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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但小郭不敢怼陶恂,只好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
    陶恂气的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了。
    花椒油的气味冲到鼻子,莫名痒起来,他摸了摸鼻子,面前就已经递了一张纸过来。
    沈琛依然未曾抬头,只是顺手似的,另一只手在一刻未停,不知道为什么陶恂一时之间有点不太敢接。
    沈琛等的皱眉,抬起头的时候刚好看见他手背上的针眼。
    接电话的时候动作大了一些,虽然不至于走针,但还是出了些血的。
    沈琛目光微微一闪,陶恂莫名就紧张起来 ,有点想把手往身后藏,然后听见沈琛的声音。
    “晚上再去打一针。”
    ——早治早好,从前是舆论压力大,记者追着陶恂跑,不大敢光明正大的去医院,而今一切尘埃落定,还是去医院看一看的好。
    陶家心疼陶恂他是知道的说到底还是他的疏忽。
    “吃饭。”
    一筷子挑起来上面干干净净,果然没一颗花椒,反倒叫沈琛愣了一下。
    从前在国外一个人的时候他什么脏的坏的也都沾过,哪怕会重生一次,但国外环境不熟悉,也不是没吃过亏,最穷的时候勤工俭学,也给人刷过盘子修过键盘,好不容易去吃一次中餐的时候也没那功夫嫌弃花椒硌不硌牙。
    也就是在陶恂这儿,陶恂恨不得替他把一切碍眼都东西都打点好了,他久而久之竟也成了习惯。
    “以后不必挑了,哪儿那么娇贵?”
    陶恂自己在拆筷子,闻言挑着眉眼笑,半真半假的,像是在开玩笑:“琛哥,你在我心中还是挺金贵的。”
    沈琛抬了一下眼睛,挑起的半筷子面条就那么僵在了半空,嚣张的陶小少爷眉眼间带着笑,却少见的有点落寞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沈琛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斥了一句:“别拿你在外边糊弄人的那套来糊弄我。”
    就知道不会信,陶恂勾了一下嘴角,笑了:“哪儿能啊?琛哥你怎么能和外面那群妖艳贱货比?你这可是我心尖上的朱砂痣,回忆里的白月光,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白莲花.....”
    越说越扯越没谱,沈琛不耐烦听他胡说八道,冷冷道:“行了,回去把初中课本念熟了再出来说话,肚子里没几两墨水就别跟这儿丢人现眼。”
    “琛哥,你第一天知道我蠢啊?”陶恂哂笑一声,“我从小就这样,脑子转不过弯来,就仗着家世胡作非为了,当年,要不是你硬拉着我,我压根考不上h大。”
    陶小公子甚有自知之明,他脑子不聪明,从小就是一标准的蠢货富二代,那年能考上h大不知道闪瞎了多少人的狗眼 ,但这么些年过去了,沈琛不在的那些日子里,他把那几个月的点点滴滴反反复复的琢磨了无数遍,终于发觉点不对劲来。
    沈琛,似乎是在车祸后才对他格外的好。
    他察觉不出什么原由,却觉得心里时时刻刻不踏实,沈琛对他的态度总带着一点若即若离的飘忽感,他想抓住,却有害怕一伸手这人就又跑了,那四年真的长的让人害怕 。
    “蠢点也没什么,”沈琛沉默了一会儿,语气里颇有点认命的意味,出了这事儿陶恂没内疚是不可能的,他知道陶恂怕自己赶他滚。
    换上辈子的自己,可能当真能做的出来。
    “只要不闯出大祸,就有我给你兜着。”
    在对于陶恂的事上,他是当真快要认命了,笨还是笨的,不是考个好大学就能不笨,他当初能带着陶恂套题训练,可人这一生何其漫长,又哪里有什么标准的套题了?
    ——不过都是在尽己所能罢了。
    十一月初的时候资金全部落实到位,工地动工速度极快,过年前应该就能全部竣工。
    与此同时,政府的项目也出来了,就在那块地附近准备开拓商业中心,建设新医院和一系列的后续工作都会在年后开始。
    一时之间那块地周边的价值水涨船高,惹得无数人眼红,而沈琛选的恰好就是最为值钱的地方,但此刻说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只能恨自己眼光不行,机遇不对。
    沈琛领着陶恂去工地看了一回。
    规划的整整齐齐的商业用地,钢筋铁骨从一片废墟中平地而起,周围围上了灰绿的护栏,唯有中间的一小块位置用木板和幕布围了起来。
    ——那是刘家。
    老太太身体未曾痊愈,到现在还在医院里住院,沈琛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也还没有到言而无信的地步,刘家的老房子没拆,刘家也没分到任何一分钱。
    他找了人去专门要钱,有些事他不能亲自动手,但找一些精与此道的倒也并不十分麻烦,专业要账的手段比他强,泼猪血写标语,天天夜里轮流骚扰,就算报警也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最多拘留两天。
    再者,刘家如果名声已经彻底坏了,为了钱不顾自己母亲死活的禽兽谁还能抱以同情之心?
    刘宝同先前要去的整二十万到现在已经要回来了五万多左右,刘思启已经被退学,就连刘思雨现在也在外面勤工俭学,手头拮据,好像今次考试挂了许多,面临的也是可能被退学的局面。
    ——倒不是他多感兴趣,媒体抓着这点余温做文章罢了,若说一开始的舆论确实有他的一分力,现在就已经是无数人在自发的扒这家人了。
    越扒越深,出现的丑陋嘴脸便越多,现在的刘宝同就好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已经完全臭了。
    一行人在工地转了一圈,陶恂跟在他后边,经过半个月的收拾,那个可怜兮兮感冒生病的的陶恂一去不复返,又变回了原先那个吊儿郎当一身浮华的陶小公子。
    穿了一身剔透的白衬衫,在冬日的阳光下反衬着微光,刚好勾勒出一幅极好的身材,腰细长颈,背部到腰际的线条流畅,露出的半片锁骨精致浮夸,白的发光的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容易沾灰。
    一圈逛下来,好好的翩翩佳公子就变得灰头土脸,引路的姓黄,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张脸看着非常老实,但能力不错,承包这片地儿中间发生了不少事儿,闹的不可开交,他也能勉强稳住局面。
    陶恂自己选的衣裳,薄衬衫加一件浅灰色风衣,看着自然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往外边一站都是能吸引大把目光的,唯一的不足就是实在太冷了。
    陶小公子以为自己肯定是不会下车的,大冬天的,谁能想到沈琛会过来亲自看工地呢?
    ——冷的瑟瑟发抖的陶恂嫌弃无比的看着黄经理。
    陶恂嫌弃的脸色太明显了,黄经理贴心的看了一眼沈琛的面色,斟酌道:“里面有房间可以休息,这两天降温 ,外面确实太冷了一些。”
    沈琛没看陶恂,又往前走了两步,方才淡淡道:“也好。”
    陶恂如蒙大赦,匆匆忙忙的赶了过去,虽是工地里面临时搭建的,但里面设施条件的并不算差,安了一个小空调,进去果然暖和多了。
    一杯热茶下去,陶恂冻的发青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然而手里还是舍不得暖和的水杯 ,捧着不肯松手。
    沈琛工作狂,刚刚坐下便拿出电脑准备开始,外面就已经吵吵嚷嚷起来,声音略微有些吵,他皱着眉抬起头,就看见外面竟然开始飘飘扬扬的落起雪来。
    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在窗外安安静静的飘落 ,沸沸扬扬的人间仿佛瞬间安静下来,机器的嘈杂和人声的喧闹都归于平静。
    沈琛靠着沙发,看的有些微怔 ,他在国外说不上四季如春,但也是少见雪的,这样纷纷扬扬的大雪更是从未见过。
    陶恂默默站在沈琛身边,陪着他站在窗边看雪。
    这样的雪他每一年看无数回,若说有什么感触那是没有的,但他看得出沈琛有。
    沈琛放下电脑,垂手立在窗前,眼底的光捉摸不透。
    ——下雪了,这一年也快要过去了。
    看了半响,才转头坐下,却没去开电脑,只是坐下啜了一口茶:“说吧,什么事。”
    ——陶恂脸上是藏不住事的,跟着他跑了一路欲言又止,必然是出了事。
    “——林家出事了 。”
    林家做珠宝生意,家族兴旺但到了林朝的时候已经明显出现了衰退,林朝自己是坐吃山空长大的小少爷,去年他父亲突然重病住院后家里的生意就落到了他手里,也是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这个看似庞大的家族已经亏空到了什么地步。
    年初的时候心高气傲的林朝去了一趟云南,那里发现了一个原矿,小少爷自诩出身名门,做了一笔大生意,最后却赔的倾家荡产,只能靠老底依旧混个光鲜的门面。
    他混迹于纨绔子弟之中,看着手中的家财一点点败落,终于到了尽头。
    但之前一直掩饰的极好 ,圈子里面并没有什么人知道,就连陶恂也是听沈琛说了一句,直到昨天林家一笔生意突然拿不出钱来,整个圈子里才知道这事儿。
    林家原本靠着沈丛的入股,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却不曾想最近一段时间沈丛自己都过的并不如意。
    沈丛想要的是沈琛手里的那块地,为此动用的关系,拜托的人情不计其数,但有陶家下场庇护,自然是没有成功的。
    沈昌民自然不可能支持的,所以依靠的还是他母亲刘思丽娘家,也就是他的外公,他的外公是当年经济起来的时候起来的,说的不好听些就是一夜暴富的暴发户,钱自然是不缺的,能赚到钱并保住这份家业,自然不是庸人。
    这一回倒也真是拼爷爷的,陶老爷子和刘老爷子都是老一辈顶尖的人物,这回为了儿孙出来,一时之间倒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谈资。
    想到这里,陶恂才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刘宝同和刘思丽是同一姓,刘宝同该是与刘家有些联系的,不然也不会能与沈丛打上交道。
    但从现在来看,大约也不会是什么重要亲戚,沈丛此次为这事儿搭了不少关系进去,里面少不得要许诺些什么的,既然林朝跟沈丛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许诺出去的必然还是有林朝一份的,却不料想沈丛没拿下来,那些口头承诺到了兑现的时候,林家一下子竟拿不出来。
    ——林氏那样的世家,一下子就再也支撑不下去了,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沈琛淡淡看过去,十分有耐心:“然后?”
    “林舒前两天回来了,”他说话的声音有点低,大概心里是堵的很,“那个混球闹着要和林舒离婚。”
    他和林朝还是狐朋狗友的时候对这位小妹妹也是不错的,乖巧懂事,平时低头喊就比她大一个月的陶恂恂哥,她那一生顺风顺水,谁知到了这个时候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在刚刚新婚不过一月的时候,知道林家濒临破产之际,及时的提出了离婚。
    沈琛端着茶杯,没说话,这个事他知道的比任何人都早,有时候人性就是这样的,趋利避害,有些人面上看着再好,骨子里还是个混蛋。
    然而这种人平时看起来是比谁看起来都正常的,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看起来毫无瑕疵。
    沈琛听完,略略抬起头来,好整以暇的看了他一眼:“所以?”
    陶恂就不说话,闷闷的坐在那儿,眼里有些阴沉。
    “陶恂,”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沈琛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冷的像是窗外飘落的雪,轻且冷:“从林朝算计你的那一刻起,你和林朝就不是兄弟了,人蠢没办法,但若是别人捅了一刀,你还想凑上去让人捅第二刀就不是蠢,而是没长脑子。”
    他坐在那里,双腿交叠,只用眼角余光看了陶恂一眼:“而我这里,从不收容没长脑子的人。”
    陶恂愣愣的看了一眼沈琛,这大约还是沈琛第一回 同他说重话——
    沈琛却没再理他,自顾自翻开了文件,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密切,人情来往是最为坚固亦是最为脆弱的,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同他一样,冷淡人情,若是割裂就割断的半分余地也不留,但陶恂脑子不聪明,他还是担忧他被骗一次,还有第二次。
    他的话重一些,至少能叫陶恂少走一些弯路。
    又在临时搭建的篷子里呆了大约半个小时,外面的雪已经渐渐小下来,沈琛率先站了起来,黄经理觉得这两位之间有些不大对,已经装了半天透明人这会儿赶忙站起来。
    打开门的时候迎面就是一阵寒风吹过来,与里面温暖如春的温度宛如两个世界,就连黄经理那样一身保暖衣裳裹成一团的人都有些受不了。
    沈琛倒没有什么动静,因为突然的大雪,外面的工程已经暂时停下了,这雪来的又快又急,推开门的时候天地已经一片莹白,已经快要竣工的工程在风雪中只留下一个隐约的轮廓。
    沈琛被这过分的白刺了一下眼睛,自己率先往前走了两步,而后不出所料的听见身后不远处悄悄跟过来的脚步声。
    拆迁已经告一段落,东边的施工已经接近尾声 ,另一边却还只是规划,并未开始,一片废墟与尘土都被苍白的雪色覆盖。
    “琛哥,我知道错了.....”
    陶恂始终就跟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踌躇了许久,才小声认错。
    陶小公子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若是让人听见他这样乖顺道歉,怕是会惊的连下巴都掉下来,沈琛倒是丝毫未觉意外。
    “谁告诉你这些事的?”
    现在圈子里虽然知道林家陷入困境,但林舒的事情却是没有传出来的,这毕竟是林家最宠爱的小姑娘,并且刚刚结婚,这样的事不到最后一刻是决计不会说出来的。
    怕是有人故意叫陶恂听见。
    陶恂支支吾吾,沈琛也不急,在原地站定了也不回头,果然不一会儿陶恂就先受不了他身上的低气压了。
    “......许四。”同时心里默默致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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