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把门打开,赫然看见宁虹从楼梯上来,情急中生急智,赶紧迎下去,宁虹以为专门来接她呢,笑问:“几天不见,学乖了嘛!”
他看宁虹似乎瘦了一点,脸上笑容有保留,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虹儿,你越来越漂亮了。”他牵着她袖子往楼下走。
“干嘛去啊?不是说好大家一起吃吗?我可不跟你单飞。”她嘴上说着,人已跟他来到大门外,想不通有什么话非得到外面说?甜言蜜语也不至于啊!
“让我先好好看看你。”把她脸扶正,认真端详起来。
“神经病!”她打开他的手,四目相对时她的心一下被揪紧,回首之间又跟这个男人站一块了:“你还好吧!”知道张雅芝也许跟他已把话说开,面对他并没有顾虑。
他“嗯”一声,一时想不起说什么,便说:“晚上的事是张雅芝张罗的,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离开的。”
“她也是好心。”不明白他的意思,感觉他有某些变化,人变得更稳重了,心中柔情开始跳跃:“好不容易见面,干吗要离开?你不想人多,我们单独去玩?我去跟他们说。”
他心想坏了,越弄越复杂了,又不想再编善意谎言糊弄她,干脆实话实说:“我有一位朋友得了乳腺癌,过几天要进医院动手术了。”观察她表情。
她很吃惊,像所有女人一样对“乳腺癌”三个字很敏感,根本没有精力再去留意别的方面:“乳腺癌?动手术?什么意思?要割掉?你说清楚一点。”
“是啊!就是要割掉。”他放下心。
“她是你那情人?”问完发觉不对,他怎么可能找个有癌症的情人?
“只是网上认识的,聊得不错。刚才她来短信说要我见她一次,为这事我也挺为难的。”他把“只是”两字说成重音,以表示普通朋友。
“还以为是你那个女人呢?她病情真这么严重?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也没事。你进去看她,我在外面等也行。”她一口一个“你那”,暗示自己早已明白。
她的回答出乎他意外,掉进自己挖的陷阱,心想怎么跟她说呢?又不得不说:“她现在跟她母亲和妹妹住在一起,一块去怕她们不方便,我能让你在外面等着吗?要不,你先在这玩一会,我看完回来找你,好吗?”他特意提到龚纯母亲和妹妹是想表明没有其他别的用意,心想说不定真是照个面就回来了。
“那好吧!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她怎么这么倒霉?但愿不要割!”想想又说:“你还上去吗?对了,你不能空着手去,我陪你到去买点补品带上吧?”
“好,我不上去了,你上去帮我应付一下,吃的我自己顺道买。”示意她先进去。
“你会买什么啊?跟我来,那边就有。”拉住他胳膊就走。
她想:他可变得老实多了,居然把这种事告诉自己,重新见面的情景也跟原来设想的天差地远,匆忙之中把她和张雅芝密谋的事也搞忘了。
丰帆赶到龚纯家附近,远远看见身穿白色羽绒衣和黑色牛仔裤的龚纯,长发挽在头上,发夹上面留出一束头发,十分恬静,总感觉她缺点什么。
他让司机把车停她面前,她看到他时露出疲倦的笑,向他招招手,费了很大的劲才在外面把门打开,坐进后他问:“去哪?”伸手摸摸她额头。
“去你那吧?”她任他抓住手,身体向他靠了靠。
他把地址告诉司机:“等很久了吧?我去给你买东西去了。怎么不把‘儿子’带上?”他指指左边纸袋。
“我什么都不想吃。”她的头倚在他肩上,让他搂住自己。
“心情这么不好?”感觉她似乎想哭,是因为要手术吗?
她的泪水悄然而下,幽幽的说:“‘儿子’死了!昨晚我带它出来散步,它想先过马路,我等车过的功夫再过去,就见它压在车轮下面,说没就没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掉进冰窟窿一样,从头凉到脚尖,知道‘儿子’对她现在意味着什么?赶紧把身上纸巾取出放她手上,搂得更紧,第一次感受到她身体传来的细微颤抖,连她恶化的病情都没让她这样,带着近乎绝望的凄凉情感,原本指望在治疗过程中‘儿子’能给她带来忧伤欢乐,现在这根精神支柱没了,随着黑夜消逝的同时,又为她的世界染上更加灰暗的颜色,手术刀还没分离她的乳房,精神上的手术刀却提前在她内心情感上留下深深的伤痕,取走的不仅是她对生活的美好寄托,还有那颗本来就十分哀伤的心。
他让她平躺在腿上,用手指抚摸仍不断涌出的眼泪,希望静默能让她逐渐平息,再次为女人的眼泪致哀,她的眼泪从未让他产生极度不安的情绪,而是每次轻轻牵出一根细到极致的情感经线,那头连接的是男人心灵感应和人生难得的感动,在这时,他真正意识到自己也是一个善良的男人。
他轻声说:“哭吧!想哭就大声哭。”
她泪眼模糊地看着车顶,双手演示当时的情形,鼻音很重:“我昨晚想了一夜,怎么会这样?我抱起来时它脑袋耷拉着,身上软软的,好像没有了骨头。你说,它的命怎么这样脆弱啊?怎么一点不像我啊!”她越说越激动,双手搂着他脖子摇撼,渐渐地有些歇斯底里:“我们一直住你那!不就没事了,都怪我!”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儿子”在眼前出现,仍然双手捧着它,它伸舌头舔他的眼睛,仿佛在说:“我走了,好好待我妈妈,你千万别哭,不然妈妈眼泪会更多的。”他不得不看着窗外,让喉咙中堵塞的气体硬块慢慢融化。
“我这个妈当得多差劲啊!平时只顾自己,如果抱着它不就什么事也没有吗?”她说完咳嗽,越咳越厉害,对着身边空闲地方不住干呕,浑身颤抖中脸色苍白无血色。
“别哭了,它不喜欢你这样,它不是把你交给我了吗?来,擦擦。”见她平静些,他赶紧用纸巾擦她嘴角,不断想着安慰的话。