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瓦石山城后,叶歆星夜赶往小鼓城,准备取得第二座粮城,身边没有了宋钱,只有带来的一百名随从以及宋钱留下来的经商人员。随从由百长象坤带领,武嘉则带领着商贩和文书,两人成为了叶歆的左膀右臂,替他处理大小事务。
对于叶歆让城的决定,两人都感到无法理解,尤其是武嘉,他对垄断盐路的计划十分感兴趣,又获得宋钱的重用,把他留下来主管商务,正打算大展身手,听说弃城后心里无法平静,刚刚上路就找到了叶歆。
叶歆见了他的脸色已知其来意,含笑道:‘不必担心,巡查使重责在身,不可能长期留在瓦石山城,反正城中的盐务已经落入我们手中,而且又留了人照看,短期内不会出错,我们先想办法取了小鼓城的粮源,回来的时候大概他们也走了。’
还有一点他没有道明,商战不是短期内可以达成的,而眼下的局势瞬息万变,不可以等待商战的成功,因此垄断盐务只不过是投石问路。
武嘉点头道:‘属下明白,只是有些担心,万一他们不走怎么办?’
叶歆轻笑道:‘不走就赶他们走,没甚么大不了,对一个巡查使不算甚么。’
看着他眼中的自信,武嘉不再多问,满意地离开了。
凝心现身问道:‘你整天忙这忙那,不累吗?’
叶歆摊开双手倒在车壁上,笑道:‘怎么可能不累,没累得吐血已经算不错了,要是一直坐在那个位置,迟早会被累死。’
‘辛苦你了。’凝心抿嘴一笑,玉手按在他的肩头轻轻地捏着。
叶歆笑了笑,闭上眼睛静静地思考着。
经过两个月的活动,他已渐渐了解这个荒漠的特性,纵观全局,城市与城市之间没有紧密的联系,如果说有也只是以商人和商队为主,军队之间没有调防换防,城守之间也没有太多往来,各城自立为政,也只顾发展自城,因此才会出现像青田城之类的穷城,这种分裂的局面对于破坏者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看来外面的人都被传说吓怕了,所以没有人敢来这里挑衅,以现在松散的结构看来,逐一吞并不成问题,然而麻烦的是西面出口在铁凉的掌控之下,稍有不慎,姚跋就会引来铁凉合击,如果有办法让丹络的主力军困守在丹络城中,才能防止姚跋和铁凉合作,只是这么做会使丹络守军的力量集中,若要攻取,实为不易,还要牵制大量军力,南面或是东面的压力则会因为抽兵而大增,不好办啊……’
凝心见他闭着眼睛嘀嘀咕咕地说着,不禁抿嘴一笑,这个心爱的男人想事情时总是这副模样,以前她有些不乐意,总觉得他不应该涉及太多俗世之事,但现在却觉得此时的叶歆别有一种摄人的魅力。
藉侵吞粮食,夺取小鼓城控制权的行动并不顺利,其中最大的阻力在于环境,与青田城不同,小鼓城离主商道较远,受外粮的冲击较小,而周围又是些像瓦石山城一样的穷城,因此小鼓城生产的粗粮很受欢迎,城市的发展也远比青田城要好。
叶歆把商业运作交给武嘉去办,自己则在小鼓城暂时定居下来,一方面处理些主要事务,同时也等待古马城的援兵到来。
相比之下,铁凉国正陷入巨大的危机当中,这两年赵和兴兵南下,试图夺取顺州然后东进,却因为清月国的大获全胜而希望落空,更重要的是战争消耗了铁凉巨大的国力,即使几十年不打仗,但粮食等应用物品是不能久存的,而且仓中的数目也有限,农业和商业却因为战争而放缓发展,当负面因素一一涌现,而战争又没有成果之时,皇帝赵和感受到极大的压力,被迫做出选择。
他依然选择了战争,然而这一次却把目标移向了叶歆和肃州,准备倾全国二十五万大军直捣悬河走廊,试图从北面扩大国土,从而缓解国内的压力和非议。
隆冬之际,由于北方的天气和地理环境,赵和一时间无法举兵,因此他一方面逐步向悬城添兵,一方面让疲劳的士兵轮流休养,而他自己则御驾前往悬城出巡。
新年刚过,赵和的车驾来到雪狼关,他虽然野心勃勃,想一举统一天下,但对于物质的享受却一点也不奢侈,更不讲排场,轻车简从,只带着百骑。
雪狼关守将已换成了红逖,他虽算是文官,但出身将门,军略之术不弱,一直为前方征战的父亲筹集粮草,总管后方一切勤务。听闻皇帝突至,他连忙带着城中的文臣武将赶到西门迎接圣驾。
红逖赶到城门口,发现赵和已经下马,连忙伏倒在地,恭敬地道:‘微臣红逖参见皇上,请恕臣接驾来迟。’
‘平身吧!’赵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红逖看在眼里,心头猛地一震,知道皇帝南征无功而返,而父亲的北路军攻下悬河城后便再无建树,皇帝的心里一定很不满意,这次突然巡视也许正是因为猜忌和怀疑。
‘一切还好吧?’
‘皇上,雪狼关固若金汤,请您放心。’
‘放心?’赵和冷笑一声,眼中寒芒一闪,轻喝道:‘毫无建树的地方怎能让人放心?’
红逖又是一惊,默然垂手退到一边。
‘进城!’赵和甩动披风,冷然跳上血红色的战马,在卫士的簇拥下进了关。
看着皇帝远去,红逖这才敢伸手抹去额上的冷汗,暗暗苦笑道:‘这回可真是麻烦了,父亲若是再攻不破悬河走廊,红家命运堪忧,可是那边的叶歆也不是好对付的,而且……’
一旁的总兵小声道:‘大人,皇上的气色不好,还是小心应付吧!’
红逖摊开双手无奈地道:‘我也想小心应付,只是咱们这位皇上性情不定,喜欢的东西随时会变,没人知道他真正喜欢甚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应付。’
‘唉!老将军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听说父亲有了新的作战计划,不知能否成功?一切都要等到来年开春。’
‘开春还有两三个月,足够准备一切,凭老将军的才能应该会大功告成。’
‘希望吧!’红逖苦笑一声,也带着手下回府。
瓦石山城。
离开十天的叶歆又一次回到这里,身边只带着凝心。
城中早已有宋钱安排的盐商,官衙中的士兵也都是叶歆故意留下来的,因此他根本不需要多带人。
叶歆先去了趟盐商新建的会所,然后才来到官衙,洪宇做为姚跋的亲信,一定对整片地区都很了解,与他打交道虽然有些危险,但成果却非常可观。
门卫本就是叶歆的人,见到他归来十分高兴,都兴奋地朝他打招呼。
‘参见公子。’
叶歆含笑道:‘辛苦你们了,这十天还惯吗?’
左边的卫士张勇苦笑着应道:‘这个洪宇倒是不错,可他手下的那些人脾气大的很,动不动就训斥人。’
另一名卫士鲁华连声附和道:‘是啊,洪宇的手下太恶劣了,总是喜欢指唤我们干这干那,一点也不客气,如果不是大人吩咐我们忍耐,早就干掉他们了。’
叶歆拍拍两人肩头,安抚道:‘别生气,一会儿我送几袋好酒过来。’
草原牧民最喜好酒,一听有酒,胸中恶气顿解,都笑了起来。
‘你们把人都叫齐了到前院等候,我这次回来,要接收瓦石山城。’
‘是!’
叶歆微微一笑,大摇大摆地踏入前院,朝着正堂走去。
守在正堂外的卫兵还是他的手下,洪宇的亲信们喝酒的喝酒,睡觉的睡觉,玩乐的玩乐,都是不亦乐乎,只有洪宇和两名亲随坐在堂中,正正经经地处理着城中事务,虽说如此,但城小民寡,要处理的事并不多,此时他也正悠闲地坐在座位上品茶。
‘大人好悠闲啊!居然在这公堂之地品茗享受。’
‘甚么人……啊……是你!’洪宇惊得跳了起来,很快也认出叶歆的样貌,脸上不禁有火辣辣的感觉,毕竟身处公堂之上,品茶是极为不雅的举动。
叶歆背着手踱到他面前,眼睛瞟了一下桌案上的文书,微笑道:‘看来大人的确不同凡响,公堂原本是是非之地,此时却如此清幽,一定是大人处事有方,瓦石山城风调雨顺,民富力强。’
洪宇被一阵嘲讽弄得面红过耳,支吾了半天才压住心中的尴尬,拿起桌案上的一叠文书,一本正经地道:‘城中不过千人,事务不多,处理起来也很容易。’
‘是吗?’叶歆突然露出暧昧的笑容,右手从怀中掏出一叠布卷,扬了扬道:‘大人,我这里倒是有几宗案件,大人若是无事可以审审,也许会觉得别有一番情趣。’
‘案件!我怎么不知道?快拿来我看看。’经过前面的一番唇舌,洪宇早已落于下风,此时就算有再难处理的案件,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
‘还是我读读吧!大人可以一边听一边判断,这样也许会更快。’
‘好,好,快读来听听。’洪宇不知道自己早已落入了叶歆的圈套,还急躁地要办案。
‘嗯,不亏是姚跋将军的亲信,的确不同凡响。’叶歆微笑着展开手中的布卷,露出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目光轻轻扫过,脸色骤然一冷,森然读道:‘前日午时一刻,你的副手严岩调戏一名少女,致使少女失足落崖,身受重伤,见证者城东保长田岚,城西平民方仁。前日戊时,你的卫队长刘农强抢耕牛一头,然后宰杀分食,见证者有平民十六人,还有东西城的保长……’
一件件案件不但有时间、地点,还有作案的方式、人证、物证,可以说是证据确凿,洪宇早已是汗流浃背,舌缠如结,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严岩是巡查副使,而刘农是他的卫队长,其他的案件也都涉及到他的部下,可说除了他自身以外,没有一个不涉案。
叶歆见了他的表情,已知他心里所想,冷笑一声,故意问道:‘请问巡查使大人,这些案件该如何处理?’
‘这……这……’洪宇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半句。
‘看来大人是太累了,这种小事不必劳烦大人,下官去做就行。’叶歆微微一笑,转身唤道:‘来啊!把犯人全部抓起来,我要明正典刑。’
‘你……’洪宇虽然想救自己的属下,但把柄全在叶歆手上攥着,除非不顾刑律强硬救人,否则只有听凭对手宰割。只是他手中只有少数士兵,未必能成功,一旦失败,他自己也会被牵连,因此显得犹豫不决。
‘是!’集中在院子里的卫士大吼一声,各自提着兵刃冲到后院去抓人。
叶歆走到书案前摸了摸桌上的城守大印,冷笑道:‘巡查使大人,您的才干和品德都不算差,可惜眼睛是瞎的,毫无识人之明,姚跋用了你,只怕也是他失败的原因。’
‘你到底是甚么人?这种手腕和气度不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城守。’洪宇满眼惧意地看着他,心里一阵发颤。
叶歆淡淡一笑,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叶歆’。
‘甚么!’两个字名动天下,传入洪宇的耳中仿佛炮弹一般,脑子嗡的一声全炸开了,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你是姚跋身边的人,应该知道不少事情,我暂时不杀你,如果你愿意合作,我就分个城给你,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我……我……’洪宇的脑子里早就变成乱麻,甚么也想不起来了。
叶歆对他倒没有甚么不满,见他这副模样,淡淡地道:‘你先到柴房去住两天,想清楚了再来回话。’
洪宇吓得不知所措,只知道不断地点头。
半天之后,洪宇终于向叶歆低头了,促使他认输的并不是严刑拷问,也不是威逼利诱,而是叶歆那种看不见的巨大气势,那是他长期掌握权力而产生的巨大威慑力,再加上手下的数十万大军,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叶歆善待了洪宇,这个有些迂腐的男子还算正直,而且对荒漠六十九城了如指掌,若是招入麾下,日后可堪大用。
‘洪大人,想必你是想明白了,与我合作还是继续助纣为虐?’
洪宇低着头道:‘下官誓死效忠大人。’
叶歆微笑道:‘错了,不是效忠我,而是效忠朝廷,你本就是朝廷的官员,姚跋不遵圣命,你本是助逆之臣,是天命要你归属朝廷。’
洪宇伏倒在地,恭敬地道:‘下官明白,下官誓为天龙之臣。’
‘嗯!这样就好,请坐吧!’叶歆指了指左侧的桌子。
洪宇战战兢兢地坐好,问道:‘大人把下官招来,一定是盘算着占据丹络吧?’
‘不错,我本想慢慢来,只是这六十九城各自为政,实在太麻烦,需要有一年甚至两年的时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所以需要你。’
洪宇不安地道:‘下官虽可算是姚跋的亲信,却一直为他奔走各城,对于丹络城之事反倒不太清楚,许多事情也不是我能知道的。’
叶歆问道:‘姚跋此人如何?’
洪宇叹了一声,道:‘不是我寡义,姚跋此人生性贪婪,寡廉鲜耻,好色贪淫,难成大器,只是据守沙漠天险,属地又有富矿,正是因为富足的生活使他的性情变得自大狂傲,若不是天下大乱,也许他还能善终,现在只怕就难了。’
‘嗯!’叶歆并不在意姚氏一门的死活,这种吸血家族的存在对荒漠的百姓没有任何好处。
洪宇又问道:‘大人亲自跑到这里来,一定有了周详的计划吧?不知我能帮上甚么?’
叶歆有些惊讶,看着他问道:‘这次快就想对付旧主了?’
洪宇脸微微一红,摇头道:‘不是,只是我身为姚家的旧臣,不想看着姚家彻底覆灭,我听过大人的传闻,也相信大人不是赶尽杀绝的人,由大人主宰丹络也许是这片区域真正的福气。如今的姚家已经不能算是完整的家庭了,七个儿子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而姚跋又身患重病,相信不久就会有一场内哄,那才是姚家真正的不幸,只是我身为下臣,没有任何力量阻力姚家的崩溃,如果大人能占领丹络,姚家七子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争,窘境会使他们失去内斗的心,也许会因此奋发图强,从而改变他们的人生。’
一席话让叶歆大为动容,虽然此人算不上甚么人才,但这份故主之情却是难得,也说明此人明白事理,能够准确的判断形式而后下结论。
‘铁凉国现在虎视眈眈,但我清楚铁凉国主是个甚么角色,他们一旦占了丹络就不会再容忍姚家的存在,一定会赶尽杀绝,我一直担心此事,大人既然要取丹络,我自当尽心辅佐。’
叶歆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想要我保证姚家的安全?’
‘正是,我希望帮助大人夺取荒漠六十九城,从而换取姚家的安全,以及最低限度的生活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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