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是笨蛋,这会子也琢磨过来了。这老人要不是亲爹,殷老二会着急的将人要回去。还不是面上不认,但却不能看着他死吗?
这么想着,他瞬间就抽出刀,架在老爷子的脖子上,“老人家,你大声的说,你到底是不是殷四爷的亲祖父。”
老爷子哆哆嗦嗦的,“我……我……”他这会子还蒙着呢。怎么说着说着,自己就不是亲爹了呢?还没想明白呢,这人就要杀人。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恶汉。
殷老二马上哭嚎:“求将军刀下留人!这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就算是反贼,那也是被人逼迫的。肯定不是心甘情愿的!”他说着,就看向老爷子,“老人家,你是被逼的吧。放心,只要你不是反贼,我就接您进来。”
老爷子这会子只想着保命,谁能救他的命就听谁的。“是啊!我就是被逼的,我不是什么反贼。不是!”
殷老二又道:“谁叫您冒充我爹的,您交代了,就行了,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老爷子这会子完全不会思考了,脖子上冰凉的刀刃,叫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瞬间就跳下了殷老二挖的坑里,“是反贼!是反贼叫我冒充的。”
误导成功!
林雨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殷老二绝对是个人才啊。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叫亲爹亲口承认他是假的,是冒充的。
这就铁板钉钉了。
可林雨桐和四爷也知道,殷老二流下的眼泪全都是真实的。到底是亲父子。到了这个份上,有伤心,有难过,也有一些愧疚。
他没认下老爷子,但却也保住了老爷子一命。
四爷扶住已经面色苍白,浑身发软的殷老二,“爹!您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给儿子就成。”
殷老二抓着四爷的手紧了紧,“不能出事!不能出事!”
这个爹是对他不好,但是看见亲爹的脖子上架着刀,他这个做儿子的,始终都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四爷点点头,“您安心等着。”
说着,看了李剑一眼。李剑马上背着殷老二就退了下去。
四爷就看了何将军一眼,“将军,咱们是同僚。您这又是何必……”
何将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四爷,然后拱手道:“看来不光是四爷高明啊。老太爷也是个高明的人。”
四爷呵呵一笑:“您要是乐意这么玩,您就慢慢玩吧。”说着,就又道:“对了!跟将军说一声,南城门今儿又进了不少灾民,城里的粮食有些紧张了……”
“四爷!”何将军立马打断四爷的话,“今儿一场误会,还惹得老爷子伤心了一场,实在是在下的不是。不过老太爷也说的对,这位老人家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被反贼胁迫。也是个可怜人。既然老太爷要奉养,四爷就接过去吧。”
这年头,什么气都可以争,但就是闲气争不得。要是为了闲气,闹的粮食从手里飞了,那才真是糟了。如今,有粮就有兵啊。真要是自己供不起饭了,谁给自己卖命呢。
原以为拿住把柄能敲诈一笔呢,既然没敲成,那就得干脆的认怂。
林雨桐一挥手,马上就有竹筐子放了下去。老爷子被两个人架着,放在了竹筐里。
等人接上来,下面那些跟着老爷子的人好像才明白了点什么,忙喊道:“老爷子,您糊涂了!您忘了我们头领是有大神通的。佛祖派了他来救苦救难的。”说着,他们就都跪下,念起了什么经。
林雨桐心里一叹,这个时候,迷茫的人最容易信奉的就是这一套。
看了老爷子的神情似乎又恢复了一些,林雨桐再不犹豫,一根银针悄悄的扎下去,他还是暂时别说话的好。
第484章 寒门贵子(38)一更
老爷子被带回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一个劲对着殷老二和钱氏瞪眼睛。
殷老二嘴角动了动,但还是道,“老爷子,以后您这吃喝都有人伺候。安心的住着。”
可老爷子就是不说话。
林济仁上前看了看,就道:“许是吓着了,暂时说不了话了。”
殷老二点点头,“那这样正好。没事,跟哑巴媳妇过了半辈子了,早就习惯了。不就是多了哑巴爹吗?有时候,人不说话反而更好相处。”至少不会口出恶言。
见屋里都是自己人,殷老二才看着老爷子问道:“我……老太太可还好?”
老爷子嘴角一抿,眼睛就垂了下来。
这意思就再明显没有了。
殷老二点点头,“看来之前买的纸钱寒衣香烛,到底还是用上了。”
他的神情有些复杂,静静的陪着老爷子坐了一会,就拉着钱氏的手,“他娘,扶我回屋子。我歇一歇。”
钱氏一手扶着他,一手给他轻抚脊背。
林济仁也跟着往出走,都到门边了,才转身对四爷道:“……对你爹要更好点。他不容易。尤其是当着你们的面这么对老爷子……”
四爷马上明白了,点头道:“多谢岳父提醒。”
林济仁这才摆摆手,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四爷林雨桐,面对着老爷子。
老爷子看着坐在他面前,神色坦然的一对男女,很难将他们跟四郎和四郎的媳妇联系起来。
四郎是自己自小看着长大的孙子,但此刻人人都叫四爷的人真是那个牵着牛的孩子?
对于四郎的媳妇,因为是新嫁过来了,老爷子甚至都没听到过这媳妇说话。看如今这样,恍若富贵人家的少奶奶,要不是看见林家的人也在,他还以为换人了呢。
“老爷子,您真以为三郎有神通啊?”林雨桐说着,将水递过去,“喝点水,许是就能说话了。”
水里放了药,暂时能开口。
老爷子不能说话也憋屈,端着水一口喝了,顿时就咳嗽了一声。“你们……孽障啊,都是孽障。”
林雨桐和四爷半点不为所动,就看着老爷子暴跳如雷。
“你要不愿意在这里安静的呆着,我就送你出城。何将军正不想放人呢。”四爷转着手里的杯子,问道:“要去吗?”
老爷子立马就闭上了嘴,脸涨的通红。
林雨桐就笑道:“这兵荒马乱的,你老的胆子可真大,身后跟着几百人,但你也不看他们手里拿的都是什么,扛着扁担的,能干的过真刀真枪的吗?这不是叫您老送死了吗?”
老爷子哼了一声,“三郎是有大神通的。”他说着,就自豪的道:“佛祖派来救苦救难的,这还有假。三郎身后,佛光普照……”
林雨桐耻笑一声,“那就是烧了松香。要是您老愿意,您在家里可以天天玩这把戏。”
老爷子先是一愣,继而面色一变。当时确实有一股子味道,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松香。“那县衙的旁边,还长出来一尊佛像呢。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一天长一点,从土里长出来了。那也是假的?”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一眼,这情节怎么那么像是电视剧上的情节啊。
连糊弄人的手段,都是借鉴人家的情节。
林雨桐呵呵一笑,“你还真信啊?那就是下面铺了一层豆子,饭后天天浇水,豆子发芽……”
老爷子脸上顿时就僵住了。庄稼把式,都知道种子的劲有多大,但从来不往那方面想就是了。
但林雨桐和四爷也终于知道三郎是靠着什么笼络人心的。
对于未知的东西,人总是充满了敬畏的。
利用了人心里对鬼神的敬畏,又无限的扩大了人心里的恶念。尝到了抢夺的滋味,很多人就不会放弃。
这一支人马就是这么来的。
林雨桐看着老爷子的面色不停的变换,就道:“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三郎这是想叫老爷子当内应,来个里应外合啊。只不知道这信物到底是什么?”
老爷子瞬间就握紧了他手里的烟袋锅子。
林雨桐眼神一闪,“我给您换一个新的。这烟袋锅子旧了,用了好几十年了吧。”
老爷子将手里的烟杆子往身后一藏,“是啊!几十年了,用习惯了。不用……不用换……”
林雨桐一笑,“您可想好了,要是三郎落到那位何将军的手里,可就是一个死。不光是三郎一个人,还有跟着三郎的亲人。您老是摘出来了,谁都知道您是三郎找来的冒牌祖父,跟殷家,没关系。那么其他人呢?其他人怎么办?只有我们能给殷家人留一条活路啊。”
老爷子就看向四爷,“四郎,你媳妇的话可作数?”
四爷点点头,“自然作数。”
老爷子捏着烟杆,犹豫了半天,“四郎啊,都是一个藤上接出来的瓜,可别手足相残啊。”
林雨桐伸手,一把从老爷子的手拿过来。“您老歇着吧。”
说着,就拽了四爷起身,往出走。
“其实,要这个东西没什么大用。”四爷摆弄着烟杆,摇摇头。
林雨桐一笑:“我倒是觉得这玩意还能利用一把。”
四爷就看向林雨桐,“你想干什么?”
“你说,三郎想进京城,可是名不正言不顺呐。”林雨桐挑眉一笑,“可要怎么才算是名正言顺呢?”
四爷一愣,“你要撺掇他称帝。”
林雨桐面色一整,“有何不可。”这可是一个好靶子。这个靶子一旦立起来,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不光将朝廷的目光转移了过去,更是将驻扎在京城外的西山大营给引开了。门前老是停着一只恶狗,做什么都不方便。
四爷拧眉,手敲在桌面上,“你有没有想过,撺掇三郎称帝,也同样将咱们放在了尴尬的位子上。咱们跟三郎的关系,并不难查证。”
林雨桐一愣,如此一来,不管是跟赵王,还是跟皇帝,说什么都是白搭。在这世道上,血缘关系就是天然的纽带。即便两方的关系再怎么恶劣,用的时候,也难免顾虑重重。可如今,自家还真没有跟朝廷扳手腕的力量。所以,不能冒头。
还有之前所有的安排的全都做了无用功。这就得不偿失了。
四爷却转脸看向林雨桐,“但你说的这个办法,确实也能打破如今格局。只是……”
“只是什么?”林雨桐急忙道:“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四爷看向林雨桐,“一方面,叫三郎称帝。另一方面,我看姓何的不用留了,咱们就地整编西山大营,然后……平叛!”
“爷要离开京城。”林雨桐一下子就懂了。驻扎在京城的兵马肯定不能动。这兵马从哪来?与其跟姓何的合作,不如将这力量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有了兵马,紧接着,自是平叛。如此,北地才能正真的整合起来。
林雨桐想明白了,就看向四爷,“你是不放心我?”说着,她就一笑,“没事,这京城有我在呢。”
四爷就伸手抱了抱林雨桐,“如今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回来。”
不习惯分离的两人腻歪了半天。林雨桐才主动转移话题,“咱们得看看,这姓何的怎么除掉才合适。怎么除掉,才叫人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
杀了人家的主将,过后还得用人家。所以,这个安排,不许得缜密。
四爷就看向林雨桐,“这事,还真得你来做。”换个人都不能叫他放心。
“我?”林雨桐惊讶的看向四爷。他很少有叫她动手的时候。
四爷点头,附在林雨桐的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
第二天,城门处又热闹了起来。这是从京城里面给西山大营调运出来的粮食。一辆马车接着一辆马车。
林雨桐一身灰不溜秋的衣服,随着押送粮食的马车,一起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