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人死了,是抱着布怒一步一步走上岸后就没了呼吸,是无视至公教武士们的存在坚持着将布怒放在柴火旁后就直勾勾仰天倒下死去的。
被抱在怀里的布怒非常清楚的感觉到这个老人僵硬的步态像是木偶在走路,一步一晃,一步一晃,那老人的血从眼耳口鼻中流了出来,有不少滴落在布怒的身上,脸上,布怒觉得这苍老的鲜血是滴在他的心里。
至公教的这些武士里有一个人也许是觉得这个不顾天寒地冻在河水里为他们捕捞银鱼却又无辜受伤的小孩子布怒有些可怜,便也有些于心不忍又或许有些内疚的走上前,将那柄插在布怒肩头的飞刀拔出,向伤口上倒了一点金疮药,又将布怒爸爸穴道解开后冷冷的说道:“看你们还算老实听话,去,给你儿子包扎一下!”
早就魂飞魄散心惊胆裂的布怒爸爸只会拼命的点着头,几乎是扑跑到儿子布怒身前,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布怒搂在怀里,哆嗦着问道:“怒……子……怒子……”
敷了金疮药后的布怒已经止住了流血,但是失血过多的他已经被寒冷冻得肌肤有些青紫,他看着爸爸那五内欲焚的神情艰难的安慰着道:“爹,我没……事……不要紧……的……”
布怒爸抖颤着脱下自己的旧棉袄给布怒裹好,又慌乱的从布片上撕下布条将布怒的伤口捆扎起来,再给布怒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再用自己那件棉袄给布怒套上,用绳索捆紧。
至公教武士们早就一百个不耐烦了,南公望上前对着那死在地上已经盖上薄薄一层雪花的关老头尸体撩踢一脚,将尸体踢到布怒爸爸面前,冷声喝道:“带上这死人跟我们走!”
布怒爸爸看着尸体又为难的看了看怀里的布怒,南公望看在眼里森目一睁从鼻腔里重重“嗯——!”了一下,布怒爸爸不敢多语,用几乎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哽塞的对布怒道:“怒……子,爸爸……,你自己起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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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扑面而来的风刀雪剑,布怒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拎着装有自己从河里抓的银鱼的鱼篓子和那装油果子油的陶罐,跟在肩扛老人尸体的爸爸身后,踏着那些走在前头的至公教武士们的脚印,一高一低走在厚厚积雪的田埂小路上,他要去的地方就是秋大庄主的庄园,那是他同学秋国史、秋国经的家。
秋家山庄坐落在村口睡虎坳里,青砖碧瓦,松竹拥翠,布怒听大人们说秋老爷家之所以有权有势就是因为这山庄的风水好,这秋家山庄就连庄园里一棵树的位置都是讲究风水要求的,秋家还规定以秋家山庄院墙为界距离五十步内任何人不得动土砍树拔草以及无故逗留。
他们有这个权利,这附近的田土耕地都是秋家的,就连邻近的几个村的田土耕地大半都是秋家的,这里方圆几十里除了几个零星的小地主和为数不多的自有土地农民外,几乎全是秋家的佃农,秋家有几十个仆人,甚至还有十来个太阴国的奴隶。布怒第一次踏上秋家山庄的青石阶梯,看着那几个正在不停清扫阶梯上积雪的奴隶,脑子里就密密的涌上关于秋家的点滴。
大概是失血太多的缘故,布怒觉得自己走路有些乏力,他的脸非但没有运动产生的红润反而有些苍白。布怒看着因没有穿棉袄而冷得发颤的爸爸艰难的扛着尸体上着阶梯,他真担心爹爹会一脚滑倒,他紧张地盯着爹爹迈动的步伐,不时提醒着爹爹注意脚下。
快到大门的时候,正在那里等候贵客凯旋而归的秋家管家一个劲的对着这些面容冷峻的至公教武士点头哈腰问候大人辛苦,当看到布怒爸爸扛着尸体准备也从大门跟进来的时候立刻怒斥道:“你好大胆!你有什么资格从正门进来?居然还敢扛着死尸?你找死是不是?!”
布怒爸爸吓了一跳,连忙躬身挪步退后,口里诺诺声道:“噢,噢,”却又想起南公望交代自己跟上的话,他非常想请示一下那已经走进大门的南公望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可就是一句话在喉管里打转硬是叫不出来。
秋家管家嘲骂一句后哐啷一声就把朱红大门关上了。
布怒爸爸肩上压着这么一个遍身血污的尸体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很想把这死去的老人摆放到地上,却又觉得这是对死者的不尊重,更何况这还是救了自己儿子性命的恩人,可不放吗,自己又实在很吃力。
就在他踌躇自己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布怒拖着他退到阶梯下,对他说道:“爸,来,我们让这个爷爷坐在石头上。”
布怒爸其实还非常担心能不能在这个所谓秋家山庄禁区范围里摆放这具尸体,他记得以前有一个佃农在这禁区里撒过一泡尿都被打了个半死后再鸣锣示众的事情,犹豫的道:“怒子,我还是扛着吧,被他们看到那就麻烦了!”
布怒狡黠的对爸爸说道:“放心吧,爸,他们找麻烦的话让我来应付!”
在这两父子的眼里这是一个死去的恩人,他们将死人在青石阶梯上摆个坐姿后,又用雪擦去死尸脸上的血污,并拍去死人身上的雪花,替死人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两父子贴着大门院墙的凹处紧紧抱成一团,布怒爸爸坚决不准布怒脱下棉袄给他,布怒也没办法只有用力搂着爸爸极力向爸爸传递着微弱的温暖。
半个时辰过去后,秋家管家才缩着脖子打开大门右侧的小门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手上锁有铁链的太阴国奴隶,他一见那坐在阶梯上的死尸立刻对着布怒父子惊怒的喝道:“你这臭狗屎不想活了?把死人摆在大门阶梯上?找死啊?”
布怒爸爸从冻得几乎麻木的状态中惊醒,张喔着嘴说不出话,布怒急忙接口应道:“秋大叔!这位爷爷没有死啊!半个时辰前还咳嗽了两声,他只是身体不好。我们是让这位爷爷‘坐’在这里,等您出来就跟您报告。”
秋家管家也姓秋,是秋家老爷的同族兄弟,闻言吓了一大跳,立刻退后两三步提心吊胆的等待着这个死人的肢体活动反应,过了一会儿发觉这不像是活人,便狐疑的命令两个奴隶前去试探一下。
奴隶的身份是最为低贱的,这两个奴隶许是听说了这个死人就在今天赤手搏杀几个守卫后逃跑的事迹,便蹑手蹑脚的走到死人身后,突地一起抬脚对着死人后背发力踢去!
布怒爸爸看着这个死去的救命恩人僵硬的身子砰然翻倒,内心充满歉疚很是懊悔不该听布怒的。
秋家管家看着死尸倒地后并没有反应,便质问布怒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这牛屎高的屁娃子敢作弄老子?啊?!”
戏演到这个份上只能继续演下去,布怒他有经验。只见他急忙上前用手小心翼翼的试了一下死人的鼻息后故意大声发表自己的疑问:“哎!我们背他上来的时候都是活的,身子都是温的,还能咳嗽!你看,现在僵的跟棍子一样了!唉,”他又转头对着秋家管家道:“秋大叔,这么冻的天气又没有火烤,那还不得冻死?秋大叔,那现在怎么办?是不是去报告秋老爷和那些大人?”
秋家管家很是怀疑布怒言语的真实性,却又觉得自己无法反驳,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报告老爷和那些武士大人的,想来想去还是自己装作没看见的为妙。他使劲吞了一口口水,指着死尸对着两个奴隶吆喝道:“你们两个,去把这个弄到禁区外面去!就守在那里,没我的吩咐不要回来!”
他又转头对布怒父子道:“跟我进来,大人们要吃烤鱼!”
待布怒父子拎着鱼篓子走近他身边后,这位管家压低嗓子说道:“想活命的就说话给我注意点!”
布怒爸爸诚惶诚恐地带着布怒跪在这些至公教至德堂武士们的面前,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似乎在等待着这些大人们的发落,布怒听寒爷爷说过这些至公教武士是二王子统管江湖对抗太阴国武林力量和铲除朝廷异己的工具,那国家明典法制对他们犹如一纸空文,他们有杀人不偿命的特权。
这个满脸横肉的大胡子看样子是这群人里地位最高的,只见他上下打量着冻得直打哆嗦的布怒爸爸和布怒有一会儿后才道:“你赞五爷要你抓银鱼的,银鱼你抓了多少?”
布怒爸爸慌忙颤抖着答道:“大人,我,我和我儿子……刚才……抓了抓了五斤多,大人……大人要我抓……抓这么多的,水……水太冷了,不然……不然还会多抓一点……”
大胡子盯着害怕紧张得牙齿打架的布怒爸爸,面无表情的说道:“嗯,还算听话,赏你一件棉衣去烤鱼。”
布怒爸爸忙把身子伏得更低,秋家山庄的仆人立刻拿来一件破旧棉袄,布怒爸爸受宠若惊,不住的鞠躬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大胡子一挥手,布怒爸爸起身退后领着布怒烤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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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学识超人的寒爷爷坚持要对全村有天分的孩子择人授学教课,而决不肯单单受聘成为秋大庄主的私人塾师的话,那么布怒是不可能有成为秋家少爷秋国史、秋国经同窗学友的荣幸的。
为了让秋国史、秋国经得到寒爷爷的传教授业,秋大庄主只得迁就寒爷爷的要求,因此秋家的这两位小少爷也就在过去的几年中遭遇到了那些因为自己错误得罪而被布怒制造出来的稀奇百怪的“报复陷害”。
布怒吃过被“人赃并获”的亏,布怒已经学会了怎么样才能在实施报复行动时不留下是自己所为的证据。吃过不少暗亏的秋国史、秋国经两兄弟却是不敢向父亲和爷爷告状的,因为父亲和爷爷要他们从小就学习怎么样才能使这些苦力对自己服帖,只要一告状父亲和爷爷就会责罚他们没用,连一个佃户野娃子都制服不了,所以一向来他们都是暗地里怀疑布怒憎恨布怒,总想找机会报复布怒。
今天,秋国史、秋国经两兄弟的机会来了!
银鱼必须现剖现烤,否则就会失了鲜味,烤银鱼也有个最大的窍门就是必须趁热吃,当银鱼上涂擦的油珠子嗞嗞作响时洒上几滴料酒那才是最够味的时候。银鱼的生命力极强,虽然已经冻得僵硬,可把它放进水里以后用不了多久就又会活过来。
现在布怒爹爹正在这些大人吃饭的宴厅回廊下用上好的木炭火烤银鱼,布怒则在旁观察爸爸的动作,该用的佐料都摆在炭火旁。
布怒爸爸觉得这烤得差不多了,便招呼布怒道:“怒子,拿料酒来!”
布怒连忙拔出装料酒的瓶塞,布怒的鼻子最灵,立刻就闻到这瓶里液体的古怪,他连忙对爸爸说道:“爸,这里装的不是料酒,是老陈醋!”
布怒爸慌了,紧张的道:“怒子,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布怒脑子里急速的打着转,道:“爸爸,我看说不定是仆人拿错了,刚才我们只检查了那几样佐料,忘记了检查料酒!”
这时秋国史、秋国经两兄弟从厅堂里跑了出来,秋国史的手在身后藏掖着,冲着布怒叫嚷道:“你们这两个笨蛋!怎么手脚那么慢?大人们都发火了,说再不把鱼烤出来就要把你们充军!”
布怒爸爸更慌神了,急忙催促布怒道:“怒子!快去找秋管家换料酒来!”
布怒布怒看着秋国史的手在身后藏掖的那副模样就猜出了肯定是他们偷梁换柱想陷害他,真阴险,要是大人们发现不是以前的味道那岂不会重重责罚爸爸吗?他眼睛一转立刻站起身对爸爸说道:“爸,我来应付吧!”
他从爸爸手中拿过那两条正在嗞溜爆着油珠子的银鱼,对着秋国史道:“哇!这银鱼好香啊!洒了料酒就是味道格外的香!”故意在他鼻子前一晃,起身向宴厅跑去。
秋国史秋国经狐疑的看着布怒,立刻暗笑起来:这个大傻瓜!你的料酒早就被我们换成老陈醋了!我看你怎么向大人们交差!这回我看你还得意不!也赶忙跟上去准备看布怒的下场。
布怒听到身后的脚步跑动声就知道秋国史两兄弟跟上来了,便故意稍稍放慢步子,等他们和自己一起进了大厅后就大声对这些大人说道:“大人,鱼烤了两条来了!其他的还在接着烤!”
那个赞五爷喜出望外道:“小鬼,快拿来,快拿来!”
布怒做势欲递过去,却又在半道中停住,回头对秋国史说道:“秋少爷,麻烦你把藏在身后的料酒拿来吧,得趁热洒点料酒,不然鱼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秋国史气极,没想到这个布怒这么鬼!他梗着脖子强辩道:“你胡说,我哪有什么料酒!”手却藏在身后。
布怒一副无辜的神情,对着赞五爷嗫嚅着道:“大人,这,这……”
赞五爷看看布怒,又看看秋国史,已经全信了,却碍于秋家的面子不便发火,只是对着秋国史的父亲秋名泰笑着说道:“名泰兄,要不先给你家少爷解个馋?”
赞五爷变着弯子讥刺秋国史没家教,秋名泰当即沉下脸对秋国史道:“给我拿出来!”
秋国史暗自在心里要布怒去吃屎,手却乖乖的把料酒递给布怒,涎着脸对着赞五爷说道:“赞大叔,我,我是在想和您玩儿,您都不理我,光顾着和叔叔伯伯们说话。”
赞五爷呵呵笑了两句,眼睛却盯着布怒麻利的在银鱼上溜洒几线料酒,一待布怒洒完立马抓过来,将手掌运起内力,在上面来回绕转几下,登时一股异香飘溢出来,他鼻息抽动,大笑道:“妈拉个巴子,香!不客气了,各位,我先享受享受!”说罢,嘴巴一张就饕餮起来
布怒真是奇怪,这是怎么回事,这银鱼不可能有这么香的啊!他站在炉火旁将这个疑问说给爸爸,正烤着鱼的布怒爸爸告诉他道:“怒子,听秋管家说,这全是赞五爷的赞家独门武功火焰掌的功效,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银鱼才格外的香!”
布怒释然,怪不得赞五爷这么喜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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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五爷慷慨得很,给几个至公教的兄弟们都分食了一条。酒饱饭足,该谈正事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布怒隔着墙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那个大胡子的声音:“弟兄们,虽然生擒的这个关老头出意外挂了,但我们总算把古副教主交代的任务完成了,而且我们还有意外收获!可惜天气太冷,我们带的鹞眼鹰给冻死了,要不这个好消息就可第一时间禀报到总教。现在雪也停了,酒饭都已经享受过了,是不是该回去交令了?”
这是那个南公望的声音:“马副堂主,这次您带领我们敏德坛、慧德坛的兄弟立下这功劳,古副教主和俞堂主必定大大奖赏我们!就是到了总教这也是大功一件,哈哈,马副堂主,是不是到了堂里交令之后就带我们去嫣翠楼快活一下?”
这个提议立时得到众武士呼应,这个马副堂主高声笑道:“这个容易,这个容易,两万两银子的赏金嘛够你们快活的了!那兄弟们准备动身吧!”
赞五爷跟着大家狂笑一阵后,就道:“马副堂主,我向你通融一下,这个银鱼的美味你也尝到了,我想把这家人弄到我坛里去做仆役,专门负责来给我们烤这绝品美味银鱼,你看怎么样?”
南公望的声音:“赞五哥,你不会这么贪吃吧!你忘记了教规,任何进入教里的外人必须要经过各堂堂主的审核吗?出了漏子你怎么担当得了!”
又一人的声音:“是啊,赞副坛主,前两年至威堂就潜进去一个海天盟的奸细,暗杀了虎威坛坛主,至威堂林副堂主受到牵连至今还关押在总部刑堂天牢呢!开不得玩笑啊!”
赞五爷颇为不屑道:“商老弟,外面这个人你也瞧见了,他只是秋老爷的一个佃户,怎么可能是奸细?是不是,秋老爷?”
这是秋国史父亲秋老爷的声音:“赞五爷说的不错,这家人做我家的佃农已经有六七代了,这个布语我也是从小就认识了的,好像他从来就没有到过一百里以外的地方,一天到晚就是干活,哈哈,说起来,他家还欠我五十两债呢!”
布语就是布怒爹爹的名字,布怒和爹爹紧张的对视一眼,大气都不敢出,继续听着。
马副堂主的声音:“有了秋老爷作担保,我是可以放心的,看他那副孬种样也谅他没有那个本事来做奸细!既然五老弟好那口子吃,要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不帮忙那也就太不近人情了,这事我跟本堂俞堂主知会一声就行。对了,这次的大功可多亏秋老爷帮忙,兄弟我回去之后一定将秋老爷的功劳向古副教主详细禀报请功,也顺便麻烦秋老爷给你那做古副教主二太太的妹子写封书信,帮我们兄弟美言几句如何?”
秋老爷满口应承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我也正想去看看我妹子呢,老太爷最近老是唠叨着她。见了面我亲自对她说。……,赞五爷,这个银鱼好像就只有我们这条河里有啊,难道德城的玉带河里也有?”
南公望嘿嘿笑了起来:“赞五哥,你不会是想把这条河也带到德城里去吧,这里隔德城六百里,可不像带个人那么简单哟!”
赞五哥骂骂咧咧道:“妈的,老子不会请人来抓?抓个几百斤养起来不就成了?”
说得真是轻巧容易!有本事你赞五爷自己去试试!布怒暗自心里骂道。
南公望哈哈一笑道:“那是,谁叫赞五哥的亲兄弟是德城的副军督呢,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那我们兄弟以后就要沾你的光解馋了!”
一阵得意的笑声过后,南公望又道:“马副堂主,你看这个关老头的尸首怎么处理?是不是还要带回去?”
布怒和爹爹烤着温暖的火,爹爹的身子早已暖和过来了,布怒的伤口虽然仍是痛的厉害,可他能忍,尤其是在听到这几个人就这样在漫不经心的谈话间就已经决定了他家今后的命运之后,他更是要忍着这股痛,他怕眼前的爹爹会因为他的伤而更加伤心。
马副堂主嗤声一笑道:“你是不是还嫌兄弟们不够累?还带尸首回去?笑话!就算他关老头在海天盟的地位再高,到了这个时候也自然是老规矩,把他的人头砍下来用木盒子装好带回去!其他的就喂野狗豺狼!哈哈哈!”
顿了一会儿,他又道:“赞五老弟,你把你要带走的人叫进来,跟秋老爷交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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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怒爸爸拘谨而又无奈的低着头领着布怒站在宴厅门口,布怒倒是毫不畏惧抬头用眼睛一一巡视着这群满脸红光满脸横肉的武士大人还有秋家的人。
赞五爷正用银牙签剔着牙缝,指着布怒爸爸说道:“哎,我说你这个烤鱼的,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几口人?都是干什么的?”
布怒爸爸提心吊胆哆嗦着答道:“大……大人,我叫……布语,这是我儿子叫……布怒,父母都……过身了,家里就……孩子他妈,我们三……口人,都是秋老爷的……佃农……”
赞五爷听完布怒爸爸结结巴巴说完,大手一挥,道:“真他妈的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楚,你老子真是给你起对了名字,布语不语,天生不会说话!这样吧,大爷我看得起你,让你去给我们这些兄弟烤鱼,你对秋老爷说一声!”
布怒爸爸这个紧张,大冷天居然大汗淋漓,哦呀着嘴说不出话,布怒见状,挺胸说道:“大人,让我来替我爸爸说吧,我爸知道您是要他去享福,可是我娘身体不好,要是我爸去给大人您做事了,那我们娘儿俩准得饿死!而且我们还欠秋老爷的银子,我们得干活还帐啊!”
布怒流利清脆童稚的声音煞是好听,引得众武士对他注视不已,马副堂主想起南公望对他报告的事情以及起先布怒送鱼时的表现便开口说道:“小娃子,你口齿倒伶俐!比你爹强多了!刚才在河里时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有个老头救了你?”
马副堂主说话之机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布怒答得不得体他就会当场废了这个小孩,他不能允许任何人对海天盟有感恩心理的存在,这是教主对他们这些堂主下的密令!
布怒最善于观察别人的眼神,他立刻想到那个救他的老人是这些武士们的仇敌,如果自己承认的话那无疑就是将自己放到了武士们的敌对面!他眨巴着大眼睛,道:“刚才我在河里抓鱼啊,我只知道那河水好凉,我受不了,醒来后就是我爸抱着我,然后我们就来了秋老爷这儿啊!什么老头,是那个死人吗?我不知道您说什么啊!”
布怒又成功的化解了一次危机,他看到马副堂主的眼神缓和下来了,立即对接下来的谈话充满百倍警惕!
赞五爷实在爱煞了这银鱼的异香,他有自己一个秘密的算盘,反正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布怒爸爸带走,他哈哈的对着马副堂主道:“马副堂主,别吓坏了孩子,他才多大?十一二岁小娃子嘛!”接着他又对布怒道,“布怒不怒,好名字,娃子,我替你家把秋老爷的帐还了,你也把你娘带上,来帮我做事,一个月给你家二两银子,吃饭穿衣算我的,哈哈,我看你比你爹能干,你来对秋老爷说吧!”
不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的话说不定就会有灭顶之灾!况且布怒非常向往去看看外面的大世界,他听寒爷爷说过,也听秋国史兄弟俩吹嘘过,再有爹娘就可以不用再这么劳累,二两银子那可是够得上半年的口粮啊!当然最关键就是可以有钱替娘治病了,可以不再背负秋老爷那利滚利、息滚息永无穷尽的债务了,想当年老爷爷不过借了他秋家五两银子,这几十年来他们没命的干拼命的还,结果居然还欠五十两!
布怒觉得这个赞五爷尽管逼他们下河抓鱼是有些坏,可今日之举却是救他布家脱离苦海,比那秋家人好上一百倍!他心念立定,毫不犹豫的跪在这个赞五爷面前,实实在在的磕了一个响头从形式上表示臣服和感谢,他觉得自己这样做了的话说不定赞五爷就会保护自己,眼前的这些武士都是喜怒不定杀人不眨眼的,必须要有人来护着自己,就像在学堂里寒爷爷护着自己一样。
布怒磕完头,似乎无比敬佩的对着赞五爷道:“大人,您是我们布家的恩人,您说什么我们都照做!”
布怒的顺从让赞五爷他极大的满足了高高在上的心理欲望,他呵呵大笑着道:“妈拉个巴子!这么懂事的娃子真他娘的少见!好,好!”
一直在旁冷眼观察的秋国史秋国经两兄弟妒忌的要命,虽然他们认为布怒离开后自己不会再吃到什么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苦头,可是他们终究认为自己还没有报仇雪恨,就连今天的陷害又搞砸了!他俩溜到一旁嘀咕了一阵后,秋国史就跑到马副堂主面前道:“马大叔,赞大叔,这个家伙坏得很!说不定他将来会在给你们烤的鱼里下毒药!”
秋国经也道:“就是!他老是说谎话骗我们的!刚才他就在骗你们,明明他知道是有人救他起来,可他就是不承认!”
秋国史紧接着道:“你看他都受伤了,可他就是没说出来是谁打伤他的!真坏!”
这一句话立即提醒了众武士,尤其是南公望眼睛对着布怒一盯,厉声喝道:“好小子!差点被你蒙混过去!说,你是不是准备将来报仇?”
这下布怒爸爸吓得魂飞魄散,嗵地跪在地上,没命的磕头,凄声道:“大大大……人……没没没……有的事……求求求……您放放放过……他……他他他一个孩孩孩……子不不不……会的……”
布怒根本不敢将内心里对秋国史兄弟的恨意通过眼神表达出来,他心念电转,也对赞五爷连磕几个响头,用恐慌的声音指着那个给他金创药的武士道:“我,我不知道,这位大人在说什么,我只记得是那位大人给药我,这位大人的药好厉害,一敷上就不痛了,也不流血了!不信你们看!”布怒急忙解开棉袄,露出受伤的肩头。
赞五爷出于自己的考虑也帮腔道:“马副堂主,当时您说得防备敌人调虎离山抢劫这些我们起获的海天盟藏宝,就留下我们几个看守,是南老弟和商老弟他们几个去追捕的,这孩子也是我们偶然碰到的,又是祖辈世居如此,决不可能于我们有恩仇的。况且现在您也看到了,商老弟对这孩子还有疗伤大恩,怎么可能来报什么仇呢?”
赞五哥虽然只是一个小坛主,但是他的背景令得马副堂主不能不给面子,看到赞五哥这么帮这个小孩说话,马副堂主索性点头不语。
南公望也有些顾忌赞五哥,便重重的从鼻子哼了一声,将眼睛从布怒身上移开。
秋国史眼见布怒又要过关了,急了,口不择言的道:“南叔叔,这坏家伙最会说话了!你们不是要把那个死人的脑袋砍下来带回去吗?那你们就要这个小坏蛋去砍掉那个死人的脑袋!让他尝尝被砍脑袋的滋味,他才会听话老实!”
满座的人全都齐唰唰的盯着秋国史,这才多大的孩子啊,不到十三岁,真够毒辣的!
马副堂主哈哈大笑起来,对着秋国史父亲道:“秋老爷,你这儿子真是个天生的狠材料!好!好!我们教里就是要这样的好苗子!这才是我们太阳国我们至公教将来的大将之才!别浪费了,快把他送到教里的铁血亲卫团去参加训练,那里全部是教里各位高职人物的子孙,圣教主都常常亲自指点!”
秋老爷本还在为这个儿子今天的惊人之语感到可怕,却没想到马副堂主居然评价这么高,立时转喜,连连点头称是。
南公望却觉得这个秋家少爷的主意非常不错,他也很想看看这丝毫没有武功的佃户农家是如何的砍死人脑袋的,便阴森的冲着布怒爸爸和布怒道:“老子我本来是要你们死的,但是看在赞五爷商爷救你们、秋老爷给你们作担保的份上,就暂且饶了你们!不过,嘿嘿,你们要想活命,要想不做佃农,要想跟随赞五爷去德城享福,你们就马上去把家人接过来,当着我的面把那个死人的脑袋砍下装进盒子里背起来跟着我们走!”
布怒爸吓得软瘫在地上,浑身颤抖。
布怒跪在那里,双手撑地,看着这宴厅青砖地面,地面上有几只蚂蚁正忙碌的搬弄着掉在地上的食物残渣,还有一只小蚂蚁舞动着触角,刚好爬到布怒的手指前,用触角试探布怒的手指是不是食物。
布怒觉得自己只要轻轻一摁这只小蚂蚁就会立刻被摁死。他看了一会儿,在听到南公望又是重重一哼之后,他将这只正在手指前爬行的小蚂蚁用力一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