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的大炮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开了火,山谷里爆炸声不绝于耳,俄军整齐的步兵队列从城头上看好象是癞痢头一般,一炮上去就秃了一块。俄军如同没王的马蜂四散奔逃。瓦西里上校也顾不得回去被枪毙的问题了,抢了匹战马就往山谷口跑,侥幸还活着俄军骑兵也都催马往山谷外面逃窜。谷口那里是巴恩斯率领的“中国军团”占据,他们一看情势不妙,也急忙往外跑,井陉古道本就是不容车马并行,山谷口又是最狭窄的地方,哪里能容得那么多人往外挤?俄军骑兵不管不顾的向前跑,英军的“中国军团”哪里肯让路,还是堵在谷口,但是他们显然比俄军有纪律,有层次的往外面跑,而没有把路堵死。被大炮追着屁股打的俄军骑兵一看前面过不去,也真是急了,战马直接就踏着英国兵就冲,几个“中国军团”的士兵立刻就被战马踩在蹄子下面,有几个更狠的哥萨克,马刀都抽出来了,只要挡路的,上去就砍。
巴恩斯少校也被人砍了一刀,要不是旁边一个士兵眼明手快扯了他一把,起码一条胳膊就没有了,即便有人相救,肩膀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刷的就流了下来。中国军团的士兵没想到会被俄军给打了,当时也顾不得跑了,平端着马丁尼-亨利式来复枪,雪亮的刺刀直接对着俄国骑兵就戳了过去,战马立刻倒下,有几个人半跪着向继续朝山谷冲击的哥萨克骑兵开枪。促不及防的俄国骑兵立刻就躺下五、六个。哥萨克骑兵腹背受敌登时就疯了,纷纷举着雪亮地马刀冲击,战马的飞驰让“中国军团”的射击速度也有些跟不上了,这些哥萨克一冲到人群中,挥舞马刀就是一阵乱劈,十几名“中国军团”的士兵被砍倒。但是俄军骑兵的速度也降低了下来,随即被其他人或是射杀。或是用刺刀挑落马下。
眼看冲过来的俄军骑兵越来越多,巴恩斯少校也是怒火中烧,直接就命令机枪开火。两挺马克沁“堂堂堂”地叫了起来,歌萨克骑兵立刻倒下一片。居然比清军大炮下伤亡的还要多。清军地炮火基本上都被俄军步兵承受了。骑兵跑的快,而且和英军过于接近,这些清军炮手都知道自己那两下子,既然钦差大人没说要杀这些汉奸,那还是尽量少往谷口开炮的好。
城头上庄虎臣一摆手,旗帜开始挥舞,大炮见了旗语,停止了咆哮,但是山谷里的回音还是清晰可闻。马福祥笑着指着谷口道:“怎么洋鬼子和汉奸打起来了?”
李永钦笑道:“这叫乌龟砸了王八蛋。不认识自己人了呗!”
庄虎臣也看得想笑,这战场变化也太戏剧性了,下面俄军和英军都杀红了眼。哥萨克骑兵发疯一般冲击“中国军团”地队列,而这些英军打扮地中国人,则是一排排半跪着打完弹仓里的子弹。然后有序的后退装填弹药。下一排继续射击,打完了子弹他们又后退。其他人填补上来。还有几名机枪手,主射手开枪,副射手托着帆布子弹带输送着弹药,打的有章有法,有条不紊。庄虎臣越看越觉得奇怪,怎么联军就能自己打起来,而且看上去似乎有杀父之仇的感觉似的。
庄虎臣不知道的事情多了,这些“中国军团”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俄军对威海卫下手,士兵平时训练地时候假想敌就是俄罗斯人,打的靶子都画成俄国大鼻子。而且“中国军团”在进攻天津的时候还和俄军结下了梁子。在杨村的时候,俄军曾经错把“中国军团”当了清军,开炮打死了五个香港来的号手和翻译,连带倒霉地还有和“中国军团”同行地美国兵,他们更惨,死了二十三个。林雷刚才俄军又砍翻了几个“中国军团”的士兵,连巴恩斯少校都被砍了一刀,长官、袍泽无端被杀,那还不报复?这些穿着英国军服地中国人拿出了平日的训练水平,把俄国骑兵当靶子打,反正天天练的就是打俄国佬,今天就当是实弹演习了。俄军也够点儿背的,先是被清军几十门大炮轰,好容易拣了条命,现在又被这些“中国军团”又是排枪,又是机枪的打,转瞬间又有一百多骑兵没了性命,连瓦西里上校也被三把刺刀挑下马,几个愤恨的士兵把他捅成了马蜂窝,现在他再也不用担心回去被将军枪毙的问题。俄军骑兵只有最初五、六个人在英国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踩着“中国军团”士兵的身体逃出山谷,其他的基本上被消灭干净了。
刘光才渐渐看出了门道:“大人,这些汉奸有两下子,老毛子不是对手。”
庄虎臣越看越觉得这些人的训练水平确实不凡,马福祥他们在天津吃了这些汉奸的亏,也不算冤枉,俄军骑兵战马速度很快而且骑术都相当好,可是任他们如何冲击,“中国军团”的士兵都是面无表情,机械的完成着填弹、射击、后退、再填弹、再射击的过程,似乎前面冲过来的不是举着钢刀的骑兵,而是打靶训练一般的平静,表情冷漠的没有半点生死相搏的感觉。
三个营的俄军步兵被城头上大炮一阵乱炸,现在胳膊腿还齐全的不到四百人了,这些人也是急着逃命,一看前面骑兵被英军阻击,而且清军的炮火也停了,他们也纷纷冲过来给骑兵助战,但是对于骑兵来说几分钟的路程,他们足足要二十分钟才能跑到,等他们到了可以和英军对射的距离,骑兵已经报销干净,俄军步兵自发的排成阵列和“中国军团”进行排枪对射。
城头上庄虎臣一直微笑着看这场闹剧,李永钦道:“大人,鬼子打得差不多了。该轮到这些汉奸了,***,看见这些数典忘祖的东西,老子就有火!”
庄虎臣用手向下一指道:“这样地场面,怕是八辈子也难得看见一回,让他们慢慢打。本大人要看大戏!”
古明阿谄媚的笑着搬来一把沉重的核桃木太师椅,累得呼呼直喘道:“大人。您坐着看!”
庄虎臣笑着对他微微一点头,一个亲兵送来一个泡着酽酽的洞顶乌龙的宜兴紫砂小石瓢。庄虎臣抿了一口,悠然道:“嗯,天已经凉了。乌龙茶暖胃。不错!”
庄虎臣带着大营众将坐在城头观山景,下面“中国军团”和俄军打了个乱纷纷。两边的人数大致相当,但是俄军地训练水平虽然要比清军好得多,可是和这些穿着英国军装的中国军团比就差远了,而且他们还有马克沁机枪助威,没多大工夫,俄军步兵就吃不住劲儿了,开始向后跑,但是他们忘记了。后面离清军地阵地就不远了。甘军开始捏这些烘熟的软柿子,洋枪、格林炮、格鲁森速射炮一起开火,打的这些残兵败将鬼哭狼嚎。可怜这些俄军三个营一千多人,只逃出去区区六个而已,其他的全部命丧娘子关。
巴恩斯少校看着俄军全军覆没。心情好了许多。突然想起,打这些俄军地人和自己也是敌人啊!连忙下令。赶紧往山谷外面跑。
庄虎臣看他们准备逃跑,冷冷一笑,懒洋洋地对旁边的信号兵点了点头,“通、通”两发信号弹飞上了天。“中国军团”的士兵刚刚跑到山谷外面,两侧山体上的炮弹就雨点般落下,跑的快的士兵直接就被炸碎了,其他人转回头又逃回了山谷。就这么一泡尿的工夫,已经有五十多个人被炸死了,受伤的还有四、五十,加上刚才和俄军对射伤亡的五十多人,现在“中国军团”伤亡已经接近一半了。巴恩斯少校现在身上地汗毛全都炸了起来,肩膀上的伤也感觉不到疼痛了,方才那一阵炮,听声音起码有二十门同时开火,再看看清军阵地上,还有城头上,加在一块估计有一百多门炮!自己手里的几个人,一门炮打一个人,那还有漏网的,一门炮打两个,那就不够数了!巴恩斯暗骂西摩尔中将,你是吃坏了什么还是喝大了?让自己带人给那些杀不完的俄国佬解围,现在可好,被围地人全报销了,解围地估计也都完蛋!
巴恩斯少校有股子约翰牛的狠劲儿,反正也逃不出去了,干脆就拼了#蝴对着“中国军团”地士兵用蹩脚的中文叫道:“英勇无敌的士兵们,现在我们已经被敌人重重包围了,我们已经没有后退的道路,我们的敌人是不会允许你们投降的#蝴们会把你们这些人当作叛国者统统砍头!既然前进和后退都是死亡,那我们为什么不死在进攻的道路上呢?拿出你们职业军人的荣誉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勇气在哪里!”
“中国军团”的士兵还是那种惯常的面无表情,只是都低沉的吼道:“杀!”
巴恩斯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抽出战刀,指着甘军的阵地叫道:“前进!”
“中国军团”留下十几个人看护受伤的战友,其他人排列成松散的阵列平端着步枪,推着双轮马克沁机枪和小口径的火炮向甘军阵地前进。
他们的举动让战壕里的孙明祖和王天纵大跌眼镜,本来他们是一直看笑话的,俄军鬼子和这些汉奸打的热闹,他们看得过瘾。没想到,就剩下这不到二百人了,居然还有胆量冲击自己的阵地!
陈铁蛋撇着嘴,不屑的笑道:“这些狗汉奸还挺扯淡的!”
孙明祖鼻子哼了一下道:“不知死活!”然后下了命令:“格林炮和火炮准备,所有人瞄准,谁再没有命令就开枪,军法从事!”
“中国军团”的士兵在西洋鼓的节奏伴随下,开始了看起来如同自杀一般的进攻。甘军阵地上的沙包都已经重新码放整齐,士兵都从沙包的缝隙里伸出枪口,就等着这些汉奸和刚才的俄国鬼子一样,挂在铁丝网上的时刻。
巴恩斯举着战刀。走在队伍侧翼,等到了离战壕大约三十多丈地时候,突然他大叫道:“卧倒!”。所有的士兵都趴在地上,枪口朝前,对着清军阵地。两门一磅步兵炮朝清军阵地开了火,两发小炮弹打到了战壕前面。溅起了些沙土。
孙明祖火大了,这么点大的小破炮也敢嚣张?连忙命令炮兵还击。清军虽然准头差。可是胜在炮多,六、七门格鲁森速射炮一起开火,“中国军团”仅有的两门小炮也被干掉了,捎带着那两挺刚才打俄国骑兵的时候叫的欢地马克沁也被炸成了零件。炮手和机枪手被十几发炮弹炸成了肉泥。根本就看不出人模样了。
巴恩斯少校和这些“中国军团”的士兵早就预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地,连看都不看这些袍泽的下场。随着巴恩斯少校的一声命令,几百人一起开枪,战壕里的甘军也是洋枪、格林炮响个没完。但是这次就不象打俄军那么顺当了,这些人都是趴在地上开枪地,从沙包缝隙里只能隐约看到半个脑袋,清军枪法又烂,距离又比较远,根本就是瞎浪费子弹。
而“中国军团”这里地集火齐射。居然能达到每分钟十五发的速度,二百多人同时开枪,格林炮竟然压制不住,还被他们从机枪眼里射进去了几分子弹,打掉了三个格林炮的炮手。
孙明祖真是觉得丢人丢大了。亲自抄起一支步枪。从沙包缝里伸了出去,几乎都没看见他瞄准。“砰”的一声响,对面就有一个“中国军团”的士兵脑袋被穿了个洞,当时就死得透透的。
“打得好!”战壕里的士兵大声的叫着,但是有几个人兴奋过了头,把身子直了起来,立刻就被对面射来的子弹击中。王天纵大叫道:“快给抬下去!都不许露头,想找死啊?”
陈铁蛋气乎乎地道:“都给我开炮!炸死这些混蛋!”
格鲁森速射炮又响了起来,开花弹里的钢珠在半空中洒落,不少“中国军团”的士兵当场就被炸死。巴恩斯眼见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步枪无论如何是不能对抗大炮的,蓝色地眼珠渐渐黯淡下来,变成了死灰色,他把牙关一咬,蹦了起来,大叫一声:“勇士们!跟我冲!”
六、七十个没有受伤地“中国军团”士兵,都是从地上一跃而起,向前冲去,但是没跑几步,就遇见了把俄国人死死缠住的铁丝网,上面还到处是俄军地尸体和断臂残肢,血肉模糊的让人看了就想呕吐。他们用刺刀挑,用战刀砍,但是对这些反复缠绕的蛇形铁丝网没有一点办法,他们一直在徒劳无功的试图冲过这些讨厌的障碍物。
孙明祖一看机会来了,英俊的脸上扭曲出狰狞的笑容,大叫道:“准备”射击两个字还没出口,陈铁蛋抓住了他的胳膊,焦急道:“先别急!”
孙明祖肩膀一晃,差点把陈铁蛋摔到地上,他恼怒的看着陈铁蛋道:“都什么时候,你还开玩笑?”
陈铁蛋苦笑道:“谁和你开玩笑?你回头看看!”
孙明祖扭回头看见城头上又是一阵旌旗翻卷,这是庄虎臣设定的旗语,他看了以后,长叹了一口气,回过头对士兵道:“都别急,这些汉奸不开枪,咱们也不开,钦差大人要活的。”
一个士兵接茬道:“是不是和原来一样的赏?一个活的一百两?”
孙明祖瞪了他一眼道:“这些狗汉奸值那么多银子吗?”
陈铁蛋皮笑肉不笑道:“大人只说要活的,残废的也算活的吧?”
孙明祖还没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只见陈铁蛋从沙包的缝隙里深出了枪口,“砰”的一声响,一直举着战刀指挥着“中国军团”的巴恩斯少校惨叫一声,抱着小腿就躺到了地上。
城头上,庄虎臣也看了好一阵子,有点腻了,打了个哈欠道:“这几天真累啊!”
刘光才问道:“大人,这些汉奸怎么办?”
庄虎臣笑了笑道:“我看他们子弹怕是也不多了,封锁住山谷,饿他们三天,我就不信他们不投降!”
古明阿笑道:“大人用兵神鬼莫测!厉害!”
庄虎臣也不搭理他,对刘光才道:“注意防范鬼子的援兵,如果有来支援的,外围的火炮把他们打跑就算了。”然后伸了个懒腰道:“真是好累啊!我要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