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公司面临倒闭,百分之百就是涉及到资金问题。
温晚觉得温建良开头这第一句跟她说的完全是废话,她凉薄的笑着,“你不如直接跟我说说,温氏工程款欠了多少?嗯?严重到面临破产的地步?”
“还有,欠下这笔工程款的原因是什么?”
温晚说话时语气听起来总是有些散漫,但实则态度上却是咄咄逼人。
她没有给温建良丝毫隐瞒或者躲避问题的机会。
温建良面色有异,惭愧至极。
从前他见到温晚,动辄就要说教几句,可是这个时候他却明白,做错的事情是他,他愧对整个温氏,也没脸面见他的女儿。
温建良深知此时已经没办法隐瞒下去,与其畏畏缩缩,还不如全盘托出。
他叹了口气,才徐徐开口,将事情的重点,一一讲述清楚。
温晚当初为了避风头,学习的专业跟温氏的产业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所以温建良说的这些,她也只听明白了一个大致思路。
简单来讲,就是温氏先前看中一块地皮,但因为过于心急没有提前理清楚地皮的产权问题,就仓促签了合同,结果中途产权出现纰漏,温氏搭进去了整整一个亿的银行欠款。
后来为了保住地皮,温建良拿出了手头的项目和公司账面上的全部流动资金去抵押,拆东墙补西墙,解决了地皮的产权问题,却不可避免的欠下了温氏另一个项目的工程款…
如今真的已经是腹背受敌、覆水难收的情况。
因为有过先例,银行已经拒绝为温氏贷款,没有任何资金来源,支付不起工程欠款,眼下,能够解决问题的唯一退路,只有将温氏的股份变卖出去…
这里面太多问题环环相扣,温晚认真的听完以后,也是用了好长的时间,才将所有线索梳理成一条线。
也清楚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方才还翘着的二郎腿不知不觉收住。
来的路上,温晚打电话时,都还被气的发抖,可现在,她的脸上竟然一点表情都没有。
“一个亿?”温晚顿了顿,语调死水一般的平寂,“现在需要一个亿是吗?对方允诺给你的最后的期限是多久?”
踏进这间办公室以来,温晚第一次正眼看温建良。
可她冰冷的目光,竟令温建良这个久经风霜的人完全没有办法直视,“五…五千万…就可以,公司账面的流动资金填补了很大的空缺,现在工程款只欠下这些……对方给出的期限是七月中旬,其实我们也还有时间…”
温晚眸光一顿,感到不可思议,语调猛然拔高,“五千万??还有时间?你确定?”
温建良目光闪躲,一瞬间脸上浮现出一抹行将就木般的苍老。
温晚看着他这副模样,真的是觉得可气又可恨。
事已至此,对于他做出的那一大堆糊涂事,温晚本来不打算跟他说教,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如此的执迷不悟。
温晚腾的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温建良,身上的犀利和认真尽显无疑,“流动资金抵上了五千万,是这个意思吧?所以你觉得再有五千万,就能解决全部的问题?”
“那我问你,工程款问题解决以后,温氏的账面上会有流动资金吗?一个企业资金被套牢,还负债累累,这对于企业本身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温建良,你这么做只是等同于延长温氏的死亡期限!!小孩子都知道,不应该拆东墙补西墙的这个道理!你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温晚被气急了,胸口起伏不定,眼中都溢出了严重的红血丝。
难怪好好一个温氏,会沦落到被屈屈一个亿逼死的地步,温建良实在是没有经商的头脑!
如果这次温氏侥幸躲过一劫,以后呢?能保证多少个以后?
温晚的口吻咄咄逼人,却句句都戳在了关键的地方,温建良其实不是不明白温晚说的这个道理。
只是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他没有这个脸而已。
温建良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脸色难看至极,再也没有往日那股严肃凌厉的做派。
他吐息有些不稳,还在费力的为自己想着理由,“我吃下的那块地皮,一定能够给公司创造可观的收益…温氏不会穷途末路…”
温晚骤然间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凉意都渗透到身体里,她急促的打断道,“我对画饼充饥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最后再重新问你一次,温氏到底需要多少钱?”
“地皮的事情,你急功近利,连产权都没搞清楚,我已经不想再多说,我只最后问你一次,到底需要多少钱?这一次,说多少就是多少,之后,如果再出现任何问题,你就自己好自为之吧。”
温建良面色一动,像是怔愣住了,“晚晚…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你是不是要找傅家?”
说着,他嗓音一颤,“爸爸给你丢人了…”
温晚毫无动容,“我有什么办法你别管,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温建良垂下眼眸,表情一阵涩然,再开口时,他缓缓道,“七千万,剩余两千万,足够填补流动资金了。”
“好。”温晚正面直视他,“我说过,这是你最后也是唯一次机会,我会想办法挽救温氏这一次,但如果,因为你的缘故,温氏再陷入无可挽回的困境,你打一百个电话我都不会再接,我就当没有你这个父亲!”
温建良也从沙发上起身,声音发沉,“晚晚?!”表情中带着难以置信,像是不相信会从温晚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温晚毫不避讳的直视他的双眼,这个时候,心里却越发的苍凉。
面对这个跟她有血缘至亲的人,她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再次开口时,嗓音都掺杂着些许的沙哑,“温建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她的声音轻而有力,“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有没有过哪一刻,发自内心的觉得对不起我妈?”
温建良身形狠狠的一颤,像是骤然承受了什么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半晌,他才缓缓点头,“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是在后悔和亏欠中度过…”
温晚笑了,无时无刻?后悔?亏欠?
她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七月中旬之前是吧,那你就等我消息…”
说着,温晚拿起自己的手提包,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晚晚?!”
身后传来温建良不稳的声音。
但是温晚脚步一刻也没停顿,直接乘电梯下楼,离开了温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