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一点多,柏靖穿戴整齐洗了把脸,鬼鬼祟祟地拉开寝室门。
王强翻个身:“靖,又去上夜网啊!”
“嘘,你走不走,今晚双倍经验!”
“不!”他果断拒绝。
柏靖熟练地翻墙跳楼,顶着夜色快步朝校外走。快出校门的时候他猛然注意到路边立着一台自动售货机,心里好奇,明明白天经过时没有的啊。这台售货机亮着白花花的灯,里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饮料和零食,对于肚子有点饿的柏靖来说充满挑逗的味道。
他从口袋摸出一张五块钱纸币,抻直了塞进入币口,选了一瓶可乐一包巧克力糖。机器发出轰响,里面有东西开始滚动,出货口传来一声撞击的轻响,他伸手去拿时呆住了,大骂一声:“坑爹啊!”
滚出来的并不是他想要的商品,而是一听外包装极可疑的饮料,没有商标没有产品说明,甚至连名字也没有,黑乎乎的外壳上只写了一个“祸”字,这简约前卫又拉风的设计让柏靖不禁想抓起它朝着夜空扔出去。
不过毕竟是钱买的,他伸手去拿,突然听见一个阴森而遥远的声音在说话,内容充满警示意味:“不……要……碰!”他四下看看,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手不自觉就触到了饮料。
一阵异样的恶寒沿着指尖直抵全身,简直像触了电一般,他吓得跳起来,怀疑是不是机器漏电了。左看右看最后还是拿起了饮料,这次再没那种古怪的感觉,他打开易拉环,灌了一口,像跑了汽的可乐,太坑爹了!
冰冷的售货机看起来没有表示诚意的意思,他对着它猛踹了一脚,拿着饮料转身朝校外走。就在转身的一瞬,一张满是鲜血的脸出现在面前,他吓得原地弹起,后背撞到机器上,里面的商品发出一阵乱响。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满身满脸的污血,穿着惊悚味极重的白色连衣裙。连滚带爬地边逃边问“你到底是人是鬼”的桥段完全可以省略了,这东西当然是鬼,因为她的肚子已经烂开了,外露的肠胃上有很粗的一道轮胎压痕。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一边草地上,呕完了晚饭又接着爬行,动作可笑至极,像是在找失落在草丛里的隐型眼镜。又爬了一段,接着吐,这次是午饭!他回头看看,那东西像被风吹动的一张残影,飘离地面几厘米,双脚不动地跟在他后面,带着充满压迫感的阴冷气息。
“别过来!”无路可逃,他背抵着墙双手无助地护着脸。
那个幽灵停在那,嘴唇几乎不动地说:“我警告过你!”
“什么……啊,谢谢你,快走吧!”
“不要怕,我也是被它害死的!”
“它?”柏靖注意到那个幽灵正扭着头在看他扔在地上的易拉罐,汩汩流出的液体像车祸现场的血,他猛然想起刚刚的异样感觉,惊慌地追问一句:“那是什么东西?”
“自己看!”幽灵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自动售货机。
柏靖勉强支撑起身体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绕过飘浮在空中的鬼魂,来到自动售货机的正面……上面写的明明是“自动售祸机”后面的小字写着:“午夜专营,收钱售祸,或死或残,包您满意!”
“这……这……”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它,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亡魂嫁祸的事情自古就有,这些东西总是伪装成活人最熟悉的东西,过去是美女金银,现在是网络和……自动售货机!”
“这么说,我……”
“是的!所以你要多加小心!”
柏靖的脑子有点乱,短短几分钟他朴素的世界观就崩溃待尽,居然有个死状极惨的鬼魂给他上安全教育课。他沉默了几分钟,脑袋稍稍冷静了一点,得出一个结论,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今天……不宜出行!
“谢谢你的提醒,我……我回去了!”他快步往回走,突然感觉背后又冒出了那股阴冷的气息,回过身看见她的脸近在咫尺。
“忘了介绍了,我叫杜小琳!”
“鬼啊!”他尖叫着消失在夜色弥漫的校园中。
嫁祸
这夜他翻来覆去,脑子像上紧了发条似地反复重温那惊魂的一幕,当年高考前夜也没这么难熬过。他反复劝自己,一觉睡醒一切都是梦,都是梦!
次日醒来他特意跑去事发现场,那里没有自动售货机,只有一个大妈正一边诅咒一边收拾草地上的呕吐物。
正酝酿着绝望的情绪准备泪奔一千米时,突然他感觉脚下有东西在搔弄他的裤脚,低头一看,吓得大叫起来。一个只有半截身子上的人趴在地上,后面拖着长长的血迹,流出的肚肠像尾巴一样拖曳着,这东西正抬着脸,用长长的舌头在舔他的裤脚。
“啊!”他本能地用脚踹了那东西一下,这诡异至极的玩艺居然发出一声小狗的呜咽声。
“你吃饱了撑的,踢我的狗!”脑袋上重重挨了一下,那是清洁工大妈的扫把,他看见她满面怒容地站在自己身旁。柏靖不敢相信地看看地上,没有血迹也没有内脏,只有一只受伤的小狗蹲在那一脸可怜像。
他颤抖着嘴唇,喃喃道:“我真的见鬼了……啊,好疼!”
怪诞的景象开始包围他,走在路上他看见人群里夹杂着各式各样的古怪玩艺,有脑袋裂开缝着针的病人,有掉了下巴的僵尸,他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一切都是幻觉!”
迎面冲过来一匹黑马,上面骑着一个没有脑袋的家伙,他告诫自己:“那是幻觉!”下一秒,那东西撞在他身上,散落了一地盒饭,头戴外卖店帽子的小伙坐在地上直哼哼。
“你没事吧!”小伙关切地问了句。
“没事,你走吧!”柏靖没心情纠缠,只想马上回寝室把自己锁起来。
当小伙骑上车远去时,柏靖才感觉到左脚像麻木了一样,刚迈出一步整个人就摔倒在地。他捂着腿痛苦地呻吟起来,后悔没看清小伙是哪家的。
他被几个好心的同学送到医院,诊断结果是左脚肌腱损坏,要住院。他本想就此在医院呆下来,应该能暂时避避祸,但当他上厕所时,却看见两个穿病人衣服的人从太平间穿门而出,前面一个是个面色阴沉的老太太,后面的是个老头,两个眼窝空洞洞的,双手搭在老太太肩上,两人走得很慢。
他背上一阵毛,心想医院天天都有死人,比起学校的幻视这里绝对有真材实料的生命危险,因此果断选择出院。
回到寝室王强问他:“腿怎么了,一瘸一拐的?”
他铁青着脸:“踩到柠檬了,腿酸的不行!”
他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啻为一番警告,后面要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所以晚上十二点他又去了自动售祸机的地方,远远看见那机器亮着白色的光,像一盏引魂灯。他哆哆嗦嗦地站在机器边上,对着虚无的夜空叫:“杜小琳……杜小琳!”
楼上有女生指指点点:“看,有人失恋了!”他很想告诉楼上那女生,她在他眼中是用一块块人皮缝起来的,恐怖至极!
喊了几嗓子,一个苍白的影子从黑暗里走出来,依旧是那副尊容,不过今天看上去柏靖感觉她顺眼多了。
眼前的这个是真鬼,他提醒自己,尽量客气地说:“我请求教一个问题!”
“怎样解除身上的祸,是吗?”她像猜到了他心里的话,嘴角绽出一丝笑意。
“正是正是!”
“我会告诉你的!”她淡淡道。
“为什么是‘会’?你有什么要求吗?”
“你很聪明,我的要求很简单,替我报复一个人,就是当年用自动售祸机里的东西害我的人!”
“这玩艺能害人?”
“当然能,碰到那听饮料的一瞬间就会被鬼魂嫁祸!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再买一听饮料,邮给他,让那混蛋也尝尝这番滋味!”
“好,我答应!”对于陌生人的死活柏靖不关心,他取出钱塞进机器,同样的东西滚出来,依旧是写着“祸”字的黑色易拉罐。
“你身上带手帕之类的了吗?”杜小琳问。
柏靖从口袋掏出手帕,蒙在手掌上,小心翼翼地去取那听饮料。当他隔着手帕摸到时,依然感觉到一阵恶寒透体而过,他安慰自己这是心理作用。
“我明天一定寄,你现在告诉我!”
“不,先完成再说,我和你说他的地址还有姓名!”
第二天他去了邮局,当拿出这听可疑的饮料时,邮递员狐疑地掂了掂,斜眼问他:“好凉,什么东西,是喝的吗?你打开喝一口我看看!”
“不,是……是油漆,我寄给我学美术的同学!”
“是吗?”邮递员瞥了他一眼,推过单子让他填。
这人名叫王森,某大学建筑专业,柏靖轻松完成任务。出门时迎面看见教外国文学史的汪教授,打了个招呼……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