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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指点江山
    任仁瑷对婉儿一事显然相当高兴,原本已打算着要去请个先生来了,如此一来,倒是省却许多麻烦,也正好让武媚静心,不至于太过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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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的是,教授婉儿读书写字,每日不过三、两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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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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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时间里,武媚大多在考虑一些问题,严格来讲,实际上,只有两件事——尽快回到李治的身边,亦即进宫;进宫之后,如何保证不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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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前一个难题,一时间也无甚好的办法,只能静待时机,相较而言,后者却是要靠自己争取,尽量做到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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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还得从王二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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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兴冲冲推门入来,右手攒成拳,在武媚面前晃了晃:“猜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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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瞟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管你是什么,又不关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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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故作沮丧,“还以为你会喜欢,既是不要,那就算了。”说着张开手指,露出一截火红丝线,上面挂着两个银亮小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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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一阵惊喜,探手一把夺过,爱不释手把玩着,忍不住靠到脚间比试一番,旧的那条丝绳最终还是没能解开,委实是勒得紧了,狠着心给挑断了,没成想这冤家倒还记得,也难为他有这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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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值不了几个钱,这份心意却是令武媚甚为感动,若不是碍着婉儿当场,真是要扑上去狠狠亲他两口以资奖励。王二显然也正有此意,满怀期待地望着武媚,却被她指指趴在案边的婉儿给制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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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婉儿那字一时半会是写不完的,王二甚感无趣,闲扯了几句便准备告辞,将至门口,却被武媚唤住,“别忙着走,跟你谈点正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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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返转身,嘻笑着道:“有多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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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示意他坐下,看来是要准备长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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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第一句问话,便让王二大为头痛,“这些天,可有去过感业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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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情知她指的是什么,故作糊涂道:“好端端的,没事我去那儿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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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次一提这事,王二都是旁观左右而言他,要不就干脆找个借口开溜,武媚这次是铁了心要把窗户纸捅破,“当真没去寻那杨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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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一副茫茫然,眼望房顶费力思索模样,道:“哪个杨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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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粉脸一沉,“慧因师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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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事双方已是心照不宣,就是王二不承认,武媚已大致可以认定,只是不从他口中说出,终是有些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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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真没猜错,这些日子里,王二的的确确去过几趟感业寺,可惜始终鼓不起勇气,不知该当如何开口,甚至有一次,已是行至慧因身后,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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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搞不懂了,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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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瞧瞧武媚望望窗外,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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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原是李姓,齐王之后,那杨妃~便是你的生身之母,是也不是?”武媚一口气说完,死死地盯着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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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兜右兜今日总算是直接问出口了,王二避无所避,不禁怒道:“我自姓李,单名一个周,可这名我却不曾用过一日,你如今知了,又待怎样?”言罢作势欲走,这话一直压在心里,一气之下说了出来,倒觉得轻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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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一把拉住他,柔声道:“你我今时今日,已有夫妻之实,自是要问个明白,也好叫自己知道,这身子托付的是谁,你又何必如此恼怒。”其状弱弱,甚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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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头先一时意气,嘴上是痛快了,心里实是一阵后怕,虽说已经打听过,文皇在位时,已赦免己家之罪,这齐王之后的身份,实际上也不妨事,只不过当今不知,若是突然传扬出去,万岁爷还以为自己是故意隐瞒别有居心,端是麻烦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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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这她这般模样,气已是消了一大半,顺着话儿道:“姓李姓王,还不是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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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道:“话虽如此,若有合适机会,不妨与皇上明言,免得他日生出事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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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听他言辞诚恳,似真心为自己着想,倒也放下心来,应道:“这个~以后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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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得了答案,不复提此事,只轻声念着,“李周~李周~”笑道:“这名儿挺不错,比个‘王二’可是要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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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气道:“不用你来说,是个名都比‘王二’两个字强,可‘王二’再不好听,不也叫了快二十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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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不想和他斗嘴,笑笑道:“叫什么不重要,只不知你以后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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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一怔,还真没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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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道:“按说,以你的年纪,能有现在的爵位品阶,已是相当难得,不过,来得轻松去得亦是容易,若是有一天,皇上跟前受了疏远,怕是一切都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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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笑道:“大不了学学冯大叔,去到终南山打猎耕田,总有得一口饭吃。”也不知是死撑颜面,还是真的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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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日子,以前的一些事,大多是聊到过,武媚知他说的是冯立,叹道:“人都说江湖险恶,却不知朝堂之上,更是汹涌,就怕到时候,想要隐居山林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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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转了转脖子,活动活动关节,懒洋洋地道:“万岁爷真要是看我不顺眼,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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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七窍玲珑心,这一段日子处下来,王二是个什么人怎会不晓,情知跟他空口讲白话纯粹枉费工夫,需得拿些事实来说话,“皇上面前暂且不提,当初吴王只凭谢非一句话,险些便要你的的小命,你却不想想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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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哼了哼,道:“吴王位高势大,当时又是情势紧迫,我不跑路还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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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颇不以为然,“吴王固然位高权重,却又何尝不是欺你根基太浅,你若是有些势力,即便当真有甚把柄,亦需权衡一下轻重,哪里敢要拿便拿?别个不说,单讲并州房遗则,你是最清楚不过,明明诛之有余,到头来,却只是个丢官罢爵罚些银钱。你自思量,我说的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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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道理王二何尝不知,只不过从来没想得如此透彻,如今被武媚直口直面道了出来,登时为之语结,再说不出半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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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瞧他神情,有所触动,趁热打铁道:“你又不比哪个笨,与其他日有个好歹空自遗恨,不若趁着现今皇上跟前青睐有加,做出一番功业来,到时候,管他甚么吴王荆王,谁又能奈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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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话说得是言辞切切,王二虽是性懒,终归年少血气,再想想自己与吴王恪等人的纠葛,不说怕不怕,次次撞见总是有些发虚,没的有些窝囊,若真如武媚所言,有一日能气定神闲站在他的面前谈笑风生,倒也是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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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这功业可怎么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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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挺直的腰,不禁又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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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似看穿他的心思,道:“建功立业,不是三、五日的事,倒也急不来。为今之计,需得结纳多些朝臣,真要有个事儿,也有相帮之口。”笑了笑,继续道:“府中不是还有些钱财么,放着亦是无用,倒不如花出去,好歹能收些人情回来~可莫要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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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随口应道:“都是凭白捡来的,有甚舍得不舍得。”顿了顿,笑道:“可我总不能站在大街上,见人就发银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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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揉了揉左肩,微微笑道:“当今朝堂,位重者莫过太尉长孙无忌、尚书省右仆射褚遂良及英国公李绩;宗室之中,势大者莫若吴王恪、荆王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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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忍不住插嘴道:“英国公都已经被贬出京去,还提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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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瞪了他一眼,“枉你日日在万岁爷跟前转!我敢断言,不出三月,英国公自能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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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强辩道:“回朝便回朝罢,反正这些老大人我也高攀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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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倒也是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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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道:“吴王一脉,已是对家,不提也罢;长孙无忌与那褚遂良,均是先帝重臣,想你也是结交不上,倒是英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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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听她这也罢了,那也算了,说了半天等于没说,不禁大是气馁,“英国公亦是先帝重臣,不提也罢。”故意学着她的腔调,显是意兴索然,眼瞧着就要打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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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接着道:“英国公若是回朝,这一贬一立之间,已算得上万岁爷的半个倚靠,和长孙无忌他们却又不同。”瞧了瞧王二,叹道:“你别嫌烦,之所以说得这么多,不过是使你明白,当今朝堂,该是结交哪些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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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被她戳破心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点着头道:“晓得!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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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道:“当今新基,迟早是要倚重自己旧属,你既是东宫旧人,这个却比别人占了便宜,日后来往之中,切切记住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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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聪明,王二不见得比她差,只是向来没把心思用在这方面,如今被她一点,立时便明白过来,“还是该多与以前太子府的人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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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是没对牛弹琴,武媚笑道:“礼部尚书许敬宗、燕国公于志宁、中书令来济等人,俱是昔日太子从属,如今亦是大权在握,不可不交。还有你之前说的那中书舍人李义府,听来亦是机巧之人,不妨多加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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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别个还也就罢了,那李义府贪财兼好色,没事喝喝酒聊聊天倒无所谓,真要跟他亲近,有那空闲,我不如去看看老狄和老徐坐堂断案还好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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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心想,你倒是不贪财,要论好色,却也不比哪个差,念至此,忍不住“噗哧”一笑,道:“君子有君子的交情,小人有小人的用处~你眼下无甚根基,那狄仁杰、徐有功虽是才俊,毕竟官职低微,对你却并无大用,待到他日兴盛之时,此二人倒可多加提拔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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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前前后后一席话,娓娓道来如叙家常,三言两语便把朝堂之事拨了个一清二楚,当真是把王二说得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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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是感业寺那个戚戚若若的小女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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