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尉迟山小喜欢这吻的,聒噪说话那是要面子,这事儿怎么能被陈会宁给抢了先。吻得两人都气喘吁吁分开了,尉迟山小还不消停,“眼睛跟牛眼睛那么大,睁着多吓人啊?有你这么亲热的么?”
“想看你。”若不是尉迟山出来,陈会宁不会发现自己接吻还睁着眼睛,被他一说不好意思了,半低着头说了这几个字。
尉迟山小一听,愣了。扶额做的挺伤神的样子,没一会儿笑得抖起肩膀来。陈会宁一巴掌就拍到他胸前,“你笑……随便笑。”煞是不好意思的调调,还没不好意思完,有人那凉凉的手就摸上了陈会宁的后颈,陈会宁被他碰着,微微一抬头,那人就压了下来。
唇在眉骨上游移,一下一下的轻吻,每一下都饱含着情意。
“傻得很。”尉迟山小亲吻着陈会宁也不忘欺负人家。
“……”陈会宁并不说话,闭了眼睛,伸了双手把尉迟山小抱在怀里。
被陈会宁抱着不是第一次了,和他肌肤相处的地方如此滚烫却是第一次,“喂,再抱着就要以身相许才能分开了啊?”
“……”陈会宁才不松手,细细的笑一声儿,道:“嗯,又不是第一次……”
“陈会宁,你丫就是一流氓。”尉迟山小光听了个嗯字儿就开始扒人家衣裳,也不知道谁他娘的才是真流氓。
“不是。”陈会宁难得还嘴,撑着光溜溜的上身满不习惯,有些躲闪,尉迟山小心说这孩子刚说不是第一次躲得却是个雏儿,真是个妖精啊妖精。嘴上一没管住,就在耳边叫出来:“……妖精……”
“山小,关门。”被叫妖精的猛抬看见他们房门大开,哪还能妖精,马上就小脸红得滴血。
尉迟山小这流氓正兴头上,哪里想管那破门,瞅一眼,道:“三更半夜的谁来啊?不去。”说罢回头盯上陈会宁的裤头,那拉链上扣子都解开了,这是能停下的时候么?
陈会宁就知道他是个不靠谱,一巴掌打开他那解裤头的爪子,自己跳下床去,尉迟山小这丫的就没有好心眼儿,瞅见陈会宁要去,跪床上拦腰把人抱着往床上拖,“不准哈哈哈!”
陈会宁没有他的蛮力大,被他拖住了,先是挣扎了一番,后来憾不动那谁的坏心眼干脆就不动了,被那人拖上床去,抱在怀里,满脸被啃了一回。猴急、猴急的又要把手往裤裆去,这一回陈会宁就不合作了死命捏着裤头不放手,睁个大眼睛把人看着,意思明白的很。
山小哥哥可聪明,扬下巴指指门说:“不关没得做?”
陈会宁同志庄严的点点头。山小哥哥在床上站起身来,长腿一伸,可怜的小木门就被踹来关上了,挂在门背后那些**零狗碎的玩意忍不住的瑟瑟发抖。
山小哥哥很神气的盯着陈会宁,陈会宁瞧他那气焰嚣张的样子直接笑场,在山小哥哥看来这他娘的就是侮辱。蹲下身子和陈会宁对视想要整治这小子,那陈会宁扬着笑脸儿,就把手伸向尉迟山小的裤头儿,山小哥哥心说侮辱嘛就侮辱吧没事儿……这念头一完就压上去,得干正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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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就这么一声儿,陈会宁就这么一声以后再没出声儿不说,人还僵在那了。尉迟山小刚进去还没来得及怎么动动,会宁大兄弟就罢工了。
“……会宁!”尉迟山小立刻就觉着身下不对劲儿了,叫他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心下里一咯噔,操,出问题了。
陈会宁始终低着头,尉迟山小看不见他的脸,这一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能强忍着欲望和会宁兄弟先谈谈心,叫他不抬头,干脆就上手,摸着下巴尖往上抬,陈会宁却是死命挣扎着撇开头,尉迟山小双手并用,花大力气把陈会宁那张红透了的小俊脸给抬起来,死活不让他逃开去。
“怎么了?”尉迟山是这样说,心里早是垮了一座山似地,这玩意儿怎么能这时候出事儿?
“……”陈会宁光咬唇儿,就是不说话。
尉迟山小就晓得‘等’他娘的不是个办法,挺挺腰,陈会宁赶紧的架住他不让动,“疼……”终于说出话来。
“……”尉迟山小也不知道说什么,听这一个字,理所当然的心疼的紧。陈会宁现在是皱一皱眉他都要想半天给他逗乐了心里才踏实,何况是这么着小可怜一样的说疼,那还不得让山小哥哥心疼死。得了,这事儿到头还得自己解决,山小哥哥在下半身这件事儿上还真不是小流氓,山小哥哥小流氓也就体现在嘴巴坏上面了,“咱不做了啊!”说话间就抽着@身往外,刚动陈会宁便叫“……疼……山小疼……”
啊~山小哥哥太阳穴上突突的跳,这回是骑虎难下了!
“比上回疼?”尉迟山小想想上次在小木屋,自己没心没肺的横冲直撞,岂不是更让他难过。
陈会宁摇头,愣着想了好久才说,“上回……不怎么疼……或者是……”
山小哥哥自己在意琢磨,透了。
“……上回你发着烧、头痛、浑身肌肉痛,感情痛麻木了,就没觉着这事儿,现在好好的人儿,唯一觉着的就这事儿……哎……”山小哥哥叹气了,“陈会宁你这孙子,勾@引老子又半道上杀手,故意的是不是?忒坏了啊~”
陈会宁慢慢贴上去搂山小哥哥的背,脑袋搭在他肩膀上,把自己嘴唇儿咬得死白,“做。”咬牙切齿做了决定。
“不做。”山小哥哥要当好人,还准备着往外。
“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陈会宁蹭蹭尉迟山小的脸又说。
“……这、这不是讲究得失的事儿!”山小哥哥要开始搞教育了,“这是……”
陈会宁身子里有那玩意儿,听他要说教的架势,忍不住害怕这事儿又要拖他个几个钟头,推推他,“你做啊!”
“……”山小哥哥听他这么一催,对这家伙的性@事观是如此的不豁达有了基础的认识,瞧他那紧锁的眉头,也不忍心让他再继续担心受怕,做就做。
伸手拉了陈会宁的手,十指相扣,亲吻他的额头,缓缓把人压倒在被褥之上,“疼就喊。”
“……”陈会宁听他这么一说,赶紧咬紧嘴巴,打的主意肯定是死也不吭声儿。
尉迟山小动起来,每一点点都极其缓慢,每一点点的动作都要看这陈会宁给出什么回应,让尉迟山小及其郁闷的是,陈会宁这厮接吻能睁大眼睛,这会儿却是紧锁眉头。闭着双眼还咬着嘴唇儿,这那他娘的是俩相亲相爱,不晓得内情的一看这模样,可不是说这禽兽尉迟山小糟蹋人陈会宁么?
再一下去,忍不住咬这别扭大王的耳朵,咬得他偏头了,尉迟山小道:“会宁,这是乐事儿,不是让你受罪。”
陈会宁哪儿还有精力想这话,还是那样儿,心里面更是想着什么时候能完事儿,不再受罪,就算是耳朵被咬,听了这话,还是没能去心里。
尉迟山小看他那眼神儿,知道他是没听进这一句,也不多说,只身下缓缓动着,望他早习惯这样的感觉,能不火上房似地,慢慢能体味出些什么来。眯缝着眼睛看着陈会宁,小脸红扑扑的还不够,小身板儿都透着一阵粉劲儿,没忍住,就吻了上去,每到一处都是点到为止的吻,却有着煽风点火的功效。
陈会宁满脑子神经都紧绷着,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下,等到尉迟山小俏皮的吻落在身上,他立刻就敏感那处去,身下就变得好受些。被尉迟山小轻轻吻过的地方很久都能感受到那份触觉,舍不得让它散去,用尽每一个细胞去记着它。紧扣在一起的双手,手心上的温度也是越来越高,透过那份温度,好像能和他把心连在一起似地。
微微睁开的眼睛朦胧着,眉头也不再紧锁,甚至从那被咬得发白的嘴唇里发出些模糊的声音来……最明显的,腰身不再那么僵硬,随着尉迟山小的进退,都会有小小的动作跟上。
发现这些的山小哥哥嘴角自然是那抹贼笑,这一时凑上去在人家的耳边轻声问:“会宁,还疼么?”
陈会宁竟听出些他嘴里的关切,摇摇头,说:“不像刚才那样疼了。”
尉迟山小这时候亲上说话的嘴,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卖力的顶上去,陈会宁受了,十指扣得死紧,眼睛一下子睁开来,身子里面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陈会宁没有经历过,心底里却是明白无误的,想要尉迟山小继续。回应尉迟山小的吻,舌尖勇敢的越过他的牙关,越境去到他的嘴里,慢慢厮磨纠缠。
这样的回应太明白不过,尉迟山小想他们家会宁今天是开窍了啊!松开一只手,抱着他那白嫩的大腿往腰间靠,再挺身,这一次,直接让陈会宁叫出声儿来,虽然细弱,倒真是让尉迟山小为之一振,再接再厉自是不在话下。
陈会宁一手被尉迟山小握着还好,一只手顿时没了安放处,放在身边尴尬的紧。正想着身子里那奇怪的感觉蛮好,尉迟山小那张贼笑着得脸就出现在面前,那手不自觉就贴上了他的脸,挺使劲儿的摸着那张脸,一点一点的,摸个遍。摸到唇上,山小哥哥乐了,问他:“想亲亲不?”
窘得陈会宁又闭了大眼睛,这身下的感觉渐渐好起来,陈会宁也不再扭捏着身子,尉迟顶的厉害他就曲腿收腰,退出去时也有不舍,一来二去,两人竟是十分的合拍了。一声声儿的从嘴里溢出来,连陈会宁自己都被活生生的吓了一跳,这还是自己么?不是了,一定不是了,是被尉迟山小给勾出魔性了。
尉迟山小觉得这一回是亲够本了,没忍住,最后的吻又落了下去,封住陈会宁的唇,辗转吸吮不说,还威胁说让他闭眼睛,不然山小哥哥就亲成不松口了。
陈会宁太好被威胁了,乖乖闭上了自己的大眼睛,这一闭,啥都看不见,感觉又在身下。
……(哟呵,必须省略)……
这一去,人就被掏空了似地,趴在尉迟山小身上,山小哥哥摸摸他的头,又学做刚才问的:“这是乐事儿吧?”
陈会宁伸手摸上尉迟山小的下巴,又上去捂住嘴巴,“嗯”一声儿细的几不可闻。他可不想听尉迟山小再说些难开口的话了。
第三十二回
陈会宁一哆嗦人就醒了,门外边被拍的咚咚响,马小暖同志青春期的怪异声调特别跋扈飞扬:“尉迟山小、陈会宁,吃饭就快点儿起来,不然就喝西北风去!”
陈会宁赶紧起身儿,一阵凉沁进皮肤里,低头一看,自己光溜溜的躺在在光溜溜的尉迟山小的怀里。一时没能稳住,红了整个脸蛋儿。
门外面马小暖还在拍,陈会宁赶紧应声儿,“巧丫别拍了,起来啦!”这边说了,那边就叫尉迟山小,拉两下手臂还没反应,一巴掌就拍上肩膀了。
“那你们快点儿。”马小暖同志终于把这俩大懒虫叫起床了,非常的有成就感,蹦跶着回自家院子,先把稀饭给他们盛起来晾着,过来就刚好。
尉迟山小吃痛了,就慢悠悠的睁开眼睛来。
“下黑手,陈会宁你又对你男人我下黑手。”说完翻身,留一个白花花大屁股的背影给陈会宁,倒头又睡。
陈会宁又不是第一次见识他赖床了,往常都不想搭理他,今时今日不同往常了嘛,陈会宁同志耐着十二分的心,轻轻的趴在尉迟山小身上,在他耳边上叫他起床。
“山小,起来,待会儿没有饭吃了。我们的粮袋可空了的,听见没?”每一句都温柔又贤惠,能听得人酥掉一颗心儿来。
无奈何尉迟山小大魔王半点儿没有听进去,转回头在人脸上叭叭亲了两口,伸手把人往怀里抱,“讨厌得很啊陈会宁,为了点儿稀饭就把山小哥哥的好梦给搅了……”
“呵呵,你能做什么好梦?”被他抱在怀里也动弹不得,陈会宁干脆伸手摸他的脸,一根食指,若有似无的碰触。
“梦见酒池肉林,梦见我正在那儿躺着吃呢……”尉迟山小这家伙说话间手不规矩又带上脚不规矩,手摸上了陈会宁的小身板儿,一刻不消停的煽风点火,腿硬要塞到人家的腿间,膝盖曲起来顶上了那关键的啥,陈会宁刚才那还没消退去的小红脸是更红了。
“要……”尉迟山小没脸没皮咧嘴笑着说。
陈会宁低着小红脸直往他怀里靠,这样子都激发不了那啥,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两厢情愿挺好,谁他妈都不装犊子,该干嘛干嘛。这穷山恶水没事儿干,还是在床上折腾比较有建设性。
正倒腾得热火朝天,门外边一小悍妇就敞开嗓子了:“尉迟山小、陈会宁,姑奶奶还要上学呢,再不来吃饭,我就倒给我家老母猪了。”
尉迟山小心说这丫头真不地道,那陈会宁就跟被别人捉奸了一般,赶紧把他推开,抓起自家衣裳往身上套。
“陈会宁……”这没有坚定立场的!尉迟山小看人家都快把衣裳穿好了,磨磨蹭蹭的起身,对着窗外的小悍妇喊道:“马小暖,丫改了个名字还是恶丫头,长大了肯定不好嫁!”
“哼,我才不嫁。”马小暖同志直接扑窗,小手一抬就准备把窗户纸捅破,这哪儿行?多亏陈会宁同志有双雪亮的眼睛,立马出声儿制止,“小暖儿,别捅,哥给你开门行吧?”
“就是就是,哥哥们连擦屁股的纸都没有,哪儿还有纸糊窗户啊,你行行好吧!”听陈会宁说要开门,赤条条的尉迟山小就着了慌,不能给小丫头白看啊!赶紧的穿衣服。
陈会宁这一句就是说来刺激尉迟山小的。看见他火急火燎的穿衣裳,也就不着急了,带着腼腆的笑脸率先开门出去。
马小暖迎上来就要往房子里面钻,“会宁哥,有人懒的起不了身吧?我帮你收拾他!”说完就伸手拿了那长笤帚。
拦住他,陈会宁扯下长笤帚笑得那叫一个娇艳,“巧丫,你行行好,你山小哥连裤衩都没有穿好呢!”
“……”农村丫头面子薄,听他这么一说,不觉羞到了,便不说话。
“你回去,我洗漱完了马上过来。”陈会宁手上拿着漱口杯晃晃,马小暖点点头,往外走,走了一半还不忘回过头来叮嘱他:“一定要快点儿哟!不然我要迟到了。”
这时,小木门又被踹开了,尉迟山小一边拴着破烂的裤腰带(那全牛皮的皮带早跟老乡换**吃了……),一边对着马小暖同志嚷嚷:“马小暖啊,你做好事儿不留口德,早晚的遭报应啊!”
“哼!”小丫头俩辫子一甩,昂首回自家院子,心里想的是这不都是跟你学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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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子已经黄了,老支书吧嗒着烟袋子看着河谷这狭长的稻田,眼神里都是喜悦。尉迟山小察言观色,凑上前去,“叔,是个好收成?”
老支书不直接回答他,伸手摸过那一串串金黄的谷穗,满是笑意,一口烟吐出来,呛着了陈会宁。
陈会宁伸手捏捏那谷穗,回头看着尉迟山小,说:“是好收成。谷粒饱满,又是一大串一大串的。”
“嘿嘿……”尉迟山小把稻田看在眼里,那么多那么多,喜悦就直冲脑门儿来了,这可是他亲手种下的啊!一不小心就傻笑起来,嘴上还不忘卖乖,“叔儿,你看看我们一来,咱么村就大丰收,怎么着,咱□能掐会算吧?就知道我们行!”
“得得得,就冲你小子这张嘴,给你放假!”老支书看这是个丰收年,心里高兴,反正要收稻子还要等几个红火的太阳,把它们都晒得干干的、脆脆的收起来才好,这几天也没有事儿,直接给他们放假。
谁料到,人家尉迟山小同志还不干了。
“别,叔儿啊,这假我不要,换一样成不成?”尉迟山小要出幺蛾子从来没有预告,正把一粒谷子在嘴里咬的陈会宁赶紧回头来看他,眼神儿的里满是警惕。
“换?换什么你说!”老支书磕掉烟锅子里烧焦的烟叶,把烟袋子收了起来,心里也琢磨这孩儿要搞什么来着?
“我们会宁给乡亲们开个音乐会,你让大伙儿来听。”
尉迟山小就知道陈会宁这家伙没出息,一点儿小事儿都能让他大惊小怪,边说上面那句话边伸手把人给拉着,免得他脚下一滑就下稻田了,摔摔个狗啃屎倒是其次,压坏了咱们革命的稻田可怎么办?
“嘿……好。”老支书应了,“咱们村儿好久没热闹了,就这么着!明晚儿怎么样?晒坝上,我让全村老少爷们儿都来。不过听些什么音乐,叫个啥名儿?你说说。”
“这个啊……”尉迟山小摸摸脑袋,有看看陈会宁,才道:“叔儿莫着急,待会儿我回去给弄一大纸,把曲子名儿都写上,你尽管叫乡亲们来就是了。”
老支书听了放心,接下来三人巡视水堰头的事儿就按下不表了。但说咱们老支书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在村子里大广播上宣传完□的总路线后还不忘说说这事儿:“咱们青龙的知青陈会宁会整一个叫做梵婀铃的洋胡琴,就是那天大家伙都看见的那个,明儿晚上给咱们整一回,这家家户户的都来啊,晒坝上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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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保管室里捣腾大海报的尉迟山小,听完这一段儿就忍不住乐哈哈,笑得手上跟村委会摸来的大毛笔不住滴墨下去,“会宁,你听听咱叔多好的人儿啊,还广播宣传呢!”
外屋正淘着借来的米的陈会宁听他这么一说,两边走进去,看着他画海报,半晌没说话。
尉迟山小早晓得陈会宁靠门口看着自己呢,画完一处,才抬头笑咪咪的说话:“陈哑巴,你要担心琴弓你就问呀?”
陈会宁果然就开了口:“琴弓是坏的。”
“不对吧?好着呢!”尉迟山小拿起另一只毛笔,在手上转出花儿来了,“刚才我还看见在皮箱子里躺着呢,那形状、那木料,好得没法说……”
陈会宁哪儿会听不懂,抿着嘴瞪尉迟山小一眼就跳上床伸手揭开放在房梁架子上的皮箱,踮着脚往里看。
一根崭新的琴弓,带着苏木原有的清爽颜色,静静的躺在那里,伸手拿出来,放在手心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抚摸,光滑的触觉,还原度相当高的曲线角度,如果不是颜色,陈会宁几乎会认为这就是自己原来那琴弓。
“哼哼哼……”尉迟山小可得瑟了,转着小毛笔走到陈会宁跟前,抬着下巴仰望那站在床上已经高兴傻了的谁?
“你做的?”陈会宁低头看他,忍不住多看那双手几眼,真是太神气了,这才多少天?他还真的成了?到底有多少事情他会做?
“当然不是。”尉迟山小不贪功,“把你那破琴弓拆了,撞上弓弦这些是我干的,打磨出琴弓形状的是薛木匠,这老爷子手真巧,只要看一眼,一准儿没差。我前儿夜里看他打磨,他一手摸你那破琴弓,一手拿砂轮,脚上还踩砂轮,没多大会儿工夫,就成了,厉害真厉害……”
“你也很厉害。”
陈会宁又摸那琴弓,发现下边宽扁的地方,用篆书写着几个字,一辨认是他的名字,边上还刻着小小一丛兰花,细细看了,只觉得这人刀工可好。这样的图案在琴弓上却也不觉得突兀,配的蛮好。用脚趾头也知道是谁这样搞的,陈会宁喜欢,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对着尉迟山这么一句,听得尉迟山小也是心花怒放。
“第一曲是我的。”尉迟山小手里的毛笔一转便到了陈会宁的鼻尖,轻轻一笔,凉凉的感觉。
陈会宁点点头,转身再拿出琴,两样家伙什儿拿好了,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尉迟山小,微微笑了。
尉迟山小也是被他这笑迷住了,抬头望着他也是那样的微微的笑。
不知道对望着过了多久,陈会宁才搭上琴弓,放好琴身,手腕一抖,曲调就传了出来。
尉迟山小这辈子记得的只听过《云雀》一次。
那时候自己刚上初中,有天放学推着浑身响叮当的破烂自行车从一家旧书店门口经过,那带着老花镜的店老板坐在铺子门口,半是陶醉的拉响自己的小提琴,传出的就是这首《云雀》。当时自己总觉得这曲子应该和自己亲近的很,不觉就停住脚步听了起来,等到人家店老板一曲完了,竟上前去问人家这是什么曲子?店老板看他小小年纪,边开了言,哗啦啦一说好久,什么这是罗马尼亚兄弟的民间曲子,是让一个叫旦尼库的家伙编曲的,什么这首曲子高音E弦上绝无仅有的颤音名曲旋律明快欢腾要是有钢琴伴奏那就更美了……尉迟山小全都记在脑子里,一个字儿没忘,那是因为他老娘的日记本上写着“六月三日,晴,山小今天总是哭闹不停,害我不能打扫屋子,把《云雀》的唱片放上,他居然不哭了,我也能安心拖地……”
当然那时候的记忆是一点儿没有的,老娘去世,他爸把那些唱片和唱机都扔进了阁楼,说起来这是这辈子第二次明明白白的听这曲儿……感想么?一是真得挺好听,二自己家会宁拉得比那小提琴票友老板好太多了。虽说是外行,尉迟山小也晓得那手指压弦的颤音的算是上等技巧了,光看他们家会宁那双手的动作,就比那老板好看上一万倍。
第三十三回
那张海报的内容陈会宁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头顶上一朵向阳花开的那叫一个张牙舞爪,接下来写着‘献给伟大的□’,然后才是所有的曲目。
一开始的时候陈会宁想你要是写上什么浪漫曲、魔鬼的颤音、梁祝再加上G小调什么的,整个就是黄、资、毒加身啊,把想法告诉尉迟山小,山小哥哥摸摸陈会宁的头,表示这孩子还是有脑子的,并且给了一个安心的笑,于是有了下面的内容。
曲目一,《台湾人民盼解放》,实际上是马思聪老爷子的《思乡曲》;曲目二《贝多芬致钢铁战友毛@主席》,其实是小提琴浪漫曲G大调;曲目三《莫扎特永远想念毛@主席》,真身是莫扎特他老人家的第四小提琴协奏曲。接下来,山小哥哥不想再死脑细胞想名字,于是就有了《巴赫永远想念毛@主席》、《帕格尼尼永远想念毛@主席》、《门德尔松永远想念@□》……欧洲作曲委员会集体想念毛@主席!
等山小哥哥一脸严肃的写完海报,陈会宁已经抱着他的命根子小提琴笑得在床上打滚了。弄乱了山小哥哥叠好的被子、铺好的床单,山小哥哥很不乐意,扑上去把人家摁着亲了好几口才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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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便是晒坝音乐会,果然全村老小早早地到了,拿着自家的小板凳、长板凳、高板凳、矮板凳,挨挨挤挤坐满了大半个晒坝。
魏主任她老人家黑着个脸,端着盖布的小竹筐直直的就走到‘后台’来。陈会宁本来紧张,一见来者就想人家不善,咬唇儿捏着弓弦,表情够呛。尉迟山小看一眼陈会宁,心想哎呀呀陈会宁和没出息的简直没救了。乐呵呵冲上前去,挡在陈会宁前面,对着魏主任说:“任咱妹妹呢?最喜欢听了你咋没把人带来呢?”
既然提的是自家宝贝闺女,魏主任也不好甩脸色给尉迟山小,偏头指指,尉迟就瞧见疯丫头拿着小板凳端坐在前排,小模样挺可爱,就像幼儿园听说阿姨要发饼干的小孩儿。
“咳……虽然你们拉得这个琴是洋人的,这种行为也是典型的迷恋资产阶级思想和资产阶级生活方式,但是看到你们列出来的曲子都是写给主席的,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许这一次,下不为例。”魏主任说话时一个人都没有看,看得出来这段话让她觉得自己违背了底线,十分的不甘,“琴的事儿,是我家闺女不对,我给你们……”
“啊,这饼子一看就知道好吃,主任谢了啊!”这后一句魏主任说得极慢,好像每一个字都要用半天努力才能说出来,尉迟山小看他们村支书在不远咬着烟杆儿,晓得这是怎么回事儿了。人嘛,见好就收,得饶人处且饶人,哇哇张口打断魏主任那艰难的道歉,伸手揭开盖布,拿出一薄煎饼子递到陈会宁面前,“吃一个吃一个,这是魏主任的心意。”
陈会宁就着尉迟山小递到面前来,张口咬了,吞下去笑看着魏主任说:“饼子真好吃,魏主任好手艺。”
魏主任始终看别处的眼睛这一回终于是落到这俩人身上来,目光‘水灵’的很,她是懂这俩原谅她了。顿一下说:“会宁要是喜欢,随时来家,我给你做。”
“哎。”陈会宁点头,魏主任把小竹筐放下转身就去了,不远处盯人放哨的老支书也装模作样的跟旁边人儿摆龙门阵。
“嘿,这老娘们儿还没死心啊!”尉迟山小看着魏主任去的背影,细嚼一下最后那句话,这话的意思感情是只要陈会宁你想吃,老丈妈我愿意给你做一辈子啊!
“别乱说,是诚心来……”陈会宁拿起一块饼子往尉迟山小嘴里送。
“嗯……陈会宁,你要敢上他们家吃饼子我跟你翻脸啊!”满嘴嚼着饼子还不消停,“当然了,你带着我去,哥们儿就不跟你计较。”
陈会宁再不跟他说话,再调调自家的琴弦,那抹着红脸蛋儿的马小暖已经站上台子挺正经的开始报幕了,声调尖尖,嗓门儿不小,“第一个节目,《台湾人民盼解放》,大家鼓掌欢迎!”晒坝上所有的乡亲哗哗哗拍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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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乡亲们听得是真的很认真,尉迟山小这才明白什么叫打动人心 。每一个人都会被打动,不管你是知识分子臭老九还是贫下中农大字不识,有些东西能够沁入每一个人的心。
尉迟山小坐在侧边,看着陈会宁站在那里。脑子里想着北京城里天桥剧院的模样,厚重的幕布,宽大的舞台,一束雪白的灯光就打在陈会宁的身上,还想着他穿着老外的燕尾服,彬彬有礼的模样,一动琴弦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如果说这时候的陈会宁和平时的陈会宁有什么不同,尉迟山小想说这才是真的陈会宁。
听着听着,尉迟山小更加遥远的幻想起来。他想陈会宁的身后应该有整整的一个交响乐队,前面有个也许有些癫狂的指挥,台下是数不清的听众,这些听众什么颜色的都有,高鼻梁蓝眼睛的老外,凝神静气的非洲兄弟,有点矫情的中国文艺爱好者……总之不管丫儿们是谁,都听得是陈会宁那把琴。
想到最后,尉迟山小眼前的陈会宁又清楚起来,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子和自家那条最不容易看出补丁的短裤,站在晒坝中间,让一村老小听得如痴如醉……
眼睛发涩,尉迟山小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为谁感叹命运不公,有冲动为谁什么都肯做,只要能让这人不再耽搁……
狠狠的擤鼻涕声儿传来,尉迟山小转回头,魏九成揉揉鼻子,眼泛泪光,看见尉迟山小看他,挺不好意思,嘴里只说:“这莫什么特的,想咱□是真情实意……”
尉迟山小拍拍魏九成的肩膀,“他们这些搞文艺的,能把咱们想的都弄出来,都是好人啊!”
魏九成不说话,直盯着前面的陈会宁,生怕漏了一个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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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人都实在,他要是觉得你好,八成是不会到你面前来花言巧语夸奖半天的。乡亲们散的时候,都跑到陈会宁面前看一眼,看看那能发出这么美妙声音的琴、看看能拉出这么好曲儿的人。不好意思的看了就点点头,也有冲上来说个好啊就走的,陈会宁能出每一个人的眼神里看出他们的赞赏来,站在那里,觉着心里得了天大的满足,望望那早已缀满星星的夜幕,陈会宁想也许父亲就是那许许多多星星中的一颗,“爸,你看见了吗?大家喜欢的……”
待到所有人散了的差不多了,陈会宁才看见对面尉迟山小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沈少游、峡姐、青青他们站在对面,看着他笑的可乐。
“陶醉了,陶醉了!”沈少游最先说话损陈会宁,“陈会宁,丫儿觉得自己正站在维也纳新年音乐厅独奏呢吧?等着咱们叫再来一曲呢?”
陈会宁光笑不说话收起琴往他们那边去,尉迟山小特自然的和他拉手,站在沈少游面前,扬着小下巴特骄傲的对沈少游说:“孙子,到时候咱会宁去维也纳新年音乐厅演奏,一准儿不带你玩儿,到时候你别跳脚啊!”
“我……”沈少游说一个字儿就消停了,摆摆头表示很不屑,然后对着身边的姑娘说:“我不跟他计较,我大人大量着呢是不是晓沁?”
陈会宁这才看见,这姑娘不是那天他们回来爬树上摘落葵的那个么?
“呵呵呵……”晓沁姑娘笑起来还是那么可人心,他不理沈少游,看向陈会宁,“你骗我,你说他会拉琴讲故事,可他就会讲故事,会拉琴的是你。”
陈会宁脸皮见着红,的却是他撒谎了。
“不过没关系,我觉得他讲故事真好,一肚子故事讲都讲不完的样子。”晓沁姑娘看来是被沈少游拿下了。
“没关系,只要你想听,我讲一辈子。”沈少游这油嘴滑舌的,有机会就甜言蜜语淹死人。
这话立即被知青姑娘们挞伐,并且给沈少游沈公子说了不少坏话,可人家晓沁姑娘看沈少游的眼神还就没变过,就是那么甜甜可人的。
说是明天逢赶场,姑娘们想到镇上凑个热闹、买些东西,怕明天下山再去赶不上了,就提前下山来,要占用尉迟山小和陈会宁的窝讲究睡一晚上。不过就他们那小窝当然是睡不下这么多人的,到最后变成了在保管室前面的院子里篝火晚会。隔壁马小暖一家当然不能错过这机会,吃喝啥的全都拿了出来。这些没大没小的家伙虽然拿了人家嘴软,可还是不放过人家,吵着闹着要看老马叔叔和她姑吃交杯酒,一劲儿的起哄,这两口子终遂了他们愿。
不觉天亮,小院里倒头在稻草堆上睡着的一大片,峡姐一一把人叫醒,浩浩荡荡往镇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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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些时日便是秋收的时候,沈少游、峡姐他们都下山来帮着秋收。这一年好光景,收的粮食比往年多上一层,想着冬天里挨饿的日子要少几天了,大家伙儿都高兴。秋收之后正赶上红十月,镇上放电影,知青们又是浩浩荡荡半下午就往镇上去,这来来回回的途中又留下不少欢声笑语。最后一场电影又放《地道战》,都快把台词背下来的知青们在路上骂娘,满天抱怨不是说放《卖花姑娘》么?尉迟山小和沈少游就开始显摆,合着伙儿给大家讲以前看的内片儿《罗马之战》,两张嘴说得天花乱坠,姑娘们都给说得心儿醉。
尉迟山小为抢一句台词背过身来倒着走,台词抢到了,却是摔了一跤,大家伙哄笑他,这家伙却是半天没起来,见惯他油嘴滑舌兴妖作怪,谁也不搭理他,纷纷笑话着他往前去,唯有他们家陈会宁心疼他摔在地上了,等大家都走过了,伸手拉他起来,嘴里也是笑他,“你让沈少游讲不行么?”
“不行!“尉迟山小摔的的确是够呛,可还是龇牙咧嘴说话,“那臭小子还是我带着混进去看的呢?怎么能他讲?”
“起来吧!”陈会宁手上使劲,终于把尉迟山小拉了起来。站起来尉迟山小却一直叫自己头昏,陈会宁懒得听他说,干脆站在旁边等他不昏头。却不知道这一回,尉迟山小没说谎话,真是头昏,歇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也没有当成一回事儿,赶上前面的回青龙了。
十一月一过就秋天基本上就没了,天气越变越冷,尉迟山小也越来越瘦。陈会宁看在眼里不担忧是假的,倒是尉迟山小自己不觉得有什么,照样每天在周围村子里偷**摸狗的事儿没少干。这天晚上,颠颠的回来手里捏着一包白色药片儿,乐呵呵的跟陈会宁说这是他上卫生所顺得安眠药,准备下給隔壁村儿支书舅子家的老母猪,然后叫上哥儿几个把老母猪抬回来宰了打牙祭。陈会宁一边管上保管室的门,一边感叹亏他尉迟山小想的出来给猪下安眠药,一回头,那尉迟山小咚一声儿已经躺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第三十四回
尉迟山小醒过来,看着陈会宁正睁个大眼睛死盯着自己,虚弱的笑,想抬手摸摸他,却怎么也抬不动。
看他醒了,陈会宁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给他倒一碗水来,把人抱到怀里一口一口的喂。
这时候尉迟山小觉着人中疼,回想一下,刚才是想跳上床去把安眠药搁房梁上藏着,没怎么啊双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摸摸自家人中,很受伤的模样,“你掐我人中?”
陈会宁点点头,“很痛。”尉迟山小继续嚎。
“很管用,你醒过来了。”陈会宁打开他的手,揉他脆弱的人中,“下手重了点儿,对不起。”
“……算了。”尉迟山小撑撑自家身子更往陈会宁怀里去,“我晕过去了?”
“嗯。”陈会宁眉头皱起来,眉峰间的担忧更甚了。
“唉,肯定是刚才没踩稳,摔了,我记不得了,呵呵,没事没事……”
陈会宁打断他的话,“山小,你越来越瘦,我想……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不去,不就是摔一觉晕了会儿么?”尉迟山小扒拉被子,把两人盖上,“不去、不去,给哥哥抱抱就好了。”说罢还真把陈会宁往被子里拖,抱得紧紧的。
天儿越来越冷,陈会宁拗他不过,一直没能让他到医院去。十二月底得时候起了霜冻,村支书说这时候的断水了,村里老少爷们都上山整理水渠,明年开春雪水化了,水渠又不好修整了。两人头一天在茶厂混吃喝,而第二天下山来再去修水渠,可下山还没走进村儿,尉迟山小又晕了过去。
这一次没能像上一次一样把他弄醒来,陈会宁着了慌,背着轻飘飘的尉迟山小往保管室去,放下人找巧丫姑姑(现在是小暖妈了)说要寻医生。小暖妈正给家里打扫,听陈会宁这么一说也是慌,村子里除了兽医哪儿来医生。
陈会宁就说管不了那么多,兽医您也要喊过来瞧瞧,山小晕过去就没醒过来,不能让人没了。说着说着就开始眼红,小暖妈当然知道这哥俩感情好,赶忙安慰陈会宁,马上就出门奔村子南边李兽医家去。
李兽医是一赶干干瘦瘦的小老头儿,快七十了,被小暖妈拉进来的时候还在骂小暖妈胡扯,他一个兽医怎么能医人?小暖妈最快说那人都倒了您就死马当做活马医吧!李兽医被拖进来,又看见陈会宁跪在床边上捏着尉迟山小的手,心急如焚的看着自己,就不推辞了,走过去翻翻尉迟山小的眼皮儿,探探尉迟山小的脉,问陈会宁:“是不是无缘无故就倒了?”
陈会宁忙点头,还说上次也有一回是这样的。
李兽医就说,“上医院去,要是牲口这样了,咱们就得把牲口宰了。”
这一说后陈会宁却再也不慌了,看向小暖妈,“姑,把你们家板车借给我,我带山小去乡上卫生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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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车上先是铺了厚实的稻草,小暖妈又抱来自家的被子铺上,李兽医帮着陈会宁把尉迟山小背出来放到板车上躺好,小暖妈又给山小垫上枕头,裹好被子。
陈会宁看这样妥当了,不做声响走到前边儿,把拉带搭在自己身上,两手扶上车把子往村口去。小暖妈看他慌,忙上去拉住他:“会宁你别慌,路上慢慢走,我上山叫回你马叔,你们一块儿去,还有这是十块钱,你拿着,必须拿着。别慌啊,路不好走你别慌,山小命大着呢,你别慌啊!”
“姑,我不慌,你放心吧!钱我们会还给你的。”陈会宁当然知道没有钱进不了医院,他和尉迟山小穷得叮当响,这钱他不推迟。
“还说什么钱啊,人回来要紧。你去,我叫你马叔去。”小暖妈连自家门都没关往山上跑去。
李兽医也是仁义,赶忙上前去道:“陈娃娃,我帮你拉到公路上,有车就更好了咱们拦一辆。”
陈会宁点头,把拉带递给李兽医。一老一少拉着不省人事的尉迟山小走上出村的道儿,到能跑车的公路前全是沿着河谷上行的泥路,走起来很是艰辛。
陈会宁知道李兽医嘴巴碎碎说着的话是在安慰他,什么老头子是看牲口的说的不一定准儿,还是要白大褂的医生说了算云云,陈会宁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想着尽快上公路拦上一辆车,嘴里机械的回应着,终于是到了公路边上。停下板车,陈会宁望着空空荡荡的公路心里没底儿,他等得了,尉迟山小等不了,拉上板车要往前,李兽医眼尖,瞧见那边轰轰轰来了一辆解放,叫陈会宁,陈会宁赶紧挥手,可这车得司机当没看见似地,一轰油门从陈会宁身边过去了。气得陈会宁捡起石头朝车扔过去,却没能砸中出口气儿。
李兽医劝他说:“别着急,还有下一辆呢!你看,又是一辆……”
这来的还是一辆解放大卡车,跟刚才那辆大概是一个车队。李兽医大喊着挥手,陈会宁却不那么做了,抄起板车上压货的粗木棍,直接走到了路中间。
李兽医被陈会宁吓得够呛,开解放的司机当然也不轻,一脚踩死,公路上一条黑色的刹车线看的人心惊胆战,车刚一停稳这司机就伸出头来破口大骂:“神经病,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陈会宁二话不说一棍子敲上司机的车门,咚一声儿震得司机闭了嘴。陈会宁黑着脸,扒上驾驶室的车门,把粗木棍从车窗户抵上司机的头,这木棍子中间粗来两头尖,稍一用力就是戳伤的结果,“我就是不想活了的。”
“别别,兄弟,咱们有话好说……”都说横的怕不要命的,司机一看陈会宁这脸色,还敢说什么,一边下软话一边从包里摸烟。
“您这样说就好。没多麻烦,我就想搭一便车到乡上,我哥们儿病了。”陈会宁一字一字说的清楚,“您看看,麻烦么?”
“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司机觉着抵在头上的尖木棍力道有增无减,“我下车帮你抬人。”
“先谢谢您。”陈会宁脸上扯出个渗人的笑来,手上木棍一点儿没动,“车钥匙拔下来给我。”
“行行行。”司机歇火拔钥匙,递给陈会宁,陈会宁这才松了手,司机下车来,望见板车上的尉迟山小。赶忙过去把人拖起来背在背上,李兽医这时候回过神来帮把手,两个人把尉迟山小放上了副驾驶座,回过头来想问问陈会宁你看着成不?人家陈会宁已经扔了手上的木棍,换成司机车上的铁撬棍,抱着尉迟山小坐上副驾驶座,一句话不说就盯着司机同志。
司机同志连滚带爬上车,接过钥匙发动车子。
“李大爷,板车你带回去,我先走了啊!”陈会宁交代完了司机才敢把车子动起来,轰轰轰朝青龙乡上走。
“你看路就好。别老看着我。”陈会宁盯着尉迟山小平静的面容,说这话一眼都没看司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把我们送到乡上就好。”
“我还是把你送到医院吧!”司机同志也是看出来了,陈会宁白白净净的哪里像什么歹人,刚才那样儿不过是着急上了火,反正都做了好事儿就他妈做到底好了。司机同志这么一想也就想开了,车开的越发顺手,也不再老盯着陈会宁手里的铁撬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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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会宁心里没底儿,难受的紧,像是有火在他心上烤一样。很难接受尉迟山小就这样倒下去,明明还活蹦乱跳的跟自己说话呢,说到下去就倒下去了,没有一丝儿声响。陈会宁心底里最糟糕的想法有,可他逼着自己不去想,满心里只有一句话:他要尉迟山小活。
有了车几十公里自不在话下,正是下午一点的时候,到了乡上卫生院。解放司机说话算话,把车开到了医院门口,不但这样,还下车帮陈会宁把尉迟山小抬下来送进急诊室里。陈会宁心里想着一个钟头前自己那样威胁人家司机同志,想要给司机同志道个歉,哪知道司机同志还安慰他说:“同志,您们这兄弟不会有事儿的,放心。”说完了才戴上手套开着车继续走。陈会宁只来得及说一声谢谢。
再转回身,医生已经来到跟前了。
“嗯,上次是你吧?”女医生眼睛雪亮的很,对这陈会宁说:“怎么这回换他了?”边说边看尉迟山小的情况,不等陈会宁回话就叫护士准备胸外心脏按压,把人推进了抢救室。
陈会宁跟着上去,被拦在抢救室外面。有那么一会儿,陈会宁的心里像是落下了大石头,可没多久又开始着急:是什么样的病能把尉迟山小放倒?这么一想,陈会宁的心又着急起来。
没过多久,中年女医生板着脸出来了,“家属过来,我跟你说,人给你弄醒过来了,不过,我们这儿没什么设备能检测他的病,我只能猜测是……”
“你的意思是你们这儿不能治?”陈会宁单刀直入了就。
“可以这样说,首先要确定病因,他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吧?”看到陈会宁点头,女医生继续说:“去省城的大医院治,路上不要让他激动了又蹦蹦跳跳再晕一次,如果再这么长时间的晕过去,人就没了。”
没了?
陈会宁怎么能没有尉迟山小呢?
没有尉迟山小那他陈会宁就不是陈会宁了。
“……如果你要去省城,我现在就开单子说明基本情况。”女医生看到护士把尉迟山小推出来,询问陈会宁。
“开。”陈会宁没有犹豫,直接拿了主意,他要带尉迟山小去省城。
第三十五回
马大叔马天贵和魏九成骑着自行车追到乡里卫生院,俩人又着急,一个嘴笨、一个像流氓,半天没跟人家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等到那个把尉迟山小抢救回来的女医生下班,看见他们跟这儿说不清楚亲自过问,这才搞清楚要找的是那两个知青男孩儿。女医生这才跟他们说那个复姓的知青病的不轻他们这小医院医不好,得上省城,另外那个白净的知青二话没说拿了她开的单子和简单的药带着人走了,估计是上省城了。
马天贵和魏九成马上掉转车头要去车站,女医生看他们着急的,又叫住他们,看看手表说你们俩瞎着急什么呀,现在去车站那俩小子早在车上了,现在都快要五点了,车站去省城的车已经没有班次了,你们还有什么人找,动动脑子啊!
这么一说马天贵和魏九成没了主意,俩人一合计,回村子大家伙儿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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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会宁包里只有十块钱,买了来两张上成都的票就用去了一大半,看着虚弱的尉迟山小,心一横用剩下的钱又买了吃的,兜里最终只剩三块钱。
“去哪儿?”尉迟山小只觉得自己浑身没劲儿,醒过来时是在医院里,不一会儿陈会宁却背着他往车站来,这回儿更是上了车,汽车在路上颠簸,尉迟山小被这么一颠簸,脑子倒是蛮清醒了。
“省城。”陈会宁想他躺着舒服,把他整个人都靠在自己怀里。
尉迟山小闭着眼睛微微笑,“去见咱妈?”陈会宁同志不就是省城来的知青么?
“……”都病成这样儿了他还能满嘴跑火车,陈会宁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说见咱妈就见咱妈吧!”
“那不行……”尉迟山小摇头,“就我现在这样儿,不得把咱妈吓着……等我好了再去啊!别心急嘛!”
“你也知道你让人心急。”陈会宁数落他一句就舍不得了,拧开水壶,送到尉迟山小的嘴边,这是尉迟山小的军用水壶,临走的时候陈会宁也就背了小军挎和这个水壶,“吃药。”
“哦……”尉迟山小这下子老实了,张开嘴,让陈会宁灌药。咕嘟咕嘟吃完了,拍拍陈会宁的手安慰他:“放心,山小哥哥作孽甚多,一时半会死不了。”
“……”陈会宁不说话,把尉迟山小的手死死握着。
车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省城还不知道在哪里,就这时候一声嘭的巨响,全车的人都颠簸了一下后,车子停了下来,车屁股后面开始冒黑烟,车上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车要爆炸了,一车人争先恐后的车门挤去,在路边站了一排。
等了好一会,黑烟都散了,大家惊慌失措的询问怎么回事儿,检查的司机扯开嗓子就喊:“车坏了,走不成,等修好了再走。”
这话一出整个人群就沸腾了,你说你的、我说我的,陈会宁一听心里一紧,问后座的师傅,知道这里是哪里么?
后座的师傅说到省城早着呢起码还有二十公里,只有等呗,又不会有下一趟来可以挤上去。
陈会宁抱着尉迟山小,琢磨着走还是等?
“等啊!”尉迟山小先开了口,捏捏陈会宁的手。
“你不能耽搁……”陈会宁不愿意。
“漆黑的,你怎么走……再说,我只要不晕就没事儿,你瞎赶路算个啥?”尉迟山小就晓得这人想走,趁早打消他的念头,“等等,待会儿人就派车来了。”
这时候人们也不说话了,在路边或坐或站着,等着司机说的修好了才走的时候。
天越来越黑,越来越冷。
路边上有空着的破房,让老人、女人、孩子还有尉迟山小这病号进了去,陈会宁抱着尉迟山小在这破房子的最外边,约莫坐了三两个钟头,尉迟山小没有精神再跟陈会宁说话了,停下嘴里的絮絮叨叨,缓缓闭了眼睛,靠在陈会宁怀里。陈会宁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生怕要是没盯住,尉迟山小就没了人影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会宁竟也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听见噼里啪啦的烧树枝的声音。睁开眼睛才发现,天上下起了雪,在外面的人们正在一个铁桶里烧火取暖。司机看哥儿几个冷得难受,正叫他们回车上去。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叫那些等的睡着的人回到车上去。有人担心车子再冒黑烟,司机就说那随便你,这是今年头场雪,到时候冷的是你又不是我。就没有人在质疑,都往车上去。
陈会宁也起身,他要背着尉迟山小上车去,这时候他才看见,尉迟山小的脸上、眼睫毛上全是雪花,伸手一摸,冰凉冰凉,陈会宁赶紧叫他。
“山小、山小……”一边喊一边摇他的身体,半天都没有应。
这一天来所有的害怕、恐慌一股脑的全都涌了出了,陈会宁一下控制不住掉下眼泪来。嘴里不停说着会没事儿的、会没事儿的,一边哆嗦着手把尉迟山小脸上身上的雪花拍下来,解开自己的衣裳,把尉迟山小的脑袋往自己暖暖的怀里送,搓暖自己的手贴上尉迟山小的脸,尉迟山小还是没有一点儿反应。
陈会宁脑袋嗡一声儿响,带着哭声儿喊了出来,“尉迟山小,你他娘的快给我醒过来。”
这一声吼,在夜里特别响亮,车里的乘客纷纷伸出头看是怎么回事儿。他们看见那上车后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青年这时候声嘶力竭的喊着他怀里的那个小伙子,知道这事儿不妙,几个热心的小伙子跳下车,来到陈会宁面前,询问他。
陈会宁已经说不出别的话,丢了魂儿似地喊尉迟山小、尉迟山小……
小伙子们看这样不行,两个架起了陈会宁,两个抬起尉迟山小往车厢里去,把他们放到座位上。陈会宁看到满车厢人盯着他,这才还了点儿魂,横着手背抹干净眼泪,把尉迟山小身上的棉被裹了又裹,这时候他突然听见尉迟山小轻轻的哼哼了一声儿,赶紧附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儿,“山小……”
“……车修好了?”尉迟山小只微微动了唇,声音小的可怜。
“没有……”陈会宁说的明明是伤心事儿,可怎么听都觉得他这话很高兴。
“好冷……”尉迟山小又说,陈会宁立马把自己的袄子脱下来往尉迟山小身上穿,再用棉被把两人都裹起来,紧紧抱着尉迟山小:“山小,你靠着我,很快就不冷了啊!”
尉迟山小没有力气再说话,只微微的点头。
陈会宁感觉自己虚脱了一般,这一宿再也没敢睡着,过不了一会儿就要把尉迟山小喊一遍,非要得到尉迟山小的回应才算放心。搞得尉迟山小也没有睡好,早上一看眼圈周围有些乌青,陈会宁心疼又没法,只心里急没处说去。
早上七点过,第一趟往省城去的车终于来了,大家把这车拦下来要求上去,可上不了这么多人。陈会宁是无论如何都要上去的,他不能再耽搁尉迟山小。心一横,就请昨天夜里帮忙的那几个小伙子把尉迟山小抬上车顶装货的货架上,大家看他着急已病人,也都没有二话,直接把人抬了上去。司机看了一眼不好说什么,也就吩咐陈会宁把人抓紧,别被甩了下去。陈会宁连忙爬上去,对着帮忙的小伙儿和司机谢了又谢。
车子启动,尉迟山小眯缝着眼叫陈会宁,没有叫会宁,也没有叫会宁大兄弟,叫得是陈会宁,连名带姓,就像他以前被陈会宁惹得跳脚时那样叫他,“陈、会、宁。”
陈会宁低下头和他鼻尖相抵。
“我不会死,我要和你白头到老。”
陈会宁立马就哭,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尉迟山小的脸上,呜咽着开口:“我绝对不会让你死,我要和你白头到老。”
“好。”尉迟山小闭上眼,“我向你保证,到了就醒过来。”
“嗯。”陈会宁抱紧了尉迟山小,让身体随着车子摇晃。
太阳已经升起来,只是大雾太浓,太阳怎么也照不透。那些雾气粘在脸上,冰凉冰凉,陈会宁已经习惯它们,不觉得冷了,因为他知道太阳就要升起来了,马上就会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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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山小果然如他说的那样,在车子到达了成都又脏又乱的北门车站时,醒了过来。不过,糟糕的却是虚弱到极点,若不是陈会宁认真的看见他缓缓的开眼,根本没有任何迹象能显示山小还有意识。
陈会宁不再多想,背着尉迟山小上了公交车。要上车的人很多,见到陈会宁被这个病人也没有几个相让的,一挎菜篮的大娘张嘴大骂,这才有人停下挤车,让陈会宁背着人上去了。陈会宁都没看清那大娘的长相,这谢是没法道了。
叫了几声山小没有回应,陈会宁就慌了。请旁人把尉迟山小扶着,自己回转身来,捧着尉迟山小的脸又拍又喊,人就是不醒,这时候旁边有人说你这都昏迷成这样了你还不送医院?
“我这是送医院啊!”陈会宁心里盘算,这到省医院还有多少站。
识路的知道他这是往省医院去,早帮他算好了就嚷嚷说你这个到省医院最少得个把钟头呢,到时候还有人。我说小伙子你赶紧送军区医院去,那最近……
旁的人又说你昏头了吧军区医院又不收老百姓,不对外……还没说完又有人接着道哼哼只要你里面有人有啥不能收的,我二姨夫的大表姑还是老百姓呢咋就进去了呢那边条件好得很呢……
耳朵里嗡嗡的响着大家的说辞,陈会宁脑子里除了军区医院不做二想。车刚到一站,他背着人就下去了。
站在路边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陈会宁有那么一会儿的茫然。心下里说不出的难受,他只能要紧自家的唇儿,撑着、撑着……
对过一辆三轮车上拉着新鲜蔬菜骑过,陈会宁猛的冲过去,一把抓住蹬三轮的大爷的手臂,惊得人老大爷差点掉下车来。
“爷爷,救救命。”陈会宁把兜里最后的三块钱摸出来递到大爷面前,“只要您把我们送到军区医院门口,钱全给您。”
大爷看看陈会宁背上的人儿,叹口气道:“娃娃钱你收着,老汉我不要,我送你们去,把他放车上,你推着。”
“要的。”陈会宁赶紧的车上的萝卜往一边堆,腾挪出一处来,把尉迟山小放下,躺在一车菜上。满嘴里谢谢的话说不停,推着三轮车往军区医院门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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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跟你说到了军区医院进去不容易啊!”大爷蹬着三轮,陈会宁推着在外面跑,“我听人家说要给票子才有机会进去,都还是食堂那边的什么人给领着进去。你到底晓不晓得就朝那边走,医不到咋个办?”
陈会宁图的是军区医院近,今天他是横了一条心要进去,别的还真的没成想。
“爷爷,没得咋个办,我今天一定要找到医生医他。”
老爷子听得出这话里头那种决心,也不再多问些什么,只蹬着三轮车往军区医院去,正门口是不敢进的,那里有荷枪实弹的解放军站岗,老爷子知道这里头的名堂,载着尉迟山小直接走了后边,干休所和食堂那边的门。
嘎吱一声儿,老爷子把三轮车刹住,指给陈会宁看,那边门口挤着好些人,都在跟同一个人说话,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好烟、好酒。
陈会宁冲上前去,扒开人站到那人的面前,说:“我病人就在那儿,你要什么才带我们进去医?”
这一句话直接的就像一个炸弹炸平了这一圈儿人,一时半会儿竟没人说话都直愣愣的看着陈会宁。
那人手里捏着好些烟、酒,一听这话,满脸横肉的脸上抖出些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对着陈会宁哼哼两声儿又跟旁边一个阿姨说上了,“那个吴嬢嬢你放心,明天就让你儿子进去医哈,轮得到,轮得到的。我们这儿的医生都是部队上的,好得很……”
周围的人又围上来,就像根本没有看到陈会宁一般,又把他挤了出来。
陈会宁站着,看了看周围,拳头捏的死紧。
“嘿……”有人这时候拍他的肩膀,“那个胖子一般不从你哪儿弄个一二十块是不会帮你弄进去医的。”
这是一个瘦猴样儿的小伙子,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没找着工作又拒不上山下乡的小流氓,陈会宁没搭理他。
“你兜里有多少钱?”瘦猴样儿的小伙子看着陈会宁,这种老实人他在这儿门口见多了,打眼一看就知道兜里没多少钱,“给我一块钱,马上找门路让你有三十块?怎么样?”
“天底下没这好的事儿。”蹬三轮的大爷一看陈会宁被这小子缠住满上就过来,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捏住瘦猴的小爪子,狠瞪他一样,叫道:“滚!”
瘦猴见陈会宁不是一个人,悻悻地走开了。
陈会宁这时候像是想起什么了,转身赶紧跟老大爷说求他帮忙看着一会儿人,他马上就回来。
老爷子今天反正是送佛送到西,以为陈会宁有什么关系要去找呢,就答应了。把三轮车靠路边刹住,叫陈会宁放心。
陈会宁看一眼不省人事的尉迟山小,往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