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谦禄说妹妹,那个女人才将自己的视线放在了那一直跪在谦禄身旁的小姑娘身上。
这一次小姑娘与谦禄一起出任务本来就只是起帮助谦禄传递信息的辅助作用,没想到后来她居然被送进了郡守的家中,连一个消息都得自己亲自去问。
现在眼见着这个小姑娘全身上下都是溃烂,呼吸也开始变得粗重,显然是病的很重。
娘亲越过谦禄的视线,看向那小姑娘的眼神有些冷冰冰的。
“好,娘亲答应你,治你妹妹的病。”
谦禄听到了娘亲说要给妹妹治病,着实很开心,连忙跪在地上不停地说着谢谢。
而那小姑娘也惊喜地抬起了头,在她的心里原本就只有娘亲可以拯救自己,现在娘亲居然答应了要救自己,那也就是说,她的病可以被治好了,不用每天和其他人一样到处都疼了?
果然娘亲是最厉害的!
谦禄抱着妹妹,跟着娘亲顺着通道向外走去。
“妹妹,不用担心。”谦禄轻轻地拍着自己妹妹的背,哄着她,“等娘亲做完仪式之后,妹妹的病就能好了。”
小姑娘乖乖地嗯了一声。
在谦禄的印象里,每一次娘亲想要做仪式,都是在山里一个悬崖的旁边。
娘亲说在这里能与太阳说话,而太阳会实现他们的每一个愿望。
其实谦禄本身是不相信这件事情的,但是娘亲这么说,身边的所有人都这么说,妹妹也这么说,谦禄也就半信半疑地,跟着他们一起相信了。
娘亲的身边还跟着两个男人,这两个人是娘亲的左膀右臂,从谦禄来到这里时他们就跟着娘亲做事,是娘亲最信任的人。
谦禄看着那两个男人穿着光鲜亮丽的样子,不禁思考,自己如果做到这个位置,是不是就可以让妹妹也穿成这样了?
很快地,几个人就走到了悬崖的边上,“娘亲”站在悬崖边,让谦禄跪在自己的面前,而小姑娘也从谦禄的怀抱里被她抱在了自己怀抱里。
谦禄老老实实地跪着,将额头贴在了地面。
娘亲将小姑娘举了起来,面对着太阳,嘴里喊着奇怪的句子。
谦禄听不懂娘亲在说些什么,他猜测应该是一些祈求太阳发力的咒语吧。
真好!妹妹的病马上就要好了。
他一直等了很久,直到听见了自己妹妹的惨叫声。
这声音十分尖锐,就像是妹妹离自己越来越远一般。
这下谦禄忍不住了,猛地抬起了头。
只见娘亲站在悬崖边上,大张着双臂,而原本应该在她手里的那个小姑娘,不见了。
“妹妹呢?”谦禄问自己的娘亲。
“太阳将她带走了。”娘亲转过身来,带着一脸沉痛看着谦禄,“太阳说,你妹妹唯一的价值就是将自己的力量送给你,所以太阳将她带走了。”
太阳将妹妹带走了?
谦禄不信。
方才妹妹的喊声,明显就是掉下悬崖的声音!
“娘亲,你为什么要把妹妹扔下去……”谦禄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上前几步想要去抓娘亲的衣服,却被娘亲的管事拦住,只能冲着她喊,“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妹妹!”
他来到这里,一直在娘的手底下坚持到现在,就是为了让妹妹可以过上好的生活。
现在妹妹没了,他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关键是,为什么杀了妹妹的,是自己最为信任的娘亲?
听到谦禄的质问,娘亲的表情突然冷了下去:“六十四号,你的妹妹已经救不了了,她将自己的力量给了你,让你能更好的干活,你还有什么怨言吗?”
“我不要她的力量!”谦禄不断喊着,“我要妹妹,我要我妹妹!”
明明在几息之前,妹妹还在自己的身边笑,抓着他的手说自己可以回家了,但是现在却被她最爱的家杀掉了!
那女人上前捏住了谦禄的脸:“我告诉你,六十四号,从今天起,就给我好好干活,等你做得好了,别说妹妹,连女人我都给你找!”
“所以你不要不识好歹,给我滚回去干活!”说着便是一个耳光扇过去,“我告诉你,若是没了我,你和你妹妹早就死在那小破村子里了!你欠我的你这辈子都还不完!”
谦禄完全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下场,妹妹死了,他心里唯一的挂念仿佛也没有了,而看着娘亲的眼神中也蒙上了仇恨。
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了,错的离谱!
他从最开始,就应该将自己的事情告诉林锦绣!
如果是林锦绣,如果是林锦绣的话……
“你杀了她……你杀了她!”在声嘶力竭的呼喊中,谦禄居然一下子挣脱了那两个男人的控制。
他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把不知道何时揣进衣服里的小刀,一刀捅向了那个被他称作“娘亲”的女人。
也不知道谦禄口中的“她”,指的究竟是自己的妹妹,还是林锦绣。
然而凭借谦禄那小身板,又怎么可能打得过身边这两个男人?
他还没来得及出手,手里的刀便被抢走了,甚至肩膀也被瞬间拽脱臼,软绵绵地耷拉了下来。
“处理掉吧。”谦禄抬头,看到了那女人冷若冰霜的表情,“他没用了。”
下了命令之后,她便满脸嫌恶地转身走了,还拍了拍自己衣服,像是要将令人讨厌的东西从身上扔掉一般。
“是。”身边的两个男人听到了命令,手里的刀径直抹向了谦禄的脖子。
事已至此,谦禄闭上了眼睛。
妹妹不在了,他也没了想要活下去的心思,或许唯一的遗憾,便是欠林锦绣一声道歉吧。
若是死了的话,会见到她吗?
她会骂自己的吧,她还会理自己吗?
“掌柜的……”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然而预料之中的凉意并没有出现在脖间,反而是身边的两个男人惨叫连连。
谦禄睁开眼,才发现有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而身边那两个“娘亲”的助手已经躺在地上,脖子被割开了。
“你……”谦禄还没来得及问出这人是谁,脱臼的手臂就被他抓住了,只听咔吧两声,他的手臂在剧痛中被接了回去。
身子一阵悬空,等谦禄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扔在了郡城的街上。
“啊!”落地的疼痛让谦禄忍不住叫了一声,然而那蒙面人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谦禄最终也没来得及问他到底是谁。
此时夜深人静,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声呼呼。
谦禄发现,自己居然被扔在了锦绣人间的附近,那熟悉的招牌狠狠地砸进了他的心里。
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念头,想要回去。
锦绣人间里的灯居然是亮着的,显然是还有人在店里。
是宁儿吗?还是怀彦青?还是……来给林锦绣吊唁的人?
他不敢靠近,他怕听见里面有哭声传出来,更怕自己会看见熟悉的店门已经被摆成了灵堂的样子。
他远远地看着那店门,猛然间跪在了地上,冲着店里就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额头鲜血淋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谦禄的心里出现了宁儿的身影。
林锦绣对她的意义,就像是妹妹对自己吧。
而在妹妹被害死之后,他才清楚的知道失去心爱之人是多么痛苦,而他居然亲手夺走了宁儿最亲的人,让宁儿陷到了与自己相同的境地里……
他一边后退着,一边走向了自己在城外的茅屋。
茅屋里全都是妹妹的气息。
妹妹用过的绷带,躺过的床,用过的桌子。
茅屋里也全都是林锦绣的气息。
她送的被子,送的床单,每一样塞进他手中的东西都是她的心意。
谦禄跪在了房间里,抱着林锦绣送给他和妹妹的被子,趴在妹妹躺过的床上哭得不能自已。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抬起了头,眼中的绝望与仇恨侵蚀了他的所有理智。
没有任何犹豫,他从茅草床的下面摸出了自己偷偷藏下的一把小刀,拿在手里,红着眼睛走出了门。
除了这把刀,他什么都没有带。
他除了自己的命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想要报仇,为妹妹报仇。
……为掌柜的报仇。
若是自己死了,就算做是活该,一命抵一命吧。
手里捏着刀子,他一步一顿地重新回到了山里。
一步一顿,擦干了额头上留下的血与眼中流下的泪。
“你要去哪里?”刚走到一半,谦禄就听见了一句熟悉的质问。
抬头一看,居然是怀彦青,拦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他的身上与手臂上缠着绷带,绷带中还在慢慢地渗血。
他没有穿衣服,只是在肩膀上披着一件薄衫,加上他原本就瘦,还因为伤痛没了平日里的精神,在这夜色的衬托下仿佛摇摇欲坠。
但是仔细看起来,他又是坚不可摧的。
谦禄低下头,想要绕过他接着向前走。
然而领子被拎住了,谦禄的眼前突然天旋地转,等再反应过来,他被怀彦青转了个圈扔回了自己的身前。
手中的刀也到了他的手里。
“你还真是擅长搞一些小动作。”怀彦青把玩着谦禄藏起的这把小刀,唇角勾起了一丝笑容,“你真的以为拿着这把破刀就能杀掉那些人?”
说罢了还要补充一句:“他们可都是专业的杀手。”
被怀彦青讽刺的谦禄面上一红,上前便去抢他手里的刀:“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