬床。”
诸盈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楼,夜色悄然蔓延,小区里的太阳能灯闪着白炽的光,浅浅地替回家的人送来光明。
她慢慢地向小区大门走去,迎面走来一对年轻的男女,女子挽着男子的手臂,不知说什么开心的事,笑得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男子板着个脸,不耐烦地扶扶鼻梁上的眼镜。
诸盈停下了脚。
姚远刹住笑,瞅瞅诸盈,又瞅瞅周文瑾,说:“文瑾,我先回去做你爱吃的煎五花肉,你上楼时买两瓶啤酒。”
说完,冲诸盈点下头,边走边哼着歌。
我在青春的日记里流浪
迷惘的脚步一行一行
走过欢喜走过忧伤
走过那些莫名的惆怅
还有那初次动情的地方
当年龄在记忆里成长
我的目光我的歌唱
每一天都在这里珍藏
我对你谈起的那些梦想
还有我的年少轻狂
青春的日记应该充满阳光
照亮在每一页年轻的时光
积蓄温暖积蓄力量
因为我的梦在来的路上……
63,心之忧矣,云如之何(三)
和骆佳良怎么认识、怎么相爱,诸航印象里,诸盈只带过一句,是和飞机有关。
诸盈毕业后来京工作,在她二十九岁那年的腊月,快放年假了,她被银行安排留下值班。有天夜里,她突然接到爸爸打来的长途,说诸航出水痘,高热不退。她慌忙和同事调班,连夜去火车站买票,直到大年初五的票都卖完了,站票也没有黄牛票也没有。
她站在售票大厅里无助地哭。
是骆佳良托人给她买了张隔天的飞机票,她在傍黑赶到了凤凰。
诸盈说,那张机票的钱是你姐夫当时两个月的工资,然后她又说,首都机场真大呀!
北京举办*时,首都机场扩建了,中央台特别做过报道,可惜诸航除了去替卓绍华接过机,还没真正领受过它的宏伟和壮观。
北京周边共有七个军用机场,六十年国庆时,在空中表演的那些军用飞机就是分别从这里起飞的。
诸航和小喻去的是南苑机场,到不宏伟,挺小的一个机场,外表看上去也有些陈旧。这里曾经是民用,后来才改成军用。
小喻开了辆灰色的毕克,挂北京市的车牌,特普遍的车,但空间宽敞。也不知小喻向保卫处的军官出示了什么,车一直开到了停机坪。
停机坪上有几架军绿色的直升飞机,还有两架小型客机,经过的都是军人,他们像两个闯入地球的外星人。
爸爸搭坐的飞机还没到。
诸航大气都不敢乱喘,眼睛也没乱瞄,正襟端坐在车里。小喻今天换了便服,本来有点拘谨,瞧诸航那样,他到放松了。
从早晨起来,诸航的心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慌乱的上窜下跳,没穿外衣就出门,唐嫂诧异得眼睛瞪得溜圆。
卓绍华吃完早饭就去上班了,另一个勤务兵开的车。小帆帆起床第一件事,还是先拉巴巴,再洗脸喝奶。
一切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诸航就是觉得有点不同,隐隐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上车去机场时,她主动发了条短信给卓绍华。一刻钟后,卓绍华回了:马上要开会,我在看材料。
扑通、扑通……心跳声有增无减。
“夫人,到了!”淡淡的暮色中,天空出现了一个亮点。
诸航僵着,等反应过来,飞机已经在跑道上滑行了。
一位上尉一手拎一个大包首先从机舱出来,紧接着是个中校,再后面就是诸爸爸和诸妈妈。
两年没见爸妈,诸航心底突然潮湿湿的,她扬起手,向爸妈跑去。
诸爸爸是话少的人,和外面打交道都是诸妈妈。
诸妈妈双手抓着中校的手,一直道谢,诸爸爸在一边呵呵地笑。
小喻接过行李放进后备箱,诸航等爸妈送上车,转过身,向中校再次道谢。中校爽气地摆摆手,笑道:“哪里,哪里,这是我们的荣幸。”
诸航很想说:惭愧。
诸家爸*兴奋劲还没消,不住回头张望着暮色中的机场,大叹:“到底是人民解放军,处处为人民,又给搭机,还管吃管喝,都不要钱。”
诸航眼皮直跳,纯洁的爸妈,你真以为军民一家亲啊,非也,这些说不定要你家闺女付出啥代价呢!
机场没入了渐浓的夜色中,诸家爸妈恋恋不舍收回视线,这才打量起小喻来,那目光绝对是严肃中带着审查。
诸航能不了解爸妈吗?慌忙介绍,“这是小喻,是我朋友请来接你们的。”
诸妈妈心照不宣地和诸爸爸对视了下,揶谕道:“北京到底是首都,开车的师傅都是选出来的,又年轻又俊,代表首都形像。不像凤凰那边,蹬车的、撑船的都是汉子。”
诸航狂汗,似乎爸妈误会了,把小喻当作……
偷偷看小喻,嘴角弯成了四十度。
“呵,我爸妈夸你很英俊。”她庆幸凤凰土话和北京普通话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谢谢伯父、伯母!”小喻剑眉一抬,用地道的凤凰土话回道。
诸航额头跳出三条黑线,他乡遇故人?
小喻轻笑不语。
小喻把三人送到酒店便回大院了,今晚诸爸爸诸妈妈应该不会再用车。诸航掐掐仍在惊跳的眼皮,走在前面。
锦江之星两边的侧门封了,进去都是旋转式的正门。她拿出手机,想问姐姐有没过来,就那么一抬眼,三魂差点飘走二魂。
英俊男人和漂亮女子,砸在那,都是璀璨明珠,经过的人不由自主都会多看几眼。如果有一英俊的男人怀里再抱着个粉琢的小娃娃,乍样?
还能做啥?挖个坑,将自己埋了!
小娃娃本来在看水晶灯,嘴里呜啦呜啦地不知在讲什么,听到门响,看了过去,突然如同一只春天北归的小燕子,看见了家门,翅膀欢腾地拍个不停,嘴巴咧得大大的,毫不在意口水沾湿了衣襟。
“那宝宝真可爱,笑起来眯眯的样,和航航小时候一样。”诸妈妈年纪大了,看不见英俊男人,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小娃娃吸引过去了。
诸爸爸点头,慈祥地笑,“航航见到盈盈回家也是笑个不停,肚子挺得,抱都抱不住。”
诸航催眠自己什么也看不见,目不斜视往总台走去。
那对父子就站在总台前,水晶灯洒下的光辉,将两人的一举一动清晰地送入众人的眼帘。
“我……叫诸航,昨天定了个……房间。”诸航结巴了,眼角漏下的余光,瞥见某个坏家伙身子往她这边接近中,小嘴已经凑了过来。沉稳如山的首长没有阻止的意思,静静地凝视着他,嘴角噙着轻笑。
“航航,宝宝和你有缘呢!”诸妈妈乐了,伸手去摸小帆帆。小帆帆躲开,眼中只有诸航。
小帆帆张开手臂,媚笑的眉眼在诸航眼前放大。
诸航想哭,明明早晨刚见过,为啥还要表现得像久别重逢似的?她真恨首长,逼人太甚,都不给她迂回的余地?
总台小姐居然还是那晚值夜班的,记得这特别的一家三口,热情地笑道:“你家宝宝和先生都等你好一会了,上次那个房间正好空着,还安排那间吗?”
诸航低头填写入住资料,就当总台小姐认错了人。
小帆帆殷勤献了好一会,诸航连个笑脸都没回,他委屈地把头搁在首长的肩上,小嘴直扁,眼眶一红,里面热雾弥漫。
卓绍华也不轻哄,任由小帆帆委屈扩大,凝视诸航的视线在慢慢变寒。
“瞧瞧,宝宝伤心了,航航你抱一下他吧!”诸妈妈心疼了,不忍看小娃娃可怜的样。
诸航也伤心,谁来抱她?
小帆帆逸出哽咽声,大颗的泪珠濡湿了密密的黑睫,小心口一耸一耸。
“好啦,好啦,宝宝乖,阿姨就来抱。”诸妈妈瞪了诸航一眼,柔声宽慰。
诸航长叹,小帆帆,知道吗,你和首长来这一招,等于判了猪猪死刑,为啥要立时枪决,不能缓期执行么?
她哭丧着脸拍拍手,小帆帆没动弹。她再拍,小帆帆哀怨地看向卓绍华,像是在告状,说猪猪太讨厌。
诸航又拍。
小帆帆不是很情愿地眨眨眼,然后嘟起嘴,勉为其难地迎向诸航的手臂,但在一投进诸航怀中的时候,猛地咯咯笑出了声。
“阿姨一抱,宝宝就开心了,真聪明呀!”诸妈妈跟着笑
“妈妈,你看过谁家孩子对陌生阿姨这么黏的?”随着话音,诸盈从旋转门里走了出来,面寒似冰。
诸航身子一僵,脸上血色全无,卓绍华不着痕迹将她护在了身后。
“盈盈来啦,你看这不就有吗?”诸妈妈笑语嫣然,又回头去看小帆帆。
身边有爸爸,抱她的人又是猪猪,怕是站在枪林弹雨中,小帆帆依然从容不迫、笑逐颜开。
诸盈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卓绍华,她想起来了。航航重感冒那天,在楼梯口她遇见过这对父子,当时,她还回头多看了一眼,觉得这个男人真是称职的父亲,瞧他抱孩子的姿势就知。
他是去看航航的吗?与她恰好前脚与后脚。
“盈盈,你这是……?”诸爸爸看到诸盈两只手都在哆嗦。
诸盈苦笑,她把航航笼在翅翼下,竟然什么也没发觉,不是她弱,而是对方太强大。
“卓少将,谢谢你把我爸妈接到北京。”诸盈命令自己镇定。
“大姐言重,这是绍华份内的事。”卓绍华以后辈的口吻恭敬地回道。
诸盈没有再看他,完全当他如空气。别怪别人带坏自己的孩子,其实自己教育也不成功。她严厉地转向了诸航,“航航,告诉爸妈,告诉姐姐,这孩子管你到底叫什么?”
诸航埋在小帆帆的颈窝处,呵出一口热气,小帆帆,看见没,暴风雨就要来了,你有没有伞?
小帆帆给她呵得痒痒的,不住地扭来扭去,笑得都像接不上气来。
64,心之忧矣,云如之何(四)
一块铅灰色的雨云从远方飘来,滞留在诸航的上空。
她回头看了下卓绍华。
粗略地瞟过,会以为他一派大将风度,气息平静,气定神闲。再细细瞧,他的眉反常地蹙着,应该放松垂下的双手,攥成了拳,而且似乎保持这个造型很久了,只是她没发现。
首长很紧张?
她也把眉拧成了个结,紧张的人应该是她,首长这是干吗呢?
“还……能叫什么?”诸妈妈瞪大眼,一副怀疑现实的样子。
诸爸爸心突然紧缩,头皮发麻,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一种熟悉的疼痛。
诸航一闭眼,唇一咬,豁出去了。
“爸、妈、姐姐,我……成年了。”她把小帆帆递给卓绍华,坏家伙在她怀里,又是亲嘴,又是摸脸,又是拽头发,她没办法好好讲话。
成年女子和未成年少女是有本质区别的。成年女子做出任何事,不可以打任何幌子为自己开脱、逃避责任,她应该承担任何后果。而未成年少女还可以哭啼啼地说自己上当受骗,所犯的错是社会的错,不是她的错。
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这件事的前提:她是自愿的,这件事是光明的。
诸爸爸、诸妈妈、诸盈有瞬间的哑然。
“其实……”诸航仰起头,天花板上的雨云越聚越厚,“没那么复杂啦!就是有一只蚂蚁……遇到一只大象,然后某天蚂蚁对大象说,我……有了,是你的……又过了几个月,呶……小象蚁出生了!”
她呵呵地笑,戳戳后面的小帆帆。
一道阳光穿透浓厚的雨云,向大地洒下万丈光辉。卓绍华俊朗的眉一展,眼中柔波微澜。
这孩子总是让他心柔、心暖、心动……
诸爸爸、诸妈妈一起默哀十秒钟。
诸盈呆呆的,仿佛看到她有一群蚂蚁把她的骨头上啃出了一个个小洞,每一个都在往处透着冷气,泪水慢慢漫出了眼眶。
当初决定生下航航是个错吗?如果不是,为什么她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回答自己?航航就像一面镜子,她在镜中看着十八岁的自己,只是她的身边没有晏南飞。
“先回房间。”诸爸爸是最先找回理智的人。
闺女未婚先孕,很多父母先想到的是面子问题,他们不会,但站在大堂里讨论这件事,总不是非常光彩的。
诸航看着姐姐,抓抓头,她让姐姐伤心了。
卓绍华轻搭*的肩,给予她鼓励。
诸盈背过身拭去眼中的泪,她在房门口拦下卓绍华,“卓少将,这是我们家的事,谢绝外人参观。”
卓绍华表现出最高端的礼仪水准,彬彬有礼却又态度坚决,“大姐,这件事不应该诸航独自面对,责任是相互的。她讲她成年了,仅仅是成年,而我长她十岁,何止是成年,应讲是成熟,责任分主次。航航是你带大的,她是什么样的孩子,大姐最清楚,所以请别怨她。让诸航未婚先孕是我的错,没有经过爸妈、大姐的同意匆忙结婚是我的错,生下帆帆没有及时通知你们是我的错,以这样的方式让你们受惊吓更是……”
诸妈妈身子一摇晃,诸爸爸慌忙托住她。两人默默垂泪,不只是有孩子,婚也结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诸航耷拉着脑袋,听说黄河的源头在*的喜马拉雅山里,那儿水清洌如镜,水下的石子一枚枚都能数清,被称之为圣水,她想即使用那样的圣水清洗她,她也恢复不到原来的面目了。
“你的人品我不作评价,因为你和我们没有关系。”诸盈生硬地打断他。
“帆帆,这是大姨,我们打个招呼。”卓绍华微微一笑,低头亲了下帆帆。帆帆先是抗议地在他怀中埋了埋,接着才转过脸,对着诸盈咧了咧小嘴,笑得很敷衍、很短促。
他不满这个人总是挡在他和猪猪之间。
诸盈没有笑,她狠狠地看着卓绍华,告诉自己不能轻敌。她当然会和这个男人算账,但她得把所有的事问清楚。
她本能地讨厌这个男人,说是成熟,为什么要做出这样可耻的事?
她奋力把诸航往里一推,就在那对父子满心期待下,咣地一声甩上了门。
诸航瞪圆了眼,急忙扑向门,不知小帆帆有没吓到?
“你给我站住。”诸盈大叫。
话音刚落,只听到外面扬起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嚎哭,转眼,高山、农田全成一片汪洋。
“孩子有什么错,你真是的。”诸妈妈说话了。
孩子是没什么错,但是看着孩子,她的心就硬不起来,一如她当初。上天,这难道是命中注定?
诸爸爸叹息,语重心长,“唉,盈盈,做父母图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诸盈掩面而泣。
诸爸爸把门打开了,对卓绍华说:“你在外面呆会,孩子给我!”他把小帆帆抱了过来。
满脸是泪的小帆帆急促地寻找着诸航,一看到,哭得打起了嗝。
“爸爸,很对不起。”卓绍华九十度的鞠躬。
“对不起这个词太轻巧了。”诸爸爸冷冷地摇摇头,把门又关上了。
小帆帆重新投入了诸航的怀中,诸航拍了好一会,嗝声才止住。小帆帆却恨上了诸盈,看到她,就依依呀呀的叫,把诸航抱得紧紧的,生怕她再把猪猪关起来。
诸盈无力地跌坐到床上,呆呆的,“航航,你其实没去南京,那一年,你一直在北京,你怀孕了,是吗?”
这已经不是个问句了,答案已在怀里扭来扭去呢!诸航羞愧无言。
“如果你和这位少将是真心相爱,为什么当时不告诉姐姐?你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姐姐不会拆散你的。”
诸航脱去小帆帆的外衣,刚才那一哭,坏家伙出了一身的汗。
“说呀!”诸盈倏地提高了音量,小帆帆惊得一抖。
诸航转了个身,不让小帆帆面对诸盈。
“盈盈,你小点声。”诸妈妈已经不关心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做外公外婆和做父母,是两样的心思。做父母,对子女是严厉的。而做外公外婆,对孙辈刚是溺爱的。心里面也有气,可是航航嫁得也不错,生的孩子这么漂亮,至于那个男人,岁月长呢,有太多机会慢慢刁难。
“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理由?”诸盈眸光一寒,“那位少将当时是有妻子的。”
空气立时凝结成了冰。
诸爸爸、诸妈妈惊得嘴巴都张大了。
65,心之忧矣,云如之何(五)
诸航心蓦地一抽 搐,因为吃惊与委屈。她吃惊诸盈居然知道的这么多,她委屈是这样的话出自疼爱她的姐姐之口。
“航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诸爸爸、诸妈妈在原则问题上绝不姑息养奸。
诸航无语,低下头。怀里的小帆帆眨巴眨巴眼睛,安静地凝视着她,小手摸摸她下巴,仿佛是在安慰。
“你觉得一个背着妻子偷欢的男人真的值得你爱吗?”诸盈失控地挥动着手臂,她的心不是痛,而是碎裂。她历尽艰辛、像宝一样捧在掌心的航航,怎么可以许给那样的男人?
“爱情不是男人的必需品,只是他们偶尔品尝的甜食,能够锁住他们双腿的是责任和承诺。没有责任感的男人,你能留他多久?这次是诸航,下一次说不定就是某航!”
她怎舍得她的航航沦落到那一天。虽然再痛苦的日子也有走过去的时候,但那种痛令人窒息,好像天永远不会亮。
“男人不是乌鸦,不是只只都是黑的。”诸航高声反驳。别人的男人她不知,但她了解首长。
诸盈托着额头,气得心窝发麻,“到这个时候,你仍觉得他是只白的?”
“盈盈,你乍知这些事的,会不会别人污蔑航航?”诸妈妈问道。
“妈妈,我比你还希望是污蔑。”诸盈深吸一口气,拉开包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复印的文件,递给妈妈,“这个敢作假吗?”
诸妈妈狐疑地看了看诸盈,打开文件,诸爸爸也凑了过来,一看标题,两个人脸色全变了。
房间里静得空气流动都似乎是躁音。
小帆帆慢慢地跃起来,偷偷从诸航的左边探了下头,他一眼正好看到诸盈青筋暴立的脸,吓得缩回身,蠕到右边探出头,这下看到的是呆若木**的诸爸爸、诸妈妈。
他噗地对诸爸爸、诸妈妈吐出一串的泡,再次转到左边,想看看诸盈还在不在。
诸盈不是刚才愤怒的样子,脸上挂着两行泪,无声地在哭。
他瞪大眼,呜呜呀呀,突然觉得这很好玩,于是,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小脑袋晃个不停。
一团静默中,突地蹦出咯地一声笑,小帆帆像发现了新大陆。
“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真让人烦。”诸盈挫败地盯着眼前那张无邪的小脸,她……心中有面白旗缓缓举起。
小帆帆转动着眼睛,他的笑把所有人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他笑得更大声了。
“孩子到是个好孩子!”诸妈妈哽咽。
“我的,我的,我的!”暴风雨中,诸航像海燕勇敢地掠过墨黑的海面,“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信任首长是铮铮君子。”
“航航,你真是鬼迷心窍了。”诸妈妈晃动着手中的文件。
诸航眯起了眼,“这个哪来的?”关于卓绍华少将因作风不检点记过处分的决定,呵,国防部的内部文件,姐太神通广大了。
没有人回答。
诸航脑中一麻,突然记起最近正在升级军中档案系统防护的周文瑾,“姐,你去找周师兄了?”
“在小区门口遇到。”诸盈扭过头,想轻描淡写跳过这个问题。
“然后呢?”诸航紧追不放。
诸盈咬了咬唇,“他和一个女人手挽手,态度……亲昵!”
是那个叫姚远的女子吗?堵在心中的疑惑仿佛突地被解答了,心头不是一松,而是垮了、散了、碎了。
“你责问他?”诸航低下眼帘,遮住剧烈的疲惫。
“脚踩两只船的男人,我不会浪费自己的精力,他主动和我打招呼,我礼貌地应了下,顺口问那是你女朋友呀!他没有否认,然后他恭喜我荣升大姨,我愣住,他没说什么,就给了我这个文件。”
“嗯嗯!”诸航拼命点头。
明了!
这样也好,说谎也是很累的,以后再也不需要谁骗谁了。他有了女友,她是有夫之妇。幸好当时没有头脑发热,一口答应交往,不然今天就成了玩婚外情。
小三+婚外情,罪加一等,呵——
宁檬以前总把亦舒师太文中的一句话挂在嘴边,那句话是:这样的爱拖一天是错一天。
如果他们曾经有过爱情,确实是拖一天错一天,早砍早解脱。
“航航,你要清醒些……”
“姐,记过的代价还不够大吗?”诸航阻止诸盈继续往下说,“他本来应该前程似锦,很有可能因为这个会停滞不前。”
“那是他自作自受。”诸盈没好气地说道。
“我就是这般一个普通的人,他为我承受这些还不叫有责任有承诺?”
“你怀孕了,他不得不这样。”
“如果堕胎呢,不是谁都不会知道了,他还是可以继续保持他光辉的形像。他选择自毁形像,背上这样的荆条。”
诸盈看着一挤眼睛,眉毛鼻子都挤到一块的小帆帆,心软成了一团面。堕胎,怎舍得?
“爸、妈、姐,每个人都有难言的苦衷,一些事也不仅仅是表面上所看的那样,虽然很抽象、很晦涩、很匪夷所思,但却是真的。”
诸妈妈没听明白诸航后面的这几句话,她问诸盈,“航航的意思是孩子爸爸没那么坏?”
诸盈无力地叹了口气,“她非常肯定。”航航讲得没有错,比如她这姐实际上是妈,可是不瞒着又能怎么办?
一直保持沉默的诸爸爸清了清嗓子,“航航,爸问你,你和他在一起,委屈吗?”
诸航摇头。
“你公公婆婆有没和你说过什么?”
“只打了他一耳光,对我没说过什么。”
诸爸爸点点头,到是明事理的人家,“那个苦衷真不能告诉爸妈?”
“爸……”诸航又摇摇头,“但我保证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
“盈盈,你信得过航航吗?”诸爸爸问诸盈。
诸盈已没了主张,“爸?”
“我信!”
诸航眼一红,抱着帆帆,一同扑进爸爸怀中,撒娇地扭来扭去。小帆帆夹在中间,吮着小手指,笑得*的。
“好了,好了,都做妈妈了,有点大人样,让我来抱抱小娃娃,你去把外面那人叫进来,我要好好问问,拐骗人家女儿羞不羞?”
诸爸爸呵呵地笑,拍拍手。
小帆帆歪着头,像是斟酌了下,然后才小手一伸,让诸爸爸抱去。
“真是个小人精,看到妈妈笑了,现在就不摆架子啦!”诸妈妈早就心痒痒的,急忙挤过来。
小帆帆竟然主动伸手要她抱。
诸妈妈激动得都要哭了。
“等会,我刚抱一会呢!”诸爸爸舍不得放手,转过身。从辈份上讲,这小娃娃该叫他太外公,这么年轻的太外公,他太幸福了。
小帆帆乖巧地趴在诸爸爸肩上,和诸妈妈玩四目相对,小嘴翘着,眼睛弯着,口水挂得长长的。
诸盈看着这一切,彻底倒塌。“去开门吧!”她如同当年她的爸妈,不得不说服自己面对事实。
一切都不及航航的幸福重要。
其实在她心里,她也是不愿相信一个那么疼孩子的男人能坏到哪里去,只是气难平,既然爱得这么理直气壮,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成婚呢?她并不是远在天边。
可惜这个答案,诸航守口如瓶。
诸航还没走到门口,房门被人敲响。
打开门,是个穿厨师服的男人,手里提着两个大食篮。
卓绍华站在他身后,温声道:“诸航,已经八点多了,让爸妈、姐姐先吃晚饭,吃完再聊。”
都这么晚了,诸航吃了一惊,“好,好!”她把门拉得大大的,让厨师进来。
厨师是京城有名的湘菜记的,端出来的菜一盘盘冒着热气,像是刚从厨房才出锅的。
诸盈看着那些菜,都是湘西油而不腻的家常菜,很适合老人的胃口,心想这个少将考虑事到是很周到。
“进来呀!”厨师走了,卓绍华仍站在外面,诸航叫了声。
卓绍华目光从诸航脸上落到窝在诸爸爸怀中的小帆帆上,微微一笑,“我就呆在外面,等爸妈、姐姐吃好饭,我再进去。”
诸航叹气,首长今天算是忍辱负重了。
她带上房门,愧疚地对他一笑,话说这些都是她惹出来的。“你为啥不告诉我受处分的事?”
“哦,那件事呀!”卓绍华淡淡的语气仿佛那件事只有芝麻那一点点大。
“很快就会雨过天晴了。”她耸耸肩。
他突然牵住她的手,就往楼道口走。
“你干吗?”诸航大惊。
“有事要问你。”他走得非常快。
酒店人员上下楼都是走电梯,楼梯里很少有人迹,黑漆漆的,透着一股灰尘滞留很久的气味。
他拉着她又走下几级台阶,在拐弯处停了下来。
“什么事?”她压着音量,还是听到声音在楼梯口回响着。
他扶着她的双肩,呼吸急促。
明明看不见他的表情,她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迫了过来。
“诸航!”这不是一个称呼,而像是一声轻叹。
她仿佛被武林高手给点了穴道,一动不动,喉咙沙哑了,发不出声音。
“谢谢你让我成为一个幸福的男人。”温热的吻先落在两颊,接着,他向前一步,密密地贴*的身子,捧起她的脸,俯身吻了下去。
是不折不扣的吻,用全部的身和心,连同灵魂。他诱哄她打开唇瓣,搅拌、*、融入,每一次都是百分百纵情。没有疼痛的厮咬,让他品尝她的温软,也要她感受他的柔情。
他掌控着进和退,有时又故意停滞不前,他要她的主动,也要她的牵引,也要她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