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西风乍起 中
就算失意一百次,就算当事人以为那就是世界未日,地球也不会因此停此自转,仍然会绕着太阳公转,日落月升也依旧照常。
所以我的作息及日常生活一切依旧。
妈妈待了一周后回去了。我上课,回家,看书、写论文,日子匆忙又充实。
冬天就这样来了。如我不适应北京的夏天般,北京的冬天我也无法适应。一进十一月,便纷纷扬扬地飞雪,温度达到零下十度。清晨开窗,扑进来的冷气冰得让人心脏麻痹。北京的冷,是很切确的。
下了课,天已经黑了。
时间其实不晚,但残冬,白天总是很短,夜黑得比较快。走在外面,我把自已包得只露出一双眼睛。等公车的学生很多,我站在中间,没有人认出我是谁。周休与新年连着一起放,他们兴奋地讨论着假期的安排,谈论着谁谁的朋友,呼出的热气把周围的温度都融化了。温子中说得很对,年轻真好,我和他真的老了。老不一定是白发苍苍,而是心境一片荒凉,没有目标,没有希望,只是为了责任和义务,也是对生命的尊重而活着,但却是了无生气。
现在想想在小城的日子就象度假;现在的生活,却是象拿自已操练,无趣、乏味、辛劳。我又生出换工作的意图。偶尔一次在齐鹏的面前提过,他急得脸色胀紫。
“你是小孩子吗?怎么能出尔反尔?”
“我只是有这样的想法。”我吞吞口水,一脸歉疚。
“想法也不可以有。我好不容易说服你过来,现在一切都做得这么顺手,你怎么会说出想离开这样的话来。你说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我费了心找到旅专的教职,你也尽了力才能留下。你为何对自已的付出能如此轻视呢?”
“我可能是个随性的人吧!”
“不是随性,而是你是个胆怯的人,遇到不愿面对,逃是你脑中第一个想法。逃,逃,逃,你能逃到哪里?做只鸵鸟把头埋在沙里当什么都没看见,不然找个棉球,把耳朵塞上,当什么都没听见。晨曦,你不是孩子,对自已、对别人负责一点,可以吗?”
他说得很对,我诚恳地道谦,有负他的期望。
“你还是太闲,不然哪里有时间想这想那的。明天开始,我发点资料给你,年未到了,你可以做的事情很多。”齐鹏不容商量的口气,又把我打进了现实。
温子中比我还忙,电话中总听到小护士细声细气的问这问那,一通电话,一半是他在为让我等待而道谦,一半是在回答护士的问话,到最后,都忘了要说什么。“晨曦,有事给我打电话。”这样的结语,好胜千言万语。
“好!”我能有什么事呢?有什么事发生,他追过来也已晚了。人还是要靠自已。
对面的门今天开了。那个黄头发的男人穿着睡衣,胸前敞开着,露出浓密的胸毛。大冬天的穿成这样,真是勇气。他正在拨弄着门前的电闸,可能电路出了问题。我目不斜视,上楼,开门。
“嗨!那位。”他在背后嚷着。我没有回头,我有名有姓,不叫那位。
“她叫晨曦!”许丽出来了,披了件薄毛外套,里头穿的是黑色透明的薄纱内衣。下雪天,穿成这样,真是物以类聚。
我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女孩,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他们被看的人都无所谓,我也没必要害臊,我冷静地转过身,她依在黄头发男人怀里,虎视眈眈的,不会太形于色,但足够让人看到她的“主权”就是。
“你起来啦!”男人环住她的腰,亲了亲她。“对面的小姐搬来好几个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哪所学校读书?”我手上厚重的课本,让他误以为我是个学生。
“她不做学生已很久了吧!”许丽态度戏谑,却一脸醋意。
她的反应我一点也不意外,扯嘴笑一下,应付过去。这么清凉的画面,我看着心都在抖,我拿起钥匙,准备开门。
“晨曦,我公司文书小姐生孩子,你要不要过来?”男人一双大手在许丽身上搓揉着,毛毛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我。
“我现在的工作还凑合,暂时没有想法。”满身的毛孔跟着我的声音一起颤栗,我关门跑到洗手间,吐净了刚吃的晚餐。
“你是不是想打她的主意?”门外,许丽妩媚地在撒娇。
“宝贝,我有你呀,那种假清纯的女人我哪里看得上眼。”男人哄着,继而上演火辣辣的活剧。
许丽这个人不差,敢爱敢争取敢付出,不怕别人的眼光。但这样的男人,值得吗?
我想搬家了。我想让自已的眼睛干净一点,多看点花草,对人身心有益。
又下雪了,天冷得牙齿都直在打颤,很想窝在家中,哪里都不去。齐鹏打电话过来,说有家公司的资料太多,不方便上传,让我过去拿。我无奈地把自已包成粽子,扔进风雪中。
齐鹏的公司位于中关村一幢大楼的十八层。员工不多,个个都似精英似的,反到齐鹏仰在椅中,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象个混混。他的秘书是个娇小的女孩,看我等得着急,递给我一本休闲杂志,指着齐鹏,很无奈地耸耸肩,我还她理解的微笑。
“好了!”齐鹏终于放下他那该死的电话。
我面无表情地伸手向他,“拿来。”我不比他总经理,电话煲煲,薪水照拿,我的时间比他珍贵。
齐鹏在桌后蹙眉看我,“一天的大雪,你着急去哪?”
我不禁瞪着他,瞪得很用力。“你也知一天的大雪呀,居然还扔我一边,资料拿来,我走人。”
他发现了我的不悦,蹙紧的眉头反而拉平。“晨曦生气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呀!其实今天是想让你见几个公司老总,如果直接和你说,你理都不会理我。呵,我只好用这种法子。”
我一点也不想迎合他算计成功的笑意,我缩回手,恼怒地站起身,“最好那几个人是我愿意见的,不然我现在一样可以理也不理。”
“知道,知道,晨老师的话一向言而有信。我现在就带你过去。”他拿起衣架上的大衣,讨好地递给我。我一声不吭地穿着,小秘书在一边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好象忍得很厉害。
我一向有自知之明,清醒自已不是什么大才,但从齐鹏待我的态度上,似乎我象个什么专家似的。他飘在江湖很久,什么人没见过,我这样的角色,用筛子筛一下,估计可以落一层,让他如此另眼相待,我真的想不通。
“齐总经理,”车上,终于,我开口,“你认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请你老实说。”
我要一句老实话。我不想事事都被蒙在鼓里,偶尔写些论文、稿件,赚点“枪手
“费,我可以胜任,但今日如此郑重其事的去见客户,我没有那个底。
齐鹏扭头看我,说:“干吗一脸不自信,你是一个守承诺很有才华的女子。”
“齐总经理,”我打断他,“不要拿这样的话唬我。你手下的枪手能做此事的人很多,为何一定要我?你知我并不喜欢与人接触。”
他看着前方,说:“今日的客户不比平时,他们都是在杂志报纸上常见的人物,信誉受不得一点冲击。他们也不是腹中草莽,也受过高等教育,只是为事业所累,没有时间,也静不下心来做些研究,调查,对于手下的人不能不信任也不能全信任,于是就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外人来助他们一臂之力,他们选了我,我选了你。”
我吸口气。“那么你,你认为我————”
换他打断我的话。“你以为我辛苦地游说你来北京,就只做一个枪手吗?你也许并不是最有才华的人,但你能给我全心依赖,这种事不是谁都可以的,在商场上作战多年,我早变得象狐狸般狡猾,但我也是有血有肉之人,也有薄弱之处,我也想有个肩能让我靠一靠,分担我一些重任。晨曦,你是一个大气而又聪慧的女子,不管做朋友、做同事、做老婆,你都能给人一种宁静和信任。”
这些话,他以前也说过,我仍半信半疑。“你到底————”
齐鹏把车停在路侧,转过身,凝视着我,把我看了有十秒钟。说:“我最终的目的,是让你成为我的老婆。我承认,我有情人,而且不止一个,工作压力那么大,我需要发泄,不负责任的感情是我想要的,你情我愿,合则聚,不合则散,没有任何后果。可我骨子里却又是个传统的男人,我想要我的老婆知书达礼,端庄大方,下得厨房,上得厅堂,这是男人的一种虚荣吧!如果我决定成婚,我一定会改过自新,永远忠于我的家庭。我有能力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让她受到所有女人的羡慕。”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可真够坦白。可惜我无法苟同你的观点。”
“那是你一直把自已藏在象牙塔里,不去看外面的世界。我中意你什么呢?晨曦,就是你这样的一份傻,和你这个年岁少有的纯。”
“情感的事不是这样的。”我僵着脸,别开头。
“这是现实,你抬头看一看。”齐鹏毫不温情的泼我冷水。“爱情那是初中时玩的玩艺,现在都重现实,不然为何少女愿意攀个老头,小伙愿被豪妇包养,这是爱情吗?对,你会说,这些人是少数,可是你看看北漂的人里面,有多少人因为冬天的寒冷抱在一起取暖,他们之间有多少爱?假如他们曾是青梅竹马,爱得死去活来的一对,可是又有几人能从一而终,情感,呵,象层白纸,一捅就破,晨曦,你还是现实点的吧!”说完,他冷哼一声。
也许他讲得很对,爱又如何,到最后也是劳燕纷飞,我蓦然想起从前的他,骤然愣在那里。就是这样,可我仍无法接受他讲的一切。“就算我是世上最后一个傻瓜吧!我宁愿孤独终生,也不愿随意。”
“呵,晨曦,知道吗?我看你看了整三年,悄悄地观察着,然后我把网张开,等着你过来。你不要害怕,没有你,我也不会消沉下去,我还会继续寻找下一个晨曦。但,晨曦,你为何不想想?我也许不是你所爱的,可是我却会是你最适合的。给你一个家,保护你,敬重你。”他的话有些失落,我却无法心软。如果因适合而想结婚,我会选温子中。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说得很开了,你好好考虑,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齐鹏重新启动车,开上车道。“不要有心理负担。一会好好吃个午餐,老总们都是谦和的人,而且价钱给的也很可观。你呆在象牙塔,一样要食人间烟火吧!不要和自已过不去。”
对,我不和自已过不去,虽然现在的气氛有些难堪,我仍坐在他的车里,和他一起。
十二,西风乍起 下
我没想到,许丽会主动来敲我的门。
她拎着一瓶红酒,有点微醺地依在门框上,一身居家服皱巴巴的,我迟疑了一会,还是打开了门。
她不拘束地前前后后看了一遍,跌跌撞撞地坐到我床上。“你在忙呀?”她没话找话。我皱着眉关了电脑,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想拿过她手中的酒瓶,她双手护着,象孩子似的摇头。
我无奈地坐在她身侧,看着她。
她抬起手,忽然抚上我的脸庞,说:“浓情蜜意的时候,你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一旦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处处都是错。”
“别担心,你一直都是很美的。”她可能是和黄头发男人生气了,有点悲观。
她笑了,“真的!你呢?一直象个修女吗?定时回家,定时出门。”
我也笑。“我偶尔也会出去玩的。我认识的人少,不比你朋友多。”
许丽拉了我的手,笑眯眯的,“我朋友多,可都是些蠢货,不比你,每一个都开着好车,你为何不让他们上来呢?”
“啊?”我不解地看着她。
“晨曦。”许丽忽然嘴巴一撇,泪唰就下来了。“那死男人泡上别人,把我扔了。你帮帮我,好吗?”
“我怎么帮你?”
她一把拉紧我的手,“你那些朋友都不错,随便哪一个都可以。”
我真的觉得新鲜了,“你为何这么着急?如果你朋友回头找你,岂不是太遗憾了。”
“找我?他有老婆有孩子,回头找我干吗?当初我图的是他能给我找份好工作,他图的是我年轻漂亮,现在他有了更好的,哪里还会管我?我呢,不可以一棵树上吊死,我要找棵更好的大树,气死他。”许丽说得有些冷血,我听得心戚戚的。
“那为何不好好找个朋友,成个家呢?”我小心地问她。
“哈,象我这么大的同年人,谁有房有车,哪个不象个陀螺似的,被老板操得要死,莫谈偶尔出去吃个饭,就是看场电影都要在心中盘算半天。我不想青春葬送在那些俗夫手中,趁还有些花容,我要好好享受。”
我的心不知为何,一惊,我低下头,不敢看她。
“呃,晨曦,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想我真的帮不了你。我想他们和你不适合。”
“不要你说,只要你介绍我和他们认识,下面就是我的事了。”
我现在的工作很好,不想改行做红娘,所以我断然拒绝了许丽。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生活方式,我无权指责她,但我可以不委屈自已。
“呵,怕我抢了你的风头。”她发出一声媚笑,问。我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如果能够被抢走,那从头开始那就不是我的,我有何担心。当初他搂着另一个女子在床上被我撞见,我也只是转身就走,连夺的想法都没有。“不怕,只是我的朋友和你不同类。”这句话我讲得有些苛刻,但许丽那样的人,不会受伤的。
果真,她举起酒瓶,咕咕又灌下去两口,一些红色的酒液从嘴角流了下来,滴在衣领上,象血迹一般,令人心悸。“好吧!你不帮我,我自已找去。”她扭扭歪歪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我没有扶她,她也不屑我的相扶,在她的经历里,她早有了跌倒的免疫力。
关上门,我第一件事便是给齐鹏电话。“我要换房子。”
“为何?”
“环境不好!”我说得很简短,无意于提其他。
“搬我那里吧!我平时很少回家,房间又多,你可以有自已的空间。”电话那端,齐鹏认真地说。
“不要!”现在的房子是他找的,搬走自然要知会他一声,但不是想麻烦他。
“呵,不要后悔哦!”齐鹏笑得有些失望。
搁了电话,听得对面什么东西被摔得匡当匡当作响,我充耳不闻。
明天是新年,我又老了一岁。为了安慰自已,我决定这个假日什么都不做。我要好好地逛街、吃东西,买靓衫,装饰我快要逝去的岁月。
“黑森林”蛋糕甜中带酸,泌着浓烈的酒香。我喜欢甜的食物,但因为怕胖,平时很少碰,现在我却在这里喝奶茶缀蛋糕。
一杯奶茶还没到一半,邻桌来了两位女孩子,旁若无人地说:“明年的音乐大赛,本来还是沈仰南做主评,可是他却要拒绝,说时间上安排不过来。”
“啊,没有了他,大赛还有什么看头。”
“是啊,那些高雅比赛水准再高,不懂就是不懂,但有了他的点评和讲解,就让人学会怎样欣赏。”
“嗯,他不会用太深奥的专业理论,而是会选择通俗的用语,让你静心体会,随着他去感受高雅音乐的魅力,哎!”语气有说不出的失落和惋惜。
更多的是看不到他温和的笑意和俊雅的知性吧!
我已经把奶茶喝完,蛋糕吃光。二个月没有联系,我也怀念他的笑意,但怀念只应放在心中,而不必表现出来。
原以为天冷,商场的人不会很多。一走进西单,我就被拥挤的人潮吓了一跳。似乎这里的一切中意了就可拿走,而不必掏钱付款。根本没有可能停下来细看任何一件东西,我放弃安慰自已。
老天也许是怕我忘了沈仰南,商场外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他从前的访谈,应主持人的恳请,他同意秀一段钢琴。
他的钢琴干净清洌,不拖泥带水,技巧十分的好,火候十足,如中国的古诗,声韵齐动,诗意盎然。
他不只是会隔山观景,同样也能融为独特的风景。他有这样的条件让人仰目、让人崇拜。
手机响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这样专心地看着他,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
“嗯,好似故人。”我脸红红地四处张望,寒冷的冬日,我喜欢意想不到的邂逅。天桥的那端,他在车中冲我招手。
沈仰南的脸色不太好看,不只是不好看,简直是一种冷漠。平常他总给人亲和的印象,其实那样的他给人距离感,象长者,只有他冷着脸时,那才是真实的他。但这样的他让我有点小小的紧张。
我不合时宜地想,那个和他住在一起的女子长得什么样子,她也常常看到他的真面目吗?
面对英俊有才华的人,人们都无限度地宽容。而他却是反过来宽容别人,这样,他的优点就无限扩大,渐而变成他如圣人一般高洁,让人高山仰止。但在亲近的人面前,他会生气,会绷脸。
“专心一点,晨老师。”他拍了一下手,提醒我注意他的存在。
我不自在地冲他微笑。
“你真会给我惊奇,新年,怎么一个人在外乱窜。”
“不然还能有谁?”我有同事有学生,有温子中、齐鹏,但都没亲密到一起度假的份上。“你不也没陪家人吗?”
“我爸妈都在国外。”他简短地回答我。
我想问你亲亲女友呢,这话一说,醋意满腔,我没有吃醋的理由,话和着清冷的空气一起咽进肚中。
“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和他一起,我的一切都是他来安排,我反抗的权利都没有。他现在这样问我,应是婉转的告别。
我指指川流的人群,打开车门,“加入他们。那再——”
他没让我把话说完,凌厉的目光一下把我的话夭折。“我真的有那么差吗?”
“呃?”这话谁说都可以,唯独他不能。“你有多优秀是有目共睹的,不需要我再添一笔。”我实事求是,不是恭维。
“哈,是吗?”他yīn沉着脸,上上下下打量我,看得我心中直发毛。“那么我配做你的朋友吗?”
“你……你那天很生气?”事后想想,我那天确是有点过了。
“气疯了!第一次被人当作洪水猛兽般躲避。”
“对不起!”我不敢告诉他理由,只有道谦。
“这样就可以弥补我的创伤吗?”
我瞪大眼睛,他的眼中确实有怒火闪烁,“真的对不起,我那日是晕了头伤了你的自尊,是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晨曦!”他大吼一声,清冽的眸子冰冷得可以冻死我。我知道自已太过分,而且越界了,自惭的,脸色白起来。
“我只懂音乐,别的方面少有情趣。你和我做朋友,是不是太委屈?”
我突然觉得好没力气,话越说越走了味。我推开车门,想下车。
他忽地反握着我的手,狠狠地,我疼得惊讶地看着他,他瞪着我,就这样僵持着,许久,他才松开我,用力地关上车门,掉头。
手,不用说,已淤青,低着头,我的泪滴落在上面,很快就湿了一片。我痛恨在他面前流泪,这样的模样难道想惹谁怜惜。
沈仰南目视前方,没有开车的意思。我死咬着唇,不让难听的抽噎声发出来。
他转过身,伸出手,轻轻地拥我入怀。我顺力靠入他怀里,枕在他胸膛哭起来。他温柔地抚摩着我的后背,长长的叹息。就这样,他一手圈住我,一手开着车。
我眼红脸肿的模样,去哪里都不适宜,他带我回家。
沈仰南的家有我住的地方四个大。光是琴房就抵得上我的蜗居了。因为大,显得有些空荡,光是站在那,就觉着慑人。
我没有看到别的身影,显然,这里,是他一个人住。暖气开了会,室内温度渐渐上来,我脱了外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心情已渐渐平静。他给我倒上热茶,拉了把椅子,坐在我面前。
默默地,我们只是彼此对视着。许久,他微叹一声,拉过我的手放在唇边,轻柔地吻着那青紫的一块。血就象一下涌到了脑门,我慌乱地看着他。
他看着我的手,幽幽地说:“外人看我很优秀。其实这样的自已我并不喜欢,出镜率太高,象个明星般到处走秀。一开始,我本是主修钢琴,后来因为不喜欢水银灯下的生活,才改修音乐理论。我想安静地做音乐,认真地教学生。只是有些事身不由已,一次因为朋友的面子应下了评委,有了一次就有了二次,这样走下去,我都快认不出自已了。虽然带来了一些名利上的收益,但我却失去了许多。”
“可是这样你却让更多的人了解了高雅音乐,这不是明星走秀却可以做到的,这需要一些真正有修为的人才可以做到,你刚好是。”我不同意他的说法,他是个发光体,应让更多的人分享他的光辉。
“你这样认为吗?可能是我的性格使然吧,我喜欢呆在校园,尽责地做个教师,而不是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连个隐私都没有。和朋友一起逛个书店、看场电影、吃个大排档,出去郊游散散心,这些对我来说现在都很奢侈,我只觉着自已象动物园里的猴子。这不象一个学者,一个音乐人。”
看着他落莫的神情,我语塞。“如果这样子让你不快乐,那就慢慢离开吧!一下子消逝,你的乐迷们一定会很失落。毕竟你现在是公众不物,不能随心所欲。”
“晨曦,做我的朋友,是不是很别扭?”
我气恼地看着他,挣开他的手,环住他的肩,“你到底要向我确定什么?”
沈仰南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看到我不自在,猛然将我拉过去,像爱情片中,我倒坐到他的腿上,他搂住我的腰,欠身吻住了我,滑润的舌卷住我的舌。
我张大着眼睛,理不清眼前的状况。他用手蒙住我的眼睛,加深了吻的力度,直到我在他的怀中气喘吁吁。我闻到了他身上清淡而又温热的男子气息,迷人而又蛊惑着我绵薄的思维。
这样坐着,我的身子渐渐酸痛。一半是因为害羞,一半是因为困惑。
“我只是想确定我有这样的权力。”他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结实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暖暖的气息喷在我的颈间。
“这样的权力要太多会很累。”我有点小心眼,很刹风景地说。
“嗯!我也无意要很多,一份就够了,你呢,没有什么对我说吗?”吻了我再问我,会不会太晚?
“那只是妈妈的学生。”他在意的是温子中吧,我实话实说。
“只是呀!”他揽紧我的腰,脸上终显阳光灿烂。
“为什么?”我看得懂股票行情,清楚每日的兑换率,我知许多公司的市盈率……我们之间相似点很少,和他比较,他是阳春白雪,我只算个下里巴人。
“喜欢就喜欢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他吻着我的脸腮。
我仰头回应他温热的吻。
也许,在那个雪夜,哭倒在他怀中,我必是知道有一日我会不顾一切地爱上他,而这份爱很重很重,重到我想没有办法掌控,所以我想逃。
他把我捉回来了,我只能认命。
十三,山雨满楼 上
原以为开始一份新的恋情会很难,没想到遇对了人,心动也是很容易。我和沈仰南之间,两条平行线上的人,忽然交结在一起,一切就那样开始了。
晚上,我们会一起吃吃饭,喝喝咖啡,偶尔他忙,我如往常的步调,他不管多晚,总要打个电话来。周未,他如有事,便让我去他那里,煮个面做个饭,然后各做各的事。
突然之间,私人性的相处变得密起来。
很多时候,他会揽我、亲吻我,柔情的。
我们没有要求对方为自已改变什么,我看我的专业书,他做他的音乐。我们可以交谈的事很多,对于对方的一切,我们都很尊重。有时,他会陪我去看戏剧,牵着手,挤在座位上,悄悄耳语,那份默契和知心,我们非常享受。有些应酬的场合,有意无意,他也会磨到我陪他参加,渐渐地,他的朋友们都知道了我的存在,他们懂得尊重人的隐私,有的只是隐性的好奇,投射的注目也会掩在若无其事的平静后。但他毕竟是个公众的人物,光环照人,我们从没有牵手在人群中走过。
我不迟钝,神经还是敏感的。我会有些隐隐的不安,但沈仰南的爱总是让我选择忽视这些。
沈仰南的新书第一稿刚刚完毕,这几日都泡在书房校对,没有时间管我,却一个电话把我招来,要我好好管他的三餐。凭心而论,我的厨艺还是可以的。虽然我很少做,但不代表我不会。
记得在老家,妈妈周日总会做些小点心改变改变菜样。有一种小馄饨,是用虾和豆腐、紫菜、肉做的,很是可口,我儿时很喜欢吃。我恁着记忆买回了各种配料,把自已反锁在厨房中,忙了半天,终算成功了,顺便我还跟着药谱做了一道杏仁茶。
北方长大的沈仰南没吃过如此精细的点心,很捧场地连吃二盘。看着他“可观”的吃相,我笑着说:“应该把你现在的样子后拍下来,放在网站上,让那些美女们看看他们疯迷的沈教授就是这个样。”
他毫不在意地又塞下一个馄饨,“拍吧,我才不要别人迷我呢。”
我忽然好奇心一起,说:“你们学校都是气质美女,你怎么能做到不动心的?”
“我有点另类吧!其实每个女子年轻时不管美丑,都有自已的动人之处。问题是二十年后,谁如能保持那份动人,那才是真正的美女。我会相面,一眼便知,所以就能不动心了。”
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难道你这些年来,就没有遇到过一二个?”
他放下筷子,拉我坐到他腿上,“有,你不是吗?”
这句话有些苍白,伏在他肩上,我感动不起来。他总是不肯提起以前的女友,是淡忘还是太痛?
“干吗不讲话?”他捧着我的脸与他对视,“我是在讲真话。”
我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说,和你一起有什么好处?”
“一日三餐有饭吃,两件花衣裳,一把零用钱让你使。”
“这么好呀!那我不工作算了。”
“嗯。”他的手在我的身后灼热了起来,“不工作就呆在家中,生个小娃娃当个伴。”
他是在求婚吗?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应他上下移动的手而紊乱起来,气氛一下子迷离起来。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
沈仰南苦笑着冲我一耸肩,我脸红红地笑着下地,推他去接电话,他不肯放了我的手,拉扯着一起走过去。
居然是找我的电话,谈剑到北京了,听柏青说起我,便嚷着要见,只得找上沈仰南。
“好,我一会给晨曦电话,让她过去。”他微笑着冲我挤挤眼,我偷刮他的鼻子,挽紧他,很小女人似的温柔地贴着他的耳边说他是个骗子。
“你一块过来吧!这里还有一个人,是你特别想见的。”柏青在那边神秘地说。
“哦,那我真的要去见见了。”他捏捏我的手,深情的眼眸胜似一切甜言蜜语。
电话搁了。
他环住我的腰,在我颈间磨来磨去,哑着嗓子说:“怎么办,我哪里舍得出去呢?”
我在他嘴角啄吻了一下,“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不喜欢这句话,说得你象要别离时。我宁可相看到厌,也不愿抱着一份相思枯坐到老。”
“嗯,嗯,我同意,这个时代不适合太遥远的相爱。”我笑着羞他。没想到,他却郑重地说:“晨曦,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轻易地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好吗?”
“嗯,我不会轻易放弃。”我何德何能,让一个优异的人这般的没有安全感?我深情款款回报他缠绵的吻。
见面的地点,柏青选在上岛咖啡的商业包间。我和沈仰南推门进来时,他们已先到了。柏青和二位雅痞样的男子正在闲谈,一位高挑的女子背朝着门正在接电话,谈剑酷帅依旧,一脸不耐地东张西望。
“晨曦!”看到我,他一张帅容终于从云层后露了出来。半年不见,他又高了许多,面对他,我必须仰头,感觉有种怪异的不平衡。
他很西式地抱抱我,我感动地回抱了他一下,真是不记恨的孩子。沈仰南和那二位男子显然也是旧识,笑着相互拍拍肩打着招呼。谈剑拉了我在一边坐下。背向的女子接完了电话,徐徐转过身来。映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典型的现代美女:瓜子脸,宽而丰满的嘴唇,挺鼻,高而窈窕,散发出淡淡的艺术气息,使人强烈地感受到她的特殊与不凡。我想每个女子地她身旁,都会黯然失色的。
沈仰南惊讶地站起身,脸上完全是一副不敢相信“竟然是你”的无法想象。“明琪,何时回来的?”
她望着他,翦翦含情目,盈水汪汪的,微笑,温柔而甜美的笑,“昨天晚上随英国皇家乐团一起过来的。”
沈仰南的眼神一下深沉幽远,他笑了笑,“恭喜你,你终于如愿以偿。”
“人真的好奇怪,先前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但得到后才发现那并不是你想要的。”那个叫明琪的女子脸上涌现出一种失落和悔意,不知为何,我的心底现出一丝悲哀。
“哈,仰南,我没有骗你吗?”柏青笑着递给他一杯咖啡。
“嗯,没有。”沈仰南脸上有些不自然,他优雅地为她拉开椅子,在她的咖啡里放了一粒糖,这过程他没看她一眼,似乎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你不知道她?”谈剑看着我一脸木样,低声问。
我收回目光,“嗯!”
“她和表哥、沈教授一起在法国学音乐,主修小提琴,现在是英国皇家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谈剑又把嗓音压低了些,“她和沈教授好象是一对恋人。”
我没有很吃惊,心里好像早就有这样的预料。这世上就有一些受上帝青睐的女子,天下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为了她而存在的。我的内心开始无声的呜咽,些微的酸,些微的无奈。
“学校好吗?”我努力移开话题。
谈剑抬着下巴,微睨着我,“终于开始关心我了吗?”
我低下眼,避开与他目光再接触,他是个鬼精的孩子,不,二十岁的他,不能再叫孩子了,“说吧,别卖关子。”
“学校还那死样,到是yīn老师好象有BABY了,整天一幅小女人相,看得我们直恶心。”
“真的吗?”我欣喜地说,“我前几日和她联系,她都没有说。”
“她一定是想生下来后再吓死你吧!”
我点头,这符合yīn柔的风格。“我都有点想回原来的学校了。”
“干吗?你当初弃我们而去,现在想回头也没人理你的情。”谈剑冷冷地泼我一脸凉水。
“我哪里弃你们而去,明明是你们把我气走的。”
“哼,晨曦,你象个小女生似的,一遇事就脸红,我们逗你玩玩,什么时候闯个大祸,让你不好收拾的。”
想想也是,我点点头。
“晨曦,你真的快三十岁了吗?”谈剑挑起眉,怪异地看着我,象看天外来客。“你可不可以成熟一点,被人一唬,就低头认错。”
被一个小自已近十岁的孩子训不成熟,我真是哭笑不得。他完全没把我放在眼内,拿我当同辈看待。如果可以,我真想甩他几下。
“看,看,脸又拉下来了。好啦,晨曦,我们去K歌吧,在这里,我们也插不上嘴。”
我抬头看看沈仰南,他似乎忘了我的存在,眼中只有那抹绝美的身影。“好吧,老师带你去K歌。”我下定决心地说。
“少老师老师的,我是男生,给我一点尊严好吧,我带你去K歌。”谈剑蹙眉啧我一眼,拉着我站起。
突然而立的身影终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四人齐齐注视着我们。“表哥,我请晨老师陪我出去转转,这里有点闷。”谈剑很有有礼貌地说。
明琪这才注意到室内还有一个我,脸色微微一怔,感觉丝意外,很轻微。
“谈剑的大学老师——晨曦。“柏青含笑为我作介绍。她优雅地冲我点头:“好年轻的老师。”柔声中带着甜润的问候。
我礼貌地回礼。她的美是华丽、高雅的美,是赏心悦目的美,与她相比,我唯一的胜算便是年轻,而这种年轻也已苍老了。
“你和晨老师一起过来的吗,仰南?”她扭头看他,娇丽的脸庞,不经意地流露出属于两人天地的亲密俏皮。
“嗯,晨曦是我朋友。”他会心她的俏皮,笑起来。朋友,这个范围很广,他没有点清,也许是我身份未明。我不想太多。
“谈剑,一会帮我把晨老师安全送回家,好吗?”沈仰南唤住谈剑,叮嘱一句。他没有留我,我走开了他才方便讲话吗?“份内之事,再说我要去看看她住哪里,日后方便打扰。”谈剑坏坏地冲我挤挤眼睛。“少孩子气。”柏青笑着责备,沈仰南笑得很失落。
“晨曦,好好玩!”沈仰南看着我,语气间有浓浓的歉意。
我轻笑如风,“知道了,沈教授。”他讶异地看着我,我不再对应他的视线。二个多小时前,他似乎还向我暗示过求婚,此刻,他当我只是朋友,我从不是为难别人的人,我假装时光倒流,我还只是那个和他初次邂逅的陌生人。
“那我们走啦,你们慢聊。”谈剑愉悦地拉着我,跑出了房间。
十四,山雨满楼 中
有的故事一开始,便就注定结束。
而如今,就是。
也许是我敏感,有点神经质,不自信,但那个叫明琪的女子的出现让我措手不及。如果不能得到沈仰同全部的视线,那么我就会远远离开。因为不完整的爱,会撕裂我的灵魂,啃噬我的神经。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的可怕,但我是个悲剧情节的人,我宁可把所有的结果都想透,那么再坏的场面我也能面对。这其实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现在,我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是想疯狂地把自已淹没。我跟着谈剑跑到K厅,和他声嘶力竭地吼着一首又一首的歌,直到嗓子嘶哑。“你是不是不开心,晨曦?”谈剑察觉了我的怪异。
我拼命摇头,“没有,今天我很快乐,人就要这么疯,这么过,干吗那么压制自已呢?”
“对呀,下次我出来玩时,喊上你,好吧!”
“好,好!”我忙不迭点头。
“多雨的冬季总算过去,天空微露淡蓝的晴,我在早春清新的阳光里,看着当时写的日记。原来爱曾给我美丽心情,像一面深邃的风景,那曾为爱而伤透的心,丰富了人生的记忆。”
一首伤感的《美丽心情》,唱得我泪流满面。
“晨曦,你是不是唱得太投入了。”
“投入才有激情,象温开水似的哼唱有什么意思。”我对着谈剑狡辩,他还小,没有体验过痛心的爱,所以才能无忧无虑。有一天,当爱不再时,唯有记忆永恒,也只有在回首时,才蓦然记起曾经我是真的真的爱过一个人。那时,他就会懂我现在的心情了。
谈剑送我回来时,已是深夜。我有些不太清醒,仍记得叮嘱他路上小心什么的,他不悦我的唠叨,挥挥手走了。
楼梯口的灯又坏了,我摸出手机,想让微弱的电光照我一路,显示屏上有十几通来电未接,我看都没看,通通删掉。走到二楼时,手机突然叮叮咚咚地又响了起来,夜深时分,声音大得吓人,我慌忙接听。
“晨曦,带点钱到复兴路联防队来。”是齐鹏。
我蹲着楼梯间,不太明白,“钱吗?要多少?”
“一万。”齐鹏的声音有些恼怒,还有些疲惫。
“我没有那么多,带卡可以吗?”
“去自动取款机里拿,快点。”齐鹏没有多说什么,挂了电话。
我郁闷地转身下楼,记得超市旁边有个自动取款机。我取了钱,打车来到复兴路联防队。
值夜班的是个胖胖的男子,我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外,他冷着脸说:“不要看了,人在里面呢。”
我“哦”了一声,走了进去。果真,齐鹏正一脸yīn沉地坐在那里,身边耷拉着的女子居然是许丽。
“钱带来了吗?”齐鹏看见我,有些微窘。
我递给他,两眼仍不解地瞪着许丽。齐鹏把钱扔给了值班的男子,男子咕唠着:“放着这么好的女朋友不珍惜,在外面乱七八糟的,脑壳坏啦!”
“对,我脑壳坏很久了,麻烦大爷办手续让我们出去吧!”齐鹏忍耐地说。
男子不情不愿地办好了手续,齐鹏拉着还在发愣的我走出联防队,许丽低着头跟在后面。
“你,你那个什么的,自已坐车回去。”他面无表情地扔给许丽一叠钱,扯着我拦下一辆的士。
可能因为我的存在,许丽有些难堪,但仍追上前,对齐鹏说:“下次记得给我电话。”
齐鹏紧闭双目,长出一口气,理都没理,挥手让司机开车,我回头看许丽,一个人还怔怔地看着。也是可怜人一个,但我不会同情。
车在一个街心公园边停了下来。春天刚开始不久,夜晚的寒气还很重。我拢拢大衣,抱紧双肩,看着长椅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齐鹏。
“真***倒了八辈子霉,今日居然被联防队碰上,说我嫖娼。”齐鹏气急败坏地发话了。我猜出来了,很戏剧性的一幕,不由笑出声,直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谁让你坏事做得太多,总有撞上枪眼的时候。”
齐鹏也笑了,“今天去看你有没有搬家,敲了半天的门,却敲出了对门的女人。她那样,我一看就知是个什么角色,哎,我也不是个东西,几句话,我便载着她去酒店开房,没想到,哎!”
我看着齐鹏,悠悠地问:“怎么可以和陌生人上床呢?这样做真的快乐吗?”
“麻木了,一时的感官刺激。完了后,自已也瞧不起自已,嫌脏。”
“哦!”齐鹏就是这样,坏得坦白,不遮遮掩掩,也算有个性的一类。“如果有天我也坏了,不知可会象你这样。”我忽然觉得我的人生平淡如水,什么趣味也没有,不象天使,不象恶魔,也不象人。
“你不准坏。”齐鹏很正义地冲我一瞪眼。
“为什么?人之初,性本恶,我为何要做个假道学?”
“呵,我知道你只是说了玩玩,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看得清。”齐鹏抚抚我飞扬的头发,笑着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的理智总会凌驾于你的感性上。”
他说得对,我只是说了玩,纵是我存心想放纵自已,关健时刻,还是我退缩的,我连坏的勇气都没有。
“谢谢你,晨曦,这么晚还让你出来看到这一幕。”齐鹏脸上有些难堪。
“钱汇我账号上就行了,其他不算什么。”我的钱很干净,赚得很辛苦,我不想乱做人情。
“你呀!”齐鹏哈哈大笑,随即又正色地说:“我提的建议,你有考虑过吗?”
我很想为他鼓掌,真的勇气可嘉。在一夜情被撞破时,还敢提建议。“嗯,我想你需要一个心脏强强的妻子,足以能面对许多突发的状况,你这样的老公,我估计我承受不起。”在他心里,真的把我当成心如止水的佛吗?纵是佛也是不愿与许多女人共有一个老公的。
“呵呵!”齐鹏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也是,我这样的老公坏到彻底。但人总会变的,你信不信?”
“那就拭目以待变了后的样子吧!”夜太深了,谋生计的人明日还要起早,我站起身,不想与他继续无意义的谈话,“你是继续反省,还是送我回去?”
“送你回去!”他无奈地说。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我似乎从天堂到人间到地狱走了一个轮回,现在我只想把头埋在被中,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已不是能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岁,天大的事丢到明天再去想,终有捱过的时候。以前我也是这样过来的,现在的状况并不比以前可怕。
公寓里每一扇窗后面的灯都熄了,独我晃悠到凌晨才回。上楼时,我痴心地东张西望,想寻找一个守望我的身影,我失望了。
人世间不是只有爱情,第二天,我按时到班上课。与以前相比,我现在真的很敬业,选修我课的学生很多,旁听的也不少,这是个经济社会,多点经济理论,不会有差。我尽量旁征博引,不拘于传统单调的课式,把课讲得生动一点。
一节大课下来,我口干舌燥,人象被抽丝一般。坐在办公桌前,许久都不想动弹。
“小晨,下课啦!”韦校长笑着走进办公室,在我面前坐下。韦校长对我有知遇之恩,我非常敬重她。我起身向她点头。
“快坐下,看你累得样。”她把水杯推给我,招手让我坐下。办公室里其他同事都上课去了,只我和她两人。
“没睡好吗?脸色有点发白,一个人在外,要学会照顾自已。”她温柔的表情,有点象我妈妈。
我点头说是。
“小晨,今年毕业班有实习,你如果能把课赶一赶,就一起出去转转吧!”
旅专的实习之地,都是各大景点,我听同事们说过,陪同的老师如度假一般轻松,而且是免费的。给自已放个假,不是坏事,我想了想,说:“课没问题,只是我最近要搬家,可能要花一些时间。”
“哦,住的地方不合适吗?”韦校长关心地问。
“是,环境有点乱。”
韦校长理解地点点头,她停了一会,象想起什么,说:“如果你不嫌学校吵,女生公寓还有一间空着,你要不搬过来住。不过,房租要交哦。”
我欣喜地确定,“真的可以吗?”能够住在学校真的太好了。
韦校长笑了,“嗯,但要和学生的起居时间相同,晚上按时熄灯,早晨做操,女生叽叽喳喳,很烦的。”
“没事,没事,我以前也是住在学校,很习惯。我买个台灯就可以了,早起也是好事,我当重返大学时光就行了。”我急切地表白着。
韦校长含笑站起身,“你这样想就好了。实习的日子还要一个月左右,你不必太急,好好安排课程,慢慢搬家。”说完,她便去另一间办公室了。
我兴奋地仰起头,开心得想唱歌。齐鹏说我爱躲在象牙塔里,我承认,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象牙塔,只是别人不愿被困,纷纷走了出去,而我却甘愿如贻。
摊开备课本,我想重新规化一下课程。手机在抽屉里响了,打开一看,是沈仰南。
“昨晚睡得很早吗?”他的嗓音温和依旧,我却觉着恍如天边。
“嗯,很早就睡着了。”我不敢确定我们是否还象从前一般自如,我小心地斟酌语句,摸索着回答。老实讲,我胆怯了。
“嗯,刚刚有课?”
“是,刚下课。你没有课吗?”
“我一会就要上课了。晨曦?”
“嗯?”我等着他的下文。
“晚上我去接你,你不要乱跑。”他叹着气,轻轻地说。
“好!”该来的总会来,躲也不是问题,我这样想。
中午的时候,我收到一束花,一大捧的百合。淡雅的花香轻轻袭满了办公室的每个角落,我把头埋在花束间,有些感慨。上一次收到花还是第一份恋情时,那时他宠我,一千多里,请快递公司转送,那天是我的生日。女人总是虚荣的,喜欢一些甜言和不实用的小礼物。花放几日就谢了,但还是喜欢。
花是齐鹏送的,感谢我昨夜的解围。不浪漫的理由,用了这么美丽的花束,真是浪费。同事有点羡慕,我把花束拆开,分送一人一枝。不是玫瑰,送谁都可以。
天还未黑透,沈仰南就来到了我的楼下。
上了车,他没有急欲开车,只是深深地看着我。我翻着车上的CD盒,找一首老歌,不想面对他的视线。
“晨曦,我想和你说件事。”终于,他开口了,语气有点无奈。
“好!”我仍没有抬头。
“明琪,就是昨天在上岛咖啡里的那位女子,她是我在法国时的同学,也是我的前女朋友。”他说得有些艰难,但很坦白。“那时在异国求学,很寂寞也很辛苦,我们和柏青几个同学常聚在一起度周未,渐渐地,我和她走到了一起。她一心想进英国皇家乐团当首席提琴手,而我想回国任教,各有各的目标,谁都不愿迁就对方。我们一直僵持到回国前,才决定分手了。”
和温子中的离异一模一样的理由,想翻点花色都难。不是因为不爱,而是理念不同,服从空间与距离。只是,温子中的妻去了远方,而她回来了。现在,距离近了,一切也该不一样了,我等着他的继续,然后准备我真心的祝福。
他没有继续,似乎在积蓄力量。我抬起眼看他,却看到他指责的目光。
“晨曦,你怎么象听别人故事似的无动于衷?”
这本来就是别人的故事,我能怎么样,跟着一起叹息吗?我茫然地看着他。
“你一脸象等到预料中的结果急急把我往外推的神情,你连捍卫我一下都不肯吗?”他说得有点痛切,我也很痛,不是不捍卫,而是我没有那样的权利。我和他只抱过几回,亲过两次,什么承诺和誓言都没有,我拿什么捍卫?
“晨曦,你在意我吗?”他不放心地追问。
我在意他的程度超过他的想像,可我现在已说不出口,但仍老实地点点头。
“那麻烦你看着我,好不好?”他大声地对我吼着。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眸黯淡。“我想过你以前有过女友,只是没想到她是如此优异,我有点……有点吃惊。”我吞吞吐吐地说。
“优异,优异,哪个有你优异。你没有觉得在你面前,我就象个傻瓜,患得患失,就怕一留心,抓不住你。”他气恼地瞪着我。
我苦笑,他真会夸大其辞,如我真的有这么大的能力,他怎会在她面前提都没提我们的关系,朋友?
“她只在北京演出二周,不会有什么发生的。晨曦,答应我不乱想,好吗?”他把我的手放在嘴边,柔情地吻着。
我点头,乱想的人不是我,我只尊重事实。会不会发生什么,他说了也不算。我早已不会象年少时自欺欺人般的单纯了。在他没有扔我前,我先靠着他吧!乖乖地依在他的胸前,环住他的腰,触摸真实的体温。
他终于轻松地笑了,拥着我,奔向茫茫的夜色。
十五,山雨满楼 下
周未的下午,请了班上几位男生,找了辆车,把我前几日便整理好的行李装上,我正式搬进女生公寓。许丽站在门外,冷眼看着学生们上上下下。她看上去有些憔悴,也有点孤单。锁门时,我扭头看着她,淡淡地说:“再见!”
她摇头,“你我不是同类人,此生不会再见。见了也要当路人,免得我妒忌。”
我笑笑,摆摆手下楼。妒忌,我有什么值得别人妒忌的,她至少敢对于自已的奢图去努力,而我对眼前的一切正视都不敢。
班上的女生对于我住进女生公寓,表现得比我兴奋。几件行李,几个人相帮着,一会就收拾好了。韦校长已关照过公寓管理员,撤去了几张上下床,为我添了一张衣柜和一张写字台。女生们还悄悄去园艺师哪里为我要了两盆盛开的石竹,娇小又艳丽的花朵一下就把小小的居室衬托得生气趣然。
“老师,以后我们晚上可不可以悄悄来煮点夜宵?”
“嗯,不过不能常常,偶尔是可以的。”我还没有到教条的年纪,只要我不任辅导员,我同意合理的违规。
“哇!”女生们开心得拍起手。
一位小眼睛的女生忽然轻声说:“晨老师,你住到这里后,你男朋友就不方便上来了。那个管理员哦,象个修道院院长,看得很紧。”
“对呀,对呀,这里晚上六点后就不许男生上楼了,周未也是的。”其他女生七嘴八舌地一起说着。
我笑了,“没有关系呀,这里都是小女生,他上来也不方便,我去他那里就行了。”
“老师,你男朋友帅不帅?是上次那个军官?”
我突然有点语塞,“这个保密”
“干吗保密,又不是明星,怕粉丝自杀什么的,说吧,说吧,老师。”小女生起哄地推着我。
我没有办法,举手投降,“因为老师和他刚认识不久,不知以后有没有发展。如果有,我一定带他到校园招摇一下,OK?”
女生们讪讪地放开我,“好吧!晨老师,你眼光不要太高哦,帅一点的就可以,太帅的会被人抢的。”
我真是佩服她们,一点年纪就懂这些,不象我岁月一大把,摔了跟头才知道。
“老师,今天你乔迁哎,有没有什么表示?”
“有,老师今天请大家吃饭。”我站起身,找出钱包,“去喊上男生们,今天老师决定大放血。”
“啊,那我们可要好好地敲诈一下啦!”女生们拉着我一窝蜂似的飞出了房间。
他们钟爱的大餐其实也只是肯德基里的薯条、汉堡什么的,没有点多少,但吃得很开心。我微笑地坐在中间,看着他们说笑,享受他们的青春。
“老师,你的手机在响。”太快乐了,以至于手机响,也没听见。
“晨曦,你在家吗?”是温子中。
“现在外面。”学生们轻笑着靠近,想偷听,我站起身,到外面接听。
“今天你应该休息,是吧?”
“嗯!”
“我过去接你,一起吃饭,好吗?”温子中永远都是彬彬有礼。
我想说我正在吃,没等开口,他又说话了,“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你说地点吧,我打车过去。”
“不,周未人多,挑你靠近的地方,我过来。”
我回首看看KFC那位大胡子老公公,难为情地说:“我在学校附近的肯德基店。”
他笑了,“不会吧!那你先喝点饮料,我马上就到。”
拎着手机回到店内,学生们一脸好奇地问:“老师,是男朋友吗?”
“不是,是学长。”
“哈,老师,你知道现在说学长,就象以前讲是我表哥那样暧昧。老实交待吧!”
“有这种说法?”我真的老土,从来没有听说过,以前还有yīn柔帮我洗脑,现在远离人群,真的落伍太多。“不过,老师讲的是真话。他是我妈妈的学生,不是学长是什么?”
“哇,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他们真能瞎编,我哭笑不得,不想和他们理论。
“晨曦!”温子中推开店门,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我。他微笑着走过来,冲学生们点点头,说:“今天选这儿开班会呀!”
“不是班会,是聚餐!”男生们笑着腾出一个座,让给温子中。
女生们则冲我挤挤眼,低低说:“是军官帅哥哦,穿便装还那么帅。”
从医多年,温子中本身就有一种医者的清气,再加上身材挺拨,气质就格外轩昂。天气微暖,他穿了件浅格子西装,很有春天的味道。“这是军医的温医生,他们是旅专的明日之星。”我含笑为他们介绍。
“今天的聚餐有什么主题吗?”温子中问。
“老师乔迁啊!”
“你搬家了?”温子中惊异地扭头问我,我点点头,“搬进女生公寓,重返我的大学生活。”
“你呀!”温子中笑了,他转身过去,“我可以借你们晨曦老师一会吗?”
女生们很大方地挥挥手,“拿去吧,晚上十点前请还过来,不然就回不了房间了。”
“这么严?”温子中看向我,我耸耸肩。学校生活,本来就如此。
温子中的车停在店的对面,他拉着我穿过马路,张望着附近可有不错的饭店。我拍拍他的手,“去下赛特吧!”
“你要购物?”
“不是,我想送你件礼物。”他对我一向爱护有加,我应有所回报。
“干吗,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什么礼物。”他揉乱我一头长发,笑着说。
“我可以送件小礼物,以作纪念。这样下次你的生日,我就会记着了。”我坚持我的想法。
他忽然就定在那里,眼神变得迷离,“晨曦,我以后的每一个生日,你都会陪在我身边,是不是?”
我呆住了,不知如何应答。“我,我……”
“哈!”温子中笑着打开车门,“没有答案吗?看来你没有认真考虑过我的问题。这样吧,礼物呢,不要买,下午我要值班,你陪我半天抵充礼物吧,怎样?”
我点头说好。
事情一下子就变成这样,陪温子中吃完午饭,我坐在他办公室后面的休息间里,他就在外面和一群医生讨论着病人的病况。
休息间不大,一张行李床就填去了房间的一大半。温子中怕我闷,找了一堆杂志给我,还买了许多女孩子吃的零食和水果。我想他把我当小女生了。
休息间的门开着,医生和护士们来来回回,自然就看见了里面的我,他们先是惊讶,然后会意地冲温子中一笑,问完,就忙着走出去,把空间留给我和他。气氛很微妙,我有些不自然,幸好他一直都在忙。
两天了,沈仰南一个电话也没有,我的心空落落的。
六点,温子中换班。离开药水味浓重的房间,走在医院的草地上,我长舒一口气。和校园比起来,医院真的是个让人心情郁结的地方,来这里的人,都必须经历痛楚和惊惧,而校园处处阳光、欢笑,充满着活力。我很庆幸我离阳光很近。
走到医院大门口,温子中的车还没过来。院外从车中下来的一对男女攫去了我的注意力。
他们正走了过来,女的优雅娇美,男的温文俊朗,他们我似曾相识……的确是认识的。沈仰南和明琪。
北京这么大,怎么会在这里撞见!
我知道,这叫偶然。机率这回事,就是越期然就不期然。不期然,却倒就那样撞见了。
温暖的阳春三月,我却象掉进了寒冬的冰窟里。
我没有掉头跑开。歪头想一下,立在那里。
“嗨。!”只几步,他们到了我的面前,看见了我。温和的笑冻结在他的脸上,我居然笑了。
“晨曦。”他没有惊慌。也对。慌什么?只是陪前女友走走,又没做什么不应该的事。
我不想看明琪,看了我会更没信心,但我还是看了。她一脸震然,却依旧明艳照人。
我下意识地转头,想看看温子中有没有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沈仰南又露出那亲和而又疏离的笑意。
“陪朋友。”我淡淡地回道。
然后,我发现,我们这时的位置是不平衡的。我们不是三人呈三角,而是……她挽着他的手臂。他们两个是一国的,我自已在银河这一边。想想也对,人家本来就是恩爱情侣,我是后来插进来的。
“明琪,你先进去,我和晨曦说几句话。”他放开她的手,温柔地低声对她说。她大度地放开手,礼貌地冲我一点头,那神情象是施舍,我可以感到我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
另一个声音的加入又把她的脚步拉了回来。“明琪?”温子中欣喜地从车上跳下,拉过她的手。
“温大哥!”她高贵的脸上有了几份真实的热情,“你在这里工作吗?”
“是呀,好多年没见了,真的不敢认。”温子中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如见亲人般的开心。
“嗯,我出国时才二十岁,现在都快近四十了,大哥当然认不出。”她柔柔地冲温子中撒着娇。“前些日子,我见到表姐,她现在哥伦比亚医学院附属医院做住院医生,很不错。”
“吴静她本来就很优秀,再加上她很拼命,以后会更不错的。”
吴静,我记起来了,温子中的前妻,她应是她的表妹。
“你怎么在这?”
“哦,我和仰南来看个朋友。对了,仰南,你听说过吧!”
“当然,如雷贯耳呀!沈教授可是名人。”温子中伸出手,他礼貌地握住,掉头看她。
她俏皮地一笑,“我的前表姐夫。”看我仍立在那边,她掠过一丝讶异,很快又恢复如初。
“晨曦,过来,见见我的朋友。”温子中拉过我。
“你们认识?”明琪失声问道。
“晨曦是我中学老师的千金,也是我年少时暗恋的对象。”温子中瞅我一眼,笑着说。
“晨老师,这世界真的很小,是吧?”明琪优雅而又意味深长地说。
不是很小,而是太小,小得你转个身都会遇到你意想不到的人。我的嘴唇已冷得发抖,沈仰南的脸色变得yīn冷,眼神也复杂起来。我冲明琪点点头,表示同意。忽然觉着呆在这里很傻,我转身问温子中:“我们要走吗?”
“嗯!明琪,明日我请你和沈教授吃饭。现在我先送小师妹回校。”温子中拉着我的手,拉开车门。
“再见!”我谁也没看,上了车,双手紧紧环住自已。
明琪在窗外轻敲着,递给我两张票,“这是我们乐团明晚的演出票,和温大哥一起过来看吧!”
我想说我是下里巴人,不懂阳春白雪的高雅音乐。但我还是咽下了,礼貌地收下,说谢谢。
终于,温子中也上了车,和他们挥手道别。车一出院门,我就摊在了座位上。
车上,我谢绝了温子中的晚饭,说可能冻了,想早点回校。他摸摸我的额头,说好。他没有问我怎么会认识明琪和沈仰南,他只是沉默地看车,眉拧得紧紧的。我非常抱歉让他的生日这么的扫兴,可是我没有办法。
校门口,温子中拉住急欲下车的我,爱怜地说:“晨曦,不要太傻,你还有我!”温子中太聪明了,聪明得一眼看穿了我所有的故事,也看出了我的狼狈。而这是我最不想要的。
我佯装没有听懂,轻快地向他道别,他叹息着放开我。
没到十点,公寓里灯火通明,每个寝室里都是欢歌笑语。我没有开灯,关了手机,脱了外衣,就那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