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41、
第二天,苏南果然说话算话,带着她到了海边。
教她游泳之前,他朝她努努嘴:“先热身。”
夏之桃没办法,站在原地动了动胳膊,又活动了一会儿腿关节。海里早就有不少人了,她急急地看了苏南一眼,后者一脸平静,看着她的眼里带着一抹掩饰不住的笑容。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喜欢这样含着笑看她,笑容里当然还是有不少的嘲讽,可是看上去却像是和以前有一些不同了,具体哪里不同,她却又说不上来。而她也开始渐渐学会了看他的脸色,知道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该发脾气,还有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这么一看,他们两人似乎还真的演戏上瘾了,都在乐此不疲地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好了,你那是什么眼神,像是从未游过泳一样。”苏南忍不住出声埋汰她,她听他这么说,马上跑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胳膊往水里走:“我上次游泳还是小时候!快些啦,我热身好了,再说有你在旁边,肯定不会有事。”
他笑了笑,由着她拉着慢慢走到海水里。
刚刚踏入时有一些些凉,可是久了之后,反倒觉得海水有一股很宜人的温度。夏之桃整个人趴在救生圈外边,按照苏南教给她的要领晃了晃腿,可是没动两下,她便觉得两条腿开始泛酸,真是将她累得够呛。
“休息一下。”苏南将她一把抱起,打横放在游泳圈上,说:“我看你动了两下,应该不是游泳的料,你就在这里玩玩水算了。”
“谁说的?!”夏之桃提高声线,激动得想要坐直身体,可是她才刚刚动了一下,整个人便剧烈地晃了起来,左右摇摆着眼看就要翻到海里面。
苏南不但不救她,还在旁边凉凉地笑了两声,夏之桃越急就越挣扎,越挣扎身体便越加不稳,摇了几下之后,在旁边站着的苏南终于一把将她扶住。
惊魂未定的夏之桃搂住苏南的脖子便不敢再放开了,从救生圈上翻下来直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半是撒娇半是威胁:“你得把我的游泳教会了,不然我不下来。”
“哦?”苏南笑了笑,伸手搂在她的腰上,十分恶意地将下.身往她身上抵了抵,声音低低的:“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勃然待发的坚硬一下子抵在了她的小腹上,让她满脸的笑容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刚刚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这会儿趴在他的身上,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穿着泳衣,而他也只穿着一条泳裤,他上臂的肌肉紧紧的绷着,勒在她的胸下,灼热又坚硬,像是要生生将她吞噬入腹一般。
夏之桃咳了咳,不敢轻举妄动,只保持着姿势愣在原地。
苏南反倒笑了起来,大掌在她后背轻轻游离,水暖暖的,他的手掌刚触碰到她,便让她浑身冒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她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可是他的手却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慢慢在她光滑的后背上摩挲,成功地引起她一阵阵战栗后,终于在经过泳衣的暗扣时,忽然停顿住。
“苏南!”夏之桃低低地叫了一声,引来他含糊的一声“嗯”,没等她再说话,她的泳衣扣便“嗒”地一声松开。
“苏南!!!”夏之桃手忙脚乱想要推开他,可是他反倒抱着她朝深处游去,到了没有人的地方,便本性毕露,一只手直接握住了她一边的丰盈,轻轻地揉捏起来。
“你……”夏之桃推不开他,只好转着头四处看有没有人,这一看才知道他将自己带到了角落里,人群全部都散落在中间海域,他们附近几米根本就没有一个人。
“不要乱动。”他咬了咬牙,在她胸上狠狠地捏了一下,换来她一声低叫,趁着她张嘴的时候他猛地朝她低下头亲了下去。
嘴唇很凉,嘴里却很烫。他一点点吮吸着她的唇,然后舌头一卷,将她躲躲闪闪的舌缠住,凶狠而又霸道地侵入到深处。
夏之桃踩不到底,全身都竖起了危险感,这一刻,仿佛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是她的救助。她的双手死死地吊在他的脖子上,身体也下意识地紧贴着他,而他偏偏像是吻上瘾了一般,细细密密地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他的手将她胸前那一处丰盈握住,时重时轻地揉捏,不过一会儿,她整个人就软在了他的怀里。
“还敢不敢乱动?”他松了嘴,稍稍离开她,声音里带着笑。
夏之桃忙摇头,喘得如同刚跑完八百米一般。
他又低头在她嘴角咬了一下,手臂环过她的身子,帮她将泳衣的扣子扣上。“先上去休息。”
夏之桃忙不迭点头,几乎在趴在他身上被他拉上岸。
到了躺椅上躺好,她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软的,使不出一点力气。瞪了旁边的男人一眼,后者不但没生气,反倒挑着眉挤到她旁边坐好,伸手便帮她按捏起来。
“上边上边,哎哎,重一点……”她闭着眼开始享受这难得的服务,苏南听到她指挥,也不恼,反倒照着她的话上上下下,时重时轻,偶尔还问一两句:“这里么?”
躺在躺椅上,咸湿的海风徐徐吹过,合着远远近近的海潮声,只让人觉得惬意不已。夏之桃打了个呵欠,苏南不说话,她也安安静静躺着,虽然听到不远处嬉水的人们传来的欢声笑语,她还有点心痒痒,可是想到刚刚在水里面他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她便再也不敢开口提“游泳”二字。
躺了一会儿,昏昏欲睡的夏之桃被苏南拍醒:“不是要学游泳么,怎么睡觉去了,赶紧起来。”
夏之桃摇摇头,又听见他说:“医生说孕妇游泳对胎儿好,生产的时候也可以轻松很多,快些起来。”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却被他看穿她的心思,他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抬手便朝她鼻子大力捏了一下,又好笑又好气地说:“你放心,我暂时对一个孕妇还不能有什么想法。”
是吗?刚刚是谁在水里兽性大发的?!夏之桃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苏南根本不管她的小心思,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便往水里面去。
这一次他教得认真许多,她也学得认真许多,游了大半个小时,她已经学会了大致的动作。苏南抿嘴点点头,笑道:“明天就可以撤掉救生圈试试了,今天到此为止,每天游泳不能超过一小时。”
夏之桃刚学在兴头上,他又要拉她走,她自然十分不情愿,于是撒娇求他再游一会儿。
他拧着眉看她,过了几秒,才点点头,笑得有些淡:“早些学会了也好,以后记得有精力的话一星期至少游三天。”
她满不在乎地答:“有你这个师父在,那有什么问题,每天游都可以呀。”
苏南站在她的背后,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却能从她欢快的语气里想象出她的快活。他似乎能看到,将来的某一天,她挺着肚子站在泳池边,神情惶恐而又低落。他的鼻头忽然就有些痒,狼狈地转开头,视线停伫在远方,他才勉强将心里忽然涌上的情绪压下。
未来?他希望她能像第一次他见到的那样,带着隐忍的痛,坚强而又努力的活着,疼惜自己,也爱及家人。
“阿南!”夏之桃扭头朝身后喊道:“快托着我,快呀。”
苏南回过头,伸手扶住她的腰,却没像先前数次那样托着她往前游,反倒是轻轻用力,将她从水里抱起来,完完全全地搂入了怀里。
“喂!”夏之桃以为他又犯色心,左右看到周围全是人,不禁有些着急,抬手在他背上狠狠捶了两下。只是苏南却只单纯地抱着她,肤贴着肤,心跳隔着心跳。
“怎么了?”夏之桃觉察出不对劲,轻声问道。
过了许久,才听到他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游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她“哦”了一声,他便抱着她慢慢地走上岸。
回到躺椅上时,他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如果不是帮她擦拭身体的时候动作依然轻柔,她会以为他又开始yīn晴不定。偷偷地转头看了眼他,转回头时,听到他说:“澳大利亚环境很好,节奏慢,很适宜居住,我帮你办手续去那边养胎,好不好?”
像是忽然而来的惊雷,夏之桃完全愣在了原地。
“如果不放心父母,等时机成熟,我会送他们过去照顾你。”
她终于嗅到了空气里的不对劲,回过头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表情凝重,过了几秒,他又忽然笑了出来:“这样紧张做什么,你不愿意出去吗?”
他是在试探她?联想到这几天他对她的温存,还有前天她无缘无故过敏时他说的那句话,她几乎马上张口便说:“不愿意,我要留在你身边。”
苏南闻言,淡淡地笑了笑,抬手揉揉她的头发,语气早已恢复轻松:“你还真当真了,傻子,我只是随便说说,你还是安心待在我身边,这样才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出来。”
他的语气半真半假,夏之桃猜不出他的想法,可是却不敢将疑问直接摆在脸上,只能悄悄按压下去,面上朝他笑着,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天,苏南果然说话算话,带着她到了海边。
教她游泳之前,他朝她努努嘴:“先热身。”
夏之桃没办法,站在原地动了动胳膊,又活动了一会儿腿关节。海里早就有不少人了,她急急地看了苏南一眼,后者一脸平静,看着她的眼里带着一抹掩饰不住的笑容。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喜欢这样含着笑看她,笑容里当然还是有不少的嘲讽,可是看上去却像是和以前有一些不同了,具体哪里不同,她却又说不上来。而她也开始渐渐学会了看他的脸色,知道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该发脾气,还有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这么一看,他们两人似乎还真的演戏上瘾了,都在乐此不疲地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好了,你那是什么眼神,像是从未游过泳一样。”苏南忍不住出声埋汰她,她听他这么说,马上跑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胳膊往水里走:“我上次游泳还是小时候!快些啦,我热身好了,再说有你在旁边,肯定不会有事。”
他笑了笑,由着她拉着慢慢走到海水里。
刚刚踏入时有一些些凉,可是久了之后,反倒觉得海水有一股很宜人的温度。夏之桃整个人趴在救生圈外边,按照苏南教给她的要领晃了晃腿,可是没动两下,她便觉得两条腿开始泛酸,真是将她累得够呛。
“休息一下。”苏南将她一把抱起,打横放在游泳圈上,说:“我看你动了两下,应该不是游泳的料,你就在这里玩玩水算了。”
“谁说的?!”夏之桃提高声线,激动得想要坐直身体,可是她才刚刚动了一下,整个人便剧烈地晃了起来,左右摇摆着眼看就要翻到海里面。
苏南不但不救她,还在旁边凉凉地笑了两声,夏之桃越急就越挣扎,越挣扎身体便越加不稳,摇了几下之后,在旁边站着的苏南终于一把将她扶住。
惊魂未定的夏之桃搂住苏南的脖子便不敢再放开了,从救生圈上翻下来直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半是撒娇半是威胁:“你得把我的游泳教会了,不然我不下来。”
“哦?”苏南笑了笑,伸手搂在她的腰上,十分恶意地将下.身往她身上抵了抵,声音低低的:“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勃然待发的坚硬一下子抵在了她的小腹上,让她满脸的笑容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刚刚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这会儿趴在他的身上,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穿着泳衣,而他也只穿着一条泳裤,他上臂的肌肉紧紧的绷着,勒在她的胸下,灼热又坚硬,像是要生生将她吞噬入腹一般。
夏之桃咳了咳,不敢轻举妄动,只保持着姿势愣在原地。
苏南反倒笑了起来,大掌在她后背轻轻游离,水暖暖的,他的手掌刚触碰到她,便让她浑身冒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她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可是他的手却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慢慢在她光滑的后背上摩挲,成功地引起她一阵阵战栗后,终于在经过泳衣的暗扣时,忽然停顿住。
“苏南!”夏之桃低低地叫了一声,引来他含糊的一声“嗯”,没等她再说话,她的泳衣扣便“嗒”地一声松开。
“苏南!!!”夏之桃手忙脚乱想要推开他,可是他反倒抱着她朝深处游去,到了没有人的地方,便本性毕露,一只手直接握住了她一边的丰盈,轻轻地揉捏起来。
“你……”夏之桃推不开他,只好转着头四处看有没有人,这一看才知道他将自己带到了角落里,人群全部都散落在中间海域,他们附近几米根本就没有一个人。
“不要乱动。”他咬了咬牙,在她胸上狠狠地捏了一下,换来她一声低叫,趁着她张嘴的时候他猛地朝她低下头亲了下去。
嘴唇很凉,嘴里却很烫。他一点点吮吸着她的唇,然后舌头一卷,将她躲躲闪闪的舌缠住,凶狠而又霸道地侵入到深处。
夏之桃踩不到底,全身都竖起了危险感,这一刻,仿佛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是她的救助。她的双手死死地吊在他的脖子上,身体也下意识地紧贴着他,而他偏偏像是吻上瘾了一般,细细密密地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他的手将她胸前那一处丰盈握住,时重时轻地揉捏,不过一会儿,她整个人就软在了他的怀里。
“还敢不敢乱动?”他松了嘴,稍稍离开她,声音里带着笑。
夏之桃忙摇头,喘得如同刚跑完八百米一般。
他又低头在她嘴角咬了一下,手臂环过她的身子,帮她将泳衣的扣子扣上。“先上去休息。”
夏之桃忙不迭点头,几乎在趴在他身上被他拉上岸。
到了躺椅上躺好,她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软的,使不出一点力气。瞪了旁边的男人一眼,后者不但没生气,反倒挑着眉挤到她旁边坐好,伸手便帮她按捏起来。
“上边上边,哎哎,重一点……”她闭着眼开始享受这难得的服务,苏南听到她指挥,也不恼,反倒照着她的话上上下下,时重时轻,偶尔还问一两句:“这里么?”
躺在躺椅上,咸湿的海风徐徐吹过,合着远远近近的海潮声,只让人觉得惬意不已。夏之桃打了个呵欠,苏南不说话,她也安安静静躺着,虽然听到不远处嬉水的人们传来的欢声笑语,她还有点心痒痒,可是想到刚刚在水里面他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她便再也不敢开口提“游泳”二字。
躺了一会儿,昏昏欲睡的夏之桃被苏南拍醒:“不是要学游泳么,怎么睡觉去了,赶紧起来。”
夏之桃摇摇头,又听见他说:“医生说孕妇游泳对胎儿好,生产的时候也可以轻松很多,快些起来。”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却被他看穿她的心思,他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抬手便朝她鼻子大力捏了一下,又好笑又好气地说:“你放心,我暂时对一个孕妇还不能有什么想法。”
是吗?刚刚是谁在水里兽性大发的?!夏之桃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苏南根本不管她的小心思,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便往水里面去。
这一次他教得认真许多,她也学得认真许多,游了大半个小时,她已经学会了大致的动作。苏南抿嘴点点头,笑道:“明天就可以撤掉救生圈试试了,今天到此为止,每天游泳不能超过一小时。”
夏之桃刚学在兴头上,他又要拉她走,她自然十分不情愿,于是撒娇求他再游一会儿。
他拧着眉看她,过了几秒,才点点头,笑得有些淡:“早些学会了也好,以后记得有精力的话一星期至少游三天。”
她满不在乎地答:“有你这个师父在,那有什么问题,每天游都可以呀。”
苏南站在她的背后,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却能从她欢快的语气里想象出她的快活。他似乎能看到,将来的某一天,她挺着肚子站在泳池边,神情惶恐而又低落。他的鼻头忽然就有些痒,狼狈地转开头,视线停伫在远方,他才勉强将心里忽然涌上的情绪压下。
未来?他希望她能像第一次他见到的那样,带着隐忍的痛,坚强而又努力的活着,疼惜自己,也爱及家人。
“阿南!”夏之桃扭头朝身后喊道:“快托着我,快呀。”
苏南回过头,伸手扶住她的腰,却没像先前数次那样托着她往前游,反倒是轻轻用力,将她从水里抱起来,完完全全地搂入了怀里。
“喂!”夏之桃以为他又犯色心,左右看到周围全是人,不禁有些着急,抬手在他背上狠狠捶了两下。只是苏南却只单纯地抱着她,肤贴着肤,心跳隔着心跳。
“怎么了?”夏之桃觉察出不对劲,轻声问道。
过了许久,才听到他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游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她“哦”了一声,他便抱着她慢慢地走上岸。
回到躺椅上时,他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如果不是帮她擦拭身体的时候动作依然轻柔,她会以为他又开始yīn晴不定。偷偷地转头看了眼他,转回头时,听到他说:“澳大利亚环境很好,节奏慢,很适宜居住,我帮你办手续去那边养胎,好不好?”
像是忽然而来的惊雷,夏之桃完全愣在了原地。
“如果不放心父母,等时机成熟,我会送他们过去照顾你。”
她终于嗅到了空气里的不对劲,回过头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表情凝重,过了几秒,他又忽然笑了出来:“这样紧张做什么,你不愿意出去吗?”
他是在试探她?联想到这几天他对她的温存,还有前天她无缘无故过敏时他说的那句话,她几乎马上张口便说:“不愿意,我要留在你身边。”
苏南闻言,淡淡地笑了笑,抬手揉揉她的头发,语气早已恢复轻松:“你还真当真了,傻子,我只是随便说说,你还是安心待在我身边,这样才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出来。”
他的语气半真半假,夏之桃猜不出他的想法,可是却不敢将疑问直接摆在脸上,只能悄悄按压下去,面上朝他笑着,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42
42、
旅行再美好,也有结束的一天。在外面待了一个星期之后,夏之桃终于踏上了回程的路。
旅行能使人心情放松,让人将心底的执着和迷惘放下,看得通透的人,或许还能从旅行中领悟生命的美好和生活的意义。也经常有人说,旅行时,在乎的不是最后的目的地,而是一路上看过的风景、经历过的心情,还有和身边人一起历经过的点点滴滴。
夏之桃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样大的收获,可是回到A市以后,她的心情的确变轻松许多,和苏南之间的相处,也少了剑拔弩张,多了一点说不出的默契。
苏南因为出去一个星期,工作堆压着都等他回公司解决,因此一下飞机,他便直接赶回了公司,临走前交代夏之桃:“这两天好好在家休息,想去什么地方,先给我打个电话。”
说罢,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记,才微笑着坐车离开。
夏之桃忽略新司机暧昧的眼神,直接坐进了车后座。
走到这一步,她终于有了有限的人身自由。虽然出门还需要经过他的允许,不过和以前相比,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到了留园,芳姐早就在院子外等着她,见到她后,笑容灿烂地帮她提行李,又唠唠叨叨说起了这一个星期她不在家时的情况,走到屋里,曹阿姨笑着打断芳姐:“她又不是女主人,你和她说这么多干什么。”
芳姐尴尬地停住脚,看向旁边的夏之桃。后者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没有听见曹阿姨的挑衅。
“芳姐,阿南今晚要在公司加班,您帮我煲一点排骨汤,我送去公司给他。”说完,她看也没看曹阿姨一眼,径直上了楼。
曹阿姨咬牙切齿地看着夏之桃的背影,恨恨地从牙缝里吐出三个字:“假殷勤!”
到了傍晚,夏之桃果然从厨房倒了一碗汤装在保温碗里,打电话叫司机送她去苏南的公司。
芳姐看着车子走远,站在门口自言自语道:“感觉出去一趟之后,夏小姐变了好多呢。”
曹阿姨冷冷地笑了笑,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嘲讽:“芳姐,亏你在苏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事,还不知道‘装腔作势’这四个字?这个女人高明的地方就在于她能忍能装,阿南对她这些招数可都是一清二楚,你以为她这个样子,阿南就会心软?”
芳姐不敢反驳,只懦懦地随声附和了几下,闪身躲进了厨房。
……
在市中心繁华地段,到处都是高楼林立,可是“橙果”却独占一幢三层楼小建筑,放眼远观,顿时会有一种被周旁高楼大厦比下去的弱势感。可是只要走到近前,就能发现“橙果”的建筑极具特色,不规则的正方体一层层摞起来,像是一个个积木盒子,堆高成了三层楼房。进到公司大厅,装修更是极有气质,简单的白色主色调,随意摆放的壁画和桌台,处处都是艺术,头顶的吊灯却色泽鲜艳,复古的线条阐述着巴洛克式的美感。
这是夏之桃第一次来到苏南的公司。到了大堂以后,她随意扫视了几眼,便真心惊叹起建造这幢房子的设计师来,未等她细看,前台小姐已经彬彬有礼地站在了她身旁:“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我找苏南。”
漂亮的前台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夏之桃又补充:“需要我打电话给他吗?”
前台微笑着摇头:“您方便留下名字吗?苏总正在开会,我先向他通报一声。”
夏之桃说了名字,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过了十多分钟,苏南从楼上匆匆走下来。
“桃桃。”
他吃惊地走到她身边,见她要站起来,忙弯腰将她扶起,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怎么不在家休息,我不是说了今晚不用等我么?”
“我端汤给你喝啊。”她当着前台的面笑意盈盈地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是不是还没有吃晚饭?”
他“唔”了一声,接过她手里的保温碗,揽过她的肩头,带着她往楼上走去。
“上楼休息一下,我还有个会要开,你四处转转,有什么事就叫我。”
知道他正忙,夏之桃也没多说什么,等他喝完汤去会议室开会,她便慢悠悠地在他办公室转了起来。
这里到处都彰显着年轻和生机,就连公司的名字都这样生机勃勃。夏之桃轻轻念叨着“橙果”两字,脚步慢慢朝门口挪去,将办公室门反锁后,她快速地走到了苏南的办公桌前。
有一台台式电脑,打开着,旁边还放着一台小小的笔记本。她犹豫了几秒,直接打开了笔记本的电源。
电脑快速启动,进入输密码页面,夏之桃从包里拿出一个小U盘插上去,不到半分钟,电脑便响起了进入系统的音乐声。
轻盈的音乐声中,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重重跳动的心跳,又重又急,像是要突破她的胸腔蹦到外面来一般,而她握鼠标的手也控制不住地狂抖着,整个人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
借着U盘里面的软件,夏之桃快速地在他电脑上寻找筛选起来,明明只过了一分多钟的时间,可是她却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异常漫长,漫长到她连呼吸都快要忘记。门外一直十分安静,等待的间隙中,她听到楼下发出的一声小车警报声,吓得她整个人剧烈地抖了一下,手腿都软了下来。屏幕上,一个个小文件夹标志飞速闪过,软件正卖力查找着她要的东西。等了许久,其实也就不过几分钟,电脑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屏幕上出现“未找到所需文件”几个大字,她抖着手快速拔出U盘,清干净痕迹以后关机。
打开办公室的门锁,她拖着腿瘫倒在沙发中。
没有找到,她早该想到的,他不可能将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公司的电脑里。也许真的像王景行说的,苏南将录像带刻成盘,放到了某个隐秘位置。
可是苏南的房产这么多,她不可能每套房都进去一一查找啊。
该怎么办?!
夏之桃焦灼地坐在沙发里,视线在这间大办公室来回穿梭,最后定格在左边墙上的大书架上。
她记得,在留园的家里,书房里面也有个这样大的书架,第一次住进去时,芳姐便说过苏南的书房不要进,她只是偶尔经过,能从门缝里看到书房里的大致构造,可是住到留园这么久,她竟真的一步也没有踏进去过。
东西会不会就藏在书房,甚至是放在书架的某个位置?
夏之桃抠着手,过了许久,才慢慢让自己放松下来。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保持沉着和冷静,慢慢一步步向前走。千万不能心急,更加不能轻举妄动,毁了苏南刚刚给予她的有限自由。
再等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苏南的声音也清晰地传了进来:“继续跟进,城建那边我会再联络。”
夏之桃站起来,刚好他推门而入,身后跟着那位眼熟的女秘书。
“桃桃,”他朝她招了招手,回头朝秘书说:“在哪聚餐?”
女秘书诧异地看了夏之桃一眼,低头找到卡片,朝苏南报出餐馆的名字,然后将卡片递给他。
“唔,你坐我的车过去吧,他们应该都走得差不多了。”说完,苏南又转头和夏之桃解释:“今天开了一天会,我请同事们吃个便饭,你也一起来。”
夏之桃十分矫情地说了一句:“我还是回家吧……”
“怎么了?”他皱着眉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以为她不习惯这样多人:“他们都很随意,你不用拘束。”
夏之桃笑笑,被他拉着往外走。
到了聚餐的餐馆,大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两桌。见到进门的苏南,已经有人开始吆喝:“苏总,来晚了自罚三杯,还有高秘书,一起一起啊!”
夏之桃从苏南身后站出来,说话的人生生将未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两桌人都安静下来,高秘书忙打圆场:“这位是夏小姐,是苏总的女朋友。”
苏南也不管众人变化多端的脸色,拉着夏之桃朝前走去。
只剩下两个空位,一个是高秘书的好友留给她的,另一张自然是公司名义上的总经理齐总留给苏南的。齐总看了眼空座左边的女人,见她没有让位的意思,只好自己站起身,招呼苏南坐下,自己走到了旁边加了个位置。
夏之桃也看到了左侧坐着的女人脸色不善,忙挑了右边齐总让出来的椅子坐下。
刚刚还热络非常的大包厢,此刻只听得到杯盘碗筷的碰撞声,夏之桃偏头看了苏南一眼,他却像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一样,竟还吩咐站在旁边的服务员:“拿一杯热牛奶过来。”
这一下,全桌人的目光全都纠缠到了夏之桃脸上。
她低下头,借着端茶的动作掩饰尴尬,可是嘴巴还没碰到杯子,就被苏南半路劫停:“这么晚了,不要喝茶,口渴了喝牛奶。”
她“哦”了一声,恨不得马上狠狠瞪他一眼。当着这样多人的面对她表示亲昵,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果然,左侧的女人开始发话:“苏总,向县的案子耽误了这么久……”
“吃饭就不要谈公事了。”苏南冷冷地打断她,脸上挂着笑:“齐总,不止你工作卖力,连妹妹都这样认真,看来我们‘橙果’将你们你们兄妹请来,真是英明决策。”
桌上坐着的人事部部长虚虚笑了两声,端着酒杯朝一脸青黄的齐总敬起酒来。
开始喝酒,气氛才渐渐缓和,可是齐总的妹妹却一点收敛的意思也没有,反倒笑了两声,探过头来和夏之桃说:“夏小姐,我看你挺眼熟的,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夏之桃很无奈地摇摇头,等着她说后面的话。
“齐姝,夏小姐和苏总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见过照片也不一定。”齐总看了眼苏南沉下去的脸,紧捏着酒杯提醒自己妹妹。可惜后者完全没有住嘴的意思,反倒紧接着齐总的话往下说:“肯定不是,苏总的钱包里面、办公桌上都没有夏小姐的照片。”
齐姝的声音不大,可是偏偏包厢里的每一个人都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夏之桃抬起头,看到几双原本盯着她的眼睛纷纷躲闪开来。
出来吃个饭,也能碰见“情敌”?夏之桃有些无语,偏头朝苏南看去,后者紧抿着嘴唇,显然已经十分不悦。
“齐姝!”齐总已经顾不得再拐弯抹角,直接低吼着朝她瞪了一眼。
“阿南不喜欢显摆,齐小姐要是想看我和阿南的照片,我们家里有许多,改日你可以去留园好好看看。”
齐姝听到“留园”二字,脸色有些微微僵硬。谁都知道,那是A市最好的豪宅区,苏南在那里有置业大家也都清楚,只是谁也没去过,就连高秘书给他送文件,往往也是在留园的会客室坐坐。她咬着牙,低低地“哦”了一声,还没说话,就听到旁边苏南的声音:“桃桃,我一向不邀员工到家里,你想约齐小姐,可以随时来公司。”
夏之桃拖着音答了一声“哦”,尾音还微微上扬,直接将齐姝气得脸色青黑。
小插曲之后,众人吃饭敬酒都带着点小心翼翼。有人没有眼色,端着酒杯来敬苏南,结果苏南只是挑挑眉,随意挥了挥手,那人便灰溜溜地端着酒杯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等到吃完饭,每一个人都在心底里舒了口气。
苏南搂着夏之桃先走,齐总将齐姝拉到无人的角落,板起脸便开始训:“有没有脑子?!你以为自己几斤几两,敢和苏总的女朋友呛声,如果苏总不是看在我的老脸上,刚刚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齐姝仍是觉得委屈,抗议道:“她算什么女朋友!苏总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起过她!”
“你又算哪根葱!”齐总气得拔高声线:“不要以为苏南约你吃过几次饭你就以为他对你怎么样,当初要不是为了你,我会这么快答应他来‘橙果’做经理?!你以后给我收敛点!……”
夏之桃无奈地看了眼被齐家兄妹挡在身后的洗手间,转身朝外走去。
苏南正站在门口等她,见她这样快返回,忍不住问道:“怎么这么快?”
“哦,”她摸了摸鬓角的发,满不在乎地说:“好多人排队,我们还是快些回家吧。”
苏南点了点头,习惯性地拉起她的手往前走。
他们走在一起时,她一般会落后他半个身体,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每一次他都只能看到他宽大的背影。
“你连钱包都给她看过了?”
苏南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夏之桃。
后者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带着满脸好奇,似乎还有些探究。
“也许是吃完饭拿卡的时候看到了。”他解释完,又觉得有些多余,看见她在笑,心里有股气没来头地冲了一下,他转了个身,将她丢在身后,自己拔腿便走。
“喂!”夏之桃忙跟在他后面,他腿长,走一步她要走两步,眼见他就快要走到停车场了,她“哎哟”一声停下脚,果然,走在前头的男人马上顿住了脚,转身又急急地朝她走来。
“跑什么,我去拿车,你站在这里不要动。”他仍是臭着脸,也不看她,转个身走远了。
不是没见过他变脸,不过这一次她却一点害怕的情绪也没有。到家以后,夏之桃也没理他,直接洗了澡上床睡觉。
她没有真将自己当做他的“女朋友”,自然不会去关心他的钱包给谁看了、他请谁单独吃饭。只是今日那个齐姝长得虽然漂亮,却显然太过于心急,难怪他会带她去吃饭,让她做挡箭牌。
乱七八糟地想着,夏之桃慢慢睡了过去。半夜,睡得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边的床微微抖了抖,然后便是一股灼热的温度将她包围。
“好悃……”夏之桃挣了挣,背后的男人却将她抱得很紧,过了一会儿,他的手竟直接钻到了她的衣服里面。
夏之桃恢复了一点清明,不知道为什么他晚上还在生气,这会儿却又来亲密,还没等她想明白,他黏黏糊糊的吻就落到了她的后颈上,将她激出一身**皮疙瘩。
“苏南……”她往前躲了躲,他却直接翻身将她罩在身下。
“为了请齐总来公司,才连她也一起请来。”他顿了顿,看到她一脸莫名其妙,过了半天,才听到她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你在解释?”
苏南脸一黑,直接低下头咬在了她的嘴唇上,在她“呜呜”的抗议声中,将舌头抵了进去。
喘息中,她低低地说:“小心孩子。”
他却半点也没打算停下来,反倒是越吻越下,在沸腾的前一秒,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我会轻点。”
话音刚落,他直接俯身咬住了她一边的丰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章有5000字,好肥啊~~好久没写这么多字了哈哈。
来姨妈了,早点更新洗洗睡去~~
PS:不要怕虐啊同志们,应该后面也不会太虐的我觉得……我一直是亲妈啊,对手指
☆、43
43、
早上醒来时,床上只有她一个人了。夏之桃偏过头朝旁边看去,枕头上还有一些微微凹陷下去的痕迹,被子也凌乱地卷成一团丢在一边。
昨天晚上的一幕幕还很清晰地留在她的脑海,身体也像是将那些过程记牢了,只要稍稍一动,敏感处的酸软便阵阵袭来,宣示着昨夜的疯狂。
夏之桃睁着眼愣愣地躺在床上,总觉得走到这一步,似乎有什么东西超出了她的掌控。可是是什么呢?现在一切都在朝着预定的方向发展,苏南越来越相信她,给了她有限的自由,按照他们相处的情况来看,他应该会慢慢对她完全卸下防备。她有机会拿到证据,也有机会获得自由,可是为什么,她总隐隐觉得不对。
在床上呆呆地躺了许久,夏之桃才慢吞吞地起床,洗漱完了以后往楼下走。
一楼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在家,夏之桃摸了摸饿扁的肚皮,朝厨房走去。
芳姐在冰箱里留了早饭,可是夏之桃却看中了速冻水饺,便自己烧了水,煮了一锅水饺端到餐厅。刚吃下几个饺子,身后便突然出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将她吓了一大跳,喉咙里的食物噎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倒是挺会享受。”
“曹阿姨,”夏之桃回过头去,忍了几秒,才将满肚子的怒火忍下,毫无表情地问:“怎么您一个人在家,芳姐呢?”
“你还真把自己当女主人了?”曹阿姨走到餐桌边,看了眼她碗里的饺子,轻蔑地“哼”了一声,道:“狐狸精,天天缠着阿南,都怀孕了还不知道检点。”
以前曹阿姨不是没有针对过她,可是像今天这般当面说这样难听的话,还是第一次。夏之桃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不仅没恼,反倒是轻轻地搁下筷子,一脸笑容的说:“哎呀,曹阿姨,这您可就错怪我了,阿南天天缠着我,如果不是为了孩子,您以为这两个多月他能饶了我?这才出去旅游一个礼拜,他就已经忍不下去了……”
“不要脸!”曹阿姨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夏之桃大骂:“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之前口口声声叫着报仇,现在反倒爬上阿南的床,怀了孩子就算了,还这么不知羞耻,天天缠着他!”
夏之桃看到曹阿姨的激动的样子,笑得更加灿烂了,摇了摇头,故作惋惜地说:“那可怎么办呢,我还真不想报仇了,阿南这么好,我恐怕爱上他了,再说我又怀了他的孩子,他这样看重我的孩子,估计照这样发展下去,我马上就可以进你们苏家的门……”
“你休想!”曹阿姨咬牙切齿:“你不要做梦了,你以为这个孩子生得下来?”
曹阿姨脸上的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中间还夹杂着一些yīn狠,枉夏之桃想故意气曹阿姨,这一下子也被她脸上的表情吓得心重重地颤抖了一下。
她早知道,苏夫人不会让她轻易得逞。不过是身边的一个高级保姆,现在就敢对她放出这样的狠话,她一点也不怀疑,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会生存得十分艰难。
“你们真的是苏南的亲人?”夏之桃挑起眉,疑惑地问:“不要忘了,一意要留下这个孩子的人,是苏南。”
曹阿姨看着眼前这个皮肤白皙,满脸媚色的女人,忽然呆了呆。刚刚,这个女人挑眉的姿态,简直像极了苏南。她还记得夏之桃刚刚来到梧桐小区时,说话畏缩,神色中也总是带着点恍惚,看上去便是一个失了孩子的可怜女人。可是现在,曹阿姨忽然发现自己像是没见过夏之桃一般:穿的用的,都是苏南给的最好的,优渥的日子将她养得白嫩似二八少女,尤其是眼底眉梢泛着的媚色,难怪将苏南迷得那样!至于脾气,则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今日的夏之桃,和当初的那个可怜女人,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我可没说我们要对这个孩子做什么,”曹阿姨回了回神,慢吞吞地说,“能对孩子做什么的人,只有你。”
夏之桃瞬间便明白了曹阿姨话里的意思。
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她眨了眨眼睛,双手拢住自己的肚子,只觉得周身都泛起了一种恐惧感。
曹阿姨说完那句话便转身离开,将发愣着的夏之桃丢在原地。
面前的饺子还有很浓烈的香味,可是夏之桃却没有了半点食欲。她想起乐乐,想起了刚怀乐乐的时候。那段快乐的时光,像是一幅卷轴,在她心中慢慢铺展开。记忆里的女儿,由最初的小小干瘦模样,慢慢长大,有了灵动的眼和挺翘的鼻,也有了弯起嘴角的微笑和两颊上那动人的酒窝。画面飞速往前,骤然停顿在车祸那一晚。
她的手神经质地抖了抖,手里的筷子应声落地,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几声。
失去了一个孩子,她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不管这个孩子能不能帮她从苏南那里获得什么,那终归……是她的孩子。
夏之桃站起身,慢慢朝楼上走去。
中午苏南提前回来,一进门便直接上二楼,曹阿姨见芳姐满脸带笑地看着苏南背影,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笑了几声,怨毒的眼神在早已看不见身影的楼梯口看了几秒,才收了回来。
苏南轻手轻脚拧开卧室门,走进房,看到床上隆起的小小一团。他笑了笑,走到床边俯身凑近她的脸,在她紧闭的眼睛上轻轻啄了一口。
睡着的人不安稳地动了动,嘴里嘤咛了一声什么,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怎么这样能睡。”苏南笑了笑,手指在她脸上轻轻划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她的眼睛上。
这双眼,在初时,总是带着恨意和倔强,毫无惧意地和他对视。他可以从她的眼底看到一簇簇燃烧的火苗,那仇恨的火,不仅要将他烧着,更能将她自己点燃。而现在呢,他不知道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感情是真是假,她时而娇嗔,时而委屈,有时又冷漠,甚至轻蔑。柔美似水的眼眸里,他能看到自己的倒影,深邃得能将他吸没。
也许是感觉到他的触碰,她的眼睛动了动,苏南狼狈地将手拿开,下一秒,夏之桃便睁开了双眼。
刚刚睡醒,她还有点迷蒙,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一般,只喃喃地唤了句:“苏南?”
虽只有短短两个字,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柔,那满含的委屈和依赖,直直地让他的心重重一动。他俯下.身,不由分说地便吻住了她,将她随后而来的惊呼声吞入腹中。
唇柔软,眼流波,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瞬间让他脑袋空白了一秒,眼里心里只得一个她。他不禁加重了力度,狠狠地吮吸着她的津液,直到她呼吸不能,双手死死地扣住他,他才微微放开她。
夏之桃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空气,喘着粗气气息不稳地问他:“什么时候了?中午吗,你怎么回来了?”
他“唔”了一声,眼睛仍是执着地停留在她脸上。
夏之桃被他这样露.骨地盯着,觉得十分赧然,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可是他却笑着将她的手拉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她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起来。他看见她笑,也微微弯起了嘴角。
两个人又甜甜腻腻地黏糊了许久,夏之桃才被苏南拉起床,下床准备吃午饭。
芳姐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看到两个人牵着手下楼,忙走到楼梯口,一脸微笑地说:“总算起来了,早上您起床的时候我去买菜了,真是不好意思,让您自己动手做早饭。”
苏南微微皱着眉,转头看向夏之桃。后者忙朝芳姐摆摆手,朝苏南解释:“芳姐给我做好了早饭,我自己突然想吃别的,又很久没自己做过吃的了,所以手痒了一下。”
他闻言,眉头才慢慢松开,只是仍是不放心地叮嘱:“想吃什么还是叫芳姐给你做,要是烫着了怎么办。”
在一边的芳姐“噗嗤”一声笑了出声,望着面前已然成为“恩爱夫妻”的二人,打趣道:“苏先生还真是将夏小姐放在心窝窝上。”
夏之桃尴尬地笑笑,没意识到自己的脸变得通红。
“阿姨呢?”苏南一边给夏之桃夹菜,一边问芳姐。
“哦,曹阿姨说有些头晕,午饭就不吃了。”
苏南顿了顿筷子,最后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便不再问,只专心照顾夏之桃吃饭。
吃完饭,苏南赶回了公司,夏之桃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芳姐原本还在一边和她闲聊,也不知曹阿姨叫她去做什么,转眼间便不见人影。
进入秋天了,气候微凉,可是因为有了阳光的缘故,温度到了刚好让人身心舒软的程度。夏之桃懒懒地躺在椅子上,有微风吹过,带着她的头发纷乱飞舞,她眯起眼,随意地拢了拢头发。
忽然就想起了苏南。
她不是反应迟钝的木偶,苏南对她的种种,她全都一一看在了眼里。可是奇怪的是,她却像是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个体。一个沉浸在他织的网里面不知左右,而另一个,静静地站在网外,冷眼看着他和网内的她温柔相携,顾盼生辉。
网里的她幸福又满足地生活着,肚子里有孩子,身边有他,偶尔的甜腻,能将她淹没。可是网外的她,却始终心揣仇恨,面带微笑,满意地看着苏南一点点改变,耐心地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夏之桃根本没有考虑过“犹豫”这个词的存在。到了今天,曹阿姨的那番话,犹如是在她面前竖起了一面镜子,让她看到了两个不同的自己。她为那个沉溺其中的自己感到惊慌和羞耻,不明白为何苏南的小恩小惠会让自己露出那副下作的脸孔。同时,她也庆幸,庆幸另一个自己还保持着清醒,主导着自己的言行。
也许演戏的人都是这样,演着演着,便不知道自己是在戏内还是戏外,分不清情况的时候,便会将所有的情感都用来演绎这出戏,等到戏剧结尾,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早就深陷其中,入戏太深,难以自拔。
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她的目的,应该是让苏南迷失,而不是自己。
夏之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收起繁杂的思绪,轻轻站起身来,活动双腿。
孕妇容易犯困,明明刚起床没多久,这会儿她就已经昏昏欲睡。打着呵欠,她慢慢地朝楼上走去。
卧室门虚掩着,夏之桃脑中闪过一道轻光,可是困意袭来,她根本没有精力再想别的,走到床边,闭着眼睛拉开被子便往下躺。
刚一躺下,她便觉得不对劲,被子里像是有股异样的味道,让她浑身冒出一层细密的疙瘩,皱着眉,夏之桃慢慢地掀开被子,下一秒,她大张着眼凄厉地尖叫出声——“啊……!”
被子掩盖下,已经腐烂的小希尸体瞪着眼,死死地盯着她。灰暗的猫眼里,仿佛带着无数怨恨和诅咒。
夏之桃后退着跌倒在地,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吃方便面,写到后面,自己都吃不下去了-_-|||
☆、44
44、
第四十五
夏之桃瘫倒在地,想要爬起身躲开、想要闭上眼睛不去看这恐怖的一幕,可是她全身的血液却像是凝固了,让她动弹不得。
纯黑色的猫,毛发已经十分稀疏,残存的一点皮毛上面黏糊一团,有几团白色的不知何物湿哒哒地粘在上面,看一眼,足以让人反胃惊恐。
夏之桃花了足够多的意志力,命令自己伸手将被子掩上。想起自己刚刚还钻到被子里躺过,她便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右半边身体开始发麻发冷。几乎是拖着脚一寸一寸挪出了卧室。
路过曹阿姨卧室门口时,她顿了顿,怒气促使着她一把拧开了门锁,可是环视一圈,房间里却没有人。她朝走廊尽头自己的卧室看了一眼,那恐怖的一幕不受控制地跳进脑海,她颤抖着踉踉跄跄走下楼,拿起电话拨打苏南的手机。
那边接电话的是高秘书,听到夏之桃有气无力的声音,有些疑虑地说:“向县的招标临时出了点状况,苏总刚刚赶去机场,手机放在我这忘记拿走,夏小姐,如果您有急事,等苏总下了飞机我马上联系他好不好?”
夏之桃没说话,过了半天,才答了句“好”。
这个时候的她,只单纯将小希尸体放在床上这件事当做曹阿姨的恶作剧,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一起起事情,原来全都是早有预谋。
在客厅坐了半个多小时,芳姐一直没有回来,曹阿姨不见踪影,苏南的电话也没有打过来,恐怕还未下飞机。
看着逐渐变黑的天幕,夏之桃有些焦虑,摸一摸自己的手臂,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冰凉的。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在苏家这个环境里,原来只有苏南可以让她依靠。
这样的认知,讽刺,却也真实。
她抱着腿缩着坐在沙发角落里,电话就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想起苏南,她才觉得自己稍微镇定了一点点。如果可以,她很想走出这个屋子,可是钱和手机都在卧室,而且苏南不在,她真的害怕一出门便被又曹阿姨使绊子。拿起电话又拨了一遍高秘书的手机,得到的答复是让她再等半个小时,挂掉电话,夏之桃站起身,抱着肩膀焦灼地在客厅走来走去。
书房就在一楼的楼梯口边上。夏之桃停住脚,在原地站了几秒,回头看了眼空荡的房间,转身朝前走了两步,伸手拧了拧门锁。
锁了。夏之桃咬了咬下唇,只犹豫了一秒,便朝楼上走去。芳姐的房间就在楼梯边上,夏之桃花了几分钟,在门后的挂钩上找到了一大串钥匙。努力忽略自己虚软的身体,夏之桃走到一楼书房门口,试了几次,“啪”地一声后,门锁应声而开。
和之前看到过的一样,正对着门的方向摆着一张大书桌,然后便是占据了整面墙壁的书架。
夏之桃没有走进去,只站在门口,眼睛在高高的书架上扫了一圈,然后落到书桌上。
桌上摆了一台台式电脑,除此之外,还放了一些纸质文件,一个打印机,似乎还有一个倒扣着的相框。
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夏之桃抬腿朝书桌走去。
经历过小希那样的惊吓,她早就已经双腿发软,可是这一刻,力量似乎又全都重新回归到了身体里,在坐在皮椅上的那一刻,她早就忘记了刚刚那恐怖的一幕,全部注意力都回到了正轨上。
整整齐齐摆着的纸质文件是关于向县工程的资料,夏之桃翻了翻,然后将它们放下来,视线落到书桌的抽屉上。这个书桌很大,每一边都有四个抽屉,最中间还有一个带锁的小屉子。她草草地翻了翻没上锁的八个抽屉,意料之中的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瞅着中间的锁看了几眼,越发觉得里面藏着什么。
钥匙一定在苏南身上,该怎么办?!
夏之桃焦急地坐在椅子上,担心芳姐回来,她咬了咬牙准备站起身。刚动了动身体,便看到了桌面上那个倒扣着的相框。
她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将相框拿到手上。
里面的女人笑得很甜,穿着保守的泳衣,肩上披了条丝巾,风吹乱的发飘逸地散在空中,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颈。女人身边的苏南很严肃地看着镜头,可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有眼睛里弥漫出来的笑意。
夏之桃已经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和他照过这一张合照。看相片底下标注的日期,她才想起来这是在阳芝岛上的某一天,有个外国游客拿着黑沉沉的大相机朝他们两人“咔嚓”了一张,那时候她根本没想到,这张照片会被苏南拿到手。
伸手轻轻地在相片上摩挲,她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心弦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在她身体里激起一股小小的涟漪。
会是这样吗,他……是真的吗……?
夏之桃怔了几秒,轻轻放回相框时,忽然在框架底部看到一抹银色。翻过蓝色的相框,她看到了镶嵌在底部小槽里面的钥匙。
几乎是脑筋空白地摘下钥匙、打开抽屉。这个时候,夏之桃忘记了所有,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抽屉里的东西上。
一摞文件,有她的资料,有王一川家里每一个人的资料,草草翻阅,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人的资料。夏之桃几乎是屏着气开始翻找,也许是没想到过她会进入这间书房,光盘竟然就大咧咧地放在资料最下面。她愣了一秒,颤抖着手将电脑打开,在熟悉的启动声中,将光盘放进托盘里,点击“播放”。
不过两分多钟的录像带,看完它,却像是花了几个世纪的时间,昂长,而又清晰的痛苦。
夏之桃颤抖着手,机械地关掉电脑,取出光盘。将资料和光盘全部拿在手上,锁了抽屉往外走去。
刚走到客厅,电话便忽然“叮铃铃”响了起来,她捂住心口,手忙脚乱接起电话。
那段是苏南清冽的声音:“桃桃?高秘书说你找了我许多次,怎么了?”
她“哦”了一声,吸了口气,声音有些飘忽不定:“没什么事,你今晚回家吗?”
“我尽量回来,你不用等我,早点睡觉。”他似乎很忙,打电话的时候旁边有人在不停地汇报工作,他和那人说了几句话,才继续和夏之桃说:“向县的工作出了点问题,今晚我要和这边的领导吃个饭,顺利的话吃完饭就可以回来。”
夏之桃“嗯”了一声,说:“那你忙吧,晚上回来晚了不要把我吵醒了。”
话筒那一端传来几声轻笑,不知怎的,她的手指神经质地抽动了几下。深吸了几口气,夏之桃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再和他说了几句话便挂了电话。
话筒放下,她又马上将它拿起,快速地拨打了王景行的电话,简明地说了几句,王景行已经十分激动,让她到小区下面的停车场等着他。
夏之桃匆匆往外走,走到大门口,她转身环视了这个熟悉的房子一眼,然后回过身,毫不迟疑地朝外走去。
这一刻她等了太久,久到自己都已经麻木。
腿还是虚软着的,可是每走一步,都是毫不迟疑。一草一木随着她的脚步慢慢后退,她抱紧了怀里的东西,扬起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
乐乐,妈妈终于可以为你做一点什么了,妈妈隐忍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
天已经完全黑沉下来,小区的路灯在空中氤氲出一个个昏黄的光圈,她抬起头,看到满天璀璨的星时,鼻头忽然酸涩。她仿佛在黑黑的天幕中看到了乐乐微笑着的小脸,稚气的孩子咧着嘴朝她笑着,满脸依赖。
眼泪来的猝不及防,夏之桃早已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痛快地哭出来过,眼了就像开了闸一般纷纷往外涌,怎么也收不住。她就这样迷蒙着双眼,拖着步子,一步步朝外走去。
车灯照在身上时,夏之桃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熟悉的感觉一点一点爬上她的脊背,在做出反应之前,车子毫不犹豫直冲她而来。
眼角还可以看到小区保安凛冽的身姿,可是她只来得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下一秒,她的身体便被撞飞了起来。钝痛中,她看到漫天飞舞起来的白纸,一张一张,从她眼角纷飞而过。想要抓住那个她用生命换来的光盘,可是她的手指却僵硬着一动不动。跌落在地的一瞬间,她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小腹剧烈抽搐,她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地离她而去。
宿命般,以车祸开始,也以车祸结束。
第四十六
血,到处都是通红的血,夏之桃睁着眼,抬手想要抹掉满眼的血,可是费尽力气擦掉满目通红,下一秒,又有更多的血液朝她汹涌袭来。
是谁在尖叫?又是谁在血泊里痛苦挣扎?
她觉得浑身发冷,迈开腿朝前跑,可是一边跑一边往回看时,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而那辆亮着车灯的黑色恐惧物,正疾驰着朝她驶来。
那一瞬间,她似乎呆滞了。她看到自己牵着乐乐站在斑马线前等绿灯,一辆火红色的跑车歪歪斜斜直冲她们而来,俯身抱着乐乐朝前跑了两步后,她看到了自己和女儿飞舞起来的身体,女儿细小的身体在空中飞旋了半圈,明黄色的裙子张开飘荡,像是黑夜中一枚发光的萤火虫。刺耳的“吱”声划破天际,她捂住耳朵惊恐地后退了两步,眼前,是一滩鲜血,还有躺在血泊中的自己,和没了声息的乐乐。
而现在,同样的噩梦竟然再次发生。她照旧站在路边,看着那个可怜的女人在空中飘荡,看着她在冰冷的马路上滚了几圈后,沉浸在大片血泊中,一动不动。那些飞舞起来的纸张,一点一点地飞旋着,仿佛黑夜中的蝴蝶,长着翅膀扑腾舞动。
轮回辗转,终究逃不过悲剧的宿命。
……
这一场噩梦,来来回回地在夏之桃脑中演绎,她觉得自己快要被逼得窒息而死,又觉得自己应该早已死去,可是睁开眼看到灯光的那一刻,她马上意识到,在经历过两次车祸之后,她仍旧活了下来,孤单一个人,活了下来。
闭上眼,她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可是刚动了动手指,便感觉到手臂被固定住,手背上也插着针。
“醒了。”低哑的声音传来,夏之桃缓缓睁开眼。
苏南站在床边,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那是一种……带着恨,带着怨,怒意弥漫的眼神。她动了动嘴,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
“水。”苏南稍稍偏过头,马上便有护工端着温水,小心翼翼用棉签沾了点水到夏之桃的嘴唇上。
刚刚清醒,连白开水都是清甜的,小小的一杯水,很快便被护工喂下去一小半,然后陆陆续续进来医生和护士,夏之桃僵硬地躺在床上,被翻来覆去检查了许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次的噩梦中,缠扰她许久的鲜红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面站在她眼前的苏南。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yīn鸷的眼神像是要将她生生活吞掉。她往后退一步,他便朝她大大迈进一步,如此反复,很快他便站到了她的面前,紧贴着她,呼吸徐徐喷在她的脸上,将她惊起了一身**皮疙瘩。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夏之桃想要逃,刚转身,却被他一把捉住手腕,还未反应过来,他便拖着她将她恶狠狠地甩到地上。
“啊……!”夏之桃轻叫了一声,睁开眼。
“怎么了?”护工听到声音,急匆匆走到床边,“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
夏之桃摇了摇头,声音轻飘飘地没有一丝力气:“做噩梦。”
护工是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阿姨,听到夏之桃的话,眼圈马上红了,絮絮叨叨地说:“夏小姐,你要放宽心,好好养好身体。医生说你的恢复情况不大好,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这样糟蹋自己可不行,苏先生每天都来,见到你这个样子,他难受得紧。”
夏之桃扯开嘴角笑了笑,眼睛空洞洞地看着天花板。
他每天都来?除了第一天她醒过来看到他站在床边,这以后几天都没见到过他的身影,平日里都是护工阿姨尽心尽力在照顾她。
护工阿姨补充道:“他来的时候你睡着了,他就在床边坐着,看着你发呆,动也不动一下。有时候我看到他这个样子,都觉得难受得紧。”
夏之桃动了动眼睛,鼻头忽而酸涩。
忽然想起那一张笑容灿烂的照片。他将它放在书桌上,是不是每夜都看着它,看着相中的她?
抬起手,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平平的,像是从来没有过那个孩子的存在一般。
脆弱的夏之桃终于忍不住爆发,嚎啕着大哭出声。
“哭出来就好了……”护工阿姨一直在旁边感慨不已地念叨,在夏之桃凄厉的哭声中,她忽然想起每晚枯坐在病床前的苏南,那个紧抿着嘴不发一言的男人,只静静坐在椅子中,有时候她端着水走近,能看到他握着的拳头,忽而松开,又颓然握紧。
叹了口气,护工阿姨轻手轻脚退出病房,将空间留给夏之桃一个人。
刚走出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南。
护工阿姨见到他一脸黑沉,忙解释道:“您不用担心,让夏小姐痛快地哭一场就好了。”
苏南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有事我会叫你。”
护工点点头,有些不放心地离开。
门里,哭声渐渐小了下去。苏南静静地站在门口,直到她的哭声变成轻不可闻的抽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夏之桃显然愣了一下,她抬手揉了揉眼睛,过了许久,才发出微弱的一声:“阿南……”
那个护工口中每日守着她的伤心男人,此刻却抬起眉笑了笑,清冽的话语里带着丝丝冷意:“哭够了?”
她的手指缩了缩,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苏南朝前面走了两步,在病床前的凳子上坐下。隔着这样近的距离,夏之桃才看清楚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像是几天几夜都没有睡觉一般吓人。
她动了动嘴巴,却只懦懦地发不出一点声音。
“怎么不哭了?”他紧绷的脸上忽然出现一抹嘲笑,俯下.身,他嗤笑出声:“难怪王一川会那样恨你,好好的孩子交到你手里,眨眼间便没了。”
夏之桃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不是……”
话还没说完,他便像是被她激怒到了一样,瞳孔剧烈收缩,额上青筋毕现,浑身散发着掩饰不住的戾气:“不是你?!不是你做贼一样拿着那些没用的资料偷跑出去,不是你兴奋过头,车子不会撞到你,孩子也不会没有!”
夏之桃恐惧地往后缩了缩,下一秒,她的脖子便被他狠狠勒住,他像是要掐死她一样,双手死死捏紧,狠得五指关节用力泛白。
“夏之桃,你怎么狠心……”他一字一句地说。
狠心,她也觉得自己很狠心,狠心地将自己丢进看不见底的牢笼里,狠心地将自己交给他,竟还狠心地打算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好好疼爱。所以,她的报应来了,来得这样快,夺走了她的所有,却独独将她留在这个世上,让她继续遭受折磨。
她真的希望他能干脆掐死她,让她不用再忍受痛苦。可是他却忽地放开她,冷眼看着她剧烈的咳嗽。
空气回到肺里的那一秒,所有的事情都串在了一起。小希的尸体,将她吓得失去理智和分寸;苏南出差,空无一人的房间;轻易地拿到钥匙走进书房,看到照片,让她在震惊中毫无怀疑的打开了抽屉,找到了让她欣喜若狂的证据。
“我从来……”她捂着心口,觉得那里一阵一阵抽疼着,好像有一个人将手伸进了她的身体中,狠狠地拧着她的心脏一般。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笑着说:“我从来就没打算给你生孩子。”
他定在原地,眸子里漫着不可置信的情绪,她似乎看到了震惊,看到了受伤,还有愤怒。可是不过须臾,他便将所有的情绪都收了起来,只慢慢抬起身,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病房。
“啪嗒”一声,房间恢复沉寂。
喉咙还隐隐抽痛,夏之桃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脖子。手背上有许多细小的针孔痕迹,它们狰狞地看着她,嚣张地跳动着。她闭上眼,将眼里的湿润全数掩盖。
☆、45
45、
护工阿姨端着刚泡好的牛奶朝病房走去。
平常的这个时候,夏之桃都会醒来,而苏南总是会在夏之桃醒来之前离开。所以她几乎是算好了时间、踩着点往病房走去的。
可是让护工阿姨吃惊的是,走过转角,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南。
她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抬眼望去,站在门口的男人静静地立在那里,背脊挺直,头微微向下低垂着。
难道是和夏之桃吵架了?护工阿姨不敢贸然走上前,在角落踟蹰了一会儿。再朝他看去时,却意外地看到他抬手朝脸上胡乱地抹了抹,然后转了身朝前面走来。
灯光下,他的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着,眸子里神色复杂。护工阿姨忙往楼道里一闪,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
慢慢走到病房门口,护工阿姨一下子被屋内的嚎啕声吓住了。一个小时前她离开时,夏之桃情绪失控,苏南来了以后她以为情况会好转,可是没想到这下子却更加严重了。屋内传来的哭声凄厉,像是掺杂着说不出的委屈和痛苦,光光站在门口,都像是有人用刀子在她心上狠狠地剜着。
她马上转身朝不远处的护士台跑去。
……
接下来的几天里,苏南没再在医院出现。而夏之桃的精神依旧不好,每天躺在床上,不下床活动,吃得更加少。不过几天,整个人便像是瘦了十多斤一般,脸色蜡黄,眼窝深陷。
每一日,她都呆呆地看着窗外发呆,脑海里有时一片空白,有时候又乱糟糟地塞满了东西,可是不变的是,只要睡着,梦里就会不停的出现那让人心惊胆跳的车祸。血、刺耳的刹车声、沉重的撞击声,还有那飞舞起来的身体……两次车祸交杂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彼此,只是不变的却是让人如同坠入窒息一般的感觉。
黑夜如此难熬,白天却也难过。到了这一刻,她才总算是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过了两个星期,医生建议让夏之桃出院疗养。
来接她的是新来的司机,车子往熟悉的方向去,快到留园时,夏之桃闭上眼,整个人在后座上蜷缩成一团。
“夏小姐?”司机放缓车速,转头看了她一眼。“您怎么了?”
熟悉的场景就在不远处,夏之桃的指甲死死地抠进了手臂里,紧咬着牙关,脸色苍白。
司机一下子明白过来,可是通往留园只有这一条路。他不忍心看到夏之桃这个样子,马上停了车拨打苏南的手机。
苏南听完司机的话以后,沉默了许久,安静的间隙,后座断断续续传来低低的抽噎声,没等司机再说话,那一端“啪嗒”一声,挂掉了电话。
司机呆了两秒,回头看了看夏之桃,然后无奈地摇摇头,踩着油门朝前开去。
站在门口迎接夏之桃的,依旧是芳姐。
夏之桃恍恍惚惚也不知道芳姐说了些什么,只是进了屋子,没有看到曹阿姨,等到走进自己的卧室,她才后知后觉地停住脚,杵在门口。
“夏小姐,您怎么了?”
夏之桃费力地抬起手往床上一指,语气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底气:“那里,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吗?”
芳姐疑惑地走到房间里面,又顺手掸了掸被子,说:“什么都没有啊,怎么了?”
夏之桃没说话,只惨白着嘴唇站在门口。
“您好好休息,我下去给您准备午饭,好了我就来叫您。”说罢,芳姐走下了楼。
房间里一下子寂静下来,夏之桃重重地吐了口气,走到衣柜边,从箱子底下摸出乐乐的照片攒在手心。
那天的恐怖一幕又纷纷涌进脑海,她捂着头,蜷缩在阳台的竹椅上,不敢再看那个大床一眼。
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呢?明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场横祸却将她再次推向深渊。报仇?她越来越觉得渺茫。苏家的每一个人,甚至是保姆,都能轻松地动一动手指,将她推到。她一个人,他们却是一整个利益集团。
现在的她太过于清楚“失去”的滋味。原本以为没有了乐乐,她早就失去了整个世界,因此没有了束缚,她才可以无所畏惧地往前冲。可是现在,她才看明白,她的人生中一直在不断的失去,不断的丧失。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正因为不知道,才越加的惶恐。
呆呆地看着屋外的树木,夏之桃的眼里充满绝望。
……
已经晚上七点,苏南仍旧在办公室。高秘书进来,提醒他:“苏总,明天早上八点整要参加跨区会议,您今天早点休息。”
苏南点了点头,超秘书扬扬手:“你先回去吧。”
秘书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什么事?”
“魁叔……”话音刚落,苏南便皱起了眉头,暴躁地打断秘书的话:“说过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人。”
“对不起,苏总。”秘书将后面的话吞入腹中,小心措辞:“留园那边打电话过来,芳姐说夏小姐发起了高烧。”
“发烧了请医生。”苏南紧抿着嘴,抬起眉头朝秘书轻轻说道:“高秘书,怎么,还不想下班?”
高秘书踟蹰地站在原地,苏南脸上不耐烦的神色已经越来越重,她壮了壮胆,一口气说道:“夏小姐上午回去的时候,在阳台上吹了一点点风,后来发起了高烧说胡话,芳姐扶她去床上睡,她一个劲说‘狗’,芳姐觉得奇怪,打您电话您不接,这才让我帮忙问问,苏总……”
“出去!”苏南沉着声音,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断成两截。
秘书吓了一大跳,不敢再说,忙闪身出去。
苏南坐在座位上,盯着面前断裂的笔,眼睛里满是愤怒。
夏之桃,夏之桃。他不想听到她的名字,可是每一个人都费尽心思和他提起她。他想起那一晚她冷笑着说“我从来就没打算给你生孩子”,滔天的愤怒便一发不可收拾。
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他便从未怀疑过她作为一个母亲的身份。可是讽刺的是,也许是她演技太好,也许是他太过于轻信,那个孩子……已经三个多月,已经慢慢成型,可是一夜之间,就这样没有了。也许她应该觉得庆幸,终于如她所求,不用替他这个仇人孕育血脉。他只是不懂,这几个月里,她每一次微笑都是虚假的吗?每一次温情抚摸,都是装出来的吗?
以前他觉得世上总会有一人是不一样的。可是现在,他才知道他所希冀的那一些,不过只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苏南瞥了眼来电显示,直接拿起手机往前一丢,“啪”的一声脆响后,办公室里恢复沉寂。
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摞带着斑斑血迹的白纸。
这是苏写忆撞死乐乐之后,他调查王一川一家的资料。资料十分详尽,将王家所有人的优劣点一一罗列出来,后面还有苏家某位高参写的两套建议方案。
可是她怎么会这样愚笨,竟以为这些资料就可以置他于死地?!
他早说过,要她一门心思好好怀孕,可是她偏不听,还在那里和他装!
他拿起抽屉里的资料,咬着牙将它们狠狠撕碎。
白色的碎片纷纷落落朝地上飘荡而去,有几张不听话的小纸片在空中打了个转,朝上飞了几下,又颓然地朝下掉落而去。
他的眼前似乎随着出现一幕:她仓皇地朝马路上跑,下坡直冲的车撞碎了她的美梦,将她的身体轻飘飘地朝空中抛去。白纸撒了一地,沾在喷涌的鲜血上,完成了对那个未及出世孩子的祭奠。
嗤笑了一声,苏南抓起车钥匙,朝外走去。
秋天的夜晚凉意沁人,刚走到停车场,斜刺里忽地冲过来一个人。苏南朝旁边一躲,反手捉住那人的胳膊便往地上掼去。
“阿南!”魁叔痛得大喊一声,苏南的动作顿了半秒,可是手继续一动,魁叔仍是被他摔倒在地。
“嘶……”魁叔痛得直抽气,心里赞叹着苏南这手功夫没有荒废,嘴上却忙不迭叫住他:“阿南,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苏南嗤笑了一声,冷冷地站在原地:“断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想伸到我这边来?”
“不是。”魁叔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没能爬起来,他喘着粗气急急地说:“孩子是他们弄掉的!”
苏南浑身一震,一股热火沿着他的胸腔直直地窜了上来,他紧紧捏住双手,一字一句地问:“你、确、定?”
“千真万确!”魁叔大喘了一口气。苏南马上蹲下来将他扶起,环顾了一下周围,才低低地说:“如果你说的东西有价值,你的后半生不用操心,我会替你安排好。”
“我不是想要那些!”魁叔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弥补。”
苏南没说话,过了几秒,他带着魁叔穿过停车场,走进了公司。
“曹阿姨回来以后,我看到她表情不对,所以趁夫人不在的时候朝她打听了一下,她对我没防备,将怎么害得夏小姐出车祸的前因后果都和我说得一清二楚!”
苏南眯了眯眼,重重地吐出一个字:“说。”
魁叔咽了口口水,慢慢地将曹阿姨和苏夫人的计划全部说出,在说到将小希的尸体放到床上吓夏之桃时,他看到苏南的手轻轻抖了抖,直到说到故意将光盘放进抽屉引诱夏之桃,苏南浑身的暴戾才慢慢显现了出来,等到事情全部说完,魁叔发现面前的苏南早已经面色铁青。
“阿南……”
苏南没有应答,过了许久,才急急地站起来往外跑去。
“阿南!”
苏南喘了口粗气,停住脚步,说:“你待在这里不要出门!”话毕,他马上朝楼下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比较忙,日更不了,但是这个星期最少会更新两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