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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好不容易盼到太阳下山,轻怜备好晚膳,对着门外望穿秋水。
    她好想告诉武劲爷爷来过的事,好想告诉他……好想他……但是,最后这句话她大概说不出口吧?
    轻怜不自觉地轻吐舌尖,笑得有些娇惑、浑然不知武劲在一旁凝望了她好久。
    武劲回家的心情同样急切,今天应太子召唤去了趟皇宫,他的心却不由自主地飞回家里,连关长风都察觉他的心不在焉,还抓住机会嘲笑他。
    哼!那家伙近来春风满面,该是吃了窝边草,将那个冷冰冰的护卫给吃了……
    见关长风脸上总是堆满幸福笑容,武劲只觉刺眼,但一回到家瞧见轻怜娇惑地傻笑着,他脸上却不自觉洋溢同样的笑容。
    他有些了解关长风的心情了……轻怜一抬头,瞧见武劲正瞅着她笑,忘情地起身奔向他,脸颊不断在他怀里磨赠着。
    怎么啦?他双手环抱着娇小的她,柔声说。没有啊……轻怜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冲动,羞得不敢抬头,只得顾左右言他,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哦?原来你喜欢爷儿身上的汗臭味……知道她害羞,武劲故意逗她。轻怜赶紧摇头,不是啦!
    爷儿身上有风的气味……
    打从她上山就爱上这味儿。有点冰冰甜甜的味道、就像夜风轻拂爷儿倒比较喜欢你身上的气味……
    武劲低下头,将鼻子凑近轻怜的发梢,深深汲取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发香好香,好惹人怜,怜儿……
    察觉耳畔他的心跳得愈来愈强劲,意识到他的意图,轻怜赶紧推开他,用膳了,我去端菜……
    她对他羞涩一笑,赶紧转身入了灶房。武劲笑着摇头,却察觉空气中有些微小的变化,似乎有人来过……他仔细搜寻着屋内,一切都还依旧。此时轻怜正端着菜饭入厅,忙着为他添饭。
    今天有人来过吗?武劲观察着她的表情,只觉她今天笑得别开心。
    你怎么知道?轻怜感到十分诧异,但她无所隐瞒,坐下后便急切说着:爷爷来过,本想留他用膳,但他急着走……你的天机爷爷?
    他来做什么?
    这半山少说有好几丈高,这位天机爷爷非但能布下高明的阵势,轻功还如此了得,武学修为自然比他高上许多。
    只是,尚不知对方的底细,自然有所警戒。
    爷爷来看……我好不好……
    她本想说看你对我好不好,但一见他直盯着自己,又不好意思开口你都是我的人了,右什么好看的?
    见她看到爷爷如此开心,他还直一有些不是滋味。
    这驭奴馆的人未免太矫情吧?把人卖了才来关心……
    武劲不免为轻怜抱不平,她却急着帮驭奴馆说话。你别这样,爷爷和嬷嬷都很关心我,是我自己太封闭……
    她慢慢能够面对自己的弱点,这是离开驭奴馆之后的体会。如果关心你,为何公然将你拍卖?
    这个傻女人,被卖了还感激卖她的人!她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爷爷说,金丝、冷香、我还有盈光个性都太奇怪了,金丝太凶悍,冷香太冷情,我太胆小,盈光太爱钱,所以到了二十岁还留在驭奴馆。
    如果我们不离开,就不会找到……
    对于命定中人这四个字她实在很难欧齿,所以含糊跳过,所以嬷嬷才急着将我们送走,是为了我好……武劲没错过她的避重就轻。
    你说找到什么?莫非冷香进宫的目的为了寻找什么?
    这是关长风急于知道的事,也是他当初调查驭奴馆的初衷。
    轻怜不知如何说出那羞人的答案,只得随便撇个谎。
    就是找到……治好我们毛病的方法啦!她的隐瞒让他脸色一沉。
    我说过,不准你有事瞒着我。他的态度让轻怜眼眸跟着一黯,更觉不能说出事实。
    我说的是真的……没有瞒你……
    她低垂着头,更显得心虚。
    最好是真的。
    武劲更觉她的表情有问题,对她的隐瞒也感到不悦。
    两人都这么亲密了,她也似乎对自己有情,却对他不够坦白,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对轻怜投以警告一瞥后,他随即放下碗筷走出后门。
    见他似是生自己的气,轻怜望着他的背影,眼眶一红,泪水跟着滑落。
    武劲走到屋后空地,瞥见角落多出的鸽笼,更觉心烦气躁。
    这些信鸽应该是那个天机老人带来的,他到底有何目的?
    一个女人家哪需要用到这玩意儿?分明是通风报信所用……
    武劲不断猜测着,但又不愿相信那么单纯的她会有何意图。该死!
    他用力一挥,将鸽笼打翻在地,门户顿时大开,几只白鸽纷纷从破洞中飞出。
    他必须断了她对外的联系,若天机老人找得到这地方,那个人自然也找得到,或许,他们根本是一伙的……
    武劲紧捏着拳头,如果那里头装的是他的过往,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它捏碎!
    他望着屋里的灯火,心想着她肯定又哭了。
    克制住想回去安抚她的脚步,他转头步向小水潭,决定让自己冷静一下。
    再回到屋里,武劲还是自然地走回两人共眠的房问。
    一进房,被窝里传来的闷声啜泣让他心里的武装顿时瓦解。
    他轻叹一声,悄声走近床沿,掀开锦被,轻怜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爷儿……胆怯的语气饱含委屈,令武劲心头一阵揪紧。
    他一伸出手,轻怜就飞快地投入他怀里,爷儿……别生我的气……你这个傻瓜!
    一见到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再多的气也消了。
    我没有说谎……爷爷说……我一定要离开驭奴馆才会找到……命定之人……但我不敢告诉你……怕自己只是……一厢情愿……
    她伏在他怀中抽噎,断断续续道出之前不敢说出口的话。
    我知道……傻瓜!武劲捧起轻怜哭花的脸,忙着吻去上头的泪珠,叹息般地低喃着:你不是一厢情愿,因为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像是听到天大的好消息,轻怜睁大眼眸,一脸难以置信,娇愍的模样让武劲忍不住往娇唇上一啄。
    你不相信我?轻怜这回是喜极而泣,不住地点头。
    我信……我信……爷儿……还叫爷儿?
    武劲抚去滚落的泪珠,故意瞪视着她。
    那……要叫什么?
    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姓名。我叫武劲,武功的武,强劲的劲。
    他许久没对他人道出姓名,因为这个姓他根本不屑要。
    武劲……好刚强的名字,真是人如其名……
    轻怜暗忖着,不自觉唉出他的名。
    劲……劲哥……这声劲哥唤得武劲心底一阵悸动,忍不住将她抱个满怀,怜儿……
    我的小老鼠……轻怜忍不住出声抗议。
    嗯……别叫人家小老鼠嘛……武劲却依旧耍霸道。
    不管,我就喜欢这称呼,小老鼠……那你就是一只大山猫,好凶的那一种!轻怜嘟着嘴抗议。
    见她懂得反击,武劲不禁笑开怀。美食当前,那我这只大山猫就不客气了!
    他接着开始兽性大发,准备将眼前的小猎物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啊……不要……好痒……
    孤寂的两颗心从这刻开始认定了彼此,从未付出的情感再也克制不住地泛流,寂静的山林顿时多了一双神仙伴侣。
    终于完成了!轻怜发出好大一声惊叹。
    她望着手中刚缝好的男靴,大得像艘小船似的,不免担心是否合武劲的脚,虽然之前她曾偷偷量过他的脚型。
    而且,缝合处似乎有些歪七扭八、终究不及外头买的精致,毕竟针莆不是她的强项。
    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对着靴子左看右瞧,她接着脱下绣鞋将小脚丫套进去,靴子几乎高到膝盖处,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鞋,看得自己都党好笑。
    好舒服耶……
    特地加了毛皮的内里穿起来好温暖,她想象着武劲穿上它时应该也有这样的感觉,尤其冬天脚步近了。
    端详了老半天,她决定先将靴子藏起来,等武劲回家后给他个惊喜。
    她接着走到屋后菜园想摘取晚膳的食材,忽然一阵风起,回头时身后却站了一个人。
    轻怜被这不速之客吓坏了,她赶紧躲在一旁的树干后头,浑身不断地颤抖。
    怎么办……怎么办……还不到劲哥回家的时刻……
    她戒慎地望着不远处的白发老者,只见他慢慢走向自己,她正打算拔腿往林子跑去,却感觉脚软。
    劲哥说这山林有几丈高,若非轻功了得绝不可能上得来:那么,眼前这个陌生人武功一定十分了得,不在劲哥之下……她怎么逃都没用!
    看来严肃的老者试着露出慈蔼笑容。
    小姑娘,别怕,老夫不会伤害你。语气虽然和善,但他深锁的眉头和一脸的威严,还是令轻怜惧怕不已。
    她虽胆小,但仍鼓起勇气问着:你……有何……责事?武劲不在,她必须守护这个家。老夫叫作武骞,是捐剑山庄的主人……
    武骞说得轻柔,脸上流霭难得的慈爱,想请问小姑娘,武劲是否住在这儿?
    劲哥……不在家……你和劲哥……有何关系?找他有什么事?原来是找武劲的
    他也姓武,而且看来有些面善……老夫正是他的……亲爹。武骞轻叹一声,接着低喃:虽然他不愿承认……亲爹?
    难怪他和武劲有些相像……见老者一脸黯然,又是武劲的爹,轻怜不自觉放下心防,但一时仍无法克服心头的恐惧。
    可是……劲哥不在……他约莫……太阳下山时分才会回来……
    没关系。
    武骞原本也没打算见到儿子,以免当场发生冲突。
    他慈爱地端详着轻怜,只觉这小姑娘给人的感觉好熟悉。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作……轻怜……因为是心上人的爹,她单纯地觉得没什么好隐瞒。
    那你……和劲儿成亲了吗?如果这样,她便是他的媳妇儿,武骞不禁露出满意的神色。
    轻怜却摇摇头。
    她从未想过两人在一起应该要成亲这件事。
    唉……这孩子……
    武骞不免为轻怜抱屈,接着想起那双怯生生却我见犹怜的眼眸像谁了,你长得好像……真像呀!
    轻怜怯怯地问:老伯……您说……轻怜像谁?
    像我的娘子,劲儿的娘。想起挚爱的娘子,武骞不自觉嚣出宠溺的笑容。
    但这笑容很快凝结,他接着又轻叹一声。
    劲哥的娘……在哪儿?
    她记起武劲那次的失常,显然很想念娘亲。
    他从未提起家里的事,她也不敢问,只是没想到他的爹娘都在,但他怎会独居在这荒山野岭问?
    他娘……因为思念儿子过度……病倒了。
    武骞说出前来的目的,老夫这次来,就是为了劝劲儿回家一趟。那劲哥……知道此事吗?他若知道……一定会赶回家见他娘的!武骞却无奈地摇头。
    未必……但他……应该是很想念他娘的,我感觉得出来。
    轻怜说得肯定,武骞一脸感激地望着她,你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但劲儿对我和他娘有心结,他恨我,所以不愿意回家。
    恨你?怎会有人恨自己的亲爹呢?
    虽然娘抛弃了她,但她一点都不恨娘……此事说来话长……
    武骞对她一笑,轻怜姑娘不请老夫进屋里坐坐?
    让老夫喝口茶,再为你说一段陈年往事,可好?哦!轻怜这才想起自己的失礼。
    她漫慢地从树干后走出,始终和武骞保持距离,请……进屋……
    手忙脚乱地湖好一壶热茶,再端上自己做的桂花糕上桌。她才远远地坐在角落。嗯……轻怜姑娘好手艺!
    武骞尝了一口桂花糕,忍不住赞叹出声,你的桂花糕和劲儿他娘做的味道好像。
    劲哥……也喜欢吃桂花糕……轻怜笑得羞赧。
    武劲第一次吃到她做的桂花糕,虽没说什么,但他脸上的感动令她难忘。
    当然了,他从小就爱吃……武骞陷入回忆中,不觉嚣出慈爱的笑容,他总爱窝在灶房偷吃刚出炉的桂花糕……真的?
    一提起武劲,轻怜双眸忍不住发亮,忘却了恐惧。
    是呀!他从小只爱黏着他娘,还会帮忙洗碗,是个贴心的好孩子……既然这样……为何他和娘亲以及老伯会有、心结呢?
    听来是个幸福的家庭。有什么深仇大恨逼得他不愿回家?武骞啜了一口茶,接着缓缓道出难以磨灭的往事。
    劲儿的娘叫作惜娘,自小便是武家的灶下婢,她是个极为害羞的女孩,终日喜欢研究厨艺,最后成了厨娘……轻怜专注听着,只觉他口中的女孩跟自己好相似。
    当时,我刚从外地习艺回来,接手成为描剑山庄的主人,同时迎娶了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却偏偏让我遇到惜娘,一眼就被她吸引,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想起惜娘含羞带怯的笑容,武鸯一脸的温柔。
    都怪我太自私,尽管惜娘为了顾全夫人的面子不愿接受我,但我还是急于将她占为己有,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后来,劲儿出生了,我一直想纳惜娘为妾,但她却甘于当个厨娘,而且我的夫人以死相逼,因此他们母子便委身于灶房。
    因着我的吩咐,下人们不敢看轻惜娘母子,我也放心地四处游历,壮大描剑山庄的名号,谁知道,这竟是他们母子悲惨日子的开始……
    武骞努力眨着泛红的眼眶,端起茶壶为自己加满茶汤。
    这段期间,我的夫人对惜娘母子百般凌虐,三更半夜要惜娘起身煮消夜,终日没有一刻得闲,甚至无法好好就寝:劲儿更是她的眼中钉,打从他八岁起便天天一个人负责洗山庄所有的碗盘……
    总之就是嫉妒转成仇恨。
    而我经常不在家,庄里的奴仆也对夫人有所忌惮,没人敢告诉我,直到劲儿十五岁那年……
    武骞顿了一下,转身看向轻怜,她早已泪流满面。
    他悄悄露出欣慰的笑容,继续说下去。
    有次,夫人故意找喳,说是借娘在菜里下毒想毒死她,便命人将惜娘绑起来,发疯似地鞭打她。
    眼看娘亲就要被活活打死,劲儿奋力将夫人推开,她重心不稳地往后一跌,后脑勺撞上桌角,顿时血流如注,于是更加气愤难耐,命人将他们母子活活打死。
    劲儿因此背着娘亲,在几个看不过去的下人掩护下逃离山庄……
    武骞哽咽了一下,连忙擦拭眼角的泪水,轻怜则是哭花了脸。
    等我回到山庄,夫人忙着告状,那些仆人则是偷偷禀告真相,我才知道他们母子这几年受了多少苦……
    之后我不顾一切休妻,也从此封闭山庄不过问世事,并开始寻找惜娘母子。
    一年后好不容易在个小村落找着,但劲儿……已经恨我入骨……
    想起这段悔不当初的往事,武骞更自觉对儿子的亏欠。
    我恳求他们母子的原谅,惜娘因为爱我,愿意跟我回庄,但劲儿却怎么也不肯,并和他娘起了冲突,之后就离家不知去向……心追些年。
    惜娘一直感到对儿子有所亏欠,终日以泪洗面,身子也愈来愈差,一直说着:只希望在死之前能见儿子一面……想到爱妻的苦楚和病情,武骞忍不住老泪纵横。
    轻怜更是放声大哭,劲哥好可怜……他娘亲也是……呜呜……
    她可以了解那种想见亲人却见不着的痛苦,就像她对娘亲的思念,劲哥……其实也想念娘亲……他也是呀……
    她终于知道天机爷爷所说的结是什么了,原来劲哥的心里有这么多苦,难怪他经常愁眉不展……
    因为思念,想见却又不敢见的矛盾在他心里挣扎,最后变成恨……
    见轻怜哭得伤心,武骞知道儿子终究找到了幸福,他也找对人了。
    老夫这次前来,也没有把握劲儿愿不愿意回家一趟,所以……轻怜赶紧拭去泪水,看着欲言又止的老人。
    所以想请轻怜姑娘帮忙……劝劝劲儿回家。武骞知道她心地善良,一定肯帮忙,他有这个信心。
    轻怜则猛点头,我会的……我会劝劲哥回家……如果能解开他心中的结,要她怎样都愿意……乖孩子,谢谢。
    武骞起身慎重地向轻怜弯腰致谢,她赶紧趋前制止。
    别这样,老伯,这是晚辈该做的事……只怕,轻怜无法帮上忙……听完故事,她发现自己不再惧怕眼前的老人。
    她会尽全力说服武劲,但他是否听得进去,她却没有多大的把握。
    我知道这孩子有多倔,但他娘等不了多久了……如果劲儿不愿意,还有个方法,就看轻怜姑娘是否愿意帮到底。
    武骞试探着。
    什么方法?武骞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轻怜。这是波斯来的迷药,无味无嗅,只要一滴,足以让一个大男人昏睡三日。
    这……轻怜这才了解他的意思,瞪大眼睛望着瓷瓶却不敢接手,仿佛那是致命毒药。
    武骞只好将瓷瓶置于桌上。
    没关系,老夫不强迫轻怜姑娘,只是请你先收下来,再考虑看看。武骞望了一下天色,此时太阳已然西斜。
    老夫该走了……他知道此时不宜和儿子见面,以免得到反效果。
    如果轻怜姑娘成功说服劲儿,不论用什么方法,到时劳烦你在门边的树梢系上红巾,老夫自然知晓。
    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轻怜的身上。
    嗯!仓皇的目光依旧锁定瓷瓶,轻怜回答得漫不经心,浑然不知老人何时离开。
    最后她还是将瓶子收进怀里,志下心地走向后院准备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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