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旭赶紧把隔音室房门关紧，并且安慰小妙常让她别紧张。然后交代说：“别理她，街头这样的女精神病人可多了。有些‘烂污婆’或‘龌龊女’，都是靠恐吓勒索来敲诈钱财。也许她们当年都是青楼歌妓，或烟花巷的卖淫女。后来被豪富嫖客残酷肉体蹂躏和精神淫虐之后，最终无情地抛弃在街头巷尾。悲惨的结局和可怜下场，使她们造成心理和心灵上严重伤害。天长日久变成精神病，昼夜流落在大街小巷里乞讨。其实没有什么可怕，我们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镇静起来吧！”
    小妙常精神稍微平静下来，胆怯地问：“她不是妙心老尼姑化装的？那么是不是真有‘鬼魂’？乡下庙宇和坟地里有各种鬼怪，经常出来吓唬人。我听说城市也有‘吸血幽灵’，经常装扮成丑陋老太婆。夜晚用爪子撕人的颈动脉，残忍吸血？”
    秦旭悄悄对她说：“没关系，狗血可以辟邪。哪一天我当场用新鲜狗血泼在她脸上，她马上就会清醒过来。等到她显露出原形，就可以看清她真正身份。——快安静下来，继续唱歌。刚才才唱了两段曲子，灌一片唱片还不够多呢！再说，你不能总唱老掉牙的旧曲子。要唱现在流行通俗歌曲，这样才有轰动效应和吸引力。歌声不但要惊动上海滩，还要扬名江南呢！”
    小妙常试探着问：“要么，我再唱《夜来香》《香格里拉》《采槟榔》《钟山村》《毛毛雨》《桃花江》这些老曲子？”
    秦旭赶紧制止她，并且提示说：“不，这些老曲子都是原来歌星明星们唱过的。你再模仿人家的歌声，怎么能一举成名？再说，那些老歌曲跟我老唱片上一样。你灌了唱片夜晚播放，‘夜半歌声’会不会又引来鬼魂的骚扰？”
    小妙常想了想，觉得很为难。当初做小尼姑感觉很受束缚，如今脱离佛门来到上海装扮成男人，怎么手脚更不自由了呢？言行举止倍受拘束，礼仪礼节玩新花样；走出门又提心吊胆，前怕狼后怕虎；唱个歌曲也要讲究追流行、赶时髦，并且害怕‘夜半歌声’引来鬼魂骚扰。咳，太难了！追求爱情和幸福，怎么遇到这么多障碍？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我唱歌难道仅仅是为了出名？想到这里，她唱起了自己的《夜莺之歌》：
    夜深人静时，被夜莺唤醒。月色如银光，清歌飘山林。啊，我爱你，可爱的小夜莺！夜莺在歌唱，歌声是为卿。
    日间思念你，夜间梦见卿。梦醒人不见，泪珠迷眼睛。啊，我爱你，心中的小夜莺！夜莺夜半歌，脆鸣惊美梦……
    啊呀，不得了！没想到小妙常会唱这种爱情歌曲。甜美歌声太美妙、太动听、太诱人了！简直是响遏行云，余音绕梁啊！会不会传遍上海滩，回荡黄浦江呢？秦旭和乐队都惊叹不已，赞誉不绝；连连叫好，齐声夸奖。哎呀，这“小男人”歌声，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没想到“夜莺”先生的歌声，能压倒群芳，赛过歌星呢！
    在大家的一片喝彩声和一致鼓励下，小妙常又唱了几首江南民歌。哎哟，她后边是更加热情奔放，潇洒自如；毫无拘束，天真烂漫；放开歌喉，尽情歌唱起来。天生好嗓门！你说她是东方的古色古香江南韵味，还是西方罗曼蒂克浪漫情调？等到唱片灌刻出来，是不是能风靡一时？“春风杨柳”公司会不会跟着出名？最终，谁会知道歌唱者是个小尼姑呢？有诗为证：
    脱离空门祸自萌，小小尼姑惹风情。痴情投身上海滩，一举成名唱夜莺。
    女扮男装落红尘，追求幸福为爱情。岂料返俗风尘女，青云直上变歌星！
    录音完毕，秦旭非常兴奋满意，准备带小妙常吃早茶点心，消遣聊天。因此他笑着问：“怎么样？带你去淮海路吃西餐、喝咖啡？还是到城隍庙或豫园品尝上海小吃？不要客气，抽空我还要带你去豪华西餐厅吃烤牛排，喝威士忌和香槟酒呢！”
    小妙常腼腆地说：“不，我出家后10年来只吃斋饭素菜，对鱼肉类荤菜还不习惯。街头的馄饨挑子很多，可是又怕炉火不旺、锅不烫。我这小尼……噢，不，我过去都吃青菜豆腐，并不讲究。要么，我们在路边吃上海人的嫩豆腐吧！”
    秦旭听了，马上笑着说：“哈哈，你呀！差一点又说漏嘴，以后千万小心。不但这些，你刚才还说了上海人的忌讳话呢！‘吃豆腐’是上海人带有侮辱性的脏话，具有贬人骂人意思。跟‘插那娘×’一样是脏话，人家听了会跟你对骂或吵架呢！以后要多注意，‘十三点’‘阿物类’‘戆大’‘揩油水’和‘赤佬’都是上海的忌讳话，可不要随口乱说！”
    小妙常惊讶地说：“哎呀，怎么上海话这么多讲究？那么，我说要吃米饭和馒头、包子都不行了？还会得罪人？”
    秦旭严肃地说：“同样要注意，那当然要看对象了！对女人可不能说吃人家‘馒头’（暗示女人的隐讳语）；对男人不能随便说‘老油条’；理发剪平头，不能说‘轧平头’，人家会当作‘轧姘头’。如果平时不注意，很可能得罪人！”
    秦旭和小妙常刚要迈出大门，突然，那个丑八怪老太婆又窜出来叫骂：“夜半歌声，夜半歌声！你们‘轧姘头’害死我！‘吃豆腐’是罪人！我要复仇，一定要亲手杀死你们……”
    秦旭和小妙常吓得魂不附体，急急忙忙钻进旁边的黄包车。迅速让车夫拉起车子，飞快向西藏路一家中式餐馆驶去。那个丑八怪老太婆在后面，拿着竹竿紧紧追赶。可惜她摔了一跤，倒在地上没有追上。秦旭在车上搂住小妙常，偷偷亲吻起来。
    进了餐馆，秦旭点了10多样早点和小菜。而小妙常顾不得肚子饿，一直吓得回头看门外。片刻她心有余悸，紧张地说：“这老女人怎么总叫喊‘夜半歌声’？我刚才说‘吃豆腐’，怎么得罪她了？她对我们喊罪人或复仇有什么意义？会不会是看错人了？我只看过《夜半歌声》影片海报，电影内容却不太了解。影片里的可怕老太婆，会不会就是这个老女人？”
    秦旭马上介绍说：“不，不是的。电影怎么能代表现实呢？其实影片里根本没有老太婆，只是男子宋丹萍丑陋形象罢了。他样子恐怖可怕，象个丑八怪老女人。实际上影片是故意增加阴森恐怖色彩，最终让宋丹萍实现复仇理想。怎么样？你想听故事情节吗？那我就说给你听吧！不过，可不许吓得哭鼻子、流眼泪！”接着，秦旭用手搂着小妙常的腰，悄悄说起来。
    《夜半歌声》影片，是描写一个剧团向某剧院借剧场演出。青年演员孙小鸥在舞台练声时，意外得到一个神秘声音指点。后来经过努力探寻，终于发现藏匿于剧院顶楼蒙面人宋丹萍。宋丹萍向孙小鸥讲述了自己的苦难身世，使他觉得非常震惊。原来，在10年前，宋丹萍参加民主革命失败后，转入“秋柳社剧团”演出进步戏剧。后来与富家少女李晓霞相恋，却遭到了也钟情于李晓霞的恶少男子汤俊的暗算。宋丹萍的脸上被汤俊泼了硝镪水（浓硫酸），造成了严重毁容。从此宋丹萍藏匿在剧院顶楼，图谋复仇。宋丹萍讲述了这段悲惨的往事后，要求孙小鸥继承他的未竟事业，以歌声与封建势力抗争，并且要他代替自己去慰问李晓霞。最后宋丹萍也去了剧院，正巧与侮辱女演员的汤俊狭路相逢。双方经过一场苦斗，宋丹萍终于杀死汤俊。他自己则长歌含笑，纵身跳江溺水死亡。《夜半歌声》插曲是田汉作词、冼星海作曲，具有反封建和争取自由思想。阴森背景和歌曲围绕影片主题，进一步增添了恐怖气氛。
    小妙常听了影片故事，更顾不得吃东西了。她恐慌不安地问：“这个丑八怪老女人，不会是男人化装的吧？她是真疯，还是假疯？为什么看见我们就这样疯狂叫骂？她是恨你家人，还是在恨我呢？难道她脑海和心理阴影里，留有我的印象？”
    秦旭镇静地安慰说：“不要想太多了，街头一个神经病女人有什么可怕？说实话，我最怕的还是阴险的妙心老尼姑！”
    小妙常马上惊叫起来：“啊呀，妙心老尼姑为什么会恨我？她莫名其妙来上海干什么？难道她知道我的身世和生身父母的下落？我父母在哪里？是不是也在上海？她到底是恨我，还是在恨我的生身父母呢？父亲和母亲是不是知道我来到上海了？他们当初狠心抛弃我，如今会不会同情可怜我，来看望我呢？现在是妙心老尼姑故意操纵丑八怪老女人来吓唬我，还是存心化装丑八怪老太婆，想亲自来拆散我们？《夜半歌声》影片，跟我有什么关系？最终，丑八怪老太婆找谁复仇呢？”
    咳！你自己解释不清，秦旭能知道些什么？小夜莺翅膀开始硬了，能自由飞翔了！《夜莺之歌》是你初次显露歌艺才华。你自己慢慢锻炼，在空间遨游思考吧！不过，也千万要谨慎，上海滩会有许多坎坷险阻。你能经得起考验吗？
    世间事情多迷离，变化莫测非猜疑。有《虞美人》词为证：世间一见钟情路，男女同房住。楚河汉界隔不开，失去贞节、担忧终身误。又怕风尘惹是非，夜半歌声恐惧。灯红酒绿大都市，眼前并非一帆风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