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陈羽起来洗毕与家人一起用了早餐饭后他本来还想叮嘱些事情但是细细想来昨天听见绮霞说的那些便知道郁巧巧是个知道分寸的人想必他一定是已经明白了自己低调的意思这样一来自己倒是不必多嘴了把家里的事放心丢开就是相信只要绮霞事事都肯听听郁巧巧的建议便不至于出什么让自己难办的事。
当下他便坐了轿子前往左禁卫卫所。说起来最近几天以来这原本最冷清的衙门口已经俨然是大周朝的权力决策中心之一了。只是这番到了左禁卫卫所之后陈羽不过只是与郭兴戴小楼打了个照面便换了衣裳从后衙偏门出去到街上雇了一顶小轿刁子温也做一身家仆打扮一行青衣小轿的到了城东一处道观。
观门紧闭刁子温上前叩门很快一个小道童来开了门又过了一会儿仍旧是上次那老道接待了陈羽将他让到了后面边走还边笑着说道:“承蒙小公爷眷顾只要来长安必是要在敝观歇身的现如今大人已然是家里的姑爷还请不要生份了才好若有时间尽可到敝观小住几日。小道这里别的没有若论那清幽的客舍倒还颇有几间那江南的新茶也可以沏得几壶若是姑爷来此小道有那旧年国公爷的棋谱还可以与姑爷着棋消日。”
陈羽边走边看了看他心说这老道倒是油滑上次来时虽然也是笑嘻嘻的却不见如此谦恭这番自己任了内阁奏议加文华殿大学士还封了侯赐了婚他便立刻一口一个姑爷的叫了起来真真是人心世态归结到最后只有一句话:佛曰不可说。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这也无可厚非趋吉避凶趋利避害这本就是人的天性嘛也是正常的。再说了据陈羽看这老道想必是蒋家在长安的棋子中有些分量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对自己的态度倒未必是他自己的态度了而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的是整个蒋家对自己的态度。陈羽不由得想到现在他对自己如此亲昵巴结是不是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反衬出自己那位岳父大人蒋瑜的心态呢?
显然蒋瑜时刻在关注着自己的动静要不然不会在自己刚刚回到家的时候就恰好的派人送去一封信给自己至于今日约自己在此见面恐怕是有些事情让他感觉有些迫不及待了吧。想到这里陈羽第一次对目前自己手里的权力有了一些好感看来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这句话并非虚妄啊。
其实真正的去行使权力并不一定有多少快感可言但是这一份高高在上被人重视的感觉想必会使任何一个正常人为之沉醉。这份重视很多时候并不是来自于自身而是来自于附加在这个人身上的权力权力产生地位地位赢得重视。想明白了这些陈羽不由得感喟怪不得古往今来会有那么多人执迷于权力为此身败名裂亦是一生不悔了。
陈羽笑着说道:“我倒是想要清静几日可是以前与这里关系不熟不好无事叨扰而现在却又哪里有那份闲暇呢!”
那老道笑着答道:“姑爷说的正是人在闲下来的时候总想着施展一番也好有个腾挪的脸面出去见人可一旦升腾起来却又不免总是回想起以前消闲时候的光景了。呵呵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姑爷且不必担心想必这起子事儿过去之后姑爷虽然位高权重却还是能忙里偷闲的到时候小道这里却有些新鲜节目献于姑爷赏玩。”
“哦?”陈羽闻言心中一动顿时对这老道所谓的节目有些好奇不过这老道既然没有言明陈羽也知趣的没有问下去如果问下去那便不免显得小家子气了。
一行来到后院恰好一处亭台傍亭那株寒梅倒不知怎么生的竟而有一根老枝蜿蜒着钻到了亭子里去便在那亭子里盎盎的开着直能夺人魂魄而不觉。瞩目许久之后陈羽轻轻吸了口气只觉得满口满胸都沁满了梅花的清香此时再举目望去见那亭中一人粗布葛衣手持小扇煮雪正沸顿时又使得这梅香中不免夹着几缕淡淡的茶韵令人不得不感慨真真的好一处**所在。
这里便正是当日陈
瑜谈话的地方也正是在这里陈羽一再的强调蒋长安。陈羽正自胡思乱想间那老道在身后说道:“姑爷请您过去吧小公爷已经等了您许久了。小道告退。”
说完了他转身退出门外那门便悄无声息的被他从外面关上了。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那原本坐在蒲团手持小扇正在烧水的人倏然抬起头来却正是蒋瑜。
他将那宽大的粗布衣袖一摆跪坐在蒲团上笑道:“你来了还不过来。”
陈羽一边走过去一边赶忙的应了一声“是岳父大人。”
到了亭子里蒋瑜伸手一指另一个蒲团陈羽便也不客气地过去跪坐下了蒋瑜并不看他自顾自的扇着小火炉口中仿佛是在和所年好友谈心一般说道:“要说江南好却是好只是哪里来的这等好雪我住在江南每到了冬天的这个时候就会想起梅尖上的雪来要烹茶还是这梅雪来的清雅呀!”
陈羽闻言笑了笑他自然知道蒋家这样人家想要什么梅雪之类即便是再难弄都尽可以派了人去北方取来顶多就是多废些银子一路保证它不融化掉罢了也算不得什么他这话的意思听上去是在怀念北方的雪梅其实却是暗暗的在告诉自己离开长安多年蒋家人都想念这里了想要回来了。
陈羽并不回答只是微笑着抬头看那横兀在头顶的梅枝过了一会儿那水便开了丝丝袅袅的热气蒸腾而上萦绕在梅枝上顿时便显得这一枝古雅的老梅又披上了几分仙气也衬得这么一个小亭子越出尘。
蒋瑜的脸上露出一副真心的愉快表情将那茶盏取过来然后便掀开了盖子两手捏住了茶釜的两边耳朵先是为陈羽倒了浅浅的一杯茶然后又为自己倒上一杯口中说道:“这是我平生最爱之物你且尝一尝。”
陈羽道了谢自己伸手捧起茶盏先是放在笔端轻轻一嗅然后举袖遮面一口将刚沸的茶水喝进了口中。放下杯子闭上眼睛让那水细细的滑入腹内过了一会儿陈羽才睁开眼道:“倒是好舒雅的味儿岳父大人果然是对茶有品相的我虽也吃了十年的茶却从不曾品过这等滋味真个恨不得把自己舌头也咽下去才好。”
那蒋瑜看见陈羽喝茶的方式不由得暗暗点头及至听了他的称赞却又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这比喻却龌龊了舌头那里比得这茶!你倒是该回去好生的读几本诗了像这番话若是让颖儿听见怕不要笑话死。”
陈羽笑了笑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雅人在蒋瑜这等人物面前作假倒不如还是拿出他的本性来在他看来这世间再好的茶可能比得过美人香舌么?所以便干脆的拿舌头来比这茶了。如此做的用意便是要用这么一个粗俗的比喻来拍一下自己未来老泰山的马屁同时还要叫他知道他这一套雅致的东西自己是弄不来的。
不过陈羽很敏锐的从自己未来岳父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名字颖儿?这就是自己那平妻的名字么?颖倒是有些硬同时还有些锐利的一个字呀!
蒋瑜也和陈羽一样的以袖遮面将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闭上眼睛回味了一阵子这才睁眼道:“做人、做事便是要如这茶才好散淡不锋芒便自然可以赢得天下归心。说起来贤婿呀你最近做事很得一个妙字啊便如这茶一般自然而然的就让所有人都翘起了大拇指这样好这样好啊。”
陈羽笑了笑蒋瑜放下茶杯却突然话锋一转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陈羽道:“不过在很多时候那些俗人们是不懂得欣赏和畏惧这些这些不露锋芒的美和力量的。所以有些时候也很有必要告诉他们一下俗烂的那些东西并非你不行只是不愿意与他们一般见识罢了。贤婿以为然否?”
陈羽闻言皱眉还没等他回答蒋瑜却又抬头一指那一枝老梅笑道:“你看上次你来的时候这梅还不过是一根干枯的枝桠可是现在你再来它已经是一树的清香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