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多喝点儿,有的是。”
看着尉迟山小大口灌酒,老头子一点儿也不心疼,这一句说给尉迟山小后,回转身就跟寒宁道长拉家常:“你们村的知青?”
寒宁道长点点头,“上山剿匪。”
“嗨,瞎闹。”老头子穿着败了色的制服,他是这小站唯一的铁道员,每天三趟火车外再没有其他的人来,寒宁道长却可以和他称呼姓名,谈笑家常。
“我也上了山,一两个月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上山,这一趟下来,就快要散骨头架了。”寒宁道长手里捏的也是一瓶儿酒,喝一口笑眯眯的说。
“爹,您可别说了。谁信啊?就属你最精神了好不好。你看看我们……”沈少游站起身来佝偻又猥琐,“谢叔儿,就你信我爹的鬼话。”
铁道员老谢听了呵呵笑,指着沈少游对寒宁道长说:“你儿子原来这么大了哈哈哈!”
“听他胡诌。”寒宁道长摇头,真是拿沈少游没有办法,一口一个爹还越喊越顺口了。
“爹……”尉迟山小显然是嫌他们做的孽不够,情深意长的伸过脸来又喊了一句,还晃晃陈会宁的脑袋又喊一声儿爹,嘴里叫着说这第二声儿是替会宁弟弟喊的。
老谢被他们俩这贫嘴逗得合不拢嘴,连连又拿些吃得出来,五个人挤在小站里有说有笑,外面雨再大也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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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游精神焕发也就那么一会儿,不到十一点,人就困了,裹着老谢的军大衣在椅子上睡。陈会宁没有好利索,一直很安静,这时候也是昏睡过去的。尉迟山小却是精神着的,跟老谢还有道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道长帮老谢搓烟叶,突然想到的是回去要怎么做?问尉迟山小,山小哥哥一掌就拍上脑门儿,叫一声儿没成想啊!寒宁道长就一句不说了,闷头还和老谢搓烟叶。
山小哥哥把下巴搁在桌子上,一双大眼睛贼溜溜的转着,最后还是给放到了寒宁道长的身上,“爹啊,咱们还得上乡里去,咱们剿匪这么成功,凭什么领奖没有咱们啊?”
寒宁道长一听这孩子还真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儿。
“要是王进军他们已经回乡上了咋办?”寒宁道长挑眉看他。
“还是这样办啊!”尉迟山小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万一,“咱有进军兄弟,怕个啥?”山小哥哥也伸手扯过一片烟叶,学做道长和老谢的样子搓起来,嘴里还问这叶子烟抽起来跟纸烟比哪个更带劲儿?心想着有机会看他老爹带点儿这烟不错。
三个小青年到底不如这些老东西,终于全部都倒下了,寒宁道长这才对着老谢张口道:“还得仗你的面子明天让我们搭趟车。”
“呵呵呵,你不说也是这样的。听你把这山上的事儿一说,说得我这把老骨头都挺动心的,更别说他们这些肝火旺盛的小子。”老谢点燃一支刚搓好的叶子烟,指指尉迟山小,笑说:“这孩子我看着喜欢,有胆儿气。”
“不是凡人儿。”寒宁道长顺手把尉迟山小盖得薄毯子往上拉拉,眼里也是止不住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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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这世界上除了□就属您对咱们最亲了。”尉迟山小看着眼前的拖拉机,真情流露。
陈会宁听他那么一说,挺替他害臊的。
道长才不理会他的真情流露,叫尉迟山小和沈少游赶快上拖拉机,把柳条筐挪一挪,腾挪出点儿地方来,好让他们四个人有地方坐下,搭上这趟顺风车回到乡上。俩一听,赶紧的上。
老谢乐呵呵的看着他们俩在那儿折腾,顺便还跟开拖拉机的大侄子说两句话。捯饬好了,四个人坐上拖拉机,老谢跟他们挥手,说让他们有空过来玩儿。
尉迟山小和沈少游这俩多会来事儿啊,对着老谢感恩戴德不说纷纷还表示等到秋收弄几个上等野味来看望谢大爷。
谢大爷一听顿时乐了,觉着这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也就是他们俩了。
拖拉机噗噗噗噗在山林间盘旋,不觉大半日就这么过去了。乡上的罐头厂也近在眼前,这些柳条筐是送到这里的,老谢的大侄子说等卸了柳条筐把他们送到乡上革委会去,尉迟山小懒成这样的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到下午,天气一改连夜的yīn雨,露出点儿晴来,一行人四个坐着拖拉机就朝革委会办公室去。
那一路上高天流云,路两旁绿树成荫,尉迟山小顺手扯了些柳条编做草环一人一个。给陈会宁戴上,这小子还不愿意,扭来扭去,尉迟大王怎么能放过他,捏着脸深刻的教育了一番,还是给套上了。
尉迟大王看着他们家陈会宁绷着个小红脸儿,带着个绿柳环,一时歌性大发,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就喊开了……那沈少游也是没心没肺,也不嫌拖拉机颠簸,还半扭着腰给他伴舞,唱啊扭啊的直接就到了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小样儿俩人还很敬业的跳上了新疆小姑娘的扭脖子舞。逗得陈会宁是乐不可支,连前面开拖拉机的师傅都不行了,这车是越开越弯来拐去,没有了走直线的本性。
一路欢歌笑语到了革委会大院儿,下车站定,尉迟山小就吩咐道:“悲壮啊悲壮!”
陈会宁一听没能沉住气自顾自开始笑,尉迟山小要不是想着他还生着病一定一脚给他踹上去,这孩子怎么一点儿也不会演戏呢?这样笑多容易演砸啊!
“会宁啊,不是山小哥哥说你,没轻重可不是件好事儿,像这件事情我们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尉迟山小还准备继续教育陈会宁,身后沈少游一嗓子就喊出来了,“战友啊~”
尉迟山小脸上立刻的就悲壮又哀痛起来,回转身抬眼看清前面出来的几个人,瞅准曾副班长的小身板儿就扑了上去,嘴里嚎得是:“老曾,我尉迟山小不才,没能完成秘密任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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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进军、曾副班长和乡上领导班子一行五六人汇报工作,刚出大院儿就看见了尉迟山小他们。喉咙里即时就堵上了**蛋似地,个个眼神止不住惊讶。
王进军心里骂娘这小子怎么还没走?还要老子们敲锣打鼓送瘟神么?
曾副班长虚汗连连,小心肝儿狂跳不已,心下里长舒一口气幸好自己懂得夹着尾巴做人,汇报工作只说那波知青没了踪影,不敢贪功给报个全数歼灭,现在这人不知道怎么又冒了出来,真是凶险。
等等,曾副班长摸一把额上的汗,这尉迟山小又满嘴胡诌什么,什么秘密任务??
曾副班长吞着口水,看着尉迟山小,脖子僵硬的没胆回头看乡上的领导。眼神里焦急满地,眼看就要露馅儿了,小手僵硬的抬起来,缓缓向尉迟山小伸出去。
“……老曾,对不住啊!”这尉迟山小还在忏悔,一眼也没有看咱们的领导,嘴里噼里啪啦就开始讲,“本来我们一直跟着的,可是敌人太狡猾,虽然我们接受你们的建议假装被他们策反,可是他们还是一心防着我们,昨天把我们几个绑在大树上蒙了眼,就丢下不管了,幸亏人家一铁道员巡视铁路的过程中想撒泡尿,拐进树林瞧见了我们,不然,不然……”尉迟山小还一时情动,抽抽眼角,“不然我们就献身革命了……”
“老曾,我们有罪,我们没能完成这么周密的计划……各位领导,什么处罚我们都认!”沈少游同志也是一脸的悲痛,“希望组织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一定将功赎罪。”
这话一出尉迟山小就不爱听了,妈的这又上山去多劳民伤财啊,沈少游就是不会替领导打算。
王进军一听这话算是明白了,转回头去跟几位领导中相熟的一位细话,添油加醋的把这事儿给说得圆满了。各位领导又一合计,出来个慈眉善目一看就是管后勤的领导跟哥几个说同志们辛苦了先到招待所安顿下,这件事情要开会研究研究。
尉迟山小一听到要研究研究,就晓得有戏。一切听从组织的安排,跟着王进军他们回招待所吃香的喝辣的去。让那曾副班长在边上吓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儿也不给点儿安慰,倒是给王进军说一句待会儿详谈,然后就跑上去拉着陈会宁要去卫生院。都知道陈会宁病着也就没什么,让他二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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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会宁看起来蛮有精神,可尉迟山小并不放心。
“走不动,我就背你。”
陈会宁果断摇头,这行为早在尉迟山小的预料之中。双手插在裤兜兜里,从后面儿看陈会宁,跟着他那拖拖拉拉的步子,不疾不徐。
俩人就像不认识似地,在大街上走着。隔了不知道多久,陈会宁终于忍不住站住,回过头来,看着尉迟山小,说:“别盯着我了。”
“呵呵呵……”尉迟山小这没良心的看着他因为发烧而红亮的脸蛋儿,说:“我以为你烧糊涂了,没啥感觉咧!”
陈会宁烧着脑子本来就浆糊,再被他那么怪怪的一直盯着,心里更加的七上八下。而且,这一时从山上下来,再不比从前的关系,陈会宁越发的拎不清楚该怎么办?一时竟忘记了自己压根就找不到卫生院这件事儿,在街上就走起来,跟逃命似地。这时候双腿开始打颤,昏沉的感觉冲出来,陈会宁觉得要是再不说他就的倒在大街上了,终于停了下来。
“尉迟山小……”陈会宁看他皮笑肉不笑,心一横,说:“你看着办吧!”就站着不再说话,眼睛看着脚尖,看脚尖上有小蚂蚁爬过,就跟着那小蚂蚁转动视线。
找不着路是不是?走不动了是不是?心里别扭是不是?不甘心是不是?
这些得理不饶人又挖苦人的话在尉迟山小那流氓脑袋里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儿了,转得都已经心花怒放、开花结果了。
“你看着办吧!”这多么丧气的一句话啊,可尉迟山小听着多么的悦耳啊!
哎呀呀,山小哥哥内心里长啸一声儿,想想当知青这么些日子,不是被陈会宁教育就是被陈会宁一句话给憋死,这么长时间来被陈会宁给憋屈的那些气儿全他娘的就散了。这薄皮白脸儿的陈会宁终于是向着山小哥哥低头了,哈哈哈哈!
山小哥哥一时得意忘形,就忘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前一步再陈会宁耳边说:“打今儿起都听我的?”
这话对于咱们陈会宁来说不啻于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啊!
死也不答应那就是最后的结果,抬腿走人,刚跨一步,手臂就被人拖住,轻飘飘的身子一旋,也不到怎么回事儿,再看清楚前面时,已经在尉迟山小的背上了。刚走起来时还要硬着脖子跟尉迟山小扯开距离,等到尉迟山陈会宁你那臭脾气不用改了山小同志可以宽容你啊!陈会宁嘴角扯出个笑,轻轻柔柔的把头搁在尉迟山小的肩膀上,什么也不想了。
背夫尉迟山小晃悠悠的把人儿背进卫生院,正准备甜甜得叫上一声医生阿姨好,那中年女医生劈头盖脸的就朝尉迟山小骂起来,“你们这家属太不负责了,你看看都烧成什么样子了?昏迷了你还嬉皮笑脸的?拖了多少天了?”
第二十七回
虽然曾副班长每天都坐立不安,哭丧着一张小脸儿,可事情还是按照曾副班长所想的反面发展而去。领导们不仅大张旗鼓的开了知青大会,隆重的表彰所有参加剿匪的知青,还特别的对个别知青点儿进行了嘉奖。其中就有咱们青龙知青点儿,老支书咬着个烟锅子坐在台下等着领奖状,脸色铁青。沈少游坐在他老人家的后面一个劲儿的提醒老支书和蔼可亲点儿,可是没有一点儿效果。
“……你晓得个屁。”老支书不想听沈少游这小油嘴儿说了,干脆粗话一句结束战斗,“这样的奖状拿多了,到时候有啥破事儿都找你,树大招风你们不懂啊?”这不思上进的老支书嗓门儿可不小,周围的其他村儿领导都看将过来。
沈少游憋笑,想他们家尉迟山小同志真是料事如神,早知道老支书要臭脸,说什么也要照顾生病的陈会宁,死也不来。
历来就不晓得什么叫做惺惺相惜的沈少游上赶着话儿递给老支书,“我怎么会不懂。叔儿,是那尉迟山小不懂,我跟他说了的,我们上山跑跑趟子,追追闹闹算了,这小子太贪功啦,非把人家撵出咱们县的地界去,都怪他,好大喜功啊这小子。”
老支书一听,心里浮现出尉迟山小那臭小子奸猾狡黠的笑脸来,生气也不是、高兴也不是,正好人家要颁奖状喊着了咱们老支书,老支书烟袋锅子一收,弓腰驼背的就上去了,怎么看怎么不像一村之长,领奖状时,人家乡上的大领导满脸笑容,咱们老支书臭个铁青脸,两厢站一块儿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乐得沈少游在下面捂肚子。
这一老一少领完奖状就直奔卫生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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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会宁的病完全是缺医少药给拖延了的,也是年轻身子还好,挂了三天点滴,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本来就可以出院的,可着领导们同志说要搞表彰大会,要他们继续留在乡上,又不能走,而且最重要的是尉迟山小听沈少游说招待所那床板儿硬,就打起医院床铺的主意了。已经恢复的陈会宁每天量体温它都还是在三十九度左右徘徊,这都是托了尉迟山小把体温计往暖水瓶出口上放的福。搞得女医生对自己的诊断就不确了定,留下继续观察。尉迟山小再睡了几天医院的软床,心里可是舒坦,对咱们陈会宁是好上加好,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晓得今天是要出院回青龙,俩人早早开始收拾东西。尉迟山小一如既往的偷奸躲懒,说什么给护士姐姐妹妹们道个别,一道别就道了个把钟头,等到陈会宁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才出现再病房门口,还假惺惺的说哎哟你看我这人儿,人缘太好,道起别来和姑娘们就有说不完的话,这就耽搁了时间,让你一个人收拾了真是不好意思!
陈会宁懒得理他,指着窗户口说:“社论看了几遍啊?”
尉迟山小一望过去,哎哟妈呀,失算哪!这窗口正对着病房院儿里的报栏,自己不原形毕露了么!嘿嘿蒙混着笑过,尉迟山小讨好的说:“放心,回去的路上山小哥哥把行李包了,绝不累着我们大病初愈的会宁大兄弟!”
正说着门口来了人儿,这不是王进军和曾副班长他们哥儿几个么?原是他们要回朱曜,临走前顺道来看看陈会宁,撇开什么大道理,怎么都算是经过生死的兄弟了啊!
曾副班长胸前挂着大红花,映得脸色红润,憨憨笑着跟尉迟山:“那天你一出现,真是被你给吓死了!”
尉迟山小一听这话,没心没肺就又开始了,“哪儿能啊,我可不能把老曾给搭进去。尉迟山小同志我心里都是有数的,老曾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嘿嘿嘿嘿……”这话曾副班长听着受用,“你怎么又回来了,跳得最高的不是你么?”
尉迟山小一想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自己怎么就又回来了。摸摸下巴,挠挠头,看向他们家陈会宁,咧嘴一笑说:“嗨,哥们儿是想要走来的,可后来又放不下那相好的,诺……你们懂得哈哈哈!”
“哦~哈哈哈哈……”这点儿事儿谁又想不明白呢?都呵呵哈哈的跟着笑起来。王进军一听又想起他那倔脾气妹子来,说起来,要是尉迟山小是为相好的留下,那那他妹子就是为了个不知道能不能相好的走的,唉,当哥哥的没出息留不住妹子……王进军同志很是沮丧。
陈会宁先听这话心里知道尉迟山小有挤兑自己的意思,他也成功了,‘相好的’三个字成功的刺激了他,不过历来有容乃大的陈会宁同志才不跟尉迟山小计较,这就看见了沮丧的王进军。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李光武是好人。”一句话咋听起来没头没脑,却让王进军心里好受不少。
“我家光武是条汉子,你妹子是个好女人,会有好结果的。”尉迟山小也是个好心眼儿,也来安慰。
“倒不是说这个,你说一个女孩子……我当时真不该放她走。”王进军着实后悔。尉迟山小把他那难过的样子看在眼里,心里道幸亏当时跳了下来,不然……又看一眼陈会宁,不然自己也得这样后悔着呢!
一群人又说说笑笑一会儿,约着什么时候到朱曜去转转也就散了。这时候老支书和沈少游没等多久也来了。
老支书虽然臭脸,但想着他们青龙唯三的男知青儿一个不少的回来了,心里还是真的高兴,也不再臭脸,带着三个娃,脚踏实地的踏上了会青龙的路。
看不出来老支书心情变好的那就是傻子了,一路上张口叔儿叔儿的叫起来,叫的老支书心里跟天上的太阳那么亮堂。一高兴嘴上就吐露了,说今儿回青龙茶厂里吃香的喝辣的啊!说完了才想起来人家峡姐、青青他们对他老头子千叮呤万嘱咐要保密的,哎哟,老支书想自己真是坏了姑娘们一份儿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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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列队欢迎,但是有一锅美味的野菌汤,尉迟山小就劝自己不责怪这些好姐妹了,端着一碗唏哩呼噜的就喝下去,也不怕烫着自己。好吃好喝一顿,三清神殿上又合着沈少游把他们的剿匪经历用夸张的艺术手法讲解了一遍,除了收获姑娘们对他们的敬佩,还收获了寒宁道长不拆台的厚道。吃饱喝足又是月上中天的时候,此时是英雄了,当然有人愿意收留他们,也不着急下山回保管室的小茅屋,就着月光躺在三清神殿上继续纳凉。
峡姐把自己的屋子腾出来给尉迟山小和陈会宁住,交代清楚去了青青的房间。大殿上,四个男同志一人躺一张太师椅,手拿各种各样的破烂扇子摇晃着赶蚊子,望着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静的心慌。
“啊……回来真是好!”沈少游最沉不住气开了头,“山小啊,哥们不怪你了。”
尉迟山小一听心里气儿不打一处来,“孙子,又不是老子把你拉下来的,还敢怪我!”
“咋不怪你,要不是你跳下去,哥们怎么会跟着跳下去,这是惯性你知道不,咱俩在一块儿久了,做事儿都跟着你。”
“你是老子的小跟班儿哈哈哈!”尉迟山小突然想出这一层来,乐。
“……”沈少游极端的不想承认,可是事实上,他们俩流氓配师爷这么多年了,还真挺有这个意思的,“得得得,让你得意一回,也算是哥们心胸广大做好事儿积yīn德。不过话说回来,尉迟山小,你这孙子,关键时刻吊车链子,真***丢人现眼,怕啦?”
这话一出,最边上的陈会宁起身,“我睡了。”三个字晃悠悠飘出来,人就往后重厢房去了。尉迟山小看着陈会宁走人,知道人家的背影模糊不清了才转回头来,一个人细细的笑,哎哟这陈会宁是害羞还是别扭啊?
其实,不管怎么着,尉迟山小都打心眼里舒坦。陈会宁有意避开,那时知道留下的原因别无其他。尉迟山小就为这一点儿舒坦,很舒坦,非常舒坦
“你们慢慢聊。”道长一手拖一把太师椅,帮着陈会宁把椅子给拖回了大殿内里,“记得把椅子收回来,万一天落雨淋湿了坏木头。”道长爹爹也就这么着退出了。
沈少游愣是没有觉察出自己说了句什么样的煞风景的话,一气儿退散了两位好同志,还不屈不挠的要答案。
山小哥哥和沈少游这么多年兄弟,还真没有想过什么话不能对沈少游说,张口就来:“陈会宁,哥们要是走了,他怎么办?”尉迟山小看着沈少游,笑眯眯的说。
“……”
沈少游一瞬间脸上起了正色,看的尉迟山小啧啧称奇,“怎么了?”
“山小……”沈少游呼啦站起来,居高临下盯着尉迟山小,“你和陈会宁,不对劲儿。”
“不是……少游……”
“孙子,丫闭嘴,哥们儿看见了,别以为天黑又落雨……”沈少游紧张兮兮的看看周围,凑到尉迟山小耳边压低了嗓门儿说,“你亲他,跳下火车时你亲他是不是?我给你说,你要是不承认,抽你丫儿的!”
“噗嗤……”都说尉迟山小没心没肺了,这时候还笑。
“笑吧!我说你……等等,尉迟山小,这么些年哥们儿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你怎么好这口……不是,你不是跟三班那‘公共汽车’什么都干了么?到头来你他妈……你、你!!”沈少游同志实在是说不出来了,干脆鼓着腮帮子狠狠的盯着尉迟山小不说话了,看着孙子怎么个说法。
尉迟山小瞧他那样子,停不下乐,隔了好一会,顺气儿了,张口,“少游啊……”
“你、你、你……那会儿咱们哥儿几个比谁尿的远,你小子心里是不是正偷着乐呢?尉迟山小……你……你让我怎么说你!”沈少游同志痛心疾首。
“少游啊……”尉迟山小再开口。
“别说了,尉迟山小,你这是……你这是作死呢,你就作吧……回头了啊回头……”沈少游同志言辞恳切。
“少……”尉迟山小还没死心。
“怎么会这样啊……山小,这不对啊,你看看咱们那些姑娘吧!这么着我把青青让给你,你看看哪个不水灵啊……别这样儿啊,陈会宁他不对啊!”沈少游同志牺牲小我为大我。
“陈会宁哪儿不对了?”尉迟山小觉得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沈少游他是拉不回来了,干脆就死了要让他听自己说话的心。
“哪儿都不对!”沈少游同志立马激动了。
这一会儿直接站在尉迟山小面前居高临下,伸出一根手指来,“他……”沈少游想说陈会宁和咱们性格不对盘,可脑子里又想起陈会宁和他们偷**摸狗干的那些事儿,也挺合群儿。
“他……”沈少游想说陈会宁这小子娘娘腔,可又实在想不起陈会宁什么时候伸过兰花指、落过伤怀泪。
“他……”沈少游想说陈会宁小肚**肠,可又想着他们家尉迟山小跟着人家蹭吃蹭喝什么事儿都偷奸耍滑,人家不是一句话也没说么?
“他……”沈少游说不出来了,收回手在尉迟山小面前焦急的走来走去,刚刚硬邦邦说那一句‘他哪儿都不对!’实在是找不到印证。
“他哪儿都不对,最不对的就是他带把儿,跟咱们一样,是个男的。”尉迟山小翘起二郎腿,抖啊抖的,要多流氓就有多流氓,乐呵呵的说这一句,拯救了热锅上的蚂蚁沈少游。
沈少游一下就不着急了,双手抱胸看着尉迟山小,“你***比我还清楚。”
尉迟山小点头。
“没了?”沈少游等着尉迟山小接着说,可等了半晌没有一个字儿,忍不住问出了口。
尉迟山小这一会没有光笑不说话:“少游,我喜欢他,跟他一块挺好。”
龇牙的沈少游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尉迟山小,可到最后还是忍住了,丢下一句“你作死吧!”气呼呼的冲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把门摔的震天响。
这声儿听在尉迟山小的耳朵眼儿里,一直暖到心眼儿上,沈少游这兔崽子啊话不会说却是最铁的哥们儿。
第二十八回
朦胧的月光把室内笼罩,蚊帐里面陈会宁的身子微微的起伏着。尉迟山小轻轻关上门,踱到窗前,没有捞开蚊帐,嘴角挑着抹贼笑,说:“嗯,睡着了。”
那床上的人马上翻身,盘腿坐起来,一双大眼亮晶晶。
谁也不动,就那么隔着蚊帐对望着。
个个的眼神都沉稳又厉害,互相看着,谁也不退让。
陈会宁理所当然的听了尉迟山小和沈少游的壁脚,所有的话一字儿没漏。该感动又死心塌地的,可是陈会宁全然没有,倒是把沈少游的话在心里想了一遍又一遍。不对,哪儿都不对。先不说人家沈少游觉得不对劲儿了,就是他自己也认为的确是不对劲儿。自己先觉得理亏站不住了,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尉迟山小理所当然的知道陈会宁听见了所有的对话,一个字也没漏。陈会宁这么个心重的人,听见了没有一点儿反应才是最奇怪。照这模样,那种皱眉头又死活不开口的模样,尉迟山小估么着陈会宁心里的退堂鼓已经敲的咚咚响了。尉迟山小同志就不乐意了,山小哥哥巴心巴肝的留下来为的是那个谁,那个谁现在却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要全身而退,美名其曰还要为了山小哥哥,啊呸,这么美的事儿不能让他干!山小哥哥不稀罕!这一句至关重要,得摇着那个谁的脑袋说两遍让那个谁记清楚才行。
“回头吧!”陈会宁望着尉迟山小的眼睛率先开了口。
“果不其然!”心里这么想着的尉迟山小,故意装模作样的大动作回头看,嘴里还说:“后面有什么啊还回头?没什么啊?”
陈会宁看他演,嘴里说:“少游说得对,是在作死。”
“人一生下来,就得往‘死’去,干什么事儿不是作死啊?”尉迟山小往前一步,半蹲着身子和陈会宁对视。
“你忘了吧,我开的头,我做结。”陈会宁清楚明白是自己先招的尉迟山小,自己不动摇,就不会有小木屋那晚的事儿,也不会让尉迟山小没有走成。
“会宁同志真是敢作敢为,尉迟山小同志甘拜下风。”尉迟山小没好气,抬手连蚊帐捏住陈会宁的下巴,手重的很,让陈会宁哼哼出声儿,却没有反抗他,微微向后倾了身子,下巴不觉抬起来像是个邀请,尉迟山小没有多考虑,吻了上去。
薄薄的蚊帐阻挡在两张唇之间,那细密的纹路和唇瓣一起被品尝。尉迟山小想伸舌头,这才发现自己没脑子做了孽,只得狠狠得吸吮。
在尉迟山小吻上来的那一刻,陈会宁就晓得隔着蚊帐,要躲开不难,却是舍不得。舍不得那家伙不算温柔的吻,明明是自己说了要结束,到头来放不开的还是自己。
吻呢,说不上有多浓烈,却该死的绵长,谁也不愿意停下来,仿佛这吻完了,他们也完了似地。
尉迟山小觉得自己的肩上有轻轻的触觉,不是抵抗,是情动了不自觉的碰触,脸上便微微笑了,嘴上缺德的很:“不是说算了么?碰我干嘛?”
被他这么一说还不收手就不是陈会宁,不但要收手,还要推开尉迟山小撤出这吻来,尉迟山小才不干,“陈会宁,你先招我的啊,这下子哥哥舍了你活不了,你要负责,负责到底知不知道?半道上想撤?你这是白日做梦!”
陈会宁可从来不是手软的人,直接改成拳头擂到尉迟山小的肩头,尉迟山小被这一拳打中大呼小叫的就往床下跌,陈会宁一看就心慌了,一手粗鲁的把蚊帐扯开,一把把那人抱住。
尉迟山小被这么一抱,更嘴欠了,“哎呀,勒死了、勒死了。”边说边起身钻进蚊帐,手脚并用把陈会宁抱在自家怀里,“说你这人心手不一,你还不信,喜欢我是吧?喜欢得很是吧?撒手啊,快撒手!有本事快撒手,别抱着我,山小哥哥热!”
“……”陈会宁说不出一句来,首先是陈会宁抱着他尉迟山小,可是尉迟山小却是手脚并用把陈会宁困在怀里,这时候陈会宁再撒手那也是撒不开啊!
“陈会宁,看见了吧?山小哥哥一点儿都不嫌弃你,你就好好把山小哥哥抱着吧啊,山小哥哥大方着呢!让你抱。”尉迟山小把下巴顶在陈会宁的头顶上,嘟嘟囔囔的说这些话。
陈会宁听着这些话,这些话那么的不靠谱,偏偏每一句自己都能听出力量来似地,心里突然就晴空万里,觉得什么事儿都不是个事儿,错了也要错到底,绝对不后悔。偏头硬脖子非想要看看尉迟山小的脸,见到那家伙奸笑的望着自己,也不晓得怎么了,什么丢不丢人的都忘记了,喜欢他就喜欢他,被他□裸的揭穿心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一时间就尉迟山小附了体一般,嘟起嘴亲在尉迟山小的胸膛,缓缓的说:“死也不撒手。”作为印证,果真伸手把尉迟山小抱住,一点儿一点儿的收紧。
“嗯,这句还听得。”山小哥哥点点头,下巴每一下都戳在陈会宁的头上,“再说句可心的话来听听。山小哥哥就是仗着你喜欢我欺负你呢啊!”
“我喜欢你。”陈会宁这个实心人,认定了就一点儿不会犹豫,尉迟山小要听他就说,反正这话也只会说给他一个人听。
山小哥哥被陈会宁的有求必应感动了,搂着人在床上滚两圈,伏在人家身上悄悄说:“山小哥哥稀罕的是你这个人儿,这话你要记住了?”
陈会宁听见了也不说一个字,权当自己睡着了,在尉迟山小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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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早晨,碧空如洗。
尉迟山小一大早爬起来,站在房檐下,双手叉腰,扯嗓子开唱:“我们是□的红卫兵,从草原来到了□……”一嗓子唱醒了所有阶级姐妹,立马掉头往房间里去,抱着陈会宁裹着被子装睡觉,等着姐姐妹妹们拍上门来。
果不然,不消会儿门口就噼里啪啦拍起来了。骂的、笑的、来吵他们的干什么的都有。
陈会宁为了不让自己和尉迟山小同流合污,在尉迟山小腿上狠狠的踢了两脚,穿上衣服、裤子,打开门,迎接各位被压迫的群众,“尉迟山小在床上。”大手一挥,姑娘可不客气了,冲到床前,誓要扒光尉迟山小的衣服,吓得尉迟山小直在床上喊救命说自己遇到女流氓团伙了。
等到厨房那边磬石作响,这边的混战才结束,一个个都穿戴整齐吃饭去。
尉迟山小和他们家陈会宁勾肩搭背来到厨房的院落时,人都坐好吃上了。给他们俩留了座位,放了饭菜。
沈少游嘴里咬着馒头,先是恨恨的瞪了尉迟山小一眼,再是很不悦的盯着陈会宁。陈会宁怎么会不知道?所以,当尉迟山小要拉开他自己坐在沈少游身边时,陈会宁偏偏不让,硬要自己挨着沈少游坐下。
“哼。”沈少游拿鼻孔出气,心想的是这兔儿爷蒙了他家山小兄弟算他有胆。陈会宁看沈少游的样子,晓得他正开罪自己,不说话,只吃自己的。
这时候道长端着一盆儿馒头出来,放在桌子上,让大家要吃的自己拿。陈会宁伸筷子,指向哪个,沈少游就抢先拿哪个,故意、刻意作对的相当明显。
陈会宁放下筷子,侧头看着沈少游,微微一笑,沈少游正摸不着头脑,陈会宁已经伸手从他的碗里拿了个馒头,一口一口认真的吃起来。
沈少游看了,只咬着牙说:“别客气。”
“不客气。”陈会宁还是那么淡淡的,说完还从尉迟山小碗里夹了一夹菜放在馒头上,连带一块吃了,吃得十分优雅。
尉迟山小被人夹了自家的菜,被人当着面糟蹋了穿同一条开裆裤的兄弟,十分的开心。忍不住噗嗤出声儿,抖着肩膀吃饭吃得很不容易。
“妲己。绝对的苏妲己。”沈少游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咬馒头的时候撒气。
陈会宁特别有美德,从来不痛打落水狗。
刚刚吃馒头刺激了沈少游,这会儿隔壁公社的眼镜儿知青颠颠的出现在茶厂和沈少游一直倾心不已的青青姑娘拉拉扯扯再一次刺激了沈少游。连尉迟山小都忍不住笑话沈少游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人家陈会宁却一个字儿也没说,还挺友善的拍怕沈少游的肩膀。
沈少游同志这一早晨受到的打击可谓巨大。茶厂的直接领导寒宁道长宅心仁厚,特批沈少游同志护送尉迟山小和陈会宁下山去,以免再被青青和眼镜儿知青给刺激,说穿了就是给咱们沈少游同志放了一天失恋假。
走在熟悉的山路上,尉迟山小和陈会宁在路上沾花惹草,有说有笑,沈少游同志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又想想自己为革命上山奔忙两月余,回来后竟然痛失预备爱侣,一时悲从中来,忍不住仰天长啸:“不公平啊~”
这一声长啸立刻引来咯咯咯咯银铃儿一般的笑声儿。沈少游他们仨寻声望去,之间路边小溪对面的大树上叉子上,一小仙女儿似地的姑娘,穿着碎花小褂子,散着一半辫子对着他们花枝乱颤,手里的竹篮子里装了不少鲜嫩的落葵叶子,这一笑脚上的布鞋就掉了一只下树来。
沈少游刚还悲痛着呢,这一时又精神抖擞上了,姑娘这鞋一掉,笑着就要脱自家鞋趟溪水过去,“我说的不公平是这么好看的鞋怎么能掉呢?我替你捡起来。”
陈会宁瞧沈少游那小流氓的样子,真是后悔自家刚才对他的遭遇心生了一丝可怜。
“嘿,姑娘,别客气,咱们这哥们儿是活雷锋啊,你让他做好事儿啊,要是你不让他做好事儿,他心里可苦可冤,他苦啊,跟小白菜那么苦,他冤啊,跟白毛女儿那么冤……”尉迟山小看他们陈会宁要动手拉回沈少游,赶紧的制止他,“别介,让他去啊!”
那姑娘看着沈少游要趟小溪,赶紧摆手,“你别过来!”
“我马上就过来!”沈少游边说边下水,扑通一声儿,整个人儿就下去了,在水里扑腾,水可深。
“呵呵呵……”姑娘一看又笑起来,“我就想跟你说这儿看着浅,实际上很深,呵呵呵……你这人怎么这么着急啊!”
“我们这哥们儿热心嘛!急性子,好人呐!”尉迟山小看着沈少游出糗不能见死不救吧!
沈少游从水里冒出来,抹抹脸上的水,对着姑娘傻笑。
那姑娘看着他的傻样儿,也是乐,突然像头小鹿一样从树上跳下来,穿上自家的鞋,要跑。
“他会拉琴讲故事,想给你听,你在哪儿?”陈会宁甩开尉迟山小的手,对着要跑的姑娘软软的说这么一句。
“真的?”姑娘停下步子回头看着小河里的沈少游,沈少游立马点头。
“出云峰。”姑娘脆脆的说了三个字,转身消失在林间。
在溪水里看愣了的沈少游转过身来,激动的扑腾上岸,一把抱住陈会宁的腿儿,“会宁啊,你才是我亲爹啊!”
尉迟山小也是傻了眼儿,陈会宁一句话就把人姑娘家都掏出来了,他们哥们儿又说又唱又下河都没有这成就啊!你说这孩子是多有能耐又不招摇啊!看陈会宁一脸嫌弃的推开激动的一塌糊涂的沈少游,尉迟山小忍住内心的自豪给了沈少游一脚,拎过陈会宁迈开大步往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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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村儿时已经是中午午饭时间了。巧丫姑姑赶巧在村口菜园子里扯几根香葱,一看见他们三就赶紧招手。
嘴甜的尉迟山小走上去,姑啊姑的喊得亲热。巧丫姑姑一乐就挥手说:“走,中午姑家吃面条去。”于是中午饭又有了着落。
一行人乐颠颠的往巧丫家去,半路上听见有小孩儿一大群追追闹闹的声音,中间还夹着零零碎碎的琴声似地。
尉迟山小觉得奇怪,“咱们村儿除了会宁还有人家又琴啊!”
“没啊!”巧丫姑姑一边撕葱,一边回话,“我们这儿哪来会宁这般手巧的人儿?拉锯子还差不多。”
“那……怎么了?”尉迟山小瞥见陈会宁脸色不好,伸手拉他。陈会宁一句话也不说就往声音来处去了。
“哦……那个说不定是会宁的琴,你们那保管室下大雨,被山上洪水冲垮了墙,村里在重修呢……喂,跑什么啊?”巧丫姑姑这么一说完,那三个都没了影子,“嗨,这些缺德孩子,怎么能拿人家的琴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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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会宁心跳不停的加速,神经绷的死紧。这声音他不会听错,是他的琴,他的命。
尉迟山小追不上陈会宁,看他那亡命跑的样子,心里预感挺不好。也只有跟着,转了几个弯,一群孩子果然手里拿着琴在哪里追追打打,为首的就是魏主任家的疯丫头。她年纪最大,个子最高,手上拿着琴在前面跑,后面跟着孩子们瞎闹,都想要那把琴。
尉迟山小定睛一看那琴,根本不是陈会宁的那把二胡,而是一把小提琴。还没等尉迟山小反应过来,陈会宁已经冲上去了,那就是一副急红了眼的模样。
第二十九回
疯丫头手上拿着小提琴一路上举得高高,后面跟着小孩子们想要又够不着,疯丫头玩的心满意足。这时候突然来了个比她高的陈会宁一把拽住琴,坏了她的兴致,疯丫头哪里干,死也不放手,和陈会宁撕扯。
疯丫头是不顾琴的,想怎么扯就怎么扯。陈会宁却是心疼那琴,害怕把琴怎么了,处处在下风。等到尉迟山小赶到的时候,那疯丫头一手捏着四根弦,一手扣住琴颈,往村西头跑去。陈会宁什么也不说只在后边跟着。
“陈会宁,琴是你的?”尉迟山小冲上去问他。
陈会宁一个劲儿点头,难过的都快要哭了,“山小,那琴不能丢……”
“知道了。”尉迟山小一跨步跳下路边的菜园子,“我从这儿下去,堵她。你接着追。少游,去找魏九成,叫他来弄他家侄女。”
“好咧!”沈少游说完就穿着湿衣裳往魏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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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乖,把琴给哥哥。”尉迟山小伸手一步步往疯丫头接近,嘴巴上说的话是软软的。这真是***背,这丫头怎么就跑到这边儿!疯丫头身边是流过村头的崇义河,宽大着呢,疯丫头脚底下没有个准儿,深一脚浅一脚的,搞不好就连人带琴全下去了,这还得了。
尉迟山小和陈会宁也不敢追紧了,只能一前一后围着疯丫头,连哄带骗。
“响,好听!”疯丫头的脏手一把在琴弦上挠过,叮叮咚咚的传出些声儿来,听得她面露喜色,“听!”
尉迟山小看她挠琴的样子都替陈会宁心疼,更别说陈会宁了,眉头早拧在了一起,脸上已经不是难过能形容的了。
“丫头乖,想不想听更好听的?”看陈会宁已经没有了主意了,这事儿只能靠尉迟山小。
疯丫头又抓一把琴弄出些声响,“你会?”
尉迟山小指指陈会宁,“他会,你拿给他,更好听的。”
疯丫头这才看向陈会宁,几个月没见,可多少还有点记忆吧,竟对着陈会宁笑着喊:“哥,哥,响……”说着把琴递向陈会宁。
陈会宁一把接过琴抱在怀里,蹲地上,跟抱着什么宝贝儿似地,一时也就忘了疯丫头是要听响,不再搭理她,可疯丫头还惦记着呢,看见陈会宁只抱着琴不弄出声响,就要扑上去拿琴。陈会宁哪里舍得,疯丫头扬起手一巴掌就甩上了陈会宁的脸,尉迟山小脑子一热一巴掌给疯丫头甩了上去,啪一声脆响过后,就听见一女声高喊:“你敢打我闺女,我跟你拼命!”
魏主任推开托住她的弟弟魏九成,冲上前来,捡着个石头要跟尉迟山小拼命,陈会宁这时候站起身来,张开双手挡在魏主任面前,“不管他的事儿。”
“滚开,你们都是一伙儿的!”魏主任这时候管你天王老子啊,敢打他闺女就是不要命,尉迟山小和陈会宁在她眼里没有什么好坏了已经。推不开陈会宁,她一眼看见了陈会宁手上的小提琴,扑过去狠狠扯过来,手一扬把小提琴往崇义河里扔去。
陈会宁根本就没楞,琴飞出去,他跟着就跳了下去,尉迟山小看他下去一心顾着陈会宁,也是飞身就下去了。
这正是夏天暴雨过后,崇义河河水混着山洪暴涨,河面陡然就增加了很多,看着平静实际上下面水流湍急。突然的就跳了两个人下去,把跟着来的村民都吓傻了。
老支书气喘吁吁的感到,立马就开始跳脚骂娘:“***愣着干什么!救人!”大家赶快散开找竹竿什么的要伸出去把尉迟山小和陈会宁拉上来。
“魏永芳你这个疯婆娘,今天要是出人命了,我看你怎么办!”老支书已经口不择言了,看着魏主任抱着自己疯丫头坐在河岸上虽然可怜也没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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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会宁是不会游泳的,落水那一瞬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然向前游了一截,一把抓住了琴。心里刚安心,就发现自己是在水里,不晓得怎么办时人已经开始往下面沉,幸好这时候后边尉迟山小喊他一声,回过头,看见尉迟山小向着自己游过来,陈会宁居然不怕了。拼命把琴举起来,手脚乱折腾,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到尉迟山小游过来。
明明看起来那么近,尉迟山小却一直追不上去。光是看陈会宁的表情,尉迟山小就晓得这家伙不会游泳。着急上火却更是追不上,尉迟山小瞥一眼身边有枯树枝一根浮着,拿过向着陈会宁递过去,还算陈会宁机灵,闭紧了嘴巴,伸出手死命拖住树枝。终于和陈会宁连上了,却如此明显的感觉到他正在下沉,尉迟山小赶紧收手,一把捉住了陈会宁的手,一拖,陈会宁整个人和尉迟山小面对面抱着,脑袋终于可以露出水面了。
“抱紧我。”尉迟山小身上硬生生多了一个人,游起水来更是艰难。
“对不起……”陈会宁一手搂着尉迟山小的脖子,一手举着琴,嘴里连连说着这三个字。
“别着急说对不起,咱们回去了你再说啊!”尉迟山小看着岸边上乡亲们跟着跑,还喊他们往边上来,不再说话,驮着陈会宁往边上去。水流太急,效果不明显,尉迟山小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山小,桥。”魏九成拿着粗竹竿一马当先跑在前面,直接上了崇义桥。
尉迟山小听见了,也看见了。魏九成的意思是他别再费力气往岸边靠,顺着水向桥下去,他的竹竿在那边等着他。
乡亲们也跟上来,这时候十几根竹竿子从桥上竖着往下,在桥墩上架了一张网似地,就等着尉迟山小和陈会宁撞上去。这就好办多了,尉迟山小带着陈会宁慢慢的靠上那些竹竿中的一根,一人手里捏住一根,乡亲们就拖着竹竿往岸边去。不一会,终于靠了岸边儿。沈少游和魏九成扑通跳下来把两人拖上岸去。
两个人呈大字躺在路中间,周围围了一圈乡亲。
“呵呵呵……今儿真是犯水神了!”沈少游刚才就一身湿衣裳,现在又下去一次,看看他们俩还喘粗气,想着三个人这落汤**德行忍不住说出口。
尉迟山小累的连眼都不想睁开,嘴里就骂:“陈会宁,你个废物,不会游泳。”
“对不起……”喝水喝的饱饱的陈会宁正难受,听见尉迟山小骂他,撑着身子起来要道歉,却不料哇一口水就吐了出来,人就趴了下去,可手里还死命拽着那把小提琴。
听见他难受,尉迟山小赶紧起身把人拖到自己腿上压他把水吐出来,另一只手把小提琴从他手里拿下来,递给赶来的巧丫姑姑,“半条命都没有了,还捏着,命重要还是琴重要啊陈会宁?”边说手上边用力压的陈会宁哇哇吐水。
刚刚吐完,陈会宁幽幽看向尉迟山小,扯扯嘴角说:“琴……”
山小哥哥一听就下黑手,一掌又压下去,陈会宁同志只能惨叫,已经吐不出水来。
巧丫姑姑看他们还有力气互相折腾,就把身后的琴弓拿出来,“别心疼啊,断了,我在路上捡到的,可能是孩子不下心踩断的。”
怎么可能不心疼……陈会宁挣扎着结过琴弓,一句话也不说了。
老支书赶过来打圆场,把乡亲们散了,捡起琴弓和湿淋淋的琴,脱下自己的衣裳给陈会宁擦干。
“支书……”陈会宁赶忙拉住支书,“您别这样,我受不起。”
“我知道这玩意儿,梵婀铃,外国来的琴,要赔我们是赔不起的。”老支书推开陈会宁继续擦琴,“都是孩子,你们……别因为这个,魏主任一个女人带个疯孩子……”
“叔儿,你说什么呢?我们是那么不懂事儿的人么?”尉迟山小能体味老支书的难处。这琴是自己人给人家弄烂的,可弄烂这琴的又是可怜的人儿,能说什么。尉迟山小决定代表陈会宁同志表态了,“没事儿,您老犯不着这么啊!魏主任难我们知道。”
“会宁……”老支书看向陈会宁。
“没事儿。”陈会宁摇摇头,怀里抱着琴和琴弓。
“晚上,到叔儿家里吃啊!”老支书这人不会说,只会做,说完起身儿,“我去看看保管室修的怎么样?”
“叔你慢走……”尉迟山小把陈会宁从地上拖起来,三个人往树下一靠,都懒得说话了。
过了会儿,陈会宁才说话,黯淡一句“这是我爸的琴……”尉迟山小正等着他发泄,听他说这么一句,手臂搭上去,把人脸往自己胸膛上靠,“没事儿,哥给你做一新的琴弓。”
“你做个屁,这是外国货。”沈少游把琴拉过来,举起来指着上面的外国字儿给尉迟山小看,“看到没?这叫做制作者签名儿,会宁这把琴,金贵着呢!你人情到做的足足的,便宜魏主任那老娘儿们了!”
尉迟山小仔细辨认上面的外国字儿,Nico Amati,无所不精通的尉迟山小同志脑子里出现那个有名的制琴家族,“尼古拉阿玛蒂,这琴名贵成这样,你到底瞒了多少事儿?我跟你睡那么久都没有发现这把琴,你藏哪儿的?”
“什么阿妈的啊,尉迟山小你给哥们儿扫个盲行不行?”沈少游不干了,听不懂这玩意儿了,还真被他说中了?
“什么阿妈、阿爹啊,这把琴上面的签名是意大利文,尼古拉阿玛蒂就是你说的制作者签名。这一家子是欧洲有名的做小提琴的世家,这个叫尼古拉的更是厉害,不过他做的琴不多,现在咱们会宁手里的这把就是这个外国人做的,这琴少说有两百年历史了。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们摸人家刘参谋家,尽偷古玩了,秃和尚顺了刘参谋老婆的琴,那玩意儿也是这家子的谁做的,差不多,琉璃厂卖了三百多。老子肠子悔青了,缠着那买琴的老板问得呢!”
“什么?”沈少游突然就抓紧了手上那把琴,吞吞口水,简直不敢相信,这玩意儿就是个金疙瘩,古董啊!
陈会宁听了尉迟山小的话连佩服他博识强记和偷**摸狗这么正大光明都免了,很是在意尉迟山的瞒着他。拿着断了的琴弓,陈会宁也不打算隐瞒了。
“琴是我爸的,他那时候在欧洲留学,有个朋友送给他的。我下乡之前,我爸去世了,去世之前他给了我这把琴和一叠曲谱。琴身上有外国字,是崇洋媚外,曲谱他们不认识,可是上面有歌词,是我爸收集的山歌、酸曲儿,是黄歌。我妈不想我上山下乡,托关系看能不能留在城里,可人家知道我家这琴,一定要,这是我爸的命根子,我不给,就带着琴插队来了。我不敢把它拿出来,我害怕有一天它会被砸的粉碎,我甚至不敢拉琴,偷偷的也不敢,我不能失去它。我一直把它放在皮箱里,还带了二胡欲盖弥彰……”陈会宁就那么说着,手上摸着断了的琴弓,“我还是没能保护好它。”
“那么说……你是拉小提琴的?”尉迟山小拉起陈会宁的手仔细看,一直觉得这双手很厉害,会做那么多事儿,还能拉出那么好听的二胡,到头来,这双手还会拉小提琴的。
“嗯,三岁就开始拉琴了。”陈会宁把手从尉迟山小手里抽回来,张开十指伸在眼前,“真没用,除了拉琴,什么都不会。”
见不得有人这么糟蹋自家会宁,尉迟山小把手一把捏在自家手心里,道:“会拉琴就很了不起。”
说完尉迟山小从沈少游手里把琴拿过来,伸出指头在上面拨弄出几个声调来,“会宁,我要是给你弄好琴弓,第一首曲子要拉《云雀》。”
“这首曲子好难,我每次练习都会被我爸骂哭……你干嘛选它?”陈会宁的目光放在尉迟山小的指尖。
“我妈的日记上说如果我哭不停的话,只要放旦尼库的《云雀》就不哭了。”尉迟山得那么事儿事儿的,直接倒了沈少游的胃口。
沈少游同志从地上跳起来,“滚滚滚,少在老子面前卿卿我我的,哎哟,你俩还要缘起前生是不是?走啦,换件衣裳找饭吃行不行?”
第三十回
山洪泡垮的保管室两个星期以后修好了。虽然还是那么小小一间,但好歹把草房顶换成了瓦。走进去转一圈,尉迟山小蹦跶着跑出来,像个小孩子似地围着老支书转,“我的亲叔叔啊,你对我们还真好!清一色人民日报糊墙啊!”
老支书才受不了别人这么直接的夸奖,清清嗓子,挥挥手,“你们就搬进去吧啊!老在人家孤儿寡母家住着算什么,别人同志都有意见了。”
陈会宁微微笑着搬东西进房间,笑得是那镇上杀猪的马大叔吃飞醋吃到他们这两个小年轻身上。他们俩这两个多星期住的是巧丫他家,刚住进去一天就发现巧丫家伙食好啊!有人天天上门做好事儿,再瞧瞧巧丫姑姑脸上红润的光泽,谁还看不出来那做好事儿的想干嘛啊?尉迟山小一直不是个好东西,陈会宁跟他好了后也逐渐的不是个好东西了,见天言语上折腾人家马大叔,马大叔这不就把状告到老支书那儿去了吗?
“行,我们搬,马上搬,给咱马叔叔腾空处啊!”尉迟山小对着老支书挤眉弄眼。老支书用烟袋锅子指他,嘴上笑骂他是缺德鬼。骂归骂,心里觉得能给这俩孩子换间好点儿的房子也算补偿人家。一来是受了损失,那琴没有个手艺还真是修不好的;二来是受了委屈,魏永芳这老娘们儿真是一个人就能得罪完所有的人啊!这样也好,这老娘们儿最近收敛不少,都只做事儿不太说什么其他的话了。
“山小,搬完东西,过你巧丫姑姑家吃饭啊!我就先过去了。”老支书看这俩也没什么东西,就决定不打罢手了,先自己过去,反正就是隔壁。
“哎,叔儿您先去,我和会宁搬完就过来啊!”尉迟山这话的时候搬的可不是东西,搬得是他们家陈会宁。
“松开手,把箱子给我。”陈会宁拉着装小提琴的箱子让尉迟山小松手。
“香一个。”尉迟山小可流氓了,捏着箱子不松手,把脸支的老高。
陈会宁转身把脸盆架子上的洗脸帕一把给甩到尉迟山小脸上,拿其他东西去。
“没良心啊!”尉迟山小挨了一下立刻反攻,把帕子扔到脸盆里,冲上去扑陈会宁,“有人被蚊子咬的睡不着,舍生取义帮他拍了半宿蚊子的是谁?是不是山小哥哥?有人蹬被子,哪天夜里不是山小哥哥牺牲小我为他盖被遮衣?丫的这时候不承认了是不是?陈会宁,今儿不亲一个,我让你出不了房间!”说话间都把人压到了门角里,陈会宁咬着唇儿忍着笑,低着头就不让他亲。
尉迟山小两手分别握住陈会宁的手,也就剩嘴能欺负人了,亲来亲去就亲不着,一着急还就咬陈会宁,咬在人眼皮而上还要咕哝着说话,“给亲一口!”
陈会宁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啊,被咬着眼皮儿只好点头,尉迟山小这才松了口,龇牙看着陈会宁,嘟嘟嘴,说:“亲这儿!”
陈会宁同志用大无畏的精神支撑着自己抬下巴亲了尉迟山小同志一口,这就没躲过,被尉迟复姓青年压了个结实,亲了个结实。
舌头在人家内里横行得肆无忌惮,要怎么着就怎么着。亲完了,还不解气,非要在脸上再咬一口才甘心。
“让你躲,都说了喜欢我了,还躲,看你躲哪儿去。”尉迟山小把白白嫩嫩的陈会宁亲得面颊绯红才消停,小人得志的德行溢于言表。
本来还想再伸手轻薄一番,无奈何隔壁的巧丫姑姑声震长空,“山小、会宁,过来吃饭了,磨蹭什么啊?快过来!”
俩赶紧收拾出人模狗样往香喷喷的晚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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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儿,本来憨厚老实但是被这俩缺德青年取笑的也有些小心机的老马师傅就端出了酒杯四、五个。
“马叔儿,什么时候办喜事儿啊,我和会宁给你抬花轿,把咱姑给你抬过去。”尉迟山小咋呼呼一声儿就喊了出来,惹得厨房里的巧丫姑姑拿着锅铲就冲出来了,“山小,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找打啊?”说罢扬扬手里的锅铲。
“嘿嘿……”老马这老实男人憨憨的笑一声,对上了巧丫姑的眼神儿后就不敢再笑了,又老老实实摆碗筷、酒杯。
尉迟山小搭着他支书叔叔的肩膀叹息的说:“唉……叔儿,跟你一个德行,又是一怕老婆的。”
老支书抽口烟,“服老婆管的长寿。”他老人家真会替自己找台阶下。
陈会宁端着菜出来,尉迟山小要上前去接手,可是汤装的很多不好换手,陈会宁摇头示意他别来,尉迟山小点点头,端坐在板凳上看着他把菜放下,嘴上乐呵呵的说:“我也服管,好长寿。”
“……”陈会宁同志彻底无语,再进厨房去。转回来和巧丫姑姑一人手上端着菜,这就上齐了,再唤出在闺房里别扭半天的巧丫,六个人围一桌,开吃。
小姑奶奶也不知道哪儿不对,相当的不待见马大叔。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搞得姑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连连请俩缺德青年帮忙,结果缺德青年这一回事一个也没有帮上忙,只好让小姑奶奶自己生闷气,好在马大叔人心眼儿不多,不介意你这闺女闹别扭,天天照样上门来。
小姑奶奶一直都是甩脸色,所以大家也没有什么多的想法。谁成想,今儿这顿饭上,小姑奶奶还就拍上桌子了。
吃到一半,小姑奶奶把碗一放,筷子一甩,“马天贵,你给我听着。”这一声儿大喝出来,呛着了喝汤的尉迟山小,陈会宁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儿。
马大叔也是天底下一绝的人物,小姑奶奶一喊他的大号,他还毕恭毕敬了,“哎,我在这儿,听着呢!”
这一句又差点儿没让尉迟山小喷出来,幸亏陈会宁掐他的大腿。
“听我姑的话,什么事儿都以我姑为优先考虑。你要是敢动我姑一根毫毛,我……我……”小姑娘见识不大,威胁人的话还没怎么连顺口。
尉迟山小特别好心的就张口教她,“把你碎尸万段扔出去喂狗。”
“对!就是这个。”小姑娘还是买他山小哥哥的账的,又义正言辞了。
“哎。”马大叔点头,诚恳地样子让所有人忍不住笑。
“死丫头。”巧丫姑姑一爪就捏上了巧丫的脸,“喊什么?这家轮不到你做主。你给我闭嘴,马天贵是你叫的么?”
巧丫一下子矮了气焰。
巧丫姑姑放下筷子,看着巧丫开始说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打小把你带大的,你那点心思还瞒不过我。我和你马叔婚是一定要结的,你不是多余的,别东想西想了。”
尉迟山小和陈会宁的用处现在就显现出来了,他们俩赶紧的把小姑奶奶摁住,不然小姑奶奶这被说中了心事儿的就要跑。
“我把你拉扯长大,对你好,都知道,你叫我一声儿妈不为过吧?我今儿和你马叔结了婚,你叫他一声爸不行么?”巧丫姑姑这话说的是字字铿锵,每一个字儿都打得巧丫找不着北。
“会宁哥……”巧丫没了主意,拉着陈会宁的手不知道怎么办?
“叫妈。”陈会宁才不含糊,摇摇这丫头的手就开始教人。
“这是爸……”尉迟山小不甘落后,指着那很是忐忑的马天贵同志也教。
“……”巧丫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她姑,又看着马天贵,再看她挺喜欢的俩知青哥哥。
“叫啊,你这孩子咋的啦?”老支书也急了。
“妈……爸……”终于是哭着叫了出来。
巧丫这孩子自尊心特强,想着她姑姑结了婚自己不能给她添累赘,就老想着要离开这家,气得她姑姑没办法。这缺德青年尉迟山小一天夜里搂着陈会宁腻,冷不丁的就想出这个主意来,一说,都觉得还行,就这么定下了。
因此上这一顿即是庆祝他们搬进了新的保管室,还是让老支书作证让巧丫认了爹妈,什么收养登记、结婚登记的吃完再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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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山小跟着老支书上家拿东西,陈会宁一个人儿回了保管室。没过一会,门口有动静,一回头,就看见巧丫站在门边上望着他。
“怎么啦?”陈会宁过去牵她的手。
“会宁哥,你跟山小一样坏了。都不跟我说,害我今天这么丢脸。”丫头还在郁闷刚才合伙算计她的事情。
“我觉得这样很好。”牵过丫头坐在床边,陈会宁继续整理东西,“复学了么?”
“嗯,我回去上学了。可都没有什么事儿干,每天在学校里瞎忙活呗!”因为刘雪云和老师的事情,巧丫受了很大刺激,休学了很久。
“那就多看书。”陈会宁当然晓得学校里面是个什么样子,毕竟自己也才离开那里没多久。
“你教我拉二胡怎么样?”丫头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儿。
“好。”陈会宁怎么会有二话,又把手里的一本儿《贝姨》交给巧丫,“你拿去看。”
巧丫接过书点点头,“那我每天夜里找你,你教我拉。”说罢奔出门去,又想想到了什么似地,扒着门框说:“我妈说给我改个名字,不□巧叫小暖,马小暖,会宁哥,你觉得这名字好听不?”
“好听。”陈会宁是真心觉得这名字好听,也配得上巧丫这人儿,不对,今儿起该叫人家马小暖儿了。
“会宁哥,我走了。”马小暖儿姑娘一蹦三跳出的门去,刚好碰见溜达回来的尉迟山小。
山小哥哥赶紧上去贴热脸,可人家小姑奶奶就不稀得搭理他,一扬小下巴尖儿就走了。
“嘿,这死丫头,有了爹妈疼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尉迟山小骂骂咧咧的进了屋,见着陈会宁把屋子里收拾的停当,伸手就要东西,“把你那琴弓给我,我给你做一新的,苏木我都搞到手了。”
陈会宁看着他,摇摇头,“算了,你哪儿有那手艺。”
“陈会宁,不许你看扁人。快拿来,快点儿。”尉迟山小见他不动,就自己在屋里找那大皮箱,“哥哥这么长时间没动是知道这琴弓的木料不一般,今儿我找到了木料,那就能替你做出新的琴弓,你放心吧!”
尉迟山小一边说一边在屋里转悠,不一会儿还真的把琴弓找出来了,把坏的拿着上下打量,高兴地很,“绝对是这个木料,呵呵呵,会宁……唔!”
温热的唇瓣就在眼前,尉迟山小把坏琴弓放到床上,伸手抱了投怀送抱的人,深深的吻下去,吻到一半发现那家伙张着大眼睛转都不转的盯着自己,一下子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情。
“陈会宁,接个吻你犯得着睁这么大眼睛么?还有,反天了,偷袭山小哥哥都不打招呼,越来越不像话了啊……唔,还亲!喂,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