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那边人群喧闹,一些摆设被砸碎了散落一地。
众人被陈飒吓到,围观在一旁不敢吱声,只有几人敢悄悄议论几句。
岚伯前脚刚走,后面梁涉川便拽着陈飒上了楼。
要打架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打。
见绮岁过来,蒋沅忙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上楼去劝架,她留下控场。
他们进去之前将门给锁了起来,任陈家的人在外面怎么敲门,里面拳打脚踢的声音一次没落,管家匆匆拿了钥匙跑过来。
绮岁伸手接过,“叔,我来开门。”
围在门口的一群人让开道,里面瞬间又冒出一声身体撞击墙面的巨响。
如果他们真的打起来,陈飒只会吃亏,以梁涉川的身手,撂倒他只是动动手指的功夫。
室内杂乱的一切渐入视野,绮岁站在最前面,看的也最清楚,她抓着门把手,忽然转过身,“我进去就好。”
陈父略显担忧,毕竟在里面的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绮岁急迫道:“放心,陈飒最听我的话了。”
说完她便闪身进去,将门锁带上,不给门外的人任何缓冲的机会。
除却梁家的人外,就只有陈飒知道梁佳人去世,以及老太太因为伤心,也紧跟着离世的真相。
这些事,不能被外面的人知道。
房间内,陈飒轮了几个拳头砸在梁涉川脸上,他没有反抗,嘴角溢出的血浸透了衣服领口。
他被陈飒按在墙上,肩膀狠狠撞击上去。
文件椅子倒了一地。
绮岁一脚跨过去,冲上前将陈飒的手拉住,她站在他们中间,挡梁涉川身前。
这个情形下,梁涉川根本无心还手的。
“你是来砸场子的吗?”绮岁怀揣着怒意喊了声,气息却压抑,不想被门外的人听见,“谁让你打人了?“
她回过头,梁涉川正用手指抹掉嘴角的血,眼神平静淡漠。
不像陈飒,怒上心头,狠狠瞪着梁涉川,他忽然伸出手越过绮岁,拽上梁涉川的衣领。
后槽牙咬紧了,“躲女人后面算什么本事?”
“松手!”绮岁抓着陈飒的手,毫不避讳他的目光,喝令道:“底下是老太太的葬礼,你想干什么?”
“就是因为是老太太的葬礼,我才更要打他!”
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下。
陈飒仍然不松手,拽着梁涉川向前,他惯性撞到绮岁,下巴的血擦过她的脸颊。
湿润,粘稠。
“要打就打,哪儿那么多废话。”梁涉川不怕事大,他昂高了下巴,随手将绮岁推开,“滚开。”
这么多天,绮岁的眼泪是流干了。
梁涉川却有积攒不下的情绪在盘旋,能跟陈飒打一架对他来说倒是一种发泄,可他只做被打的那个,未免太吃亏。
眼看陈飒又要狠狠落下一拳,绮岁位置太远,来不及阻拦,紧急惊呼一声:“住手!”
陈飒的手停在空中,扭头看她,满脸不解:“你到现在还要护着他?”
绮岁呼吸迟缓了许多。
刚刚被梁涉川推向桌子,绮岁的手肘疼痛交替,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还手。
声线带了丝哽咽,“你想干什么?想梁家再多条人命吗?”
陈飒不假思索,“那最好,以后你就跟我回陈家。”
几乎时同一时间,梁涉川瞳孔放大,陈飒高举的拳头被他一手握住,反剪到身后,继而被重重摔到地上,地板震了震,身体中是肋骨碎裂的痛。
不提到绮岁时,梁涉川尚且温和有礼。
可陈飒说出那么轻薄的言语,他瞬间便像是被激怒的恶龙,嗷嗷的撕扯着猎物的皮肉,。
梁涉川出拳轻松将陈飒摔倒,上前拖着他的衣领,瞳孔放大,低头时血滴到陈飒的脸上。
“你想找死,就怪不了我了。”
梁涉川字字低沉,话音刚落,拳头高抬,他的力气比陈飒大的多,这一拳的威力让人毛骨悚然。
绮岁及时过去抓住梁涉川,将他推到地上。
得了机会,陈飒几乎时反扑到梁涉川身上,两人扭打在一起,一下子又变得势均力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绮岁跑到窗边,抱了只花瓶,双手捧起,用力砸到地上。
清脆刺耳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冷静下来。
“我说了,不要在老太太的葬礼上闹事。”绮岁嗓子生风,喘着薄弱的气息。
她上前将梁涉川拉出来,扶起椅子让他坐好。
和陈飒比起来,梁涉川伤的太重,嘴角眼角都有些破裂的伤口,不知哪里会有那么多血可以流,绮岁怎么用袖子用桌上的纸巾都收拾不完。
脖颈喉结都是血污,并且越擦越多。
陈飒气不过,一把将绮岁拉过来,控诉梁涉川的种种罪行,“你帮他干什么?是他害死了梁姨。”
“你胡说八道什么!”绮岁沉着眉。
“如果不是他非要把梁姨带回来,她也不会想不开自杀,老太太更不会被气死,不是他是谁?”
这些真相被披露。
最应该惶恐的是梁涉川,可他却擦了擦脸上的血,碰触到伤口,痛了,却连眉都不皱。
他阴阳怪气地笑道:“你知道的可真多。”
说完,梁涉川扬起下巴,上下打量着绮岁,“你告诉他的?”
“你疯了?”绮岁茫然,“我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些?”
她的否决在梁涉川眼里是苍白的。
毕竟所有知道事实的人,基本都是他的心腹,顾也,管家,甚至是蒋沅,都不会拿这种事出去胡说。
这些人里,绮岁倒成了他最不信任的那个。
陈飒掐中这点,继续添油加醋,“对,是岁岁告诉我的,她恨不得死的是你。”
“猜到了。”梁涉川靠着椅子,肩背都痛的直不起来,看看陈飒,又看看绮岁,轻嗤道:“狗男女。”
“你说什么呢!”陈飒骂了句脏话,险些又冲了上去。
在楼下那些宾客眼里。
梁涉川风度翩翩,温柔绅士,就连被陈飒打了一拳都没有生气,脾气好到没话说。
对梁家遗留的孤女也没有半点苛待,而这些好一旦关上了门,就消失不再。
他能亲手打绮岁一巴掌,也能对着她骂出难听的词汇,从不顾及过她的感受。
眼泪滚落,绮岁双眸空洞,这份难过不比失去至亲好多少。
她的眼泪将陈飒都给镇住,他手足无措,口气软了,“好了,我说实话,不是岁岁告诉我的。”
梁涉川笑的更轻蔑。
将楼下的宾客遣散,蒋沅才抽身上来查看情况,门正巧打开。
在外焦灼等待的陈家人各个望眼欲穿。
陈飒被绮岁推出去,陈父心疼地摸着他脸上一小块擦伤,关切道:“受伤了啊。”
他那点小擦伤,和梁涉川比起来,只是九牛一毛。
蒋沅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满是狼藉,却看不到梁涉川的状况,“先把人带去医院看看吧。”
“去什么医院?”陈飒撇着嘴,“用不着,回家了。”
门外的人紧接着也散去。
绮岁和陈飒走在最后,她声音微弱,“那些事,你不要说出去。”
“为什么要帮他隐瞒。”陈飒极为不屑,“我偏要弄得所有人都知道。”
“陈飒。”
两人下楼的步子一块停住。
一高一低,绮岁站在高一阶的楼梯上,陈飒回身仰头看她,她眨眨眼,表情似有若无的严肃,“你敢说出去,你就再也不是我的朋友。”
“你拿这个来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求你。”
“为梁涉川?”
陈家人已经走下楼梯,正喊着陈飒赶快走,他停顿着,充耳未闻,倔强地要等绮岁一个答案。
绮岁眸光闪烁,声色软下来,“我求你,别说。”
这便等于默认了,陈飒又气又恨绮岁的不争气,咬牙切齿道:“你就等着被他卖了吧。”
送走陈家人,没走的只剩蒋沅。
这些天因为前后葬礼的事情,她忙里忙外,气色差了很多。
葬礼连着举办了三天,明天就会结束。
管家已经在安排佣人撤掉设施,一时间,内堂又挤满了人,搬进搬出。
绮岁和蒋沅在外等着。
“梁涉川没事吧?”蒋沅想到刚才看到的杂乱房间,显然是扭打了一番导致的。
既然陈飒伤不重,想必伤的就是梁涉川。
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绮岁脸上也有血污,蒋沅大惊失色,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脸,“你也伤到了?”
“不是我的。”绮岁抿抿唇,“是梁涉川的。”
听到是梁涉川,蒋沅竟然心安不少,拍了拍心口,只觉得是虚惊一场,“你要是有点事,我真是觉都睡不安稳了。”
梁家只剩绮岁这一支血脉。
蒋沅以后就是拼了命,也要护好她。
知道她的用心,绮岁难得有了些暖意,“干妈,不用替我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现在梁家没了人,你在梁涉川眼下,不会好过。”
老太太去世,葬礼这几天,梁涉川就有明显的变化。
冷漠,寡情,对绮岁能躲就避,更严重的,就是当着陈飒的面骂他们是狗男女。
漠视的眼光像一把开了刃的刀子,锋利无比。
这些绮岁都不想告诉蒋沅,她没有责任为她的事情操劳。
绮岁故作轻松道:“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他会对我很好的。”
抹了抹脸颊的黏腻,那是梁涉川的血,他的痛是浮于表面了。
可绮岁的伤却留在心里,鲜血淋漓。
佣人们将东西搬完,蒋沅正要走进去时绮岁将她拉住,“干妈,你别在这忙了,回去休息。”
“赶我走?”
“不是。”绮岁知道自己不能永远依赖她们。
她急得说不出话来,蒋沅微笑着,握回绮岁的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今天我也的确要走了,但是受了委屈一定要来找我给你做主。”
梁家再也没有人能给绮岁做主,也没人护的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