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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 章
    “你还用人养吗?”杨不愁报之以这样的一句话,便闭目休息。
    我愣了一下,才认真的说:“我若能自己养活自己,如何落得今日?”
    他的眼皮动了动,没有睁开。伤感却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我也想清清白白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和洛玉箫在一起的那两天,我唯一的想法就是从此男耕女织安生过日子。就算他是杀手,又与我何干?最多也就是帮他收收钱而已。可惜——”我摇摇头,摸着腹部,“就剩下这个了。”
    杨不愁终于睁开眼说道:“他自首的时候——我在。”
    我看看他,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说起:“我审的。他是个汉子,不管怎么用刑,不该说的一句也不说。”
    我不以为然:“是啊,他当然要保住纪青月。卖了太师府的事情,今后还有谁来找他做生意!”剩下的我没讲,怨意明显。
    杨不愁道:“他和我谈判,只要我放了你,他可以答应我办三件事。青月应该和你讲了,他是江湖上最好的剑客。朝中动荡,正是用人的时候,太师也曾经延揽过他,可是失败了。送上门来的机会,我不能不用。”
    我看着杨不愁,心里叫嚣着,不要说,我不想听!嘴巴哆嗦着,抖不出一个字来!
    杨不愁眼神凌厉起来,“他怎么敢当面说你是他的女人,怎么敢要挟我放了‘他的’女人,怎么敢指责我不配做你的丈夫!我——”他突然顿住,猛地闭眼。似乎情绪已经到了一个极点,不得不控制一下。
    我慢慢的说:“你没有答应他。他也没为你卖命,对吗?”
    杨不愁点点头。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贴身收藏的押票突然变得很烫很烫,浑身不自在。
    “他为谁卖命?”隔了一会儿,我问。
    杨不愁笑了,“纪青月!他的命是纪青月的。”
    我睁开眼,看见一双嘲讽怜悯的眼睛,自嘲的笑了,还摇了摇头:“每个女人都梦想有个为她卖命的男人,但是不是每个女人能碰见的。在生活里,如果能看到一个就已经很幸福了。洛玉箫从来没对我承诺什么,算不上对不起我。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和这样的男人接触过,已经比大多数没机会相信的人幸福多了。”
    “其实——”我歪着头,为了一个念头而困惑:“杨不愁,你说我是不是坏女人?如果没有我,洛玉箫会全身心的爱着纪青月。纪青月总有一天明白,你不是她的良人,而和洛玉箫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嗤!”杨不愁对我的话嗤之以鼻,“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就是好好在家守着,什么爱不爱的,荒唐!”
    我看看他,知道他不会懂的,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往下说:“站在纪青月和洛玉箫的角度想,我不是一个无辜的人。如果没有我,纪青月应该顺理成章的嫁给你,就没有这一切的麻烦了。”
    杨不愁摇摇头:“不会的。青月最开始不想嫁给我。她喜欢江湖的无拘无束,喜欢任侠使气,为人又很正直。我只知道那时候她想劝洛玉箫改邪归正,洛玉箫不答应,所以他们才在玉门关分开。青月来我这里,只是想告诉我,她不想嫁给我。后来,开战了,她不得不留下。事情就改变了。我打仗,她在营里。战争结束的时候,她就改变主意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笑道:“肯定是你符合她心目中英雄大侠的形象,所以才改变的。”
    杨不愁看看我,笑着摇摇头。未必是否定,只是不以为然罢了。
    如此说来,纪青月的确喜欢过洛玉箫的:“现在洛玉箫把她救走了,他们应该在一起远走高飞了吧?”我问道。
    杨不愁看看我,目光有些闪烁,看着车外不肯说话。
    我无趣的垂下头,在马车的摇晃里,昏昏欲睡。
    马车猛地一晃,我从梦中惊醒。漆黑的车厢里,看不见任何东西,凭空一种紧张的气氛。手被人握的紧紧的,到口的问题咽了回去。
    “干什么的?”外面传来呼喝声。隔着帘子我看见大路两侧灯火通明,一队士兵站在路中间,鹿角铁蒺拦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设关卡干什么?
    赵二说:“探亲的。”
    兵丁又问:“去哪儿?”
    “沙棋关!”
    手突然被捏的死死的。我靠近杨不愁,只听他低低的说:“抓我的。”
    “认得你吗?”
    “认得!”
    他如此笃定,联想起那些杀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的脚还没好,根本指望不上。我一个大肚子,手无缚鸡之力。赵大赵二倒是结实,也架不住这群狼啊!
    “沙棋关?”那兵士嘟嘟囔囔的靠近车子,问道:“里面何人?”
    “兵爷。是小娘子和她相公。她相公病了,婆婆又刚去世,祸不单行,才急着赶路的。”
    “病了?”那兵士怪声怪气的说:“让我看看!”
    唰,眼前骤然一亮,我看见一个金属人在面前晃啊晃。“啊!”吓得惊叫出声。手一划拉,手帕落在杨不愁的脸上。露出半拉额头。
    那个士兵看我大着肚子,没有说话,眼睛往杨不愁的身上瞟:“这是你相公?打开让我看看!”
    我哪敢反抗,一忽卢杨不愁的脸,掀下帕子。士兵拿火把一照:“啊呀我的妈呀!这是人是鬼?”
    我赶紧安慰他:“军爷,忘了说了,我家相公有麻风病。哎,其实也不是很严重,可城里就不让人住;非要我们去山里的一个什么村。这不,赶上家里出事,我们就出来了。您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大着肚子,这是图什么呀!”
    士兵一听麻风病,早就跑的远远的。
    我还念叨:“也该透透风了。这一路上是个人都不让我们见见风,我都是晚上偷偷的给我家相公舒活一下筋骨。今天睡着了,耽误了。哎!”一边念,一边掀被子。杨不愁配合着低声哼哼。
    士兵骂道:“别掀,别掀!奶奶的背兴!快滚,快滚!”
    赵二和赵大不知道坐车的大爷明明是断腿,怎么变成麻风了?狐疑的看看我,我道:“走吧,走吧,人嫌马憎的。唉,走吧!”
    “驾!”长鞭扬起,车子再次踏上征途。看着那些关卡消失在黑暗里,我赶紧对二位车把式道:“多谢二位了。方才只是怕军爷敲诈,让二位受惊了。一点小意思,买壶酒压压惊吧。”
    赵二赶车,赵大迟疑着接过来说道:“小娘子,您可别害我们。我们兄弟还没娶媳妇呢!”
    “赵大哥放心,我家相公真的没事。”
    “那他的脸怎么那么红?”
    我赶紧取出一包辣椒粉,“我方才不小心把辣椒粉泼到相公脸上了。”
    “啊?那您相公可是——嗨,真能忍啊!您快去收拾收拾吧。”解释清楚,赵大乐滋滋的拿着钱,和赵二分了。
    我赶紧钻进车里,杨不愁正紧抿着嘴,用我留下的帕子混乱的噗卢着。我捂着嘴,说道:“别扬,别扬。弄得哪儿都是。”往手帕里洒了些水,递给他让他把脸抹干净。又打开车窗和车帘,让冷风把辣椒末吹散了,才重新安顿下来。
    “谢谢!”杨不愁很正经的说了一句。我有点不适应,嘿嘿一笑说:“别介!你这么好心的谢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哼,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他摸摸脸,可能还有点辣椒,灌进鼻子里。“阿嚏”!打了个喷嚏。忍不住抱怨:“你怎么不用胭脂?弄个辣椒末的干什么?”
    这回正常了,我看他似乎想坐起来,赶紧搀扶。不过我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一起一落,动静又很大。杨不愁慢慢靠着车壁,一声不吭。
    我咳嗽一声,说道:“胭脂找不着了。辣椒末不是你要蘸馒头吃的吗?”
    他说道:“怎么咳嗽了?是不是刚才风吹着了?”伸手去检查帘子缝。
    黑暗里我无赖的说了一句:“咦?你咋对我这好哩!小心我喜欢上你哦!”
    捂帘子的动作声突然没了。我猛然想到这个玩笑可能不合适,下意识转开目光,在黑暗里做眼球旋转运动。
    过了一会儿才听他说:“怎么,这么快就不想做洛玉箫的老婆了?”
    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打了个嗨声说道:“老大,我不就是撒了您一点辣椒末吗?至于这么往人伤口撒盐嘛!我这叫落花有意,人家是流水无情。现在我紧着忙着寻找新生活,您就不能给我一点希望啊?!”
    我也不知道他听懂没听懂,反正叽里咕噜的说完了,自己也觉得很解气,似乎出了一口闷气。
    “什么新生活?”杨不愁问道。
    嗨,他还真执着!我不耐烦的解释:“就是再找一个男人把自己嫁了。”
    杨不愁很顺畅的借口说:“不用了。除了你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杨府的纪夫人。”
    “那倒是。”我顺嘴,然后定住——“打住,打住!大将军,您不是耍我吧?我就因为这个冒牌纪夫人还被通缉呢!您倒是说的轻松。”
    “回去我自有办法!”
    “回去?什么回去?”我有点紧张——这是关键。
    他突然住口,即使黑灯瞎火的现在,我依然可以感觉到复杂的目光似乎要将我的心肝脑肺穿透!
    “你到底是谁?”他又问一遍。
    我无力的叹口气,明明聊得很好,突然又变了调子。杨不愁的警惕性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你说是谁就是谁?能不能不问了?”我把被子拖到胸前,躺倒闭上眼,“问来问去的!要是真觉得我碍事,干嘛不一刀杀了我!的卢的刀在你手边,慢慢磨吧。我先睡了。”
    我们坐一辆车,脸对脸的睡在一起已经十几天了。一开始我还当时卧铺大巴,他今天怪里怪气的一说,我反倒觉得他也如此坦然的接受很奇怪。
    吃力的翻过身去,托着酸痛的腰。十几天这样赶路,不疼才怪。
    腰下一软,被人垫了什么东西:“如果你肯跟我回府,看在你多次救我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和洛玉箫的事情,也不理你的身份了。”有人低声的说,带着磁性的声音很有诱惑力。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我才听见一个不属于的声音从自己的嗓子里发出来:“晚了,睡吧!”
    我本应该接受这个舒适的安排,找回在这个世界上平和生存的方式。可是,我不由自主的害怕,害怕下一次再次失去安宁的时候,我还有没有今天这么幸运?
    沙棋关遥遥在望,赵大赵二加快了车程。
    我突然叫住他们,跳下车,对杨不愁道:“你们走吧。我们在此别过,今后阳关道独木桥各走各路!”
    “站住!”杨不愁叫住我,“你要去哪?”
    我撇撇嘴说道:“不知道,自处乱走吧。杨不愁,连你也不相信我是那个什么落难公主,又何必总让我跟着呢?还是你想拿我归案?别吓我啊,我胆小。”
    杨不愁道:“不管我信不信,总要证实了再说。通缉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你现在不能走!赵大赵二,我乃当朝护国大将军沙棋关总兵杨不愁,眼前这个女子系通缉要犯,你们还想不想在这条路上做生意了?”
    呵!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叉腰冲着那傻乎乎的俩兄弟一点头:“你们见过这么窝囊的大将军吗?赶紧,拖到城门问问,是不是再说啊!我跟你们讲,我是花光了他的银子,可是两位大哥也看见了,那都是用在他身上啊!就算我败家,都拿去资助我兄弟耍了,可也是为了别人啊。我自己可是一点也没得!”我说的声泪俱下,捶胸顿足,“两位大哥行行好,看在我也尽心尽力把他送回家了,你们就给我一次机会,我实在还不起他的钱啊!唉,早知如此,做人就不要太有良心了!”
    赵大赵二互相看看,说道:“大官人,我就说您怎么不心疼小娘子的孩子呢,原来真不是夫妻啊。唉,我看您也不像缺钱的人,这样吧,您看小娘子这一路不管不顾的心疼你,您就让她走吧。”
    我站在那二人身后,冲杨不愁一扮鬼脸。整理了一下肩头的行囊,走进身后的树林。
    “胡说!你们给我抓住她,快点抓住她啊!”杨不愁的咆哮越行越远,隔着树林我看见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向远处巍峨的城墙。
    落日如血,残雪覆着白茅,远处是星星点点的村庄。我知道杨不愁很容易找到我,但是他不一定有时间。走进深山,我要远离外部的喧嚣,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这一路,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战争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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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知后事如,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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