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真的是魏仙手。”叶明远心想。
他不知哪来的自信,不把这个“魏柯”放在眼里。
也许是魏柯连输九局,也许是魏柯对围棋散漫了事,也许是魏柯带头出逃……这实在让叶明远尊重不起来。不论再出格的棋士,都应该对棋道怀有虔敬之心。
而此时此刻,叶明远不得不承认,这个混蛋才是天选之子。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在魏柯面前不值一提。就算再有五年,他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压制住这位前辈。
“……我输了。”叶明远低头。
他吞下了傲慢自大的苦果。
真正认真起来的魏柯,足以打碎任何一个围棋少年的幻梦:我若不死,尔等终究是这棋盘上的陪跑。
可是叶明远不单单只是一个围棋少年。
他是一个棋士。棋士,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从这局棋里看见了他的路还很长,路的尽头站着魏柯,那是不可以小觑的当世第一。他要花很多年追上魏柯,然后再花很多年打败魏柯。他很有耐性,也做好了为此献祭一生的准备。如果还有余裕,他也许可以去探索更精妙幽微的棋道,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这种探索都不会停止,这就是叶明远的决心。
谢榆脸色复杂地向叶明远伸出了手。这个棋盘上,不是只有叶明远一人神魂颠倒。谢榆头一回变成魏柯,亲身体验到了那份超乎寻常的强大。开了挂般的爽感,让他从头亢奋到尾,每一手都叫他食髓知味。只是胜利之后,春梦了无痕,等他再看向魏柯,发现那只是天尽头的一抹残影。
谢榆变得贪婪了。他答应魏柯重新下棋,不过是为了做他的替身,然而仅仅一盘过后,他就开始妄想:会不会有一天,他也能……真正拥有这份力量呢?
谢榆和叶明远的手握在了一起。这两个感觉到魏柯的人,同时钦羡、神往并庆幸着:这世上有人能下出这种棋。
多么好啊,有人能下出这种棋!
“魏前辈棋力精深,我心服口服。只是请你注意带给后辈好的影响。”叶明远用力扯了一把谢榆的手腕,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
谢榆:“……”
这个小孩子的狂傲,让他有一种奇妙的既视感。
对决室里的众人忙着采访,谁也没注意窗外匆匆走来一个身影。叶明远余光一扫,颇为意外地喊了声“舅舅”。
隔壁间里,王梦雨的直播还在滔滔不绝地继续:“这一场指导棋已经结束了。魏柯九段打败了叶明远小棋手——这当然没有什么悬念啦,我想关于魏仙手棋力倒退的流言蜚语也能不攻自破——好,我知道你们一定还有疑问,为什么棋盘上还有那么多空着,叶明远就认输了呢?来,让我给你们慢慢讲……咦?程先生?”
直播弹幕瞬间爆炸——
“程先生?哪个程?”
“啊啊啊啊啊不会是程延清吧!”
“66666探班!探班!”
“宿敌组好吃!”
“赌一毛钱程延清是攻!”
……
王梦雨下棋不怎地,却有做主播的头脑,他知道大家最喜欢看什么,当机立断跑到隔壁房间里扛起了摄像头,把焦点从已经结束了的棋盘上挪到程延清脸上。
只见程延清冲破了一干记者的拦截,走到目瞪口呆的谢榆面前,居高临下地问:“有空找我外甥下棋,为什么不找我?”
☆、第章
谢榆懵了。
他脑海里都是“棋坛真小”、“冤家路窄”之类的词:怪不得叶明远那么狂那么傲,见到“魏柯”都不给好脸色的,原来是世仇!这下传出去可就有意思了。“魏柯”下不过程延清,跑来欺负人家外甥!
“我不是……我没有……”谢榆百口莫辩。
程延清已经脱下西装在棋盘前坐下了:“不是上回说要赢我吗?择日不如撞日。刚好今天记者、主播都在场,”程延清把玩着棋子一声冷嗤,“魏仙手不会不赏这个脸吧?”
谢榆心想:这得问魏仙手本人啊!
魏仙手本人在他耳边发话了:“你想跟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