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叶天交给他们的东西——气势!
在面对猛兽的时候都能够不为所动,那面对敌人的时候……他们就是比猛兽还可怕的东西。
渐渐的,士兵们意识到了这位将军独到之处,因为他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心理状态的变化,他们敢说,现在即便是十倍于自己数量的清兵站在自己面前,他们也不会害怕,同样也不会退缩。
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局势再度动荡起来,清兵蠢蠢欲动,很有大举南下的趋势。
昌平军营,卢象升正在校场练兵,一个传事官拿着一个大红手本走来禀报,说翰林院杨老爷在辕门外等候渴见,卢象升在手本上瞟了一眼,吩咐说:“赶快请进!”他立刻站起来,一边向大厅外去迎接,一边心里说:“伯祥兄来得恰是时候!”
他口中的伯祥,正是杨廷麟,杨廷麟在督察院做御史,是江南清江人,之所以能和卢象升成为朋友,是因为他们共同的志向——主张全力抗清!
杨廷麟了解卢象升的性格,这位文武兼备的总督敢于在皇上面前力排和议,坚决主战,杨廷麟感到满心的欣慰和敬佩,然而同时他也明白,卢象升在朝廷上的处境是困难的,杨嗣昌和高起潜会合力对付他,会使他的雄心壮志付诸东流。如今局势动荡,他急于要来同卢象升见面谈谈,帮他谋划一下。
卢象升把他迎迸大厅,寒暄几句,就把他引进内室,屏退左右,郁闷地望着他,道:“伯祥,象升现在彷惶无计,没想到老兄突然光临,不知有什么好主意?”
杨廷麟的心中明白,笑了一笑,问道:“为何彷徨无计?”
“象升千里勤王,原想与敌拼死一战,解京师危,搓搓鞑子的气焰,谁知……”卢象升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总督大人这些天来的遭遇,廷麟已略知一二。莫非朝堂之中有人对和战大计还在举棋不定,处处掣肘大人,使大人欲战不能,所以心情郁闷?”杨廷麟问道。
卢象升叹息道:“皇上倒没有什么,可叹的是全军将士与监军高公公畏敌如虎,根本就不想作战,只想委曲求全,不顾忌长远,象升名为总督,实际在朝廷上孤掌难鸣,欲战不得。你看,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杨廷麟道:“大人目前处境,确实困难。像这种情形,不要说大人满腹郁悒,凡是稍有天良的人,谁能不为之扼腕叹息?满朝文武以及京中百万士民谁不盼望总督大人尽速与鞑子一战,以解京师之危?半月来畿辅(京师附近)各县遭受鞑子的骑兵蹂躏,人民流离死伤,惨不忍言,又有谁不盼望总督大人与鞑子一战,以解决百姓于水火?满朝文武与京城内外无数百姓都对总督大人如此殷殷盼望,大人为何说自己孤掌难鸣?”
卢象升道:“可是皇上听了杨文弱和高大监的话,不想让我与鞑子全力一战,我又有什么办法!”
杨廷麟道:“廷麟今日前来拜谒,正是想给大人出出主意。”
“愿闻明教!只要有利于国,即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卢象升沉声道。
“目前的情形是这样……”杨廷麟把身子向前探探,用光芒逼人的眼睛注视着卢象升的因军务疲劳而略显苍白的脸孔,压低声音说,“皇上和杨文弱、高起潜虽有意与鞑子议和,但迫于百姓方面的压力,以及归还满清福晋那件事的失败,导致议和之事陷入僵局。而且皇上也不敢公然一意孤行,与鞑子订城下之盟,现在只不过是在争取时间拖延而已,只等陕西剿贼之师完胜归朝。京城中即便是小孩都知道辽东之地的重要性。那里是经历了元朝和后金的土地,由来已久。辽东自古本为东胡各族杂居之地,秦、汉、隋、唐诸代都是中国臣民,至本朝也是如此,什么时候有一个国家了!……”
卢象升插言:“满清原是女真余孽,隋、唐时期被称为靺鞨。努尔哈赤在万历初年不过一部落酋长,受封为龙虎将军,为我朝守边。后因朝廷抚驭失策,导致其反叛作乱,吞并了其他部落,势力逐渐加强,到万历四十四年终于建国号后金。他的儿子继位时,才改号为清。按照历史,满清实际上是我国的臣民,兴兵叛乱,分裂疆土。今日朝廷一二执事者不思如何统一祖宗河山,而只求与鞑子暗中议和,实在是恬不知耻啊!”
杨廷麟接着说:“大人所言极是。倘若议和之事得逞,丧权辱国不说,而且还会使鞑子得寸进尺,后果不堪设想啊。不过,皇上毕竟是有为之主,在这件事上颇为忌讳臣民的指责,他自己也不愿步南宋诸帝的后尘。如果大人能够乘敌人兵娇大意之时,率领数万气势正盛的援军向敌奇袭,即便不能大获全胜,只要杀伤相当,挫挫敌人的锐气,就可以堵住满朝文武的口舌,使皇上明白,敌人并不可怕,惟有主战才是上策。廷麟这些时日来日夜筹思,窃以为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扭转目前局面,不知大人觉得如何?”
卢象升沉吟道:“我也是这么打算,可惜如今已经晚了!”
“晚了?为何晚了?”杨廷麟轻拈着垂在胸前的美髯,疑惑道。
“唉,兄台不知,真是一言难尽!各路援兵虽有五万,可是归弟指挥的只剩下两万人了。”卢象升无奈道。
“怎么回事?”杨廷麟也急了。
“关宁铁骑三万,分给高太监了。”卢象升说道。
“这是皇上的意思?”杨廷麟眉头一皱。
卢象升将双手放在火盆上烤着,把那分兵的经过对杨廷麟说了一遍,沮丧地叹息一声。杨廷麟半天说不出话来,随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跺跺脚,愤慨地说道:“这样看来,大明江山迟早会送于满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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