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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成人之美
    杨夙枫点点头说道:“我当然知道,我之所以认识瓦切少将,也是因为当时的报纸有他的大幅画像。他是一个耿直正直的军人,勇敢果断,指挥得当,是值得我们尊敬的一位军人。”
    哥舒寒激动的说道:“不错,瓦切将军就是太耿直正直了,所以他这次才会遇难,并且牵连了整个第19师团的官兵。如果他稍微圆滑一点,这件事情都不会出现的。”
    杨夙枫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聚精会神的说道:“此话怎讲?”
    哥舒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狠狠的说道:“自从第19师团到达亚森回廊,归属唐鹄殿下指挥以后,瓦切将军对于唐鹄殿下的很多毛病就直言不讳的当面指出,甚至当面斥责他。大敌当前,唐鹄殿下却还醉心于歌舞,每日流连于女人的肚皮之上,各类公文和军事命令甚至儿戏到让身边的女人随意填写,这些事情简直骇人听闻,可是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唐鹄殿下人在亚森回廊,可是心却永远都在尼洛神京,眼睛紧紧地盯着朝廷,他对于皇位的关切要比亚森回廊重要千百倍。”
    杨夙枫疲惫的喘了一口气。
    哥舒寒拿起旁边的茶壶,狠狠的灌了一口,接着说道:“唐鹄殿下人在心不在也就罢了,偏偏他还要对部队指手画脚,每每心血来潮,就提出各种异想天开不切实际的计划,令部队东奔西走,疲于奔命。为了显示他的无上权威,他经常要求部队做那些鞭长莫及的事情,然后找借口撤换军官。瓦切少将当场和唐鹄殿下顶撞了几句,早就被他当成了眼中钉。这次增援贝宁府,就是唐鹄殿下故意弄出来的整弄瓦切少将的借口。贝宁府被叛军围攻长达三十一天,他足足等了二十七天才下令瓦切少将率领部队增援,要求他务必在两天之内赶到,否则军法从事。两天之内走七百六十里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帝国内部的任何一支部队,包括骑兵部队,也不可能在两天之内长途跋涉七百六十里。”
    杨夙枫不禁愕然,愣愣的说道:“真的?”
    哥舒寒愤愤地说道:“这件事有唐鹄殿下亲手颁发的书面命令为证。”
    杨夙枫惊讶的说道:“瓦切少将什么都没有说吗?”
    哥舒寒气愤地说道:“瓦切少将他可以说什么?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而且他也是心知肚明。唐鹄殿下早就要清除异己,他不幸的属于被清除的行列,这道命令迟早都是要来的。”
    杨夙枫沉思半晌,半信半疑的说道:“唐鹄殿下既然下达了书面命令,那么军事法庭总应该考虑到命令的可执行性吧?”
    哥舒寒冷冷的说道:“不错,军事法庭是充分考虑到命令的可执行性,但是那仅仅是对于瓦切少将一个人而言,所以他被押送到尼洛神京接受审判。可是对于他下面的第19师团的人,军事法庭将处置权完全交给了唐鹄殿下。唐鹄殿下自然不会浪费手中的权力,于是,你就看到了那么多的没有右臂的炮兵军官。”
    杨夙枫只觉得心头郁闷,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想说些什么,却有说不出来,惟有哥舒寒的眼睛通红通红的,好像眼泪都要留出来了,却被他强制忍耐着。
    杨基睿微微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这种事情早已有之,不过是历史重演罢了。哥舒校尉,你是为了何事而来?”
    哥舒寒眼睛再次通红,一滴眼珠终于忍耐不住,从脸上缓缓地滑落。但是他没有擦,只是深沉的说道:“我们刚刚收到了消息,瓦切少将已经被军事法庭判处无期徒刑,终生监禁,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我哥舒寒无能,不能帮助他做些什么。但是,他属下的那些炮兵军官却十分悲愤,他们想好好的喝一顿酒,借酒沉醉。我打听到了好运来客栈乃是宝应府最大最豪华的客栈,所以,我愿意竭尽我的所能,请他们喝一顿好酒,就算是我送他们的最后一程了。”
    杨夙枫沉重的点点头,苦涩的说道:“这是应该的,他们都曾经是帝国的勇士。”
    哥舒寒期待的说道:“但是我听掌柜的说,好运来客栈已经被你包下,所以我要来找你。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们一个方便,让他们在进入奴隶市场任人宰割之前好好的满足喝酒的愿望。”
    杨夙枫不假思索的说道:“毫无问题。如果我不答应的话,我会遭受天打雷劈的。”
    哥舒寒目光里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打转,哽咽的说道:“杨将军,你和我想象中的那些人有些不同,我之前的确是错怪你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杨夙枫深深的目光落在他眼睛里,缓缓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沉重的说道:“哥舒校尉,如果你能想得多一点,我会很高兴。我坦白的告诉你,我这次回去美尼斯,生还的失望很少很少,也许我的下场比瓦切少将还要悲惨……”感觉到一股控制不住的情绪涌上自己的心头,他自己也是热泪盈眶,狠狠的在愣愣的哥舒寒的肩头上拍了拍,大踏步地离开了大厅。
    在他的身后,留下哥舒寒木然的站住。他忽然用袖子狠狠地抹干眼泪,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杨夙枫穿过回廊,独自站在厢房后面的庭院里发呆。
    深秋的庭院已经是落叶凋零,看不到什么绿色,惟有池塘里的浮萍还是碧绿如丝。不时地看到有鱼游过,留下飘荡的水纹,但是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有风吹过,带来丝丝的凉意,空气中飘满了干燥的气息。他好想举手向天,向苍天大声呼叫,以发泄自己内心的抑郁,然而,这一切只是想想而已,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事情他永远都做不出来,他所能做的只是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水波流淌。
    “杨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忽然间,他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娇俏清脆的声音,回头一看,正是已经恢复了女妆打扮的娜塔莉,她手中拿着一束金黄的菊花。在清晨的阳光和艳丽菊花的衬托下,这个吉普赛少女显得美丽异常。原来她没有去睡觉,而是在庭院里漫无目的的走着。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她金黄色的头发上,让她整个身躯都仿佛虚幻起来。之前的她,显得美丽而恬静,还带着一种腼腆;而现在的她,则是活泼之中带着淡淡的野性。
    “我心情不好,在这里静一下。”杨夙枫老老实实的说道,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听到了外面的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好像有很多人走了进来,可是却没有任何人说话,想必是那些不幸落难的炮兵军官。想到他们的不幸遭遇,杨夙枫心中只觉得沉甸甸的。
    “杨将军,你不要将我的占卜结果放在心上,那是做不得准的,你不会有事的。”娜塔莉小心翼翼的说道。她走路的时候总是喜欢掂着脚尖,生怕踩坏了什么东西似的。
    “我的确是一个亡魂。”杨夙枫苦笑着说道。
    “你不是的。”娜塔莉忽然变得很着急起来,眼睛里仿佛都要急出泪来。
    杨夙枫笑了笑,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而是很感兴趣的看着她掂着的脚尖,好奇的说道:“你为什么走路总是掂着脚尖呢?这是你们吉普赛人的风俗吗?嗯,我也尝试一下,看感觉是不是很好。”说着,他也掂起脚尖来,走了几步,就觉得脚底生疼,再也无法坚持,只好垂头丧气的脚踏实地,恢复原样。
    娜塔莉调皮的笑了笑,好像春天盛开的鲜花,璀璨嫣然,她嘻嘻的笑道:“才不是呢!我们才没有这样的风俗!只是我怕踩到了小蚂蚁小蟑螂,所以才会掂着脚尖。还有,踮着脚尖的时候我会觉得我高一点的。”
    杨夙枫忍不住笑了笑,用手大概的量了一下她的身高,温柔的说道:“你几乎跟我一般高了,你还觉得不够高吗?”
    娜塔莉蓝蓝的眼睛调皮的眨了眨,“杨将军,如果我说话太直率了,你可不要责怪我。其实,不是我太高,而是你太矮了。你看看苏姑娘,她可要比你还要上那么一点点呢。”
    杨夙枫的确有些发窘,如果说自己有哪些方面需要自卑的话,那无疑是自己的长相,但是看到娜塔莉歉意的神色,显然不是有心刺激自己,于是又轻松起来,淡淡的说道:“我们的身体都是父母给的,天生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我也不想刻意的去改变它。再说,我也没有办法改变啊!”
    娜塔莉忽然神秘的笑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她贴着杨夙枫的耳边悄悄的说道:“杨将军,其实你心里喜欢苏姑娘,是不是?”
    杨夙枫条件反射的跳起来,连声说道:“没有,没有。”
    娜塔莉噗嗤一声又笑了,眼睛一眨一眨的,神秘兮兮的说道:“你不要害羞嘛!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喜欢就是喜欢,不要喜欢也不肯承认,那苏姑娘就更加不会理睬你了。”
    杨夙枫轻轻地摇了摇头,慢慢的说道:“不,娜塔莉,你误会了,你可能会觉得我对苏绫鳕比较特别一点,但实际上,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其实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她很像一个人,很像我以前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对我恩深意重,给了我太多的爱,也给了我太多的恨,最终,我在她的指引和帮助下,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现在想起来,我也不知道是应该爱她,还是应该恨她,也许是爱恨交集吧。”
    娜塔莉静静的听着他深沉的描述,眼眶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轻轻地说道:“我不知道……原来你以前也有过女人……”
    杨夙枫苦笑着摇摇头,酸涩的说道:“都过去了,唉,那还是我刚出校门的时候……”
    娜塔莉闪动着美丽的大眼睛说道:“你是在哪个学校念书?帝国陆军学院吗?”
    杨夙枫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又要穿煲,于是摇摇头岔开话题,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传记……传记你写……是你写传记……你写了多少年的传记了?”
    娜塔莉蹦蹦跳跳的走过去,坐在水池边的护栏上,惬意的踢着自己的双脚,扳着手指数了一下,歪着脑袋说道:“有四年时间了。”
    杨夙枫故作惊讶地说道:“啊,你写传记写了四年了?我还真看不出来。你多大了?十七?十八?”
    娜塔莉晃动着自己的脚尖,让它充分接受阳光的温暖,漫不经心的说道:“哎,杨将军,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直接的问一个女孩子的年龄,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吗?”
    杨夙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挠后脑勺说道:“你又不是老女人,不用那么介意吧。”
    娜塔莉皎洁的笑了笑,露出洁白粉碎细致的牙齿,摆弄着自己的纤纤玉指,在意不在意的说道:“那我要是介意呢?我写了四年传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啊,我爷爷从十二岁开始就跟在岳神州的身边给他写传记了。”
    杨夙枫吓了一跳,失声说道:“啊,你的爷爷还给岳神州写过传记?怎没有听说过?”
    娜塔莉瞪着圆圆的眼睛惊讶的看着他,疑惑的说道:“你那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我爷爷的传记还没写完,人就失踪了。自从天元1708年开始,我们就再也没有爷爷的消息了。”
    这时候,从外面的大厅传来低沉的声音,那些落难的炮兵军官正在放声歌唱,歌声低沉却又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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