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菲搓了搓胳膊,“算了吧,我自己上网搜教程也可以。”
林非禹笑了一声,又拿起一张纸,就地给她讲解,“将方形的纸沿着对角线向上折,然后将右侧一角斜折与中心线对齐……把阴影部分剪掉再打开……好了。”
慕凌菲也跟着他现学现卖,等到做成之后展开一看,果然是朵镂空梅花。
她捏着那朵梅花把玩了一会儿,而后往桌上一丢。
目光散漫地盯着天花板,“再好看也是假的,始终不如真花。”
林非禹将手里的桃花放下,道,“你若是喜欢,等这一段忙完了我就带你去看?”
“现在这季节,有桃花?”慕凌菲挑眉,随后反应过来了,挥手道,“不过是温室大棚里养的吧?那些催开的花,没意思。”
“那样的花,我怎么会给你看?”林非禹笑道,“是正常盛开的花,很漂亮的。”
他笑意弯弯,眸子里藏着比他所描述的很漂亮的花更加耀目的光彩,可惜慕凌菲看不见,她靠着椅子,装聋装瞎装瘫,抬脚踢了踢桌子,就是一句,“劳驾,把桌子收拾下!”
桌面上淋漓洒落着剪纸剩下的纸片,暄暄扬扬,像是一场落了的桃花雪。
……
感情之所以有纠结,便是因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从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付出与回报也永远都不会对等,将一颗心全都捧了出去,就算得那人不屑地一顾,也算是三生有幸。
所以,就算是最聪明的人,也会沉沦在有去无回的付出里,也不管,被自己费力捧上云端的人,是否看见了自己额头上留下的汗水,更不可能看见,埋在胸腔里那一颗被踩碎,践踏的心。
当然,感情的事情也远不止求而不得这一种简单的模式,也会出现两个心悦彼此的人频道不在一条的状态。
所以便会有,为何彼此相爱,却最终不能相守的千古命题。
晚饭的时候,陆橘又问了一次白天那个被忽视的问题,“少爷,你在这里,公司怎么办啊?”
她要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躲开慕倾袂,可慕倾袂要留在这里,这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
陆橘知道自己很过分,但是她也毫无办法。
慕倾袂顿了顿,而后神色自然地将一块儿熘肝尖夹进陆橘的碗里,“没事。”
他没有将外界流传疯了的那个消息告诉陆橘,因此陆橘并不知道慕倾袂在一些外人的传言中,已经是个‘死人’了,只是这里消息闭塞,什么都传不出去,也什么都传不进来。
正是因为这样,陆橘更加担心了。
慕倾袂不能像当时在游轮上那样,随时随地处理一些应急文件,总呆在这里,公司那边肯定是需要他的。
于是陆忠臣打算忠言逆耳了,“可是……”
“公司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慕倾袂忽然开口,轻飘又笃定地打断了她的话,“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
陆橘咽下了喉咙里的熘肝尖,觉得香气里隐隐有些无奈的苦。
怎么办?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像祸乱后宫,导致君王从此不早朝的妖妃了。
陆橘苦笑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竟打这种比喻。当然,这种想法只能在心底不要脸地流露一下,是断断不能拿到旁人跟前说的,否则,别人还不等笑死,她就要先臊死。
餐桌上的气氛忽然便开始陷进诡异的尴尬里。
当然,尴尬的只是陆橘。
慕倾袂似乎跟面前清火降噪的蔬菜杠上了,不停地吃着,但是陆橘听着那咯吱咯吱的磨牙声,总觉得脖子有些发凉。
脖子一凉,嗓子就不可避免地一痒。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陆橘目光闪了闪,脑海里电光般地闪过这个救命的话题。
啊……
她实在是太聪明了,问这个问题,既避免了尴尬,又让人觉得不突兀!
“……沈桃给你的手表,里面有定位系统,”慕倾袂终于放过了可怜的蔬菜,只是语气也变得有些平淡。
“定位?”
陆橘吃了一惊,她的手腕上的确一直戴着沈桃还给她的那块手表,却没有想到那里面竟然会有定位系统。
什么情况,现在连手表都这么高级了吗?
“不是手表自带的。”
陆橘的眼睛里闪动着疑惑,“沈桃……她在手表里安装了定位系统?”
慕倾袂幽深的眸子里闪动着暗光,当初从慕凌菲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底只是有着终于能找到陆橘的喜悦,完全冲翻了该有的谨慎和怀疑,当时陆橘买了那块手表的时候,他是看见了的,因此也知道这手表是陆橘送给沈桃的,沈桃知道定位系统的存在,而且定位系统自然不可能是陆橘安装的,那就只能是沈桃安装的。
沈桃,为什么要在手表里安装定位系统?
陆橘想起当初沈桃将手表还给自己时候的神情,似乎……的确有些不自然?
只是她那时被太多复杂的情绪影响着,根本就注意不到,现在回想起来,也只是得知了真相之后,是潜意识里想当然的幻想。
“你是打算回去之后自己问,还是我让人去查?”慕倾袂道。
他的语气明明没什么变化,可陆橘却总觉得自己嗅到了一丝危险和威胁的味道,如果是他去查,他打算怎么查?
陆橘可没有忘记,他在医院里说处理晓夏同党时,‘跟以前一样’的说法,那时,他的脸上分明是有杀气一闪而过的。
如果沈桃安装定位系统是真的有什么打算呢?
他又打算怎么办?
陆橘不禁打了个寒颤,立即道,“我自己问!”
就算沈桃真的有什么想法,但她的的确确是为了她跟九儿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到现在都还在医院里的观察室里,她得想办法保她。
慕倾袂听到陆橘的回答,饱含期待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好。”
又给她夹了一块鸭腿肉。
像是小狗做了什么值得表扬的事情,主人给予奖赏一样。
陆橘默默地吃了那肉,毫不亏心地想。
打电话也可以问是不是?
她又没说要回去。
饭后,慕倾袂又让她吃了水果。
说她身体虚弱,必须要补充足够的维生素。
以至于陆橘害怕积食,很晚才睡觉。
只是睡觉也睡的并不安稳,自从在牛家村被水淹过那一回,她好像就有了‘溺水后遗症’,梦里,铺天盖地的水从四面沉沉地用来,像钢墙一样撞上肺腑,强烈的压迫感让她生出窒息的感觉。
水里好像又幻化出无数人的脸,恍惚是父亲的,决绝离去的背影。
恍惚是母亲的,病态的苍白。
恍惚是九儿的,带着哭腔,嘴型分明是:不要别人当我的妈妈。
恍惚又是慕倾袂的。
她在梦中都吃了一惊,忍着痛苦想要向他伸出手,可是伸出去的手仿佛被吞进了无边的黑暗当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隐约觉得那表情是漠然的,他的唇瓣微动,她却看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到底,在说什么?
焦急与痛苦在胸口交织,陆橘满头大汗,双手猛地一挥。
“呼……”
“你做噩梦了?”
黄色的床头灯融融地亮着,打在慕倾袂倾靠过来的脸上,磨平了他的棱角,看起来是难以言喻的温和。
陆橘动了动唇。
“我……”
随后她发觉自己的手正握在慕倾袂的手心里。
嗬!
陆橘猛地抽出手,这回额角上真的出汗了。
“我在隔壁听见你的声音,就过来看看。”慕倾袂直起身,“如果睡不好,就起来喝杯牛奶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