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头痛欲裂,这是陈会宁睁开眼后的第一感觉,再看看,晓得这已经入夜了。
这时候,有个人笑得非常黄鼠狼给**拜年的端着小铁锅走上前来,问:“会宁同志,饿不饿呀?”
陈会宁微微点头,这一个动作牵扯着头痛,忍不住龇牙咧嘴。面前的小铁锅锅盖突然就被揭开了,一阵香气扑鼻而来,但是对于陈会宁来说却是天大的折磨,荤腥得味道让陈会宁更加的难受,赶紧别过脸去。
“嘿嘿,那这罐头山小哥哥自己吃了。”没良心的尉迟山小把小锅盖盖上,再从边上拿出半饭盒混着菜叶子的稀粥来,“看看山小哥哥对你多好,专门给你熬了稀粥,这菜叶子看起来很像道长上次摘的那种,应该没问题,来吧山小哥哥喂你吃。”
“你对我……可真好。”陈会宁虽然觉得尉迟山小很俗气很小人,虽然头痛,还是说了这么句。
“那当然……来乖,张嘴……”尉迟山小拿着勺子在饭盒边上舀了一勺稀粥喂到陈会宁嘴边,“山小哥哥可以为了会宁同志生,可以为了会宁同志死,哎,乖,再来吃几口,山小哥哥还可以为了会宁同志死而复生,还可以为了会宁同志生而复死……继续吃,真听话!”
一勺一勺,幼儿园男阿姨尉迟山小同志硬是绕有兴致的把一饭盒稀粥全都给陈会宁喂了下去。完事儿,用勺子敲着饭盒问陈会宁,“好点儿了么?”
陈会宁很老实的摇摇头,他不但没有感觉松点儿,而且还感觉头更痛了。
尉迟山小见了赶紧把自己额头和陈会宁的额头相抵,刚一碰上就开始叫唤,“完了,陈会宁你得发烧烧死了!”
懒得理他的大惊小怪,陈会宁闭上眼睛又沉沉的睡下去。也没再听见尉迟山什么让人很是郁闷的话,只是听得见他在后面一堆物资里翻来找去的声响。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陈会宁觉得有人从被子底面儿把他的脚撤出去,一露在被子外面,一阵凉凉的感觉,紧接着脚心上重重的一下直接让陈会宁叫出声儿来,“啊!”
用手肘使尽力气撑起来,一看,那头不是尉迟山小么?又出什么幺蛾子?可脚心上一下又一下的重刮实在很痛,陈会宁这会儿发烧着,哪还有什么忍耐,一声儿惨过一声儿的叫。那尉迟山小听着也不觉得慎得慌,只埋头用拇指刮揉陈会宁的脚心,好不容易放下这只脚了,又抓另外那只脚。
陈会宁知道疼,另一只脚就往上缩,这尉迟山小就回过头来骂,“脚拿来,再缩回去,我抽你啊!”
“痛。”陈会宁哪儿听,嘴里跟撒娇似的说了一个字。
“痛就对了。会宁同志,乖乖,快把脚伸过来……”尉迟山小一边说一边把杯子扯开,找陈会宁那挑逃跑的腿。
陈会宁马上爬下要往前爬,想躲开他,可尉迟山小早一把把他的腿儿给捏住了,看着他翻身爬了过来,干脆背着他一屁股坐在陈会宁的腰上把人压塌实,扳来那条腿,捏着脚踝,另一只手把身边的酒瓶拎起来将酒洒在脚心上,又用拇指搓揉狠刮。
身下的陈会宁只能惨叫连连,甚至叫尉迟山小放过他。尉迟山小就是个混世魔王,一听这还越发来劲儿了,还把人陈会宁压在屁股下面,转个身瞄上了手心,还那样洒上酒搓揉。这一回看见陈会宁那发烧发的通红的小脸儿回过来看着,眼睛里明晃晃的不是抱着泪水是什么?山小哥哥就发了一回善心,嘴巴里软软的说:“会宁别哭啊,咱们在手心、脚心、太阳穴上涂上酒搓搓,再美美睡上一觉,明天早上就不发烧了啊!”
“……”陈会宁就不说什么了,发烧什么的让自己很难受,既然尉迟山小有主意就把自己交给他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这尉迟山小的手上有浓浓的高粱酒的味道,在陈会宁的手心上弄完了后,直接拿着酒瓶往陈会宁的太阳穴上靠,沾上酒就算了。这下弄完,不再坐在陈会宁的腰上,把酒放好,闻闻自己一手的酒味,蹦跶着去溪水边洗手。
陈会宁脚心和手心都烧呼呼的,被尉迟山小压在屁股下面那么一小会儿却像快要散架一样,动也不动了。
等到尉迟山小甩着手上的水滴再回来时,就看见陈会宁还那么躺着,手和腿都露在外面,快步走过去就把被子扯起来要裹住他,这一扯却是扯错了被角,不但没盖上,还全拉开了。
陈会宁全身湿衣服被他脱光才塞进这被子里的,这一下拉开,春光没有乍泄,而是全他娘的泄了。可惜的是会宁大兄弟迷迷糊糊着,知道个啥?!
山小哥哥看着那白白得小胸膛、修长修长的腿,一时间也就脸上发烧了,赶紧扑上去把人给裹成粽子,不然还能把持住。这时候两人挨的是非常近得,近的能够听见相互的呼吸声。陈会宁微微张开眼,看见尉迟山小的脸近在咫尺,因为发烧和头痛,一下子没了什么克制,稍稍抬了自家的下巴,轻轻的吻了上去,嘴里喃喃念着:“……山小……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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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上的触觉绝对真实。
尉迟山小先想到的是被陈会宁轻薄了,再想的是……什么也***没有想出来,就伸手把人的头捧着,抬嘴就亲了上去。
满脑子是陈会宁那白白瘦瘦的身板儿,想得是心里发热,这热像止不住似地一下子流窜到四肢百骸。
亲吻陈会宁不是第一次了,可这一次却别有滋味。
发烧发糊涂了的陈会宁异常主动,小小的舌尖在尉迟山小的舌头上机巧的滑过,惹得尉迟山小除了深入想不到其他的事情,双手软塌塌的搭上尉迟山小的脖子,为的只是和他更亲近。整个身子都探出了被子之外,光滑肩头,微微起伏的胸膛无一不诱惑着尉迟山小。
……(又省略了O(∩_∩)O~)……
陈会宁不消说自然是累得瘫倒下了,疲惫的翻身,蜷起双腿和身体,刚才做时仿佛被遗忘得头痛又杀回来了,还气势汹汹,他抱着头,嘴里不住的哼哼。尉迟山小晓得他的那些症状,赶紧伸手把洒在被子上的那啥用手抹了,把被子裹上陈会宁。穿上衣服、裤子后,把火堆拨弄的更旺些。再回头看陈会宁,脸还是那么绯红着,手背抹抹额头,也不觉得烧有退去,倒是一头的大汗。替他把额上的汗水擦了,尉迟山小想的可邪恶:“他娘的,早晓得做做就能出一身大汗,还给他擦什么酒来出汗退烧!”
俯身去亲吻陈会宁的脸颊,“虽然你不爱说话对山小哥哥下手又黑,但山小哥哥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因为山小哥哥发现你挺招人喜欢的啊!”
陈会宁一字没听见,他正做梦,梦里,尉迟山小只一个劲儿往前走,自己怎么喊他都听不见,怎么追他都追不上。
第二十二回
“我刚出去转悠一圈,发现前边树上有个鸟窝,鸟窝里面有几个鸟蛋,正想掏两个蛋回来放你额头上煎蛋呢?你小子太不争气,居然退烧了!”摇头叹息、十分遗憾的是尉迟山小。
“……”一声不吭、穿衣叠被的是陈会宁。
人家不答话就受打击的绝对不是尉迟山小,厚脸皮上去从背后把人抱个满怀,“会宁啊会宁啊……”
一脚踩在尉迟山小的脚背上,成功听见某人惨叫并松开手。陈会宁面无表情的走到小木屋另一边,推开门,一束晨光急不可待的冲了进来。
尉迟山小抱着脚丫子坐在地上仰望着陈会宁,疼得整张脸相当的歪瓜裂枣,可仍然顽强的露出强烈不满的表情:“你别说昨晚上你发烧发糊涂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尉迟山小观察看来,陈会宁张嘴这么说的可能性太高了。主要原因就是这小子脸皮太薄,为了一张脸是宁愿进一步死,也不愿退一步生。
“……”陈会宁一点儿不惊讶尉迟山小拆穿了他的想法,他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所以,当陈会宁首先萌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自己就把它否决掉了。到了这个当口,要说什么?陈会宁心里没有底。干脆的,一字儿也不说,就那么僵着。
“陈、会、宁~”尉迟山小抱着脚丫子装可怜装惨叫没能博得陈会宁一眼的关照,不觉开口叫他。
陈会宁同志在这拖长的三个字完全落了余音之后良久才抬起眼来,看向尉迟山小,等着尉迟山话。
“感情是你等着哥哥说话呢?”尉迟山小没忍住,再戳穿了陈会宁同志。
“那就不说了。”陈会宁摆摆手主动打断这对话,低着头继续手上的事情。
那……咱俩啥都没做是吧?他娘的,就算是兔儿爷咱俩也有一腿了呀?这么平静算个啥?
尉迟山小今儿是彻底佩服陈会宁了。
这事儿他不小啊!他们俩做了,真做了,可陈会宁这兔崽子没人事儿一样……不是……山小同志内心的跌宕起伏还真没有表现在脸上。
于是乎从第三人的角度来看,这俩孩子怎么都是不相熟的感觉。
走路磨磨蹭蹭的样子被尉迟山小看在眼里终于琢磨出原因来,伸手去拉陈会宁,人咬着唇儿,好直接的就把手给隔开,让山小哥哥差点没挂住脸,满肚子嚷嚷着他娘的陈会宁找抽的陈会宁该死的陈会宁……牙痒痒却无处下口。
去他娘的,昨儿夜里还心说这小子招人喜欢,尉迟山小自己是瞎了雪亮的狗眼。
“你……”山小哥哥外表看起来是个坏壳子,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又能坏到哪里?这心里是骂的锣鼓喧天,嘴巴上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口,“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陈会宁身子一僵,明明是听懂了却扯出个寡淡的笑说:“我们这就去赶上李光武他们对吧?”问的事儿一隔就是十万八千里。
得!尉迟山小也不膈应了,陈会宁这死鸭子嘴硬成这样,他就是拿撬棍也弄不出一条缝隙啊!昨夜里那是一场旖旎春梦,朝阳一升咱们山小哥哥就只能是春梦了无痕了啊……
山小哥哥心里叽叽咕咕够了,脸上皮笑肉不笑着凑到陈会宁面儿前,故意又孩子气的“嗯”了一声,接着说“会宁同志昨晚我做了一大噩梦?您有空听听么?”
“没有。”陈会宁转身开始拿必要的东西,转身快了点儿头有点儿晕,果然只经过一夜是好不利索的。
刚伸手摸上一样东西,那后边的人就伸手来拿走,嘴巴里说的全部是不着调的理由,到最后,陈会宁就提溜了俩小铁锅站在尉迟山小身后。那山小哥哥背着小山多的东西,冰着个脸往屋外去。
对于那谁的坏脸色陈会宁怎么会看不见?
陈会宁心底里叹一口气。这一口气既不是后悔,也不是有怨,是给自己,给即将失去尉迟山小的自己。
喜欢他这件事儿,昨天夜里终于无比肯定。陈会宁觉得自己一定是还不够懂事儿,还很天真。明明知道尉迟山小跟自己一样是个男孩儿,明明知道尉迟山小铁了心要离开,还是没能防住自己的心,像个姑娘似的,以身相许是吧……到现在只跟在他后头,盯着他的脚后跟一步一步往前去,只觉得要是跟他再说哪怕是一句话都能把心思露给他。
从今天早上醒来开始,陈会宁不止一次的想,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该有多好。他可以把这一切都埋在心里,任谁都不知道。可是节外已经生了枝,陈会宁想要装聋作哑,一直到道尉迟山小离开,这样不会有更多的节外生枝。但愿……但愿尉迟山小也能……嗯……陈会宁看着前面停下的脚,突然被打断了思路。猛地一抬头,周围站着一圈儿剿匪队的知青。
头上一阵儿晕眩,人就有点儿晃。尉迟山小瞧见了赶忙扔了手里拎着的,拽着陈会宁的袖子站稳了,才看看那领头的王进军,非常的不高兴。
“哎,我说王兄弟,好好的贼寇你不追,你围着我们俩散兵游勇做什么?”尉迟山小边说边看陈会宁的脸色,咂咂嘴非常不满,这个陈会宁看起来很虚很浮啊!
“你可不是什么散兵游勇!”王进军拉开自家的枪栓,这个声响让尉迟山小直接皱了眉头,“调虎离山是吧?”
尉迟山小才不管他说什么,拧开跨在身上的军用水壶,里面是温温的水,举着放到陈会宁嘴边,挺沉声厉色的说:“喝。”
陈会宁吞吞口水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渴,接过水壶,慢慢喝起来。这时候照顾病号的幼儿园男阿姨尉迟山小才会转去看着王进军道:“我千算万算真没想到是你。”
陈会宁赶紧放下水壶看过去,王进军身后的大石头后边走出一个人来。
“大杨。”尉迟山小呵呵一笑,屁事儿没有的样子跟人家打招呼,还连忙放下了身上的东西,当然拽着陈会宁的手也没松开。
杨战威满裤腿的泥水印子,显然他和陈会宁、尉迟山小一样没能躲过昨儿下午那场大雨。脸上的刀疤在陈会宁看来从来没有这么可怕过。
也不需要什么感情交流,杨战威直截了当,“尉迟,我只问一句,你和李光武怎么碰头?”
“你是心虚了跑的?”尉迟山小答非所问,一脸痞子相,那眼里的神色十分的猖狂,活像别人中了他们精心设好的计。
“……”杨战威不说话,盯着尉迟山小冷笑。他的确是没能稳住。尉迟山小非要回转,李光武又一脸若有所思在路上走走停停,再加上道长是不是对着自己若有似无的笑……越想越不对劲儿,干脆逃了出来准备自己联络剿匪队。走到半路上,被大雨一激,又突然觉得不应该,但是已经回天乏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幸好走的是河谷,加上冒雨行路,在唯一的过河索桥遇上王进军一行。
“我要抓你们回去。”杨战威说这一句典型的避重就轻。
“有什么深仇大恨?得到这地步?”尉迟山小拖着陈会宁的手,说话的口气那叫一个和蔼可亲,合着要用一人之力把这紧张的气氛全部去掉似地,看着人家王进军要说话,山小哥哥赶忙就开口了,“进军兄弟你不用说了,兄弟我知道,您是要找妹子,大杨……”
陈会宁瞧得见杨战威冷酷的眼神,摆明了是不想说的。他都能瞧见,尉迟山小还瞧不见?拉尉迟山小的手……
“会宁啊,别动!”尉迟山小回过头来这么笑眯眯的一句,陈会宁权当没有听见,张嘴哑哑的说:“别问了……”
“怎么不问啊?”尉迟山小立刻得回过头去,把这一句吼向杨战威,“***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往你胸口上捅刀子,陈会宁你心胸宽大的海洋一样,我尉迟山小可不是,我小肚**肠着呢!”
这时候有不知趣的添一句“都死到临头了还小肚**肠什么?”尉迟山小一听就不乐意了,一只手高举着枪瞄着说话那小子,道:“同志你说这话可让哥们儿生气了!”他这一举枪,周围那谁谁一紧张还不把枪给端起来。
陈会宁淡淡看一眼所有的人,不禁有些头晕,双手握着尉迟山小的,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尉迟山小一看赶紧说:“地上湿……”后面说什么陈会宁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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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会宁晕过去了。尉迟山小这满肚子的火气刺啦就窜了出来,把枪直接扔给杨战威,嘴巴里满是火气,“拿去!老子投降了,你们***爱怎么怎么!”说完把陈会宁拖起来,想背在背上,却是一点儿不容易。
杨战威收了尉迟山小的枪,径直走过去,托起陈会宁,尉迟山小也不推辞,回转身把人背在背上,嘴里还啰嗦陈会宁真是瘦到家了。
“怎么联系?”看见尉迟山小背上了陈会宁,杨战威继续开口。真是不错,俩都是不看脸色的主儿。
尉迟山小把轻飘飘的陈会宁背着没搭理杨战威,直向着王进军说话:“药箱。”
队伍里瘦猴样的小年轻把药箱从身后拉过来赶忙上前一步,王进军动嘴想说话……
“你说一句试试!”尉迟山小笑眯眯的盯着王进军。
王进军吞口水,他不确定特尉迟山小会不会动手,但他确定尉迟山小知道自己的龌龊心思。
瘦猴青年把药箱子抱过来,尉迟山小让他打开,一边翻找药片,一边跟王进军说:“你找妹子心切,我知道,你别跟哥们儿犯浑,哥们儿不吃这一套。”青霉素片儿终于进了尉迟山小的眼,他们家陈会宁要是在没有这玩意儿,就得在这山林子里玩儿完了,顺带的,自己也作上了孽的。
“杨战威、王跃进,你们俩听好了,现在是你们求哥们儿,别这么大爷啊!”尉迟山小怕个球,说话一如往昔的飞扬跋扈,“别的咱不说,杨战威,你调试的枪真是好用。李光武为啥上山落草,你也清楚。我他妈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非得把他弄回去?”尉迟山这话一激动,动着了身上的陈会宁,把人给弄出了声儿。赶紧的就把他放下来,拣块儿稍微干的地儿,半跪着下死力气拍陈会宁的脸,把人弄回点儿意识,往嘴里灌药。
“要不哥们再讲讲李光武等落草血泪史?”尉迟山小扫一眼众人,这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大有人在。
“你不用讲。这年头有多少事情是不冤的,我们都懂。”王进军被尉迟山小的话说的没有心气儿了,“可我要找回我妹子,我从小没爹娘,惜缘的爹妈把我带大,小姨和姨父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让她跟他们胡闹去。我们只想跟着你找到他们的,你很厉害,被你发现了……事情才到这个地步。”
“王跃进,你的阶级立场有问题,你你你……”队伍中的那个谁就开始跳脚。
尉迟山小瞄一眼没看清人的脸,才不管他,看着王跃进诚恳的脸,笑道:“哥哥找妹泪花流……没说的,咱们一定齐心合力把惜缘姑娘给拉回来啊!”
“尉迟山小,我挺佩服你,说实话要单练我们没谁是你对手,我们就是人多而已。现在我他妈谁也不指望了,我就指望你,能找到他们,你们在哪儿碰头?”王进军也不管哪跳脚的谁,只当是自己跟尉迟山小商量事儿。
“哥们儿被你打动了。”
刚有点儿意识陈会宁模糊听到这一句,自然知道是尉迟山小,这声调……假话。
尉迟山小起身伸手问杨战威要枪,“你就把你不可告人的秘密藏着吧!”杨战威自然是不给,尉迟山小连忙朝刚才那搞思想政治教育的说话:“嘿,刚才那话挺多的谁来啊,这儿还有一阶级立场有问题的,我都说了投降革命队伍啦,还不相信人呢?不相信任就拉倒,不是说了要我他们联系么?”
王进军直接把自己的枪扔给了尉迟山小。山小哥哥一摸枪就双眼发光,拉开保险栓,啪啪啪三枪在山谷里回音响亮。准回身来,一看看见他们家陈会宁有了魂儿张了眼,高兴了,“就这三声儿,一边走一边放呗!杨同志都跟你们说了方向不是?他们听见了就会回三声,点上烟火等我们靠近。”
噼里啪啦说完就奔上去扶着陈会宁,嘴里又嚷嚷让他接着晕,这些人都他妈不好看,伤眼,晕了好。
第二十三回
三声枪响惊得树林中群鸟齐飞。
沈少游贼眉鼠目窜过来拉住李光武的胳膊,“李兄,可听见了?”
李光武点点头,举手示意大家伙停下来。自打少了杨战威队伍可是清明了,有组织有纪律得很。
李光武问寒宁道长这是什么地方?
寒宁道长捏着小锹四下里看看,看看对面的山峰,连着几步往边上去,掀开茂盛的草木径直到了悬崖边上,又看了一会儿,才肯定道:“这儿离我们刚来时的营地很近了,就在对面,隔着山谷能看见,要过去就得十几里山路。”
沈少游颠颠的跑过去看,嗨,可不是么?又折回来跟李光武咬耳朵。“这三声儿枪响,是什么来着?”
“求救。”李光武一点儿不含糊。
“你说这枪声是咱山小哥哥搞出的事儿么?求救的话是山小哥哥被人捉了,还是山小哥哥正折腾人家暴露自己呢?”沈少游挺能琢磨,就这么着说了上去。
李光武听着,脑子里也是转的飞快。
他和尉迟山小临走时并未碰过头,定下什么暗号、接头,这件事儿到现在都让李光武十分的后悔。这茫茫的山上,他们真的能够想到一块儿去么?尉迟山小走时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和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到现在李光武才回过点儿味来。尉迟山:“光武大兄弟,咱们俩心意相通的,你就放心吧!”那时候李光武心里想着有内奸,要找出来,苦于无法,尉迟山小这一走,他将计就计,些许言语、动作,一个和道长商量好的绕路果真就把杨战威给拔了出来。
这一刻想到这儿,李光武再不迷惑了。
他和尉迟山小本来就是一种人。那么此时他们回掉头来接应他和陈会宁,尉迟山小一定知道,这三声枪响,变得十分有意义起来。
沈少游还在说:“尉迟这家伙一定是被捉住了,还被人家揭穿了,哈哈,现在一定是想开溜的很,你说他这么个鬼精的人,都能被捉住,真是奇了怪了啊!想当年这家伙逃命那可是跑得比兔子还快!嗯,一定是陈会宁给拖后腿了。”
李惜缘听他这么说就呵呵的笑,说:“陈会宁才不会拖尉迟山小的后腿,陈会宁压根就不会跟我们一起走的。”
“什么?会宁不跟我们一起走?”沈少游大惊,不是惊讶陈会宁不走,惊讶的是妈的这事儿连惜缘姑娘都知道,为什么他这好哥们儿却不知道,不应该啊,太寒心了!想着想着就吐露心中的不甘心。
人家惜缘姑娘听了就骂他小气,“我听到的。”惜缘姑娘就这么几个字打发了沈少游的所有好奇,可又想到那一夜里有人又挨打有求饶真是好听极了,忍不住嘴角就露出笑来,看的沈少游啧啧称奇,心想他这俩哥们太不仗义,这事儿跟这妞儿说都不跟自己谈心,活该被人捉住往死里折磨。
咱道长又采了些药材装在小背篓里,缓缓说道:“哎呀,那个光武同志,他们追我们的话,我们这倒回去,不是刚好要碰上么?这河谷上就只有一座桥啊……”
李光武心中暗喜,他要打埋伏。
沈少游这哥们文艺气质颇重,一拍大腿说:“嘿嘿,不是咱学过那什么《飞夺泸定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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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沈少游猜中被人捉住,但并没有被人折磨的尉迟山小这时挺快活的。
他老人家装模作样的开了三枪,又说什么你们跟上去指不定就被他们埋伏啦你们这么样子的队伍是不可能的打赢的啊,什么破队伍啊一点革命积极性都没有,你看看你们这里面以权谋私找妹子的有,还有内心yīn暗到现在都不知道要干什么,这样不干不净的队伍能成什么事儿哦?又声泪俱下的说了一遍苦主李光武的血泪落草史,叽里呱啦说完还不解恨,找来刚才那说思想工作的,跟人家谈谈什么思想建设。明目张胆的搞破坏,搞分裂,硬生生的将好好一队伍分化成了好几个派系。
王进军找妹子心切,单纯直接了点儿,就这点儿私心被人家人格高尚的直接排挤,杨战威本来就少言寡语,再加上来路不明又让他加防范之心更重。这情况……
这情况看在陈会宁眼里,真是十分的好笑。
尉迟山小这个臭流氓,不单只身一人,还拖着自己这个累赘,居然就把人家搞得这样了。你看他那张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停……
“真的,我说曾副班长,我们这些同志的觉悟不高啊!”尉迟山小拉着刚才批评王进军思想立场有问题的知情突击班小班长说的言辞恳切,“我跟他们那些□混在一起的那两天,可是看出来了,人家那思想工作做得那叫一个好,从上到下抱作一团……”尉迟山小的目光中包含着一种叫做恨其不争的玩意儿,说得曾姓副班长频频点头,恨不得马上就展开红旗开个思想工作会。
陈会宁看着他在那儿舌灿莲花耍嘴皮子玩儿,一时就忘记了他们被挟持的身份,微微笑起来。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有尉迟山小在,就不会觉得任何事情糟糕,好像每件事情都原该如此,你不会去想他是否对错是否好坏。像现在,陈会宁本来应该担心会不会因为尉迟山小那么明目张胆的挑拨而被他们收拾了,可是你看尉迟山小跟人家讲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哪还有这个小心思去担心性命这种小问题。
在陈会宁看来,尉迟山小有一种魔力,这种魔力让你无法把眼光从他的身上移开,让你无法不接受他的任何说辞,让你无法不跟随他的步伐。
“看看看,眼珠子不累?”做完人家思想工作的尉迟山小,抱着枪砰砰砰朝天又开三枪,回来看着陈会宁就没好气,说话非常难听,“你现在鼓着大眼睛挺精神的啊?那你想想该想的事儿啊!”
陈会宁怎么会不知道尉迟山小这是在指责他早上的避而不谈?看他那气呼呼的模样,陈会宁没忍住,笑了。
这一笑就引来魔爪上身,尉迟山小伸手就捏他的脸,“给你脸了!现在晓得对山小哥哥笑了,我告诉你,迟了,一起都迟了!”说完这一句挺逼真的凑在陈会宁耳朵边上说:“待会儿哥哥自己就走了,把你这个病号臭俘虏丢给他们!”
“嗯。”陈会宁一边答应一边笑的更浓。
尉迟山小想他早上那一脸的正经,现在又是这样一个笑眯眯的样子,真没看出来是一个人啊!这陈妖怪,变脸比变天还快!
“……跟我走啦!”尉迟山小觉得他现在笑的挺好看的,看看能不能说动他。说真格的,就算是昨夜以前他也是不忍心把陈会宁丢下的,就他这把小身子骨,不够那些恶鬼填牙缝,更何况现如今他们俩这身关系已经他娘的不干不净了,就更不能把他丢下。
陈会宁摇头,这会儿心情大好着,头脑也清醒着,还说了一字儿,“不。”
尉迟山小听了,有些恼了,耷拉着脸色,“为什么?”
这脸色成功的甩给了陈会宁。陈会宁伸手拉着尉迟山小的手,道:“我的妈妈,一直病着,我不想她离开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我不能走。”陈会宁从来没有想过这句话他会说给别人听……
本以为尉迟山小会这算什么事儿,可那家伙却说“这是你该做的。”
陈会宁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握紧了尉迟山小的手,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就像是自己亏待了他的真心似地,喉头一热,陈会宁说:“我……”会去找你,这一句只开了个头,那边杨战威沉着脸走过来说:“休息够了,走吧。”
尉迟山小就跳起来对着杨战威继续冷嘲热讽没有再听陈会宁说话。陈会宁望着尉迟山小那神采奕奕的脸,只觉得一颗心为他是越沉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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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么?”李光武指给李惜缘看,河谷对面的野道上,果然是剿匪队的人。甚至看得见尉迟山小背着陈会宁走在最中间。惜缘姑娘几乎靠着李光武的肩膀了,这是她第二次如此靠近李光武,也许李光武不记得,可是自己却清清楚楚。
第一次是他们朱曜所有的知青逛年场,摩肩擦踵的街上,是李光武帮忙推开了招惹她们几个姑娘的小流氓,那一次也是那么近。李光武的手臂几乎贴着李惜缘脸颊把对面小流氓的脖子掐住给推到一边儿去。从那时起,李惜缘便不能把心思从李光武身上去了,虽然她有看见李光武的身边站着漂亮的叶湘萍。
“他果然在。”李光武招来沈少游,现在,也就是在他们前一步发现剿匪队行踪的现在,他们已经握住了制胜的战机。
“嘿,我要说‘来吧,飞过来吧!’过嘴瘾哈哈哈!”沈少爷明摆着不管尉迟山小的死活了,一心想当飞夺泸定桥里面以为拆了桥板儿就很了不起的国民党反动派。
道长听从了李光武的建议,带着大家走了更高的地方,这样不容易暴露,而对方却能一直在他们的视线内。天刚黑的时候,他们一行到了索桥这头。那索桥边上有巨大的石块立着,上面写的峰涛索桥,字迹很浅,一看就是很多年没有补过朱色新漆的样子。
早就知道要怎么做的人四下里开始埋伏,一直在稍矮一点儿高度侦查的人回来说剿匪队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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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山小死活要喊着休息,因为他背上背着陈会宁,比人家走起来慢太多,也累太多。杨战威不允许,尉迟山小就开始对人家进行语言上的轰炸,还是王进军跑来说合,最后让别的同志轮着背又迷糊过去的陈会宁,紧赶慢赶天黑尽的时候赶到了索桥的旁边。
尉迟山小看看那铺着板儿的铁索桥,两边上就几根铁链子做扶手,走起来着实的危险。就开始举手报告组织。
压根就不等别人批准他说话,他就已经嚷嚷开。
“嘿,这桥这么险,天都黑了就别过了,咱么明天再走吧?反正人都在我们前面,追也追不上啦!”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人家对这座桥的恐惧就从埋在心里,转而直接变成了表现在面上。大家伙儿对这个提议时纷纷赞同啊!
杨战威不乐意,他说只有紧赶慢赶才有可能赶上他们,在这里耽搁不起。
谁他娘的同意啊,急火火走了一天儿,谁不想休息。
这时候,这尉迟山小又变过脸来说:“大杨同志说的对,我们一定要特别能吃苦的往前赶,才能捉住那帮□、坏分子,所以还是走吧!“
人都坐下了,没有一个想动,杨战威不但没能让大家赶夜路追上前去,还被尉迟山小生生的捅了一刀,成了大家伙最不待见的那一个。没有办法,守在桥头,只好再过一夜。
于是乎,这两队人马在峰涛索桥的两边各自安营扎寨,相安无事到第二日。待到剿匪队哥们儿们醒来时,每一个人都已经在李光武他们这边的枪的瞄准器里了。
第二十四回
在人的准星里站着,真他娘不是件高兴的事儿。山小哥哥咬着唇儿挺不高兴的回沈少游的话:“你别抖手啊!他娘的本来瞄手的抖一抖不就到胸口了。”
沈少游手里的枪端着能晃地画出圈儿来,“山小你就放心吧!咱们兄弟这么多年,让你死个痛快啊!”
“沈少游你个孙子,终于给你机会了是不是?终于可以报幼儿园那会抢你一颗大白兔的仇了是不是?”尉迟山小一脸悲愤的拉着曾副班长的手臂,讨伐对面儿的沈少游,回过头来还继续说:“哎哟,这孙子,可让他们逮住机会了,你说说现在怎么办?咱们一个个都走在桥上,人可是在那头石头、大树的做着掩体,咱们没活路啊?!”
“闭嘴。”杨战威在后边对这尉迟山小的鬼哭狼嚎不为所动,金口玉言两个字让尉迟山小歇嘴,尉迟山小哪儿肯听,照说不误,满嘴的失败主义。
另一哥们儿也扛不住尉迟山小这么聒噪了,拽了陈会宁往前推开,想要上去说一句,刚动两步,角尖前儿就落下一颗子弹来,瞧见了,再不敢动。
陈会宁眼睁睁看着子弹穿过桥上的木板,吓得大气不敢出,别人推他,愣是一步也没动。这时候听见那边李光武说道:“别动。”
尉迟山小谁他娘的话也不想听,想着刚才这小子推他们家会宁大兄弟,径直转身,走到人跟前去,“是不是有话跟我说?别碰他,人病着呢,你推出点儿什么跟你没完!”一双邪行透了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你,滋味真难受。山小哥哥哪儿管你难受,拉住了陈会宁的手,并列着站在桥上,看着陈会宁微微鼓动着的鼻翼,嘴里有没有正形,“会宁,这儿挺高的,你咋不晕了?”
陈会宁经他一提醒,居然不自觉的就开始往下看,泛着白泡泡的河水距离桥面几十米高,河水怒吼着奔腾而过,直往青龙方向去,哗哗的声响让人心惊胆寒,再加上了孤高的角度,陈会宁同志真是有点儿心虚了,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尉迟山小的手,他自己不知道,尉迟山小却是清楚的很,小手儿捏在手里,暖暖的,软软的,不想松开。
跟着,馊主意就起来了。
“跟上,死也别松手。”尉迟山小倏地在陈会宁耳边说道,陈会宁只来得及点点头,就觉得身子被人牵着往前,还是飞快的那种。
“让开让开,哥们儿给你们当挡箭牌的了。”这一句说的响亮又快,许多人面对着尉迟山小的横冲直撞,竟然条件反射的让开条道来,就这么一眨眼功夫,人人都还在反应到底怎会回事儿时,尉迟山小已经领着陈会宁走到了最前面。
忽然地,手上有股力气直往前冲,陈会宁知道是尉迟山小,不做多想跟着上去,竟是撒开大步跑起来。尉迟山小领着头往前跑,还回过头来对着陈会宁露齿一笑,手上一给力,把把人就拖到自家前面,推着往前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剿匪队的成员不知如何是好,王进军这时候猛地就抬起枪口来,瞄准了尉迟山小,没头脑的就是一枪,幸亏这一枪开的慌张,竟是不知道射往哪一处了。尉迟山小听见了赶紧慢下来,一把把陈会宁抱在自己怀里,护着他。
岸边上的李光武本来枪管是对着杨战威的,这一声儿后直接向着王进军去了。手指刚搭上扳机,李惜缘就冲出来,拖住他的枪,“那是我哥……别……”
杨战威害怕这一枪搞得两边枪战起来,他们没好处,也赶紧拉住了王进军。
那尉迟山小抱着陈会宁在索桥上,两拨人的中间,这门一前一后看了,又开始口没遮拦,“这就对了嘛!不要冲动。”边说便开始往岸边儿挪,“好好说说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年前搞不好还是一辆车过来,一个锅里吃过的,你们冲动什么!进军兄弟我不怪你啊,你把枪拿好哈,哥们儿就走两步,又没怎么,你别那么激动!”嘴上说着没边际的,手上却是把陈会宁推着往前。
“尉迟山小,你下了桥,就没法回头了。”杨战威一手捏着王进军的枪筒,一边回头面对尉迟山话。
“哥们不回头,您费心了。”尉迟山小摆摆手,还说:“哥们是不明白……”说这话时,已然有沈少游等前来给陈会宁搭了把手,把陈会宁拖下了桥。尉迟山小后着几步,大刺刺站在桥正中,没有半点儿要躲的意思,就他们,看看端枪的手势就知道成不了气候,“你就放我们一马怎么了?你这是跟谁有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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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山小立在桥头上,跟一雕像似地,就这么着过去了好几分钟,杨战威还是一言不发。双方就这么僵持着,气氛诡异的紧。
陈会宁刚才一阵儿跑动时不觉得难受,这会儿消停了,身体所有的不适感就席卷而来,顿时人就萎靡了下去,也没有精神关注他们之间的那什么,看见是寒宁道长摸他的脉象,一言不发,闭了眼,靠着树干侧过头去。
这边上还没有对峙出什么头绪,那王进军开始和妹子谈心了,“惜缘儿,跟哥回去,懂事儿点儿!”
惜缘姑娘站上桥头来,和尉迟山小并列着,看着她哥,缓缓却坚定的摇头,“哥,对不起,我不会回去的,爸和妈拜托你了……”
这孩子一句话说的可是快,快的王进军立刻就原地上发了火,把手里的枪一下摔在做扶手的铁链上,空空的响,“你们都疯了!简直不可理喻。”
曾副班长这一群人被他们来来去去说几回话给绕糊涂了。这是什么跟什么?跳出来要参合一脚,“王进军、杨战威,我以组织的名义警告你们,不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夹带私人感情。这是革命工作,是为了肃清我们的革命队伍,你们两个人问题太严重了,回去要好好交代。”
“甭回去了呀,就在这儿交代,曾副班长!”尉迟山小乐呵呵的凑热闹在前面,李光武在后边已经教人往后撤。
“你也闭嘴,尉迟山小,我也正告你,你的态度绝对有问题,一会跟他们一会跟我们,怎么可以做墙头草呢!革命者是要有坚定的信念的。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尉迟山小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曾副班长你听我说啊,我是一心向着革命的,可是你们不给机会呀!你说说咱们这儿有你们这么坚贞的革命战士,还有我什么事儿啊?我就只能换地方去了不是,广阔天地任我行游嘛!这可算不上立场问题啊!再说了您就没看出来么?我们这儿可是内部问题,内部问题内部解决,就不劳烦组织了啊!你歇会儿。”绕了半天,尉迟山小就是想让曾副班长闭嘴。
“尉迟山小,是不是我说了原因你就让开。”杨战威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说话不解释的性格,已经被尉迟山小这贼斯给扩大成居心不良了。苦苦得不到解脱,干脆就来直接的好了。
“你不说原因,跟我干一场,也是可以为你让开的。”山小哥哥喜欢打架斗殴这事儿终于让自己给抖落出来了。
“我要李光武的命。”杨战威这一句话显然是规避了和山小哥哥肉搏战的选择。
这下子轮到尉迟山小吃惊了,回头看李光武,心想不是您是糟蹋了人妹子还是抢了人的婆子妞儿?结这么个深仇大恨。
李光武的反应却是一无所知。尉迟山小见了就开始哈哈大笑,“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为什么,这可真有意思。”
“湘萍真心对你,你却没有护住她,我要把你给她送过去。”谁也不能挡住杨战威了,举了枪往前来,这一行动正式宣布与剿匪队脱离关系。
一步步往前走来的杨战威气势惊人,无人能阻。尉迟山小见了不由得心生佩服,可这玩意儿也不能就把李光武送到他手里啊!山小哥哥讲义气重情义,向着沈少游招手,沈少游心领神会向他扔枪,刚接住,李光武就走上前来,两手空空。
“我顶着,你走。”尉迟山这话时,李光武根本没看他,双目盯上的杨战威的眼睛。
“尉迟,你带着他们走吧!”李光武好不容易回过头来说的却是尉迟山小最不想听到的一句。
“靠,要走一起走。一个走不成咱们谁***也别走了。”尉迟山完转身端枪,“大杨数到三,谁倒了就认,不再追了。”
“不管你的事。”杨战威不给尉迟山小机会,他的目标只有李光武。
李光武这厮也是早把命看透了的,几步走到尉迟山小前面,张开双手顶天立地的站着,说:“我李光武有过叶湘萍,无怨无悔。”
杨战威举起了枪,李光武笑了。
尉迟山小一看这样,哪儿行?
“大杨,叶湘萍的信上写的什么你知道么?”垂下枪身,尉迟山小不咸不淡的开口,这时候他不能激动。
“什么?”杨战威虽然说话,可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减退,反而越来越近。
“她说要李光武好好活着。我没有必要骗你。”
“你再说一遍。”大杨依然走,眼看着就到了李光武面前,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顶在李光武的心口上,“你说。”
李光武摇头,微微笑着,“动手吧!”
“他要李光武好好活着,替她活着。”尉迟山小摊开双手,一脸的闲适模样,“你要再听一千遍都是这样的。”
“……”杨战威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游移。
就在这时候李光武伸出自己的手往大杨那边的扳机去,大杨被他这魔怔的行为给怔住了,收了枪。
“动手。”李光武还是微微笑着。
“大杨,行了,别跟小孩子没有得到第一就要找个借口一样。李光武先下手报了仇,你没有地方泄出那一口气,就找到李广武身上来。大家都是老爷们儿,得面对事实。你杀了李光武又能有多少快意,更何况,你看见了,他比你更没把自己的命当做一条命。醒醒吧!哥们儿是局外人,总看得清。”幼儿园男阿姨尉迟山小总是这么能说会道,一句句的都说中人家的心事,说得人家小脸儿泛白,表情死硬。
“……人没了,心里就空一块儿,一辈子都不补上,这滋味不好受。你们相互厮杀倒是痛快了,她若知道不难过?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儿,但我尉迟山小对你们俩都是敬佩的,今儿我要是拦不住你们,就给你们收尸,话就这么多,听不听得进去是你们的事儿。”尉迟山完了,头也不回往剿匪队那边去,嬉皮笑脸的样子,让王进军想把枪托子给砸到他脸上。
就这时候,枪声突兀的响了。尉迟山小回过头来的时候,李光武已经捂着自己膀子跌在地上,这他娘的还得了,两边人马一下就慌了,也不知道谁开的第二枪,紧接着第三枪,第四枪……不一会儿就枪声乱响一气,打成了一锅粥。
尉迟山小扑倒在地没忘在杨战威腰上狠踢上两脚,满嘴里全是脏话,顾得是去拖上受伤的李光武。头皮儿上子弹乱飞忙着救人的时候,没忘吼一声沈少游把陈会宁给老子护住了。沈少游那边也不忘损他你放心吧把会宁兄弟护住给你挖坟头儿!
呸!这一句听了尉迟山小就怒了,妈的,这一个个儿的都他娘的听不懂人话似地!手上解下裤腰带,给李光武上肢绑上止血,回头恨恨的看着杨战威,刚才混乱,被尉迟山小一脚狠踹了要害,杨战威半响还没有喘过气来,尉迟一扑过去,拎着枪,一枪托子往杨战威左脸上砸去,马上鲜血直流,“你***嫌这破事儿好收场是不是?”
杨战威没有多一个字的话,任眼角淌着血看着李光武,那李光武也是中了一枪还***笑,“还来上一枪么?”中枪还中上瘾这是?
杨战威摇摇头,努嘴向尉迟善小,“他得宰了我!”
“妈的!”尉迟山小一脚踹一个王八蛋,“你们***爽了,老子怎么办?”说着一子弹就在脑袋上面的墙墩上砸出一小坑儿。
三个人也不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倏得哈哈笑出声儿来。
这一笑,是惊诧了两方所有的人儿。
沈少游那孙子就开始喊了:“对面儿的知青兄弟,别打了,咱们***是一家了,你们没听见那桥上笑的都蛇鼠一窝了么?收拾了收拾了啊!”喊着喊着,枪声就零落了。
“他妈你俩都是猪脑子,山小哥哥的那番话你们没有听懂不是?非搞的鲜血滴答心里才舒服。”尉迟山小看着他俩真想送一句‘兽类’这样的词儿。
“心里……”
“过不去……”
这俩一人一半还把这话给尉迟山小个说明白了。山小哥哥这人也不计较刚才落到枪林弹雨的落魄地步,挥挥手,“得了、得了,都是男人,山小哥哥心里明白。这下爽了,怎么办?”
盯着俩伤员,山小哥哥心里早拿定了主意,笑着上去,一手搭一个的肩膀,“咱们哥们堂堂中国男儿,只手可撑天空,一夫振臂万夫雄。身有宝刀,慷慨从戎,击楫中流,泱泱大同,决胜疆场,气贯长虹,古今多少奇丈夫。碎首黄尘,燕然勒功,至今热血犹殷红……”说着说着咱们山小哥哥就长了起来,左右二人瞧他的模样,心领神会。
于今之时,谁也无法阻挡他们投奔缅共。
第二十五回
“曾副班长……”尉迟山小直接跟然家勾肩搭背,“算了,兄弟们撤了吧!这都他娘的是上山下乡的战友啊,你这么卖力给你涨公分,给现钱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觉得这事儿好放平么?”
曾副班长不是傻蛋,摇摇头,看那两位大罗神仙,一个也是对手啊!
“这不就结了,找妹子的也死心了,你就在山上再转他几日,说是他们神秘失踪了不是更好?回去还过你的插队日子,阳关道、独木桥,咱各走各的,多好?都还指着回城当个工人呢不是?”
“不是……”
“不是什么呀?你回头看看……”尉迟山小把曾副班长的头扭转向后,他们剿匪队好说十来号人,现在站在桥上的就只有曾副队长、王进军和杨战威了,那一个个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就回到了那边的岸。
“看见了么?”
曾副班长泄气地点点头。
“要会做人,我保证他们没一个人儿会再出现在这一带。您要是回去说把他们全部击毙埋荒山上了都没关系。”反正是要远走异国,怎么让他放心怎么说,“别追了啊!你快带着人回去吧!何必呢?这件事儿说穿了也就是面子的问题,现在这股子人不见了……不就好办了么?”这一句句就说动了曾副班长。
小伙子看着这一拨怀揣着狼子野心的家伙也是没有办法,到现在,尉迟山小怎么说就怎么办?恨不得尉迟山小把他回去之后怎么和领导交代的话都一句句写在本子上,回去好照章办事。这一时说的这些岂有不听的道理。
那些知青虽然说一个个都划清界限似地躲开了,可眼神里看得出各种情态。有胆小怕事的,自然也就有羡慕嫉妒的,也会有持着观望态度,想着以后再打算的。尉迟山小当然是知道这些的,挥挥手跟对面的知青战友们,嘴巴里动情的话儿是一句接一句,说什么不打不相识咱们今后就是经过生死的弟兄了,以后要是路走窄了的时候哥们相互帮持那是应当应分云云,说得众人纷纷表示认识了他这么一有情有义的哥们儿。活络话说完了,也就***一件事儿了—一拍两散。
要说这人里惺惺作态装离别的大有人在,那王进军却一定不是其中之一。看看他妹子那神情就知道回心转意这事儿没戏了,拍拍尉迟山小的肩膀,“我妹子倔,就拜托你了。”
转身再往那边去,叮嘱自家妹子:“到哪儿捎信回来,别让爸、妈太担心。”
惜缘姑娘却是笑话他这好表哥,“我说什么都把信儿捎带给你,报不报还就看你吧!反正现在是你放了我,你就做了我的主。”
王进军横竖拿这倔丫头没有一丁点儿的办法,也只能听之仍之。只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她小心。说话之余眼光不免往李光武看去,沈少游这多嘴多舌的就闲不住了,“哎呀,王大兄弟,你放心吧啊!我替惜缘妹子小心啊!”
尉迟山小就唾笑他还真敢把脸往上贴,也不看看自己那张脸一点儿重量没有。
沈少游恼羞成怒,对着尉迟山小落井下石,“你还有空嘲笑哥们儿,快去看你那会宁大兄弟吧!瞧道长的神色,你家会宁大兄弟小命儿不好哟!”
这一句真是说到了尉迟山小的心上,风风火火跑去找陈会宁。
心里本来琢磨的是这陈会宁跟自己的屁事儿,转回头听沈少游一说,陈会宁的病还真是一件事儿。另外,走还是留,这事儿陈会宁还要计议。从心里说尉迟山小想要陈会宁跟着自己,怎么着他俩也是那样的关系了,陈会宁这么个没出息的留在青龙也是被人欺负,还不如山小哥哥带着他玩儿。但是,陈会宁留下的理由自己实在无法反驳,不知道怎样才能把他说动。一边想着一边也就走到了人面前,仔细一看,根本就没有睁眼的样子。直愣愣看向寒宁道长,张口就着了急:“这、这怎么了?”
寒宁道长不紧不慢的说道:“又昏过去了,我想大概是病入肺,高烧不退,成肺炎了。”
尉迟山小不多说一句,拉了人手就要往肩膀上去,寒宁道长连忙制止他,“你走吧!人我会带回去,一定治好。”
尉迟山小看着道长,又看看那昏睡的陈会宁,一时间明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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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说什么就说吧!”陈会宁双眼无神的看着火苗,火光照亮在他的脸上,看起来还稍微有点儿精神头的样子。
“我以为你得昏睡到明天呢!”尉迟山小才不接他的话头儿,笑嘻嘻把脸凑上去。
“……”陈会宁不是傻子,晓得尉迟山的是什么。
“会宁大兄弟啊,真是太不懂事儿了,自己犯错还要连带着道长。你以为山小哥哥看见你不省人事儿就舍得走了,你也太看不起你山小哥哥了啊!”尉迟山小心里想的其实是,你说陈会宁这孩子多单纯啊,就想用自己病的厉害不拖累你来告别,有这么简单么?
“我不会跟你走。”陈会宁当然知道尉迟山小要说得话儿不止这一句,赶紧的把自己的立场说清楚,免得被那个谁给动摇了还以为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山小哥哥被陈会宁这一句给弄得无语了,面上直发笑,你说这陈会宁有多了解他自己就有多了解他尉迟山小,严防死守到这个份儿上了,也真是难为他了,“不走拉倒,别以为哥哥稀罕你!”这后半句尉迟山小贴在陈会宁的耳朵根子上说出来,别样的多出些亲昵。
陈会宁的脸本来就发烧着,也不会再烧到哪里去了。扭头、闭眼,他晓得尉迟山小得跟他谈心或者曲线救国了。
“……陈会宁,你别说跟不跟我走,你先告诉哥哥,你这样回去准备怎么脱身?啊,跟你一块儿去的革命战友全都没了,就你一个人跟向导回去了,丫不是叛徒也是一贪生怕死之徒啊!你就说说,说说你回去准备怎么办?说给哥哥听听,免得哥哥再半道上还得替你操心,快啊,说来听听!”
陈会宁哪儿有什么打算,自然是死不开口。
“……那点儿出息!”尉迟山小可逮住机会了,“没招儿吧!跟哥哥走,要不哥哥领着你走之前再流窜回成都看看咱们阿姨,走的明白点儿不是?也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陈会宁猛的睁开眼睛,又虚弱的笑笑,连连摇头。
尉迟山小这就不明白了,开始动手动脚,摸上陈会宁的脑门儿,装的恶狠狠的说:“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心里却是为那种温度吓了一跳。
陈会宁又闭上眼睛,闭得紧紧的,“尉迟山小,你走吧!我不走。我吃了称砣铁了心的。”
“呵呵呵……还会拿话噎我,陈会宁你长能耐了啊?!”尉迟山小就没有把这话当真,瞧见陈会宁的衣领口还可以把纽扣系上,赶紧动手。
“我没有,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这一句话听入尉迟山小的耳朵里,十分、分的不舒服。
“等我能走了,我会去找你。”
还没有等尉迟山小发作出不满来,陈会宁又说出这样一句来,这时候他睁开眼睛,看着尉迟山小的眼睛,笑了,是那种很难看很牵强的笑,说:“不是会去找你,是一定去找你,好吗?”
这样一句话从陈会宁嘴巴里说出来,尉迟山小已经不知所措。
纵然山小哥哥世间无双,但是这一句话里的意思也能让他三百六十度旋转个好几十回了。
这一句尉迟山小听出的是示爱。
陈会宁这个闷油瓶子说一定会去找他,对于别人‘一定’也就是个加强语气的词语,稀松平常,可是对于陈会宁,这是一个承诺,是这个一根筋的、只要你对他一丝好他就恨不得全身心回报你的陈会宁绝对的承诺。
霎时间,尉迟山小想吻他,问他绯红又发烫的脸颊,吻他有些干裂的嘴唇,吻他相当疲惫的眉眼,甚至是他刚才说那话时微微阖动的睫毛……尉迟山小不能这么做,他只能克制,粗糙的手指摸上陈会宁的脸,说:“睡吧!”
陈会宁乖乖合眼,再没有说其他的话。尉迟山小把身边的别人全部忘去了九霄云外,把陈会宁抱着往怀里揉,几乎同时的,胸膛里那颗扑通扑通的心,感受到快乐和痛这两种极端不同的感觉。
面前的篝火熊熊燃烧,今天夜里在没有什么剿匪队的了,不过是离开前最后的聚会,今夜之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艰险的生活。有人低声唱歌,却没有人跟着附和,听着那人低吟浅唱,仿佛都坠入到那歌声里去了。
尉迟山小一概没有听见,怀里抱着陈会宁,像个离世的隐者一般。
沈少游从来没有看见过那样的尉迟山小,这么多年来,尉迟山小一直都爽利、果断,眼神坚毅又理智。那一天晚上,尉迟山小的目光里缠绕不去的是什么,沈少游一直没有清楚明白,直到许多年后山小哥哥非常大方的表明心迹,说:沈少游你***看见哥们儿坠入爱河的样子了还这么多年不识货,可见你情商之低无人能敌,瞧我这哥们儿交的真是不中用!说话间鄙夷神气十足,全然没有为自己的没脸没皮有一丝的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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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说谎这事儿是明摆着的。什么发烧成肺炎的,一听就知道是陈会宁这种嫩雏儿编出来的,可信度相当的低下。天一亮,所有人想着玄光急行军,一整天的跋涉再加上道长他老人家带路的好手艺,在天幕即将合闭的时候一群人站在了锃光瓦亮的铁轨旁,前面不远处就是一个小站,空落落的,看不见几个工作人员。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呵呵的就笑了起来,一拨人就瘫坐在铁轨旁,一个个的互相看着笑,似乎把今天一天急行军所隐藏的那些笑容都释放出来。
尉迟山小这一天从没有松过握住的陈会宁的手。
陈会宁这一天从没有过要挣脱的一点点动作。
似乎这是他们认识以来最合拍的一天,对于对方要做的事儿都能默许,对于对方的想法都能认同。
再也不会有比今天更美好的一天了。陈会宁是这么想的,他看着尉迟山小那在暮光有些暗淡的眼神,突然说:“想听你吹《想亲亲》……”
尉迟山小顺手撸下一片草叶,放在嘴边,吹……果然歌不成歌、调不成调。这些零落的声音自然引来其他人的挞伐,唯有陈会宁微微笑着,看着,眼都不眨。
那些奚落或者挖苦、讽刺尉迟山小当然是没有听进耳朵里,硬是拼凑完了一曲儿,对这陈会宁说:“还是你唱的好听。”
陈会宁还没回话,天上簌簌的开始落雨。一开始还是很慢的一点、两点,紧接着就招架不住了似地,连成了线。
就像是夹着山雨才来似地,火车的轰鸣声也来了,铁轨微微的震动,那种慢节奏的“况且、况且”悠悠的就来了,没听见几下就一声汽笛,停了下来。火车上的司机、工人冒雨冲进站里,等着他们的大概是热气腾腾的饭。
道长向着大家道:“是这趟,出省的煤车,往南方去的。一般要停靠二十分钟头,去吧!”
一行人默不作声,悄悄的往火车小站移动,找到一节带门窗的烂车厢,陆陆续续登了上去。
杨战威搭把手给李光武,带上了人,再把手伸给尉迟山小。
陈会宁开始收回自己的手。
一开始他只是想把自己的左手收回来,可是尉迟山小不松手。陈会宁便把左手往上抬,想甩开尉迟山小的手,可尉迟山小头也不回,死不松手。陈会宁伸出右手掰开尉迟山小的手,“走吧!”轻轻的一声儿却比右手更有作用,尉迟山小松了手,那边上杨战威一用力,他整个人就上了火车。
尉迟山小站在火车厢上,高高的看着陈会宁,是那种看,不带任何的想法的看,看着,想把那个人留在眼里一样。
陈会宁站在铁轨上,望着尉迟山小,笑,笑着笑着就开始哭。雨水不停的落在脸上,冲散了眼泪,谁也不会知道陈会宁这没出息的在雨里哭。
寒宁道长看见列车员们开始上火车,回来给他们打手势,所有的人都禁了声,猫了腰躲在车厢的yīn影里,把自己隐匿在夜色中。
汽笛突然就响了,蒸汽喷涌而出,火车缓缓的启动。
“后悔很难受,哥们儿,对不住了。”
李光武只听见这么一句,眼前的尉迟山小就轻盈的跳下了火车,回过头来冲他们一笑,开始挥手,这时候火车开始加速。
“妈的!”沈少游又是一句也跟跳着下了火车,落地了才开始后悔,“老子干嘛又跟着你!”可谁他妈也没有办法再追着跑上火车了。
“保重!!”尉迟山小就这么吼了出来,对着李光武他们一拨人,没有再多的解释。再回头就冲着陈会宁跑过去,一把把人搂在怀里,温热的嘴唇贴上陈会宁的眼,立刻就开始聒噪,“哭、哭,就知道哭,丢死人了啦!”
陈会宁双腿发软,可双手还知道把着飞奔而来的家伙给抱紧,“没哭,那是雨水!”
“你们家天上落下的雨水是暖的啊,陈会宁!”尉迟山的是咬牙切齿,“走走走,咱们进站去,又淋上了,这是作孽么!”
边上条件反射跟着跳下火车的沈少游本来是追悔莫及的,蓦地一回头,瞧这俩的架势,直接没了主意,靠上道长直叫亲爹,道长伸手把沈少游推着往小站里进,说:“原来就是应该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