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里安静极了。
厨房内火上熬的汤沸着,油烟机嗡嗡大作,这些声音却被众人屏蔽在外。
在场的。
只有江封因愤怒而无法平息的呼吸声。
梁涉川神态清冷,眸光很淡的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江封脸上,面无表情不说话,漆黑的眼深不见底,无形中压迫着他。
这个时候江封才意识到自己嘴急,说错了话,结结巴巴着,“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来吃饭的还是来吵架的?”
赵怀律哼哼笑了,“来吃饭的,来吃饭的,不跟小孩一般见识,吃饭去。”
说着。
他拉起柳念念往餐厅走,远远路过江封,谁都不去看他们。
吵架的时候绮岁坐在阳台。
能听到他们的只言片语。
什么小明星小演员的,还不都是人,在他们眼里,竟然也能分出三六九等来,绮岁觉得好笑。
“吃饭。”梁涉川的唤声在身后落下。
绮岁循声回头。
光影乱了乱,落在她的脸颊,“知道了。”
音色很淡很轻,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心情,像是应酬一场酒局似的不乐意。
“心情不好?”梁涉川怕她听到了江封那番话,举动小心翼翼,目光仔细从她脸上过了遍,“今天到底去哪儿了?”
“就是见朋友。”
“什么朋友?”
京都可没人能是绮岁的朋友。
她从前是什么身份,现在又是什么身份,但凡知道点眉目的,都不会跟她做朋友。
将手抽离,绮岁侧着身子往外走,餐厅那边正张罗着开饭,热闹的很,赵怀律跟江封斗嘴也有了分寸,不会乱说。
吵闹的声音乱了耳朵。
梁涉川听到绮岁软着声,说话有气无力,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缠烦,“一个老朋友。”
她换了衣服。
不再是全黑,身上的香水味也换了,很素很清的气味,像是生长在了皮肤里。
是梁涉川喜欢的味道。
走到门口。
绮岁被一把捞回去,脊背抵上了门,肩膀整块磕到坚硬的墙块,痛的她眉心轻皱,涨红了脸去拨腰际梁涉川乱窜的手,却怎么也抓不住。
瞪圆了眼睛,绮岁用手挡在中间,“吃饭呢,你干什么?”
梁涉川根本不应她的话,魔怔般的覆下去,吻落的像一块软棉花似的,一泡到水里就没了影子,落在眉角,落在唇间。
外面在喊他们。
紊乱的气顺了。
屏蔽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梁涉川轻拍绮岁透红的脸蛋,“这几天空着,我腾出时间陪你。”
原来他要说的就是这个。
绮岁根本不在意,她一颗心都被揉乱了,拼不齐,耳边嗡嗡叫着,什么声音都听不明白,“你有空,我可没空。”
这还真不是赌气的话。
在电视台的工作远比想象中繁重多了。
梁涉川时常晚归,绮岁也没闲着,他回来时她不是在备稿就是在练习发音。
播音工作已经被她丢下一年。
有些事情,自然变得有些陌生,刚开始,又苦又累。
梁涉川从来不会给人开后门,绮岁想要往上爬,只能靠自己。
这个道理她明白。
上桌吃饭时她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斐姐给她夹菜,也只是随口道声谢谢,静静听他们聊天。
这里江封跟赵怀律最不对付。
坐在一张桌子上,火药味汹汹。
怕他们再吵起来,斐姐好声好气的,缓和气氛,“这是小封的女朋友吧,叫什么名字?真水灵。”
能不水灵吗?
她可是被江封好吃好喝供起来的,碰不得,磕不得,比养祖宗还费神。
听到这话,薛稚放下筷子,甜腻腻的笑起来,“姐姐,我叫薛稚。”
她们不约而同选择忘记了曾经在医院中见面的难堪一面。
当时斐姐拉着柳念念去说理。
可没少骂薛稚。
如今情势变了,风向转的也快。
“薛稚啊。”圆桌上,斐姐忙起身给薛稚夹菜,很是热情,“你尝尝这个,我炖了一早上的牛骨,可入味了。”
“谢谢姐姐。”
给薛稚夹完菜。
她才注意到柳念念一直没怎么动筷,这才恍然大悟,将薛稚面前一盘白灼虾腾到柳念念手边,“瞧我,都忘了念念不爱吃重味的,爱吃清淡的,尝尝这个。”
“还是姐最贴心。”赵怀律替柳念念谢过。
一块虾肉还没夹住。
盘子便被对面伸来的手一把扯开,江封横气的像个土霸王,“她爱吃清淡的,薛稚就不爱吃了吗?凭什么让给她,她是大小姐了不起啊。”
要不说江封孩子气。
连一盘虾也要争。
见他这样,柳念念刚伸出的筷子极速拿了回来,眉眼不抬,默不作声坐着,听到斐姐用筷子敲了敲江封的手,“我的小祖宗,你要我的命吗?给我!”
江封并不怕斐姐。
却被梁涉川不冷不淡的看了眼,惊的他立刻放下盘子。
斐姐帮忙将那盘菜放好,薛稚坐在她旁边,歪了歪脑袋,目光落在柳念念脸上,冷不丁的说:“我们是不是见过?”
柳念念身子微颤,循声抬头。
当然见过,在医院,在老房子里。
每一次见面,她都处于下风。
被她看了一眼,薛稚声音乍响,“我想起来了,之前江封带我回去时,您也在,我还跟您打过招呼呢,您忘记了?”
是了。
那天早晨。
柳念念撞见了薛稚从江封房内出来。
那一整晚她在楼下捂着耳朵度过,像是一场折磨。
可这事,不该拿出来,在这样的场合聊。
众人没听懂薛稚在说什么,倒是江封有些不自然地拉着她的手。
梁涉川闲闲看他们一眼,边给绮岁倒水边问:“带你回去,回哪儿去?”
江封直在桌底拽着薛稚提醒她闭嘴,她却没有发觉似的,“就是年底下雪那阵子,我房里的空调坏了,江封就带了回了他的住处。”
话出。
梁涉川即刻便想起了。
那是他刚和绮岁搬到台城府的时候。
也是刚因为江封的婚事,打了他之后,他答应跟柳念念结婚,借此留了下来,不想竟然是为了跟薛稚厮混的借口。
这顿饭,吃的沉闷。
没有人再接话。
江封气的再咽不下一口东西,让一旁的薛稚也跟着胆战心惊。
中途。
梁涉川将筷子放下,不动声色地给江封递了个眼色,让他单独出来。
上了一楼的露台。
黄昏已过,夜晚雾色挂上天边,昏沉了一半的天色。
露台广阔,灯在梁涉川头顶亮起,映的他面目清冷,连带着看江封的眼神也很是寒冷,“解释清楚,你什么时候带薛稚回去,念念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