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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下棋
    每当一个战役打响前,师长望光亮总要一连几个小时,甚至几十个小时待在地图前。他有时是面对地图坐下来默默凝望,有时是远远站立,眯起眼睛像欣赏一幅艺术珍品那样饶有兴趣的对驻地图审视。每逢这种时候,警卫员小马只好把饭菜摆在地图前。一顿饭不知道他要分作几次吃。他总是吃着吃着长产不自觉的把筷子当成铅笔,在地图上圈圈画画,而把吃饭的事情给忘掉了。自从接到纵队首长传达野指关于攻打开封的命令以后,师部从上到下立时振奋沸腾起来,几天几夜行军的疲劳跑的无影无踪。师部所在地白沙店的村头小学这个战斗的神经中枢显得特别紧张和繁忙。望光亮住在房子隔壁的大教室里,师司令部指挥所里通宵未眠的参谋们,在繁忙的工作:有的在通知各团首长上午来开作战会议,有的在和住在临近村庄的兄弟纵队联系;有的在回答下面提出的各种问题和要求,有的在向纵队机关报告和请示工作。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常常几部电话同时叫起来,清脆的铃声像潮水般灌进人们的耳朵里面。太阳升起来了。村外面四周的黄土道上,卷起滚滚的沙尘。骑兵通信员们伏在马鞍上,急急的摇晃着鞭子。在炎热干燥的空气里,人马都湿漉漉的,马蹄声像是急骤的鼓点。他们来到白沙店小学一跳下马,就跑步在师司令部出出进进。喧闹的声浪在这个院子里激荡回旋。但是,这周围的喧嚣纷扰,丝毫也不影响师长的思考。他这两间房屋里静谧的出奇。三面墙壁几乎完全被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所覆盖。地图上那密密麻麻的在一般人眼里显得枯燥无味的各种符号,曲线,标高,箭头,而在望光亮眼里却都是富有生命的山峦,河川,树木,村镇……此刻他脑子里起伏汹涌的思想,并不亚于隔壁和周围所掀起的喧嚣声浪。作战参谋脚步轻轻的走进来请示:“已经同志下去的上午八点召开的作战会议,是不是推迟召开?”“为什么要推迟?”师长文静的脸上透出眼里的神气,似乎很不满意夏季这种游移不定的态度。作战参谋皱着眉说:“和尚和何亮亮同志还没有回来!是不是等……”“不!要按时开!”望光亮不等对方说完,就斩钉截铁的表示自己的决心。“是,按时开!”作战参谋立正复述了指示,随后又像孩子做错了事一样惭愧的说:“首长,想到和连长,我们总是感情用事,不愿去想那么多。其实……其实也许是会出了什么事的!不应该只靠他们……”“同志啊,在这种决定行动前的关键时刻,这样讲就说明你的想法很不对头哦!”作战参谋怔怔的呆在那里,一时还摸不清师长的意思。望光亮把手搭在年轻参谋的肩上,亲切的摇晃了一下,然后在屋内来回走动,说:“我们在指挥岗位上工作,怎样想问题,做决定,去行动,对我们事情的成败,是异常关键,相当重要的。你应当相信我们的钢铁连连长和尚此次进城去取情报,肯定会完成任务胜利回来的!我所以这样说,因为我们指靠的不单单是他这一个人,而是一个具有无穷智慧和无比力量的集体。你想想看,即使他在行动过程中,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困难和障碍,开封的地下党组织和几十万盼望解放的人民,肯定会帮助他克服困难,超越障碍,战胜敌人的。如果我们因为和尚没有按时回来,就推迟开会,那么对战前动员和准备会起到什么作用,你想过没有?”“我懂了!”作战参谋诚心而又愉快的说,“相信他一定会回来!我的意见,应当派几个骑兵通讯员在可能的回路上去接一下。”他看到师长肯定的点点头,又说:“那么,等人到齐了,就按时开会。”“同志师政治部的人来参加。在和尚未到之前,让各团先汇报一下部队的思想和动员情况。”作战参谋问:“伍政委还在下面,是不是催他回来?”“不必催。这会儿你就是坐上电话,也未必能够找到他!”望光亮说着抬起手腕看看表,笑着说:“我敢打赌,伍政委会准时回来的,一秒钟也不会误。”作战参谋转身走了出去。望光亮的目光又落在开封城的街市图上,那上面标示着星罗棋布的名胜古迹,塔庙园林,机关学校,医院教堂……,他虽然还未能亲睹,但凭着想象,也好像历历在目。他感情上同样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惦念:和尚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按照预定的计划,他昨晚应该出城,最迟今天拂晓赶回师部。和尚完全知道,今天上午全师这样一个重要的作战会议,是在等待着他的!昨天的一昼夜,他和何亮亮是怎样战斗在龙潭虎穴之中的呢?每一分钟,每一秒钟,经历了什么艰险?遇到了什么困难?……望光亮无法用铅笔在地图上标示出何亮亮的位置,可是他的心却紧紧追随着他,凝望着地图,在开封城各处走动……俗话说:“长不过五月,短不过十月。”农历五月间,天亮的早。何亮亮四点钟起床,到将近七点半,水米还没沾牙。警卫员小马走进来,端着第三次热过的饭菜,故意把饭盒,碗盘弄出声响,碰碰放在桌子上。望光亮仍毫不知觉,已然陷入遐想。小马无计可施。他想了想,再也不走出去了,索性搬个小凳子,坐在师长的侧面,双手搁在膝盖上,支起下巴,睁着一对圆大调皮的眼睛,无言的望着他。这凝集的视线,似乎起了穿透作用,把望光亮刺得愕然转过头来,不解的问:“小鬼,你愣坐在这里干什么?”小马撅着嘴,慢吞吞的说:“我在想军医慕子大姐!”师长故意把脸绷得很严肃:“乱弹琴!她在几百里外的后方生孩子,想她干什么?”小马盯着师长一本正经的说:“想起临走时她说的话。”“她说了些啥?”“反正我要求下班当战斗兵!”“为什么?”“完不成任务啊!”师长莫名其妙了。他凝视着小马委屈的脸:“谁批评你了?什么玩不成任务了?”“还用批评?咱恐怕将来侍候不了病人!”师长奇怪的问:“谁病了?”“你!”“鬼话!我哪里有病?”“慕子大姐说,按医学病理讲,胃病大多数是饿出来的!”望光亮这才明白,笑道:“呵!鬼家伙,花招儿还不少,你这个小指挥员给我来了个战术迂回。好,缴械!”师长放下铅笔,拿起筷子吃饭。小马为自己的胜利高兴的眨着调皮的眼睛。他向地图上瞟了几眼,忽然想起憋在心里头很久的一个问题,便急切的问:“首长,你打过多少次仗?”师长一边咀嚼,一边回答:“唔,记不清喽。”小马又问:“看过多少地图?”师长想了想,像学生在考场上回答口试:“从跟随毛主席长征到现在,大概半个中国的地图我还能背下来。”小马认为抓到了根据,便说出了自己早想向师长提出的意见:“那,为啥还像老看不明白似的总看它?不是在上面画几个红蓝箭头就得了?“”小鬼啊,你这里的机器要好好开动一下喽!“师长用筷子指指小马的脑袋,”你以为指挥战斗想你想象的裁缝做裤子,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能当师傅?不,战争没有我们过去从来陈规可循。每个战役都是一个新课题。就拿开封的情况来说,我们过去从来没有遇到过。它现在是中原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历史上是七朝古都,文化名城,而国民党反动派,又在里面坚固设防,我们怎能既要消灭敌人,又要保护城市?这是需要仔细思考,认真研究的问题。因为解放开封这一仗打好了,它将像一颗灿烂的信号,想全世界宣布:现阶段中国人民的革命武装力量,不但能在运动战中大量歼灭敌人,而且可以攻下敌人任何坚固设防的大城市。更重要的是,假若在战斗中城市的文化古物不遭到破坏,我们的政策得以落实,就能使我党我军的政治影响在开封人民的心中生根发芽,并扩大到全国去。从而告诉人们,我们不仅能解放一个省的省会,而且很快还会解放第二个,第三个……到那时,蒋家王朝全面崩溃的日子就要来临,全国解放的日子为期也就不远了。小鬼啊,到那时候,你还要参加新中国的建设,你和我又得进行新的学习。我们都要记住,要活到老学到老啊!“师长的话,小马有些理解,有些还不完全理解。可是,他心里忽然开阔了,好像第一次懂得了了师长如何要这样工作的意义。他暗暗在心里叨咕:“小马啊小马,你算个什么革命战士啊!师长参军的时候也是小鬼,可他现在懂得多少?你呢?进步太慢了。对,得好好学习。就从打开封这一仗学起吧!”他稚气的脸上现出愉快的神情,看着师长吃完了饭,把饭盒等东西收拾起来。望光亮虽然对参谋说不用催政委回来,可是在这几年的战斗生活中,他简直觉得自己的半个主心骨是长在这位老搭档的身上。他不自觉的走进窗口,多么盼望能够看到伍子胥的身影。指挥所门口,有两个人边谈边向这里走进。身形虽然看不见,那声音对望光亮来说,是很熟悉的。一个瓮声瓮气的说:“哈,你这么急星火燎,是想抢先今开封吧?”一个气喘吁吁的说:“那不假!你那玩意儿不能上刺刀,打冲锋,只能跟在腚后!”“吹!说不定叫你当预备队。到时候你还跟着我们咧!”“不管谁先进去,别忘了,你早该请我吃羊肉烩馍。”“我为啥请你?”“恭喜你啊!”“扯淡。我有啥可恭喜的?“”咱们在黑石关缴获的那些榴弹炮,不是让你老兄独吞了吧!啊?那不假吧?”“哎,我招了这些大肚汉,拿啥填他们的肚子哦?”“别发愁,炮弹还不是有的是。我给你!”“你家里开着兵工厂?”“那不假,蒋介石替我开着嘛!工厂在美国,仓库就在开封城。这么办,一会儿你投我一票,帮我争取到主攻任务,我不会亏待你的!”望光亮知道这是八团团长朱军和师直炮兵营长中天。果然,他刚把目光转向门口,就见他们二人厮跟着走进屋子里来。朱军进门的时候佝偻着身子。他是个山东彪形大汉,粗手大脚,行动能带一阵风。他完全不像一般大个子那样笨拙,向来动作敏捷,脸上时常露出一种和他那庞大体型很不相称的灵巧神奇。中天却是矮壮敦实,简直就像一颗竖在地上的炮弹,弹一指头“刚刚”响,里面藏着能爆炸出光和热的火药性子。朱军大概刚才奔得过急,这是仍然喘息未定,说:“师长,开会我可是第一个赶到的。等会儿确定主攻部队,我们算已经占了一条吧?先来后到嘛!”说完就向中天挤眉弄眼,意思是要他帮腔。望光亮笑道:“中天!还没入城,你可别让人家给收买了!”中天说:“不会。我这个炮筒子是有坐标的。不过要是真叫我放炮,说句公道话,主攻任务给朱军,我举双手赞成!”望光亮说:“看看!让朱军说出了三个“那不假”,你这个实心炮弹就攥在他手里了!”三个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哟,里面蛮热闹的嘛!你们摆啥子龙门阵哦?”望光亮听见这语音,高兴的嚷道;“老伍,回来了!我说不用催嘛,你的表什么时候都是分秒不差的!”师政治委员伍子胥走进门后,先问了声:“和尚回来没有?……”当他看了师长的眼神,便明白了,就暂且不再问下去。随即微微往旁一闪说:“你们看,不光我回来了,还带了个笔杆子来!”大家一看,原来是新华社前线记者唐堂。都是老熟人了,于是,纷纷上前握手问好。望光亮是个业余摄影爱好者。他一眼看见唐堂挎着个样子奇特的照相机,就兴致勃勃的问:“小唐,你又搞了什么新装备啊?”唐堂把照相机取下来递给师长,介绍说:“这种牌子叫“日式莱卡”,上面配有广角镜头。”师长正在欣赏,中天抢着拿过照相机说:“叫我看看这个“日式莱卡”!说着就去摆弄。唐堂忙说:“哎,别乱动!小心里面的跑了!”中天奇怪的扬起脖子问:“难道这里边还有什么活物?”唐堂笑道:“真有呢,是个大白胖小子!”接着,唐堂说明他临来时,在后方见到了两月前回后方生孩子的,师长望光亮的爱人,朱军团卫生队的军医慕子同志。并说他给这孩子照了张满月像。慕子本来要写信来,后来听说要打开封,他想到部队第一次打省会这样的城市,可能会有更多的伤员需要救治,就再也待不住了,让唐堂带口信,说她把孩子安顿在老乡家以后,就马上到前方来归队。朱军一听就生气的说:“乱弹琴!没有命令擅自行动,回来我就把她押回师部!”望光亮笑了:“有你这样的火神爷,就有她那样炸火星的小鬼儿!只兴你抢任务,就不许人家要求参战?”朱军沉下黑脸,嘟噜道:“抢着任务我也不痛快。咳!鲁西南的宗里布兵团眼看着打不上,却来仓促攻坚。开封城的敌人一个不跑,也不过只三万人。这……”“不够打牙祭喽!对不对?”伍子胥接过话茬说,“同志,就凭你这个脑壳子里的玩意儿,就不够主攻部队的条件了!”望光亮看看手表,一摆手对朱军说:“这样吧。离开会还有十五分钟,咱俩下一局。你要是能赢我,就算你够条件。”伍子胥会意,点头说:“要得!”小马送上来围棋。这是一付精致的“云子”---云南省产的名品,师长行军打仗都带在身边。师长和朱军对坐开局。陆陆续续进来一些前来开会的干部们,都赶来围观。有会的,有半会不会的,很快就形成了双方的“参谋部”。望光亮对围棋发生兴趣,还是在抗战初期。有此听陈毅同志讲形势,引用了毛主席的一段话:敌我各有加于对方的两种包围,大体上好似下围棋一样,敌对于我,我对于敌之战役和战斗的作战,好似吃子,敌的据点和我之游击根据地,好似做眼。他不懂,会后就去问陈总。陈老总饶有兴致的就在地上划了个棋盘,用两色石子,给他讲什么叫“吃子”,什么叫“做眼”,耐心的教给他围棋的下法。他明白了以后,觉得毛主席的比喻非常精辟和确切,同时也对围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他的围棋逐渐的在部队中下出了点“名气”,好几次居然能和陈毅同志对局,开首时只要让四五个子,竟也有输有赢。一九四二年当他离开苏北根据地奔赴山东前线的时候,陈总特地派人送了他这付精致的“云子”。从此,他把它带在身边,一有空闲,就来上一局。战争生活,往往没有宽裕的时间。为此,他专门划了个只有十一道线的小棋盘,十几分钟就可以下一盘。朱军的棋艺,本来可以和师长相称。特别是朱军那大刀阔斧的棋风,还望望有出人意料的点子,使师长不得不精心对付。可惜今天朱军求胜心切,开手占优,下到中局,看到师长有两片“孤子”,一片四五枚,一片十几枚,就想去吃掉那一大片。正在举棋不定,中天撺掇他:“快,抓大片的过瘾!”背后也有个人乱喊;“这一片消灭了就定大局了!”伍子胥刚说了一句:“莫要上当啊!”朱军却已经向那大片孤子发动了攻击。不料师长的白子一冲,两处孤棋连成了一片,做成了两个“眼”。朱军的黑子反而被切断,眼看成了危势。他急的脸上冒出汗珠子,把黑子一掂,喊:“哎呀呀!他们把我的头吵昏了,这几步不算数!”可师长一把按住他的手:“不行。落子生根,举手无悔嘛!”朱军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只得把棋盘一推说:“输了!”“你为什么会输呢?”望光亮笑着问他。“下不过你呗!”“不,在中局我走了几步软着,你本来是很有希望的。”说着,师长就在棋盘上拿掉了一些子,恢复了刚才的局面。“你看,我这两片孤子,你能吃掉一片就占据了主动。可你贪多要吃大片,恰恰中了我的计。我这里子多,还有做活的条件。而你打入的这几个子,相比之下就要单薄了。”望光亮说着又指着那一小片孤子,“你不要嫌吃着不过瘾,你看!”说着他下了起来,黑子把这四五个白子切断包围以后,那一大块孤子仅有的一个眼也变成了“假眼”,无路可逃了。一步之差,黑子由失败变成了胜利。“怎么样?”望光亮问,“这几个子儿吃的合算吧?”周围“观战”的干部笑着,闹着,有的啧啧称赞,有的默默思索。朱军刚刚收住笑,忽然皱起眉头,摸着后脑勺说:“哎呀,师长!你这是在开导我嘛!”“你懂了?那就说说看!”“好,我要是说的有偏差请大家纠正。”朱军说着半截塔般往起一站,粗胳膊一伸指着墙上的地图说,“咱们知道,宗里布兵团是趴在鲁西南的城武,金乡一代。咱华东野战军指挥部率领一纵,四纵,六纵,特纵以及两广纵队已经从濮阳过黄河到了巨野,荤城。本来上级叫咱们两个纵队从豫南日夜兼程北上,向陇海路兰封,民权一线攻击,把宗里布调出来,然后跟华野主力南北夹击吃掉它。可是这家伙滑头,眼下收拢了兵力,增加了援军。这样,开封就像这一小片孤子,鲁西南就像一大片孤子。要是嫌开封的敌人兵力太少而无油水而不打,就象我刚才那个死心眼的下法,挥兵鲁西南吃那一块肥肉,那就要上当吃亏咧!”“对!”望光亮满意的说,“所以上级才变更意图。如果我们出敌意外的迅速攻克开封,蒋介石就会慌了主意,乱了阵脚。他必然逼迫着宗里布兵团,寿涛兵团赶来救火。那时候我们就可以视线在运动中机动歼敌的大目标。开封这个“眼”做活了,整个中原战场的这盘棋就主动了。”“再看看全国战场的这盘棋。”伍子胥接着说:“在毛主席,党中央的英明指挥下,我西北野战军取得了西府,陇东大捷,收复了革命圣地延安,东北野战军连续作战,攻克了许多城市,在山东,在苏北,我们收复了老区的大部分失地,控制了胶济全线和津浦线大段,在敌人的心脏地区,我刘邓大军,陈粟大军,陈赓兵团纵横驰骋于江淮河汉之间。解放战争的形势正在经历着一个伟大的历史性转折。毛主席的十大军事原则已经发挥和将要发挥无穷的威力。一年多以前,蒋介石气焰万丈的下令向我解放区全面进攻。没有多久,这种“全面进攻”就缩成了“重点打击”,后来又不得不变成了所谓“重点防御”。而眼下作为国民党河南省政府的所在地开封,这个“重点”也即将保不住了。”唐堂兴奋的说:“今天,我们的前线司令部和政治部已经通过新华社的口语广播,向开封城国民党的军政人员发出了第一道命令,宣布了我们的各项政策。”说着,他从皮包里拿出了一份油印稿。“这是总社转发的内部通报和记录稿。我特别要向大家报告的是,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对这道命令做了亲笔的修改和批准!”“毛主席做了亲笔修改!”“毛主席批准!”“毛主席在指挥我们打开封!”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从心底里发出了震荡肺腑的欢呼。他们对这次战役的军事和政治意义有了新的认识,迫切要求投入战斗的渴望顿然在胸中激荡起来。有个干部亟不可待的问:“我们的具体任务是什么?”望光亮说:“现在,我们已经完成了对开封城的包围。为了防止敌人从徐州,郑州,驻马店支持,上级在东,西,南三面都布置了阻击打援的部队。我们师的具体任务,就是和兄弟纵队协同配合,从城南和城西实行强攻突破,而后同敌人展开复杂而激烈的巷战,最后解决敌人以省政府和龙庭为两大支撑点的核心阵地。为了圆满的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这个任务,一会儿开完会,我们要详细研究。”挤在屋里的干部们议论纷纷。有的说,他们就是穿上了兔子鞋,这回围得四面都不透风,看他们往哪里逃,有的说,新近入城的六十六师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全部美式装备,啃起来恐怕要费点劲儿。也有的叹息着俏皮的说,给蒋介石守开封城的部队每个就是三头六臂,总共也不过三万多人,连皮带骨头都剁剁包了这顿饺子,馅儿也太少了。这时,有个干部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六十六师?不就是原来受过郾城的那个赵平吗?”望光亮说:“就是那个赵平。咱们在郾城围过他。不过那时的目标是围城打援,并没有真正和他教过手。”有个干部说:“那一回算是叫他捡了个便宜。他的老子蒋介石就替他愣吹开了,这一回,我肯定他的命运比他的前任师长也绝不会好多少。”“不要情敌麻痹。”一直在倾听着干部们谈论的伍子胥开口说:“赵平进城后的设防情况,虽然野指和纵队已有一些通报材料,可是我们作为临战的部队还要具体去摸,去了解。只有兢兢业业尽量减少一份盲目性,才能使胜利多一份把握。”朱军想了想,忽然高兴的说:“政委,我明白了。师党委已经确定把主攻任务交给我们了吧。放心吧,我们绝不辜负党的信任!”“何以见得啊?谁说交给你们了?”望光亮故意反问。“算了吧。”朱军狡黠的眨巴着眼睛说:“当了十几年兵,难道连这点军事水平也没有?你把我们的和尚派进去,钢铁连这个尖刀都亮出来了,我们这把刀还能不跟着出鞘?”伍子胥说:“那也不一定。还要看你是否真正具备了担负主攻任务的条件。这次战役可不光是炸药手榴弹,乒乒砰砰一甩,端起刺刀一冲就完事。比如说,陈总提出来的“瓷器店里捉老鼠”,你怎么理解?每个干部和战士又怎么理解的?……好吧,沃野不先考你,下午我到你们那里去看看!”和尚进城侦查,为什么还没回来?他昨天晚上是否能按原定计划出城?拿没拿到开封地下党提供的城防工事详细情报?确定战斗方案等不等得上他回来?……一时间,这成了大家谈论,猜测和思考的中心,知道开会的时间到了,人么挤在师指挥所里,师长脑子里还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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