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唐朝杜牧的《泊秦淮》诗,流传千古,代代相诵,几乎成了秦淮河的千古绝唱。秦淮河地处南京,南北朝时期尤其繁华,隋唐后逐渐衰落,但引来不少文人墨客来此凭吊,因此杜牧的《泊秦淮》应运而生。到了宋代逐渐复苏为江南文教中心。至明朝,太祖洪武皇帝定都南京,改应天府。至此,秦淮河又恢复了往昔的繁华。虽然成祖皇帝迁都北京,至今已有近一百五十多年,但南京却还是繁华如昔,素有南都之称,与北都北京南北呼应。像两棵擎天柱支撑着大明江山。
秦淮河的繁华是不分白天晚上的。
白天,河畔小街上,卖小吃的,卖小工艺品的,当然,最多还是卖花灯的,各式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花灯让孩子走不动路。还有文人墨客拿着一把扇子摇啊摇的,更有一些拿着刀啊剑的江湖人物匆匆而过,而更多的人是来游玩的,他们走在这里看看这个,一会儿又走在那里看看那个,还不时地问问价钱,看中了哪个就说老板便宜点吧我就买,然后讨价还价,于是吆喝声,欢笑声,吵闹声混杂在一起,让每个在这里的人实实在在地体会着生活。
除了岸上人多,河里的人也不少,坐着画舫或是小船在河里随波荡漾的,大大小小的船儿象是在开碰头会。
到了晚上,白日的喧闹并未离去,河畔上的酒家时不时地飘出猜拳声、吵闹声和欢笑声,河里,灯火通明,每艘船上都挂着灯笼,映红了秦淮河的脸,使秦淮河显得更加美丽动人。被风吹起的鳞波闪闪发光,伴着画舫飘出的笙歌荡漾着。
画舫凌波,浆声灯影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奇观。
的确,秦淮河,是天堂。他更是男人们的天堂。
因为任何男人到了这里,都会乐不思蜀。
这里有漂亮的女人,有销魂蚀骨的每一个夜晚,在这里,就是皇帝也比不上你!今天,刚好中秋月圆之夜。
秦淮河,这位美丽的姑娘,打点起了红妆。
只见各画舫灯火通明,里面笙歌时时飘向岸边,令无数岸边人心思神摇。
月色朦胧,照在秦淮河上,给她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好象在等待着有情人去揭开。
欧阳站着船头,看着这美好夜色,但却满腹心事。
不由长叹一声!
“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啊?”
声音来自后面,欧阳暗暗心惊,有人来到身后,自己竟然毫无察觉。听声音是女人的声音,这并不奇怪,秦淮河上到处是女人,可能这女人是来拉生意的吧。想到这里,欧阳没有理她。
“哎,人家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人家?”声音甜美,听不出一点火气。她一定是个很美的女孩,欧阳想。
“你是不是哑巴?”女孩再次发问。
欧阳这次敢确定来人是故意来找他的。
欧阳突然转身,定睛一看心中大感意外,来人并不十分美丽,但却非常的妖媚,年纪与欧阳相仿,但两眼就像要勾掉你的魂,水汪汪的,要把你的铮铮铁骨融化。换成是一般人,马上就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她碰到了欧阳。
“采迷门的色引术果然名不虚传。”欧阳哈哈大笑道。
明显地,那女孩一惊。但迅疾恢复正常。
“你肯定是来找吴剑的了?可惜你找错人了。”欧阳接着说道,话刚说完,欧阳只觉一股杀气袭来。漫天的鞭影像雨点一样,撒向欧阳。
采迷门处西南,善于用毒、迷香,但却很少有人知道,采迷门的毒龙鞭法堪成鞭法之最。
眼看鞭子就要抽到,欧阳并未闪躲,铁剑也未出鞘,只是腾出左手向鞭子抓去。
女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觉一股大力一扯,鞭子已脱手而出。
这位姑娘的鞭法实在是太欠火候。
只见人影一闪,欧阳已气定神闲地站着,手里正拿着刚夺下的鞭子,对欧阳来说,毒龙鞭法他在十四岁那年,他就领教过。
“姑娘灭门之痛在下深感同情,但采迷门所作所为我也略有耳闻,实是一个邪恶门派,铁剑门莫掌门为武林除害理所当然,请姑娘分清是非黑白,从此一心向善。”欧阳语言诚恳,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但没有任何人会因而看轻他,相反,这位采迷门的姑娘却是相当的受教,她心里何尝没这么想过。但是她知道门主对她有恩,她不能不报。十多年前要不是门主,她早已是乱葬岗的一堆黄土。虽然她时常看不惯门主的做法,但毕竟门主对她就象亲生女儿一样。因此,她选择逃避了,在江湖上闯荡了一个月后,回家的时候,采迷门什么都没了,只剩一片废墟。
她想到了要报仇,但一个弱女子怎么和一个江湖上的大门派斗呢。于是找到了欧阳,她已经在这里观察了欧阳三天了,她知道欧阳和吴剑的关系不一般,她要抓住机会,利用欧阳来实施她的计划,但欧阳的武功之高出乎意料,现在什么计划都泡汤了,能保住性命算是不错了。突然她咬了咬牙。
“你杀了我吧,反正我现在生不如死,给我一个痛快吧。”
“我不会杀你!”欧阳淡淡地道。
这样的结果并不奇怪!
“离魂门传人已出现在金陵,你可以找他去评理!”
离魂门传人出师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不知道。
乳白色的月光照着大地,中秋的月亮分外圆,分外亮。
这是路边的酒楼,人人都会奇怪为何在这荒山野岭中会有这么一个酒楼。知道这里情况的人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这是进入金陵城的必经之路。
有路就有生意,有生意就有人做。
这不,你听!
“喝,喝……”“来来……我们干杯!”“叮……”
听这声音,酒楼至少有百人之多!
这百人都是江湖人!看他们的打扮,看他们放在身旁的各式武器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一个白衣人走进了酒楼!
他刚走进酒楼,就感觉到了异样。
因为突然整个酒楼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数百双眼睛都向他射来。
静!静得可怕!
白衣人毫不为意,径直走到仅剩的一张桌子旁。
“掌柜,来一坛酒,还有一斤牛肉。”白衣人声音平淡,像一片平静的水,没有丝毫的波纹。
同时,把手里那把奇特的刀放在了桌上。
数百双眼睛,刷地盯住了那把刀。
怪刀,比平常的单刀窄得多,很像苗刀,但比苗刀短刀平躺在那里,很平和,完全看不出那是杀人的刀。
各人的脸上都开始渗出密密的汗珠,有的人眼神已经开始流露出恐惧!
江湖传言,离魂门传人已出,这并非空穴来风。
离魂门的人穿着奇特,凡是江湖人都知道。
这白衣人穿着就很奇特,而且他面前的那把刀也向江湖人暗示着什么。
百名江湖人终于看见了这位十年一出的离魂门传人,但现在已没了丝毫的酒兴,心里已充满了恐惧。不知谁首先叫了声结帐,接着这近百人都匆忙结帐。
霎时,酒楼已空空如也!
只剩下白衣人。
掌柜瞠着惊恐的眼睛,抱着的一坛酒正剧烈地抖着,慢慢地走到了白衣人的桌旁。
“砰”桌面摇晃。
掌柜终于支撑不住,双手一松,那坛酒就如此地砸在了桌上。
“大侠……我不是……故,故意的,你饶……饶了我吧。”掌柜磕头如葱。
“老实说,我,我……只在十五岁那年偷……偷看……过邻居方寡妇洗澡,大侠你饶了我吧。”说完,掌柜终于吁了口气,眼里已没了恐惧。
人很奇怪,一旦把自己的丑事说出后,整个人就轻松了!就像压在心里的石头突然被搬开了。
白衣人很想笑,但他笑不出来。
多年来他都十分反对本门的这种赏善罚恶的做法,但他人微言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他能取得这次出门的权利,去实施自己真正的赏善罚恶!
百年来,离魂门弄得中原武林鸡犬不宁!现已引起了中原武林的极大反感。特别是二十年前的赏善罚恶使者路惊风,差点没把中原武林翻过来。说起那次的使者没人不知道,也没人不感到惊恐。
二十年前的那场赏善罚恶,让很多现在已活过二十年的人记忆犹新。
那几乎是一场灾难,当时江湖上血流成河,人人自危!
因为罚恶的人居然分到了你只要偷过十两白银或是抢过一亩地,你就必须得到相应的惩罚,要么是断一只手指,要么是断一只胳膊……
那真是一场噩梦!
“掌柜大哥,你先起来吧。”白衣人笑着扶起了掌柜。
掌柜受宠若惊。
“我们离魂门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见人就杀,我们只是杀那些作恶多端的人。”
掌柜迷惑地看着白衣人,他看到了白衣人那真挚诚恳的目光,加上那英俊的脸,掌柜开始觉得这个白衣人很平易近人。想着刚才连自己尘封了十多年的丑事都说出来了,不觉脸腾地红了。白衣人似乎没听到他刚才的话一样,继续说道,“人活着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世界上多少人干着见不得人事,能杀得光吗?即使你杀得了这个,十多年后又有很多人受不住诱惑去干伤天害理的事。”江湖上的事就是这样,否则也不叫它江湖了。
“来,掌柜大哥,我们一起聊聊,来,你坐你坐。”说着,白衣人忙按着掌柜坐在他旁边,边帮他斟满酒,“店里刚好没人,我们谈谈心,我叫田幸村。是离魂门第十代传人。”白衣人自我介绍道。掌柜的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恍恍惚惚地坐着,听着……
采迷门的女孩走了!
欧阳不知道为何他自己会指点她去找离魂门的传人。
他也听师傅说过,二十年前的那场中原武林的噩梦!
他很想见识这位离魂门的传人,但现在自己朝不保夕……
欧阳毕竟是人,而且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江湖使他过早的成熟。
他知道他的担子不轻。
老爹虽然就收了他们三个孩子,但老爹的遗愿也有三个。
现在连自己的命都觉得很难保,虽然他已得到老爹的真传。
先前的天龙山庄之战纯属侥幸!如果计算差一点,那他现在已是个死人了。
咳……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从背后传来,是吴剑的声音。
这艘画舫是吴剑的秘密窝点之一。确实,混迹在秦淮河上有谁能想到呢?人们来这里都来挥霍享受的,有谁会来找麻烦呢?即使想找麻烦,你到了这里,找麻烦的事都会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欧阳当初第一眼见到吴剑,看见他那苍老的脸(虽然吴剑四十岁不到),他就觉得都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为什么还做那些见不的天日的勾当。但这几天来,他对吴剑完全改观,且不说他的武功虽然一般,但他的那副侠义心肠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平时他虽然嘻嘻哈哈,但遇到正经事却能够办得妥妥帖帖。
“刚才采迷门的那个小妞又来过了?”吴剑皱皱眉,问道。
“你怎么知道?”
“哈哈,这个女人的香味还留在空气里呢。”吴剑哈哈大笑道。
“原来神偷还会偷香啊?”欧阳揶揄道。
“啊?”没想到欧阳会这样想,吴剑明显招架不住,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忙解释道,“她找过我几会碴,都被我打发了,那鞭子上的香味我永远也忘不了。”
说完,连忙用力吸了几口。
“我们的神偷大侠似乎爱上了这种香味了,看来,也爱屋及乌爱上了鞭子的主人了。哈哈……”欧阳好久没这么畅快了。
“小鬼,你似乎很嚣张啊,我就不信你那一天不会喜欢人?”吴剑嘴里说着,脑里一转又道,“秦淮河自古风流之地,老弟要不要老哥带你去尝尝鲜啊?”
酒楼上很静!
掌柜的现在在田幸村的面前已是十分的自然。
掌柜姓许,叫许志。田幸村从他的口中知道,掌柜的小时候很穷,爸妈也死的早。邻居的方寡妇对他很好,方寡妇才三十岁不到就丧夫,人家都说她是扫把星。许志当时很想帮她,渐渐地许志情窦初开,开始喜欢上方寡妇了,所以就有后来的偷看她洗澡了。掌柜讲这这些就像是和老朋友讲一样,一点都不觉难为情,是啊,他并没错。
“许大哥,你在这荒山野岭开这么间酒楼,不是很危险吗?”田幸村问道。
的确是很奇怪,一个毫无背景的人居然能在这地方开着这么大规模的酒楼,想来也应该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兄弟真是聪明,其实兄弟有所不知,我内人和钱不多有点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所以呢,江湖人也还算是给点面子。”许志笑道。
“哦,是这样啊,那你内人应该在庆源酒楼啦?”田幸村故意问道。
“是啊,兄弟你怎么知道的?”许志惊讶叫道,他实在是对田幸村佩服的五体投地。
“你这里的酒味和庆源酒楼的酒一个味,我一喝就知道。”田幸村淡淡地道,这没什么奇怪的,他十多岁的时候就会利用他的眼睛和鼻子来判断事物了。
“离魂门的传人果然名不虚传!”甜美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田幸村其实早就知道有人来了,他只是装着没看见一样。
许志慌乱地别过头,他看见了一双一生都难忘的眼睛,他的整个人融化了!身上的欲火山洪一样突地爆发出来,就要伸出双手去抱那双眼睛的主人。
突然,他后脑被人一拍,陡地他欲火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消失无踪了。许志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忙不迭地转过头,眼里尽是惊恐,以他开店和江湖人接触的十几年经验,他知道这是江湖中传闻的极厉害的媚术。
“姑娘想必是采迷门的人!”
采迷门门人的天下无双的色引术,江湖上谁没听过,但真正见识过的人却少之又少,就算有人见识过了,现在也大半命丧黄泉。田幸村对采迷门的色引术十年前就听过,时至今日,才见识到。色引术果然名不虚传!田幸村看得也不禁心动!
“小女子采迷门第四代传人蓝蝶,刚才多有冒犯,请大侠见谅。”
蓝蝶心里现在觉得窝囊死了,今天两次的色引术都被人识破,实在是有辱师门。不过一想到这两人:一个是新近崛起的后起之秀,一个是离魂门的传人,心里也就觉得舒服了点。她知道她自己有多少道行,所以,先自报门,以博得田幸村的好感。
田幸村嘴角溢出一股笑意,“哈哈,我不是什么大侠,蓝姑娘真是抬举我了。我知道蓝姑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吧,找我什么事?”
“果然爽快!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也爽快点。”顿了顿,又道,“你们离魂门百年来都是赏善罚恶的,那我采迷门的事你应知道吧?”
“你们采迷门的事我知道的很清楚,那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田幸村斩钉截铁地道。
“我采迷门虽然作恶多端,但是也尚有良知未泯之人,为何不给她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蓝蝶撕声叫道。
“蓝姑娘有所不知,莫前辈已经给了她们机会,但她们却执迷不悟!”田幸村尽量用柔和的语言试图平复蓝蝶的激动情绪。
“他们都假情假意,表面说是给她们机会,却是要致她们于死地……”蓝蝶的眼泪止不住夺框而出,女人的心的确很脆弱!
田幸村最怕女人的眼泪啦,见蓝蝶如此伤心,忍不住搓着手,道,“蓝姑娘,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这实在是叫如何帮起啊?”
蓝蝶的眼睛一闪,听田幸村的口气似乎有转圜的余地!不由地心中一动,破涕笑道,“那好办,只要你和我到铁剑门走一走,弄清事情的真相,我就心满意足了!”
田幸村一楞,想不到自己精明一世,却被女人的眼泪征服,他此时能说不吗?
“好,我答应你,但是我得先到秦淮河办点事!”田幸村盯着蓝蝶道,“这件事比较棘手,能办好已是大幸,如果不能办好,我就不敢保证能有机会和你到关中铁剑门去。”田幸村声音中带着忧郁,可知此行他必定凶多吉少。
蓝蝶自然明白田幸村的意思。暗想有谁还能躲过“离魂门”的罚恶呢?她自然想不通。连忙问道:“有什么能帮你的?”
“能帮我的,就是你最好待在这里。”
吴剑今天似乎像是发了春。
此时更像是一只发了春的猫,只见他轻手轻脚地爬到了一间画舫窗户前。
欧阳跟在后面,他是被吴剑硬拉过来的,其实他心里也想来见见美女,放松放松!
这是一座非常豪华的画舫,吴剑和欧阳正是处在靠船舷很近的一排窗户。
吴剑像一只壁虎,紧紧地贴着船身,右手空出来戳破了一小圈窗纸,然后慢慢地探头用左眼向里看去。
这显然是一间香闺。
吴剑看到了久违的铺天盖地的红色。
因为这间香闺整个是红色的世界,这里的任何东西都是红色的。
红色的板壁,红色的桌子,红色的床,红色的蚊帐,还有坐在床上红色的人。
是的,这就是吴剑朝思暮想的红色的人!
的确是人间绝色,用古人说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实在不为过。
只见这个红人,全身穿着红色的衣服,一半的雪白酥胸已露出,隐隐看见乳沟,纤纤细腰,如风中之柳条,再加上那张白里透红豆腐般的瓜子脸,一双清澈透明有灵气的眼,整个就是个绝色佳丽!
吴剑整个人就像粘在窗户上一样,一动也不动,欣赏着这人间仙子,浑然忘了后面的欧阳。
真是重色轻友,欧阳嘀咕着。难道里面的女人真的是人间绝色?欧阳想。
欧阳不禁失笑,秦淮河本就名甲天下,有的是人间绝色,吴剑为何却还是如此急色。他摇摇头,索性身子一翻,灵巧地落在甲板上。吴剑却是丝毫不知欧阳已经到了甲板上,兀自看得津津有味。欧阳也懒得管他,定睛打量这甲板。
这是船尾,甲板上铺着红毯,月色下变成暗红,踩上去软绵绵的,看来是比较厚的了。整个看起来很是华丽,连船舫的木料也是非常的讲究,而且雕着龙凤!欧阳暗忖,这艘船舫想必大有来头。正想向前舱探个究竟,却听见了脚步声。
脚步声从船首传来,细听此人气息均匀,如果不是欧阳的内力深厚,恐怕是听不见的,可见此人俨然是内家高手,欧阳不由暗惊,此船舫果然大有来头!
欧阳心中暗叫道:糟了!吴剑那个色鬼会不会被发现。正想去提醒吴剑,不料吴剑已翻上了甲板,落在了他的身边。
两人相视一笑,欧阳暗惊吴剑的正宗内功果然非同凡响,想必他也听见有高手已到了这艘船。
“还没看够呢,真是扫兴!”吴剑轻声道。
“还看够,等看够了,你这条小命难保啊。”
“这正不应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吗。哈哈……”吴剑轻声干笑几声,显然他在掩饰内心深处的创伤。
“枉你自称神偷,偷心却是不会啊。要不要我出马呀?”欧阳听着吴剑的干笑,心中一软问道。
“凭你,你连初恋都没有,却还要帮我,不帮倒忙就好了!”说起这个情来,吴剑一下变得理直气壮,“想当年,我神偷偷走了多少少女的心啊。”接着又叹息一声,“可惜啊,自从去年见过这个尤物后,却是敢看不敢偷啊。”一提到这船舫的尤物,吴剑就像被打了四十闷棍一样,心里憋得慌,浑身也不自在。
“知道刚才进舱的是什么来头吗?”欧阳突然转过话题。
“说起他来那可十分的传奇啊,”顿一顿又道,“此人就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人称刘大刀刘綎是也。”欧阳一听不由暗惊,怪不得此人有如此功力,原来他就是刘大刀刘綎。欧阳曾听方老爹说过刘綎。
刘綎十岁时碰见山贼,无所惧,奋起反击,亲手杀死十余山贼,由此天下奇之。以后报效朝廷,万历初,从其父刘显讨九丝蛮先登,擒其酋阿大。从此威名远播海内外。万历十二年,讨平陇川贼。“耿马贼”罕虔、“南甸土司”刀落参、“芒市土司”放正堂,皆死于其手,更擒罪魁祸首岳凤,由此被列入了大内中仅次于潞王的第二大高手,俨然超过锦衣指挥使刘守和东厂张诚。
欧阳暗自抹了把汗,道:“我们是来躲难的,不想碰见这等人物,要是你弄出个不是,明年今日就我们的忌辰。”吴剑心里也是一惊,恨不得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拉着欧阳道:“那我们不便久留,赶快走吧。”见欧阳没动,他不禁回头,他看见了欧阳那勉强的眼神,然后听见了晴天霹雳的一句话:
“我们走不了了!”
吴剑顺着欧阳的眼睛看去。
大刀刘綎!
刘綎不过是三十多岁岁的年纪,面黑如锅底,身躯高大魁梧,结实的肌肉更让他那原本就很小的将军服更是不堪负荷。国字脸,络腮胡子,在加上浓浓的眉毛下闪着精光的双眼,整个人全身散发出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左手手里还拿着那闻名天下的九环刀。
吴剑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杀人如麻的刘大刀他早就听过,刚才从窗缝里看见他进到那红衣人闺房,他差点吓得掉下河,连忙翻上甲板,要拉着欧阳赶快逃离这是非之地。但现在一切都晚了,不知这大内第二大高手会怎样对付他和欧阳,该不会是大卸八块吧,以着这杀人狂的性质应该会的,想到这里身上不禁直冒冷汗,偷眼向刘綎看去。
刘綎并没有看他吴剑,他只盯着看欧阳。
欧阳也在盯着看刘綎!
欧阳那清秀的脸上能看见细细的牵动。脑门上也渗出细细的汗珠。
吴剑也没有出声。
三人就这样站着,各艘画舫里传出的笙歌和欢笑声、猜拳声仿佛与他们无关。
看这阵势吴剑也慢慢地镇静下来!先天的铁剑门内功自然地被牵动起来,他的心一片平静,就在这时,他捕捉到了欧阳那细微的信息。
突然,三个人都动了。
三条人影倏地汇在一起,又倏地散开。
三人又回到原地,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只听见叮叮的刀剑声还兀自在上空回荡。
欧阳明显地感到对方在刹那间向他进攻了十八次,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刀十八砍”。
一股痛彻心扉的感觉从胸前传来,他知道他受伤了,他不看都知道,他受了严重的内伤,他知道那是刘綎的“大刀十八砍”的最后三招伤了他,要不是吴剑反应的够快,他现在已被劈为两半。
相比欧阳,刘綎的伤却是非常之轻,只是胸前被划了浅浅的一条血线。
其实刘綎第一眼看到欧阳,就知道欧阳就是最近潞王府要的人,他身为朝廷将军,有责任捉拿钦犯,当然这有他的私心,能帮潞王一个大忙,那他以后的官途当一片光明。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当年江湖三大杀手的义子兼徒弟不是那么好对付。于是他们就对峙了刚刚的那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他在计算着出刀的速度,以及不无时机地寻找欧阳的破绽,他是个很慎重的人,没有十分的把握他是不会出手的,所以他一出手必须致对方于死地,但他却忽略了吴剑,这个江湖大帮派“铁剑门”五大弟子之一的吴剑。
吴剑全靠他的正宗内功救了欧阳,在刘綎搏杀欧阳的一刹那,他用尽了十分的力气,还有他那师傅传他的“无声剑法”中保命的卸剑招,成功地卸去刘綎的一半内力,保住了欧阳的一条命。否则以刘綎的内力,他的刀气能划破欧阳的护心真气,将欧阳劈为两半。
欧阳和吴剑都不由地全身直冒冷汗。现在欧阳已受了伤,吴剑根本不是刘綎的对手。
因此刘綎完全有能力杀了他们。
“刘将军的大刀十八砍,果然名不虚传,今天算是领教了!”欧阳沙哑地道,一边说着,一边脑袋里在急思对策。这次不像在天龙山庄,可以凭着他的独步天下的“游龙惊风”轻功逃逸。
“哈哈,我刘綎自十岁闯荡江湖以来,没有多少人能在我的大刀十八砍下能存活,你算是为数不多活着的一个人。”刘綎的话傲慢之极,不过这说的是实情。
“欧阳枫,你不要拖延时间了,你今天是在劫难逃了,等着别人替你收尸吧。”刘綎果然智勇双全,是个十分可怕的对手,欧阳暗想。
刘綎就要向欧阳和吴剑下杀手,突然,一黑忽忽的东西径直朝他飞去。
劲道十分大,刘綎如果能硬接,那他的内功当深不可测。
刘綎硬接了,欧阳并不感到惊奇,只有他清楚,刘綎的内功已是到了先天的境界。
是块雕着黑白无常的铜板,他脸色变了变,但迅疾恢复正常。
离魂门终于找上门了!
但却是他最不情愿的时候。他并不怕离魂门的人,十年前,当他还是二十出头的时候,他就在离魂门的追杀下顽强存活。这正是他的实力所在。但今天,他要解决两个犯人的时候,他却来了。他的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刘綎十前就领教过离魂门的手段,今天又能把老子怎么样。哈哈……”军人就是军人,即使你智勇双全,也免不了军人的傲慢和粗俗。
白影一闪,甲板上已多了一位英俊男子。
人不高,但却很结实,画着大帆船的黑色的披风在微风下徐徐飘起。
棱角分明的脸,挺直的鼻子,再加上星眉剑目,看起来整个人英姿飒爽。
欧阳细细地看了田幸村一会儿,就不由的有亲近之感。
同样地,田幸村并没有打量那狂妄自大的刘綎,而是盯着欧阳看了一会儿,两人相视一笑,像是多年的好友。
刘綎不禁楞了愣,的确,离魂门这次派出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真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年轻的总比年老的好对付,想到这里不由暗自窃笑离魂门一代不如一代。但他到底是极负智谋之人,人虽狂妄,但做起事来却是慎重异常。
“刘将军果然威风不减当年啊,听师傅说过,你和他大小三十余战,仍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呀。”田幸村开口了,他知道师傅最大的遗憾就是十年前没能杀死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刘綎。
“哦?原来你是朱老头的徒弟,哈哈,朱老头没吃错药吧,他自己都奈何不了我,何况他的弟子?”刘綎口中虽占着便宜,不过他着实吃惊,要是别人来,他倒是最好对付了,但却是那老头的弟子来,这可大大不妙了。
“师傅他老人家要我来向你问好,并问你是否创出什么新招了吗?”田幸村满脸堆笑。
刘綎一听这话,心里凉了半截。
当年,他和朱老头大小不下三十余战,两人对对方的武功都十分清楚。事隔十年,他问我创出什么新招,这意思不明摆着他已有破解我“大刀十八砍”的招式吗?
想到这里他心里直冒冷汗,但他毕竟久经沙场之人,闻言哈哈大笑道,“朱老头太客气了,托他的福,我已创了一套新刀法,正要向他请教呢,既然他的弟子来了,那也一样啊。”
这边田幸村那知道刘綎瞬间闪了这么念头,他本想是拿话套他,不想他果真承认他已有新刀招,看来这次是很难杀他了。得从长计议了。临行前师傅曾嘱咐他遇到刘綎格杀勿论,不需要按规矩办,但今天看来还是按规矩办了。
“刘将军应该知道我们离魂门的规矩了,拿到罚恶令十天后我们再见吧。”
“好,看在贤侄的分上,我今天就放他们一码。”说完,纵身一跃,迅疾消失在夜色中。
田幸村和欧阳又对望了一眼,欧阳首先开口了,“谢谢你。”
“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我觉得我们好象很久前就认识了一样,我叫田幸村,叫我幸村好了。”田幸村很是爽快。
“好,我也有一样的感觉。我叫欧阳枫,叫我欧阳吧。”欧阳也很爽快地道。
“我叫吴剑,认识你很高兴,能和离魂门的人交朋友那就更好了。”吴剑屁颠屁颠地道。
田幸村和欧阳两人哈哈大笑……
吴剑摸摸头道,有什么好笑的,我头上有什么吗?
欧阳笑着对吴剑道,我们不已经是好朋友了吗?
说完,欧阳和田幸村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