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永成小时侯的印象里,他记得自从乡镇党政分家以般就是由乡镇长来直接管理的,他不知道这会儿各家乡镇是怎么操作这个的,反正他也不准备在这个上捞油水,一来到这里以后,也没有找财务室的会计了解、掌握这方面的情况。
要是换做一般的一把手上任的头一件事情,就是冻结财务、了解情况、掌握底数。而大多数单位的一、二把手尿不到一个壶里,主要的还是这个利益冲突,焦点就在乡镇“钱”的使用分配上。一把手党委书记要统揽全局,当然要涉及到钱的指挥、调度上了;而乡镇长认为乡镇长财务一支笔是上级明文规定的,你党委书记只要管好你的党务就行了,别把手伸到我这边来。于是乎,硝烟四起,内争不断,有的乡镇严重时,甚至闹得有的乡镇长们,把自己的财务用名章、政府公章,也掖在了自己的裤腰带上,哼,看你这个党委书记怎么开展工作?!这些事情在吴永成的前生里见的多了。
而他又不缺钱,也不准备在这些上面做什么手脚。当然他也不想让他手下的其他的人,在这方面犯这种错误——贪污腐败那是触犯国家法律的,抓住了那可是要蹲监狱的。
同时,吴永成也一直记得县委副书记王三平送他到任以后,临走时给刘全富总结的那一段话:胸无点墨、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狐假虎威。
这些看起来刘全富是个一无所用的人,可现在吴永成遇到了这么一个搭档。他就要想办法,把刘全富地这些致命缺点,合理地利用起来,把它们变为刘全富在工作中的优点。确保协助自己完成眼前的修路任务。
“那,吴书记,您先洗脸,我去外面看一下咱乡镇的其他干部们在干什么。钱不用您垫,即使财务帐上没有,那也是我地事情,就是我去偷,也不能再让您为这些事情分心了。”刘全富现在简直有些飘飘然了。甚至在他的内心深处,隐约地对吴永成产生出一种感激涕零的感觉。
吴书记把地委给他配的小车,指定为自己的工程指挥车。这是对自己多么的信任和重用哪!古人说:“士为知己者死”,就是为了吴书记这么抬举自己,也值得为他好好地受个半死,更别说这里面还牵涉到自己的前程大事呢!
刘全富和吴永成打了个招呼,挺胸抬头走出了屋门。
“老刘,要是帐上没有钱了,你可要记得和我打招呼,你可别瞎胡闹啊!你家里那么多人口、就指望你一个人的工资呢!”吴永成追到门口,又嘱咐了刘全富一句。
这些细节问题要给下面的人考虑周到。要不然,他们这些一个人挣钱、养活一家五六口老小的乡镇干部。地确是不容易啊!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这些有我呢,你就别操心了。”刘全富头也没回。揉了揉鼻子,扔下一句话,径自走了。
只是他到了外面,原来和吴永成说话时,用的敬语“您”,变成了“你”。
吴永成听出了他对自己称呼的细微变化。微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个刘全富可真有意思啊。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了刘全富咋咋呼呼的大嗓门:“你们几个人还在这里做球甚哩?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是不是还要等着我和吴书记雇来八台大轿。请你们去修路的工地上呢?真是些连脑子也不长的糊涂虫们!本来实行了这个土地承包责任职以后,村里的老百姓们就不愿意再怎么听咱们的话了,你们还在这里等什么呢?你们几个也都是老乡镇干部了,有的还是咱班子里地成员,咋就甚球也不懂呢?!你们以为你们到不了工地,村里的那些老百姓们会自觉自愿地往工地上跑吗?你要是给他们发几个救济款的话,那还差不多哪?!
我告诉你们,你们别以为人家吴书记刚来,又是个大知识分子、还是县里地领导,不好意思训吼你们,你们就这么不自觉了!我刘全富和大家在一起也多少年了,我的狗熊脾气,大家也知道,要是修路这一段时间,谁给我吊儿郎当的,别怪我骂你的祖宗八辈。我是个粗人,不像人家吴书记那么有涵养,到时候,你们也别觉得脸上挂不住啊!咱现在就把丑话先撂在这儿,别让你们觉得我刘全富不通人情!”
随着他的吼声,院子里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和自行车链盒里链子胡乱撞击地声音。
吴永成洗漱完毕,走出院子里,只见偌大地一个院子里,就只剩下了他和刘全富两个人,还有院中央停着地那辆军用吉普车,和影壁旁边废弃的破手扶拖拉机。
“刘镇长,那咱们也出去看看。”吴永成招呼着站在大院当中、怒气还没有消散地刘全富。
“吴书记,让您见笑了。您刚到乡镇工作,这些干部们就是不自觉,你一会不敲打他们,他们就给你无法无天了。”刘全富又坐在了车前面的副驾驶席上,陪着笑对吴永成说:“我在乡镇工作多年了,和乡村干部打交道,我比您有些经验。您是大机关下来的大文化人,可能没有见过这场合。这人哪,就是贱的,你就不能经常给他个好脸!”
吴永成发动着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搭茬。这个刘全富的这一番话虽然有些偏激的过了头,但在乡镇工作过的人却知道,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
车子驰出政府大院不远处,吴永成就看见镇党委副书记吕平骑着个破自行车,低着个头迎面而来。看来吕平是与刚才出去的那一伙镇上地干部们没有碰到,否则他也不会再到镇政府去。
“哎。这不是咱们镇党委副书记吕平吗?”吴永成在一边停止了车,想和吕平打个招呼。
刘全富黑沉着个脸,先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四十来岁的吴起镇党委副书记吕平
,见一辆小车在自己旁边停住了。心里正有些纳闷,从车里下来了,急忙下车打招呼:“刘镇长,你这是从那里来呀?咦,这不是县委的小车吗?怎么,你从县里刚回来?挺牛的嘛,县委李书记还专门派车把你送回来回来?”
“吕平,你也算是咱镇上的主要领导干部,也是个老同志了。你就是给镇上其他同志。起的这表率作用?!恩??”刘全富没有接吕平的话茬,一指头点着吕平开了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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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咋了?我又起了什么不好的表率作用了?”吕平感到莫名其妙。这个刘全富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大清早的一见面,自己还好意和我打招呼呢!也没有惹着他呀?!就算是刚才说了他个“牛”,那也不是什么坏话呀?!再说了,他们两个平时开玩笑比这野的话,也说得多了去啦!妈的,这小子今天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你咋了?你还好意思问?!”刘全富瞪起他那铜铃般大小的牛眼珠子,朝吕平吼着:“咱们的吴书记前几天在班子会上是怎么宣布地?!恩??!他要全体下乡干部吃住在村里,在修路期间,和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还特别强调了咱们班子成员要以身作则、起好模范带头作用!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就回到家里,搂着老婆去睡觉了,恩??你还咋了??!”
“我搂着老婆睡觉咋了?!我是搂着自己的老婆睡觉。有没有去搂别人的老婆,咋,这也犯法?”吕平也火了,大路上村里去工地上工的农民们来来往往的,他这么大的个人,被刘全富当着众人的面。指着鼻子骂。这口气实在是受不下去。
吴永成本来想下车。可见刘全富这个样子,怕自己再出去吕平脸上挂不住。只好静听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争吵。刘全富这会儿看来是真的想好好地干一场了。要不然他也不应该找吕平的麻烦。
乡镇副书记虽然说也是和其他地副乡镇长、组织员、人武部长什么的同属于副科级,可是副科挤之间也有很大的区别,分为了三六九等。一般来说,在组织提拔使用上,副书记优先于副乡镇长,副乡镇长又优先于其他地副科级的员。所以各个乡镇的副书记,在书记、乡镇长跟前还是比较有面子的。要从党委系列职务来说的话,乡镇长也是个党委副书记,他刘全富和吕平一样的头衔。
“咦,你不带头执行党委会议地决定,你还有理了?”刘全富见吕平还敢还口,更是气得鼻子也朝一边歪了。他知道吴永成就坐在车里,只是还没有来得及下来而已,要让吴永成看见他连一个副职干部也领导不下,那他在吴永成地眼里还有球地用场?!
“我咋不带头执行党委会议的决定了?你给我说清楚!你自己不是在散会以后,还跑到我办公室里来说,新来地吴书记就是下来镀个金就走,他布置的这些也不过是个心血来潮,咱们简简单单地搞个应付就成,不用那么死认真吗?!咋,还成了我不执行党委会议的决定了?你这话说得倒稀奇!”吕平马上反驳刘全富,并且把他的“狗屎”也当众抖搂了出来。
旁边围观的群众一阵哄堂大笑。
“你、你、你造谣你、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刘全富的底被吕平抖搂了出来,恼羞成怒地转身朝围观的群众大骂:“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工地上工,在这里起什么哄?!我们领导们商量事情,用得着你们在这里瞎捣乱吗?要是有闲工夫没处打发,回家听你爹和你妈睡觉去!”
吴永成见自己再不出来,这场面恐怕就没法收拾了。就推开车窗、探出头去招呼他们两个人:“刘镇长、吕副书记,来,到车上来,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咱们车上谈。”
“啊,吴书记,怎么你也在啊?”吕平见吴永成突然从车上露出头来,大吃一惊。
刘全富咬牙低声对吕平说:“你***再胡诌呀!你这下可把老子害死了!!”
吕平这会儿还是气鼓鼓的,马上小声顶了他一句:“谁让你***像个疯狗似的乱咬。再说了,你***也没有告诉我吴书记就在车上呀!你死了也活该!”
“吕副书记,刘镇长刚才也是因为担心工程进度,所以有些话说的比较急了一点。你也是咱们镇上的主要干部,应该理解。别放在心上。都是为了工作嘛,就不要斤斤计较这些枝节小事。”吴永成先安慰吕平。
“没事的,吴书记。我们两个也是平时里驴踢狗咬的、开玩笑成了习惯了。你也别在意。要是正经场合,我可不会这么没大没小的。咱是老党员了,组织原则还是懂得的。有些话,我也是瞎说的,你听了别见怪!”吕平笑嘻嘻地向吴永成解释。
“吴书记,我建议咱们今天收工以后,有必要再召开一个全体下乡干部和村干部会议,着重强调这次修路工程的时间安排和纪律问题。不少干部们这几年闲得啥球也不做了,都成了老‘油腻’干部了。这根本不行。非得好好地整顿、整顿。”刘全富这会好象已经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严肃地对吴永成说。
“对着哩,我非常赞成刘镇长的意见。吴书记,我马上就让人在工地上通知,你看行吗?”
“好的,我同意你们两个的意见。老刘,既然党委会议决定了你是修路工程的总指挥,工程上的事情,由你全权决定,我只和你要进度和质量。还有一条,绝对要注意安全问题,也不能引起群众上访。损害群众利益的事情。我们坚决不能做。对了,我建议一点,由吕平同志担任工程的副总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