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孩子顿时高兴的拉着弟弟妹妹拍手, “哦, 有窝窝吃了。还是菜窝窝,肯定香的很。”
“小丫要不要吃?”小花亲亲妹妹,好认真的跟小娃娃对话。得到的回答自然谁都听不懂。差不多两个月大的娃娃流着口水, 对姐姐手舞足蹈。
“哈哈, 小丫这么高兴,肯定是想吃。”大花扯着身子亲亲妹妹,回头又亲亲弟弟“妈也不说给你取个名儿,总不能一直叫弟弟吧。”
此话一出口,小姐俩齐刷刷的瞅顾言。妹妹先开始是徐姨姨小丫小丫的叫, 她们不知不觉也跟着这么喊。可弟弟却一直没名字, 到现在她俩叫弟弟, 顾言则臭小子,小坏蛋换着叫。
顾言从空间里拿出一小袋大黄米面,准备掺到玉米面里做窝窝用。黄米是粘的, 正好综合一下玉米的粗糙,否则她恐包不住馅儿。
“那叫啥好呢,妈妈也不知道啊!不如你俩给取一个。”
玉米面烫好,一点点加入黄米面。这粗糙不成团散沙一般的东西终于开始往一块儿粘了。
“叫石头吧。”
“不好,咱大队石头都有四个了。”小花噘着嘴,大眼睛四下乱转。对姐姐的提议不满,可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
“那叫啥?要不叫狗蛋。”
“姐,你用用脑子好不好。怎么净说些别人用过的名字,一点儿都不新鲜。”
“还要啥新鲜啊,不就是个称呼嘛,有啥了不起的。不然你说,弟弟该叫啥。”
“我……我也不知道。”刚才还滴溜溜乱转的眼眸停了下来,孩子明显的非常失落。“我想要个好听的名字。给弟弟也取个好听的名字,还有姐姐和小丫。”
顾言抬头望着这个细腻敏感的孩子,心里升起抱歉。心里早有打算给孩子取大名,但她却从来没跟孩子说过。大花性子有些大而化之根本不在乎这些,小花却是非常向往美好的东西。抹布用完都要洗干净叠放整齐。
“彦希、彦彤、彦珠、彦磊,从大到小依次排列,看看还满意吗?彦,是有才学有德行的意思。寄托着妈妈对你们美好的希翼与期望。”
“好,我喜欢这个名字。”大花拉着弟弟的手拍了两下,小脸上写这满意二字。“那弟弟是叫彦磊吗?”
“当然,他最小。刚才妈妈不是说了吗,依次排列。我叫彦彤,妹妹叫彦珠,弟弟当然是最后那个啦。”
小花低头亲亲妹妹,高兴的给她举高高。“彦珠,我们家的小宝宝,是妈妈和姐姐的宝贝。”孩子兴奋的回头,开口问“妈,是宝贝的意思吗?还有我的彤,是什么意思啊?”
顾言点头,算是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随即解释道“彤,代表红色。红红火火,蒸蒸日上的意思。希望我们小花以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给妈妈考个大学回来。”
这“宏伟”的目标把孩子说的脸颊发热,好似那个字直接飞上了脸庞,飞到了心里。让她有些晕乎乎的不敢相信。
“妈,你要让我上学吗?”大队的男孩子基本都会去念小学,干部们也要求把孩子送去上学。可很多家庭不会让女孩去,因为女孩子长大了要嫁人是别家的。在家里的话,可以带弟妹,做家务,或者下地挣工分。妈妈以前也说女孩子念书浪费,如今居然要让她上学,还说要考大学呢。
“妈妈,我不去啊。我要跟你学功夫,以后谁敢欺负我,我就揍死他。”大花握着拳头,对武力向往不已。
“都得去。”迎上大闺女垮下来的小脸,她呵呵笑笑“最少也得念完小学。不识字就是睁眼瞎,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小花不是要上大学嘛,让她给我看就行了。”
“姐。”小花的语气充满了恨铁不成钢“我能跟你一辈子吗?你不识字连记公分都看不懂,人家打不过你但可以骗你。你光会武顶多大用啊。得文武双全才能不被人欺负。”
“嗯。”大花点点头“就跟咱妈似的。谁都欺负不了。”
“妈妈最厉害的是变戏法。”小花瞅着那香喷喷的馅儿,还有一旁不知妈妈加了什么变得光滑细腻的面团,心里对这可以凭空变出物品的功能向往不已。
“这能力会随着妈妈年龄的增加而消失。所以你们都得努力,凡事靠自己。就是妈妈以后老了也得靠你们养活呢。”
千万别养成不劳而获的性子,那可不是我的初衷。这么一想,顾言顿时心里发紧。赶快出言引导孩子。
俩孩子闻言愣了一瞬郑重点头。“妈妈你别怕,等你老了我们就长大了,我们会给你养老的。”
“妈妈我会好好上学,学很多的本领,挣很多的钱和票,给你买好吃的。”小花努力想着自己能干嘛,沉默几分钟后抬起头来“妈妈我以后有工作了就可以分到房子,到时我把你们都接去咱们一起住。再也不用受奶奶和爹的气了,他撵咱们,咱们还不稀罕他呢。”
没想到小小的孩子已经能想这么远,而且对自由、尊严、平等、爱,等等等等都有了新的认知。
“好,妈妈等着我们小花接我去大城市。”
“吃供应粮,还可以骑自行车。小花你努力啊,姐姐就靠你了。”
顾言抬手轻轻拍了大闺女一下,“想吃供应粮,骑自行车就自己去努力,靠妹妹算什么本事。”
“可……好吧,我试试看。”大花愁眉苦脸,对自己一点儿信心都么有。“可那字真的很难写啊。大胖哥哥教我们在地上写,我根本没学会。那玩意比打猪草,捡红薯难的多。”
顾言笑笑不再说什么。每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个体,要尊重孩子的想法。只要好好的读完小学不当睁眼瞎,她不在乎孩子未来去干嘛。
算算时间,不要几年那场运动就要开始,到时学校的冲击是首当其冲。小花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后也得回来参加劳动,想要考大学得等到七七年。不知这孩子能不能坚守住自己的梦想。
娘儿几个正在说话,忽的门帘被人掀起。一个系着红头巾的女人走了进来。
“乌鸦,你们都还好吧?我这一直忙着上工也顾不上来看你,今儿年三十才算抽出了空。”女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包,打开露出里头的玉米粒“好不容易才偷藏的,你多吃一顿孩子也好多吃一口奶。”
顾言记忆里找到这人的信息了。娘家大姐,小时候若不是她,她很可能被重男轻女的妈饿死。
她一出生就被推到了炕头,女人连看一眼都懒。给她这个赔钱货喂奶,还得大闺女三求四告的,女人大骂一通后才给。这些都是邻居说的,原身对此抱着怀疑逃避态度。如今的她嘛,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真的。饿死个小女婴还能余下奶给儿子,她那个狠心的妈绝对干的出来。
长姐今年四十,可看这样子比后世六十的都老。她嫁给了同村的男人,原身小时候若不是她接济照拂,能不能长大都说不好。
“咋不吭声,怪姐没早来看你啊?”女人沧桑的脸上满是无奈“我……我婆婆瘫痪了,妯娌几个谁都不管。你姐夫监工一样看着我侍候他妈,上工下工都看的紧……”
如今这年代农村家暴可谓常见,女人厉害的或者男人心善绵软的还好。像她俩这样碰到这种混蛋男人,那真是遭了殃了。打,打不过。讲道理,你一开口就被揍。离婚,几乎不存在。除了受着没别的办法。她担心妹妹早想来看看,结果是被打了两回。好不容易逮着过年男人出去,她才抽了个空跑来。
“听说你顺利生了双胞胎,我这替你愁啊!一天就那么点子粮,给俩孩子喂奶,你都要被掏空。”女人伸手拉住顾言的手,那一根根骨头膈的人心疼。“怀孩子,奶孩子最伤身子。那奶可都是血变的,你说你咋偏这时候又生了一对呢。这一年奶喂完,你得失多少血。”
奶是不是血变的顾言不知道。不过她每天都多吃两碗麦片、俩煮鸡蛋,可依旧瘦的很。若是没有空间加持,这一来一对还真难养。
“姐你坐。”将人让到炕边坐下,顾言笑笑小声宽慰她“上回去公社,我在地头捡了半袋子玉米,这段日子还能凑合。姐你可是太瘦了,是不是又上工又照顾病人累的?”
“没啥,如今不都这样嘛。”顾大姐左右瞅瞅,小声的问她捡粮的事儿,显然对此更加关心。这年月粮就是命,咋能捡着呢?
“在哪儿捡的,没人看着吗?”
“没。我估摸着是谁偷了悄悄藏在那儿的,让我占了便宜。”
“别管那些,能有粮就好。你都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你姐夫爱动手,可好赖不懒一直在上工。你那个男人才是混蛋,连自己孩子都不养。听说你过年没分到票,还倒欠大队钱。这日子可咋过啊?”
“听谁说的?徐姐吗。”
“她回娘家的时候我碰上了,问了几句。”顾大姐叹口气,从衣襟里拿出一件白底蓝花的旧衣裳。“给孩子改改,够做两件的。”她伸手把大花怀里的小男孩抱过来,语气有些惋惜“可惜没男孩子的,得委屈弟弟穿女人的花衣裳。”
顾言拽紧被塞进手中的旧衣裳,再瞅瞅一旁的玉米粒,心里一抽一抽的,抽的眼中满是湿意。
谁的日子都过的艰难,大姐这点儿玉米粒不知咋偷摸藏的呢。记忆里,她好像就这一件新罩衣,给了孩子让大姐夫知道了,准又是一顿揍。
似看出她心中所想,大姐不在意的笑笑:“没事,我有的换。就是多几个补丁的事儿,露不了肉。男人好糊弄,我说压箱底就行了。”
顾言几番犹豫,最后还是借着箱子拿出了一块蓝色白点的棉布。这本来是块儿床单,两米五乘两米五的宽幅,不是如今这三尺宽的布可比的。
“呀,这是哪儿来的,咋这么大啊?”
“偷我婆婆的鸡蛋跟人换的。对方看我挺着大肚子可怜,还多送我一些布头和下脚料呢。”
不想说,怕暴露。可她真的无法接受这个女人挨打换来的东西。一件衣裳,不知道要挨几回揍。她再怕暴露也无法坦然接受。损人利己,对着真心疼她的人她怎么都做不出来。
顾大姐指指小闺女的花被子:“用那些拼的。”
“嗯。”
“妹子你真是遇到贵人了。这布多好啊,绵软又厚实,比我在供销社扯的好很多。”
“所以姐你把衣裳拿回去。别给姐夫打人落口实。”
“唉!男人想举巴掌,你啥都不做他也照样动手。没事,我都习惯了。”
看妹子的日子还能过,她推辞不要顾言刚蒸好的窝窝,把自己那件衣裳揣回怀里又急匆匆的离开。偷摸跑来的,她没多少时间。妹子如今出息了,居然早早的就知道偷藏鸡蛋。好啊,好,比傻乎乎任人扣剥的好。
顾大姐走了,寡言将蒸好的窝窝给俩闺女一人一个。俩小的玩累了,躺在炕上自己睡觉。娘仨感叹着窝窝好吃,隔壁忽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听了一阵,终于弄清楚了。
原来韩老二居然撬了锁,偷了家里的粮。至于用途,不用说肯定是去赌。如今本就粮食紧张,他这么干简直是要命。难怪这回齐心协力在讨伐他。大人骂了一阵一起出门去寻他了。
顾言呵呵一笑,扔到脑后不管。倒是心思细腻的小花感叹道:“幸好他现在不跟咱在一起了,不然他们肯定会骂咱们。”
“为什么骂咱们?”顾言收拾案板,闻言发问。
“因为他跟咱一起生活,咱们就是一伙的啊!”
大花点头附和:“我爹做了啥不好的事儿,奶奶和大妈不都是骂咱的嘛。”
“儿子是她没教好,跟咱有个屁关系。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狗改不了吃屎,指望韩老二,咱娘儿几个擎等着饿死就行。”
“幸好有妈。”
“妈妈真好。”
再次感叹一番,俩孩子准备下炕。尿布还泡在盆里呢,得洗出来才行。不然等会儿没的用。
“这个不用你俩洗。”顾言接过大花手里的水壶,接着往盆里倒热水“还以为你俩要上厕所呢,结果又想偷摸干活。快上炕去,这几天你俩都休息,除了陪弟弟妹妹,其余啥都不用干。”
俩孩子惊讶又兴奋的瞪着大眼睛,一人一边搂住顾言两条胳膊,在她脸颊上亲了好几口。
“妈妈你除了喂奶,弟弟妹妹就交给我俩。我俩肯定带好,教他俩说话。”
“呵呵……离说话还早呢。”顾言摇头不再管这个,孩子喜欢就让他们随便玩好了。
天快黑的时候,隔壁又开始吵吵嚷嚷。小花上厕所回来小声的跟她八卦:“逮着他们了。五个男人玩骰子,搜出来的粮食重新物归原主。他们被罚做基建,这回得一个月。”
这家伙最懒,这么下去他这赌博的毛病是不是能改啊?顾言摇摇头,奇怪自己居然想这个。他怎么样跟我没关系,会想大概是原身的记忆在作祟。
韩家人被气坏了,老汉气的除夕夜居然不给韩老二饭。简单的杂粮粥,一个一个不大的窝头。就着秋天腌的咸菜。韩老二干看没份儿。
饿急了想上手抢,被老大老三合伙揍了一顿。疼的他吱哇乱叫,隔着一道墙顾言都听的一清二楚。
活该。不伤着自己的利益,漂亮话谁都会说。这一旦涉及自身,看你们还说不说风凉话。原著中,除夕夜挨饿的是她们娘仨。那个始作俑者却端着碗吃的西里呼噜。老太太还骂她收不住男人的心,娶了她韩家倒霉。
他奶奶的,到底是谁倒霉?你生养出这么个熊玩意,一次次的包庇他,对媳妇和孙女刻薄又狠心。顾盐遇到你们这一家子,才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过了年,开了春。天气一日比一日更暖。连着几年干旱,今年居然开始下了好几场雨。春雨贵如油,这下不用担心春播了。大家高兴之余开始上山剥树皮,挖野菜。
榆树剥掉外面那层粗糙的干皮,将里头细白的皮抠下来,用碾子碾成粉,用水搅拌成糊糊倒入开水中煮。成熟后光滑的好似夏日的凉粉。
可惜,也就是像而已。
顾言带着几个孩子上山去剥树皮,用箩筐挑回来后去碾子上粉碎。这东西既没营养也不好吃,她这一来当春游,带着孩子们体会大自然。二来也可遮人耳目。
这地方的人没有背孩子的习惯,一般都是做那种木头的小方车让孩子坐。顾言不可能有那玩意,学着后世的背带做了两个,干活的时候都是背着孩子。
“大花,你背着弟弟到旁边坐着去,别在这儿推了。”孩子带着孩子,还得干活。虽然在村儿里很常见,可顾言看不下去,总是提醒孩子去偷懒。
“不用。我有劲儿,推得动碾子。弟弟轻的很,再说你不是也背着妹妹嘛。不照样啥活都干。”
“我是大人,你个孩子能跟我比嘛。”
老大还欲再说,被老二给插了嘴“妈,你就别管姐姐了,让她推吧。等一会换我背弟弟,我俩轮替着来,没多累的。”
“就是,孩子要自小学习自食其力,不能惯成个偷奸耍滑的懒货。妈你自己说的,你自己都忘了。”
顾言笑笑不再多说,将树皮整齐的堆放好,推动碾杆开始研磨。孩子是不能惯,可也不能当大人使。小小年纪使力太过,不说留不留后遗症。她这个当妈的看着不落忍。
好吧,回家咱吃好的,不能落下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