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边上,四艘船儿整齐的列在江边,迎着哗啦的江水轻轻的荡漾。
杨玉环看到了湘江,十足兴奋的欢笑起来。河风吹拂着她娇柔的面容,越发显得精神和可爱。
四艘船都是湘江边的渔村人家自愿借出来的,挺大的船。二十个村汉坐了三艘,秦霄和紫笛、杨玉环上了一艘。众人一起摇起船儿,朝桔子洲头划去。
粗犷的汉子们,大声的聊着天,有的还唱起了山歌儿。木桨搅起浪花,水鸟来飞的穿棱,不时还有鱼儿跳起……这一切在杨玉环看来都是那样的新奇和美妙,一张脸蛋儿兴奋得红扑扑的,宛如熟透了的苹果。
紫笛不安份的在船上晃来晃去,时不时的骚扰一下正在摇撸的秦霄,或是弓下身来掬一捧江水洗脸,简直就是个精力过盛的甲亢女青年。不通水性的杨玉环则是显得生怯多了,乖乖的坐在船舱里看着江面的景色,出于本能的害怕,还略微有些紧张和拘束,双手紧紧的抓着船板儿。
秦霄在船尾摇着撸,时不时的瞟一眼杨玉环,心里暗自道:真的是大姑娘了唉!而且是极漂亮极迷人的大姑娘!
众人的船划到桔子洲头时,远远就看到岛边围着许多船支,大多是前来采办桔子的客商。桔子洲头出产的桔子远近闻名,从南北朝起,就是南国重要的产桔之地。这里的桔子,还有好些能够销卖到关中,进贡给皇家呢。每年到了这时候。都有许多的客商前来采办,省去了许多售卖地工夫。
秦霄带着二女和一群村汉,大呼小叫的冲上了桔子洲头。那些客商们都带着搬货的小厮,好似早早等得不耐烦了。金梁凤也是早早的候在了江边,就等着秦霄带人来。
分下许多地蔑篓,众人便忙活开了。成筐的桔子被摘了下来,装载成篓。岛上建了简易的‘天平称’一边放着百斤重的石块,另一边放上桔篓,二边平衡就是一筐,童嫂无欺。这是秦霄弄出来的称重方法。既省时又省力。客商们也十分的信任这个远近闻名的秦大善人,从不对称地斤两表示怀疑。一篓桔子即是一石,这便是桔子州头的装货标准。
金梁凤一边乐呵呵的招呼着这些乡邻们忙活,一边吩咐着临时请来的几个厨子准备斋食酒饭。秦霄则是游手好闲的带着两个大美人,在岛上胡乱的闲逛起来。
不知不觉地,三人逛到了那间石室那里。秦霄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挂在石室中的风雪长刀。联想到前日邢长风来时的情景,心中又生出了感慨。于是让紫笛和杨玉环自己去玩逛,自己则是打开了石室的锁门,走了进去。
风雪长刀依旧挂在墙上,配着熟铜螭吻雕印的刀鞘,透出一股厚重与威严的气势。秦霄不由自主的将它取了下来,缓缓地拔出来……雪白的刀身,清晰的映出自己的面容。秦霄蓦然发现。三年没有拔开了的这柄刀,竟然如同自己一般,仿佛发生了某些变化。
“哪里变了呢?莫非,刀也会变老么?”
秦霄不由得喃喃自语。
身后金梁凤恰巧走了起来,轻飘飘的说道:“刀未老,人亦未老。只是,某些人的心老了。”
秦霄闷哼一声,自嘲的笑着将刀归鞘,转头看向金梁凤:“老鼻子,你是在笑话我么?”
“我比你更老,有什么资格笑话你呢?”
金梁凤笑了起来:“这柄刀,悬在这里三年没有动过了。你今日为何想到将它拿下来看看呢?”
“看看就是看看,没有别的原因。”
秦霄将刀挂了回去。拍了拍手故作轻松的说道:“走吧,老鼻子。我先去参观一下厨房,看看今日大岛主给我们这些农夫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金梁凤呵呵地笑着和他一起走了出来,反身锁上门,二人一起朝道观走去。
同时,二人都默契的绝口不提邢长风来过地事情。
紫笛和杨玉环二人,则是一路嘻嘻哈哈的逛到了江边,拿着石头打水漂。紫笛是个疯惯了的丫头,打水漂的技术一流。常常是一个石子儿扔出去,一串串的水花溅起飘得老远。杨玉环柔弱之身又没有练过武,更没有这等技巧,扔出的石子都像称钝一样落到了江底,郁闷得将嘴儿撅得老长。紫笛就哈哈大笑扬扬得意的手把手教她,二人在江边玩得不亦乐乎。
玩得正爽,紫笛看到了江岸边似乎有螃蟹的踪迹,于是欢喜的脱了鞋子,就准备下水去捉螃蟹。杨玉环则是在一旁帮她拎鞋,高兴得一阵欢呼雀跃。
刚下了水将脚打湿,紫笛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嗯,这不是紫笛么?”
紫笛仿佛突然被触到了一根最敏感的神经,险些跳了起来,愣愣的回过头来,就看到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爽利的胡服,头顶双翅帽儿,年纪约摸三十出头,细长的三绺长髯,宽额大眼,身形结实,气质沉稳而又内敛……
紫笛险些吓得摔到在水里,喃喃的紧张道:“怎、怎么是你?哇,妖怪啊!”
男人却摇着头呵呵大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明显可以看到眼角的鱼尾纹,指着紫笛说道:“你这鬼丫头,我们四五年没见了,你居然一见面就叫我妖怪。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紫笛几乎石化当场,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那个男人,舌头一阵打结的说道:“李、李重俊,你、你、你……哈呀,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玉环则是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让‘疯四娘’害怕的这个男人。脆生生地说道:“你是谁?你认识四娘么?”
消失了好几年的李重俊比当年多了许多的沉稳,抚髯笑了起来:“小妹妹,你叫她做‘四娘’莫非你姓秦么?”
“我不姓秦呀。我姓杨。”
杨玉环十足天真胸无城府的说道:“四娘是侯爷哥哥的四夫人,我们都这么叫她。”
李重俊原本俊逸的脸上,已然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和人生的落寞。此时他微笑着看着紫笛,淡然说道:“你好啊,四娘!”
紫笛浑身一哆嗦,从水里跳了起来,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我、我去烧饭。哦……洗衣服。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罢赤着一双脚,撒腿就朝岛上跑去。
杨玉环回头看了看紫笛的背影,疑惑说道:“唉呀,四娘今天好奇怪哟!这位大叔,你老早就认识四娘了的么?那你认不认识我家侯爷哥哥呢?”
李重俊善意的微笑看着这个天真可爱地丫头。温柔说道:“你叫我大叔?怎么我看起来很老么?”
“是呀,至少比侯爷哥哥老呢!侯爷哥哥都没有你这么长的胡子。”
杨玉环直言不讳的说道:“你快回答我呀,你认识四娘和我家侯爷哥哥的么?”
“你家‘侯爷哥哥’?”
李重俊不由得笑了起来:“你是指秦霄么?”
“对呀!”
杨玉环连连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快的说道:“你怎么老是不回答我的问题呢?侯爷哥哥告诉我,别人问话的时候,就要回答。不然就是不礼貌的!”
“哦?呵呵!”
李重俊不由得哑然失笑:“看来,你家‘侯爷哥哥’平常待你很好么。你这样处处维护他。好吧,我回答你的问题。我非但认识秦霄和紫笛,还认识你们家的所有人。算起来呀,我们还是亲戚呢!”
“亲戚?”
杨玉环疑惑的眨着眼睛,十分感兴趣的看着李重俊:“那我为什么一直没有见过你呢?我在侯爷哥哥家里都呆了快有六年啦!”
李重俊仔细打量了一阵这个小姑娘,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阵悸动——秦霄这小子啊。身边居然还藏着这样天姿国色的美人胚子!
杨玉环见李重俊半天不说话只顾看着自己发呆,不由得浑身一阵不自在,不高兴地说道:“你这人好生无趣呀!我还是回去找侯爷哥哥和四娘玩去,不理你了!”
李重俊只顾自己呵呵的轻笑,也不去留她。看着眼前这个婀娜多姿的小姑娘扶风弱柳般的袅袅而去。心中不由得喃喃说道:秦霄,事隔多年。沧海桑田,你还会认我这个落难的兄弟么?
道观里,秦霄正粗着嗓子和一些儿客商聊天扯淡,收受一些钱银。金粱凤虽然是个岛主,可出家人干这些事情,总是不利索也不体面。秦霄反正是个大闲人八方无事,索性帮人帮到底,客串了一回收钱的掌柜。大把地铜钱和白银落到了钱箱子里,一船船的橙红桔子运上了船,在船夫和小厮们的吆喝声中,运往了四面八方。
正忙得过瘾热闹的时候,紫笛赤着一双脚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由分说当着众人将秦霄扯到一边,满脸惊慌上气不接下气。
秦霄见她一个人回来,不由得紧张问道:“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紧张,不会是玉环落水了吧?”
“不、不是!”
紫笛惊魂未定,连连拍着胸口摆着手,好不容易喘过气来,这才认真地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看到李重俊了!”
秦霄心头也是突然一震:“什么,李重俊,这怎么可能?”
紫笛十分认真地看着秦霄,压低了声音紧张说道:“是——真的——啦!”
的一一啦!”
秦霄鄙夷的一瞪眼:“这么紧张作甚,他又不会吃了你!”
随即会意的一笑,哈哈的道:“哦,我明白了!你是做贼心虚啊!”
“我、我做什么贼了!我与他之间,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
紫笛慌忙回辩。
秦霄故作冷笑:“我又没说你和他之间‘不清白’这你这么紧张干嘛?莫非……真的让我说中了心事,你想要红杏出墙?”
“我、我跟你拼了!”
紫笛马上跳了起来,作势就要和秦霄拼命。
秦霄连忙哈哈大笑,好歹让她住了手。
正巧此时,正在江边和一些客商们闲聊叙话的金梁凤回来了。秦霄没好气的将他拎进了厢房里,像问犯人一般斥道:“你这老鼻子,现在可是越来越阴险了啊!前些日子藏个邢长风在岛上,现在又藏个王爷。你什么意思嘛?”
“什么、什么王爷?”
金梁凤大惑不解的看着秦霄:“你什么意思?”
秦霄警觉的瞟了他一眼,看他不像是在撒慌,不由得奇道:“你当真不知道?”
“咳!”
金梁凤尴尬的干咳了一声,“邢长风的事情呢,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不想我告诉你,我自然就没有告诉你了。不过你说的这个什么王爷,我就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秦霄点了点头,心里寻思道:若大的一个桔子洲头,哪里有人登了岸他自然难得一目了然。而且今天又来了这么多客商,李重俊登岛而上,也容易蒙混进来——只是,这个昔日的太岁、被废的太子、流放的王爷,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正寻思着,门外听到了杨玉环说话的声音:“那个人呢,真是好奇怪哟!总是答非所问说些奇怪的话,后来还盯着我看呢!我老不喜欢他,就跑回来了——四娘我们去别的地方捉螃蟹吧!”
秦霄不由得一愣:杨玉环也见过他了,看来还是真的!
秦霄打开了门回到了道观里,让金梁凤去摆平那些交款的事情,自己走了出来。刚出了道观,果然迎头就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真的是李重俊!
李重俊也正迎头朝道观走来,卜一眼见到秦霄,也是呆呆的愣住了,十分诧异的看着一身农夫打扮的秦霄,喃喃的道:“秦——兄弟?”
是他!
真的是他呢!
秦霄也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快步朝前走了几步,大声道:“平王殿下!”
李重俊展颜大笑,细长的髭髯随风微抖,眼角又亮出了清晰的鱼尾纹,开心的叫道:“真是秦兄弟!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